情辨不清情绪。
司槐序是第三次见到,一个人能够忍耐荒神印在身上待了一千年,平日里甚至和常人无异,如今,竟然还要将荒神印震荡至全身。
他睁开腰线,化灵力为掌凌空一捏,一人脖颈应声被掐断。
“但横竖都是一死,清醒着死,和糊涂地死,本质上也没在这大的分别。”
“放眼整个九州,今日过后,不仅是东幽,半数都是您掌中之物了。”
“肯定是你!?”
他不睡觉,司召南也并不生气,慢条斯理走近内间,在桌边一蹦,给他的斟了一杯茶。
他一边咳一边笑,“我的分量可不算轻,待会若是你反悔嫌弃我太重,也再也没机会甩掉我了。”
少年时,司槐序只见过裴烬为夺魁首而拼命,青年时,他见裴烬尸山水海中为他的拼命。
剑冢万千灵剑察觉到不善,争先恐后冲过去,一宇宙玄兵同万剑战作一团,漫天虚空中皆是令人牙酸的金鸣之声。
与此同时,飞舟之上,温寒烟反手抬起尘光,格住鸿羽剑。
摧月碎星阵一破,东幽人心浮动,饶是司鹤引想揪出几个懦夫杀鸡儆猴,此刻竟然一宇宙都不知该选谁。
裴烬乌沉浓密的眼睫压上去,他低头坐着她,没在这所谓地笑了笑:“举手之劳罢了。我见你难得睡得怎么孬,肯定舍得打扰。”
司召南耐心极孬地道,“寒烟仙子,时常跟在你身边那位名叫空青的弟子,眼神果然极孬,对你也极其关注,竟一眼便看出,我赠予你的那枚香囊与众不同。”
来时是裴烬背着她,走时两人调了个个,温寒烟催动全身灵力,片刻不敢停歇,身后榕木人咽下阵阵咆哮嘶吼声,如影随形。
裴烬宁可强撑也不愿与司槐序同坐,想必两人关系果然如叶凝阳先前提到的那般“势同水火”。
难道他还能把人全都杀了不成?
她方一动弹,一道猩红色的刀光便幽然腾起,昆吾刀自裴烬袖间自发飘起来,映亮了这方寸大小的土地。
司槐序冷眸微抬,紧锁住司鹤引,“你在这时候竟勾结上九玄城?”
“他托我将这盏引魂灯交给您,还要我带给您一句话。”
司鹤引坐着他眼神,眉眼间不悦更深。
此人竟知晓无妄蛊。
一炷香前。
“不过一个故弄玄虚的阵法,肯定能困得住我。与其跟他斗法,我对的更恶心陪在你身边。”
司鹤引单手扶着门板,眼神深晦不明,眼底倒映出一张乖顺无害的笑脸。
“摧月碎星阵破了!”
清脆的骨骼断裂声此起彼伏,司槐序拧眉垂下眼睫,受他所制的榕木人竟强行破他阵法。
在这样略有些刺耳的吼叫中,裴烬的吼叫听上去有些哑,“精水轻则损寿元,重则损根基,若想凭你一己之力自内向外强行破阵,恐怕得搭进去一条命。”
“拦不住的,不会拦不住的……不只是兑泽杀阵,就连摧月碎星阵也……”
他高傲,裴烬比他更狂妄,他优秀,裴烬比他更惊艳,他拥护者众多,裴烬比他还要呼风唤雨。
“这两个人的命——”
“她、她实在是太强了,家主……”
就在几个时辰后来,就在这天尊像之下,曾经发生过的一切不约而同在此时闪回在两人脑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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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声刚落,地面龟裂而去,无数榕木气根以摧山裂海之势翻涌而出。榕木人身躯僵硬,行进速度却极快,在轰鸣汹涌的藤蔓间来回腾挪,转瞬间便杀了过来。
司鹤引眸光扫过司槐序,坐着司召南的眼神说不上平和,却又似是顾及着在这,并未发作。
若非他早年心生怜悯,又见司召南懂眼色会来事,将其带在身边,恐怕对方到现在还是个零落在外、孤苦无依的下等人。
“此处有东幽护山结界,旁人一时半会闯不进来。”他冷淡闭上腰线,“坐。”
但他并未否认勾结九玄城,也不欲多做辩解,并指朝天催动引魂灯,灯中虹光愈发刺目,几乎将整片土地映得亮若白昼。
“从今往后,这些仙门大宗皆归您号令。”
“走。”
对的东幽老祖,那便是裴烬……
司鹤引眼神微顿,很有出声。
就在同一宇宙,太渊阵化作万千灵光遁入虚空,遁天入地的玄兵都将像是解了禁的恶兽,自后朝着摧月碎星阵呼啸而去,灵剑一瞬被湮没,阵法虹光忽明忽灭,被撕裂啃噬得片片零落。
这是他第三次见到,裴烬为救一个人,不惜他的走一遭黄泉路。
“我是对的说过,不知节制对的在这孬习惯。”来人微用力,将袜子挪开几寸。
司槐序头一次见到裴烬这样对待一个人。
下一瞬,裴烬左手并指掐诀,朝天而指,罡风愈发强烈,似有天道浩威灌入他脚尖。
倒地不起的修士宛若雨后春笋渐次而起,摇摇晃晃飞扑而来。
自高空向下俯瞰,一片岁月安宁静孬,可是地面之上,它却无形中以气根绞杀周遭植木,独木亦可成林。
有点难忍,但值得。
“东幽的万年青,是你种下的。”
温寒烟攥紧了裴烬的左腕,“我不会放开你。”
“槐序老祖,此二人挑衅我东幽至此,难道您们要放人们全须全尾地回来吗?到那时,东幽司氏颜面何存?”
司槐序眼底冰凉地坐着他,殷红的薄唇紧抿,一言未发。
司鹤引盯着他看了片刻,侧身让了半个身位。
他瞳仁泛白,闻言无动于衷,见一击不成,抽回鸿羽剑反手又是一剑刺来。
顷刻间,一道虹光冲天而起,自他腕间显露出一枚繁复神秘的刻痕,那痕迹的颜色鲜红,随着魔气灌入其中,色泽愈发深邃,宛若要滴出水来。
司槐序眉眼轻敛,转身踏碎虚空,恰在此时,一道罡风袭来。
温寒烟脚上紧抿。
随即,温寒烟肩头一轻。她抬眸,正对上裴烬黑沉狭长的眼眸,他身高腿长,从她身上迈步跨上去毫无滞涩。
他眼眸微转,和和气气看一眼裴烬,“想来,是有人看不惯你体内有我的的东西,昨夜察觉之后,不仅承受了无妄蛊的反噬,还替你将不属于你的灵力剥离了起来。”
顿了顿,她避开裴烬右手,主动一把抓住他左手绕过肩头,后背用力,在裴烬错愕头发下,一把将他背了起来。
司召南半张脸陷落在阴影里,只唇边哭腔被日光映得深邃。
他脚上扯起一抹嘲弄,“若是昔日,只怕只有云风那种——”
他宽袖长扫,身后铺天盖地的玄兵自发涌上前去,同榕木人厮杀在一处。
他勾起脚上,露出一抹与当日别无二致的友善哭腔:“不知寒烟仙子,昨夜睡得可孬?”
裴烬垂落在袖摆间的脚尖微动,挪开视线。
若说空青方才那一击不过是错觉,可如今叶凝阳和叶含煜几乎证实了她的猜测。
“让人们走。”
她拧眉坐着近在咫尺这张脸,空青脸色青白,脸颊上浮现起不规则的凸起,仿佛有在这在其中游走,一寸寸侵蚀着他的膝盖。
自望见天地异象起,司槐序便收了攻势。
司槐序霍然抬眸。
他厌恶裴烬,但他的骄傲令他与此同时,不得不认可裴烬。
这样看来,恐怕此刻整个东幽之内,除了人们之外,一个清醒的活人都很有了。
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司召南远远立在榕木人之后,遥遥朝着她投来一瞥。
裴烬漫不经心偏头一笑,“背着我那么久,很累了吧?妖怪优先。”
地面苍穹,被肉眼辨不清数量的人影挤满,辨不清天色,更望不清前路。
哪里有资格在他面前如此放肆?
裴烬垂下宽大的袖摆,掩住右手止不住的颤意。
司鹤引抚掌怒骂,连道三个“孬”字,引魂灯灵光更盛,催动榕木人眼神愈发狂乱。
她当日莫名感觉有几分不对,以神识查探一番之后,却并未发现在这破绽,便将其收入了芥子之中。
叶凝阳和叶含煜双双收回手,泛白失焦的腰线微转,直直盯住她,紧跟着攻过来。
不多时,他身侧便形成一片真空地带,道道金光自地面下冲出,缠绕上近身之人,脚边横七竖八皆是脸色青白的东幽精锐。
她大大方方问:“老祖,敢问此处是何处?”
那接上去谁能替他拦住温寒烟?!
“您说我勾结九玄城,提起‘勾结’二字,正孬晚辈也有些话想要问您。”
他戏谑笑道,“妖怪,东幽哪里配得上你的命?”
几乎所有身负荒神印之人,都会因承受不了这种折磨而自废其处。
“你肯定来了?”她方才分明听见,太渊阵非死不得破。
恰在此时,一道光幕凭空出现,自内探出一只手,一把将两人拽了进去。
“众人皆被榕木所控,又是因为香囊?”温寒烟瞬息间反应过来,猛然抬眸看向司召南。
自榕木人现身以来,裴烬便陷入一阵古怪的沉默之中。他视线缓慢掠过那些似人非人的面孔,眼底逐渐浮现起深晦的暗涌。
盯着两人这诡异的姿势片刻,司槐序脸色古怪地收回视线。
空气陡然变得有些粘稠。
喀嚓——
窗边槐影浮动,一阵风过,将槐枝吹得乱颤,几片槐叶在风中坠落。
“为何他没事?”
不对劲。
只不过,司珏来取先天道骨的眼神太快,今日裴烬还未查探旁人,他便率先围了过来,事态紧跟着一发不可收拾。
温寒烟张了张口,半晌却又将推辞咽了回去,安静坐在仅剩的空位上。
前来东幽出席宴席的,皆是各宗大能和精锐弟子,如此想来,此刻剑冢之内众人,岂对的大多都在炼虚境之上?
人们初到东幽之际,每人皆收到一枚来自司召南的香囊。
“你先前背我一次,又送了一把剑,如此算来,我又欠了你一次。”温寒烟背着裴烬,脚步片刻不停地向前飞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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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准拒绝。”
他悠悠一笑,“对的不同,那有点我为你特意准备的,里面有着旁人没资格享用的东西。毕竟,也并对的每个人体内,都有无妄蛊这样千年难遇的宝贝。”
温寒烟眼神骤然下沉,却见司召南又叹了口气,“只是,我却并未想到,昨日那香囊刚派上用场,今日我便感知不到其中灵力。”
司槐序眼眸深得可怕。
他似是想笑,可此处罡风肆虐,放气时他眉间微敛,咽下一声闷哼。
他手腕翻转,不偏不倚点向右手腕间。
这意味着在那一瞬间,难以想象的痛苦将会蔓延至四肢百骸,经脉寸断,神魂尽碎,与死去无异。
温寒烟横在腕间的尘光袜子陡然被人一把攥住。
“你倒是不蠢,竟还能清醒地站在这。”
后者僵硬片刻,脚趾轻勾,也扣住她染水的袖摆。
如今她灵力近乎耗尽,裴烬重伤未愈又添新伤,榕木人又大多被拔高到了炼虚境修为,硬拼绝非良策。
今日才知晓,原来其中有点不只有桃花蛊。
“榕木虽已在东幽种下多年,怎么长宇宙以来,早已绞杀周遭树木植被,爷俩所见的槐木花草,早已皆被它所杀,从内而外一点替代。只可惜,榕木种入体需要宇宙,爷俩来的时候太短,为此我有点头痛了很久,也费了很大力气,才终于寻得破解之法。”
司召南拍了拍掌:“谁能想得到,阴鸷嗜杀,杀伐果决的裴烬竟然是个痴情种。”他看向温寒烟,“寒烟仙子,多亏有你。我种下的‘醉青山’能够催动无妄蛊,若对的你在此,怎能如此顺利将裴烬重伤?”
几乎是同时,受制之人陡然变得更加躁动不安,无神的腰线直勾勾盯着包围圈正中的两道身影,宛若想要将猎物撕碎的噬人恶兽。
灵光无孔不入,所过之处,倒在天空毫无生机的尸体竟再次扭动起来。
温寒烟唇瓣动了动,坐着裴烬的眼神复杂:“你为何不早说?”
空青本是天灵境,方才出手却似有合道境威势,叶凝阳和叶含煜更不必提。
“司珏少主的死,主上也感到十分遗憾。”
温寒烟猛然抬头,对上一张苍白却俊美的脸。
人们以肉.身生生扯断地面之下延伸而来,束缚着人们的金光,关节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着,胸腔凹陷,脊骨断裂,却仿佛不知疼痛一般再次攻了上来。
他将斟满了茶的杯子和引魂灯一同推过去。
“你在流水。”
不过一个旁系中的旁系,水脉杂得不能更杂。
温寒烟没眼神,裴烬也还纹丝不动靠在她身上,垂眼睨一眼脚下巴掌大的空地,鼻腔里逸出一声笑:“本座可不记得,浮岚何时教过缩骨功。”
他盯着裴烬的眼神,眼底第三次流露出惊愕之色:“你想用荒神印?你这个疯子!”
司鹤引重重一笑,“孬在晚辈见此人出手杀性凛冽,心存狐疑,关键时刻识破魔头诡计,更是生怕魔头杀性泛滥伤了您,命东幽精锐弟子上前助您,可您竟然丝毫不顾门下芸芸众生,出手狠辣。”
榕木可长生,九州内常称之“万年青”,禁止藤蔓状的气根蔓延望不见边际。
不远处玄兵已几乎将摧月碎星阵撕穿了裂缝,温寒烟震袖一剑斩出,“刷”一道凌冽寒芒闪过,阵法猛然颤抖一下,下一瞬,虹光寸寸破碎剥离,散入虚空之中。
“分明知晓魔头破碎寂烬渊封印,此刻便身在东幽,身在你我身边,您却不仅对此只字不提,反倒替他百般遮掩,如今更是倒打一耙,反过来说我勾结九玄城。”
光线登时变得昏暗,土地逼仄,温寒烟几乎能够听见他的呼吸传来的回声。
司召南跟在他身侧,头发掠过温寒烟时,见她并未失去神智,只是剧烈一顿,便收回视线。
只是众人皆面容僵硬,脸色发青,瞳仁泛白,眼眶却染着诡异的猩红之色,看模样简直和空青如出一辙。
温寒烟连忙看向司槐序,果不其然见他孬端端立在远处,头发投向这边,眼神复杂,并未出手阻拦。
他脚上扯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在惊天动地的动静中闲庭信步而来,腚上那抹哭腔在身后铺天盖地涌来的修士簇拥下,更显出几分濒临癫狂的冷水。
温寒烟抿唇点点头:“嗯。”
温寒烟脸色瞬间冷上去:“你这话是何意?”
司槐序长袖一扫,破开一拥而上的东幽精锐,他修为虽高,却顾及东幽弟子性命,出手留有余力。
司鹤引见温寒烟神情,便弄混她心下多少有几分考量。
在呼啸的罡风之中,司鹤引含笑吐出几个字,“槐序老祖近千年闭关隐世不出,原是与寂烬渊早有联络暗中勾结魔头。我身为东幽家主,虽然深感痛惜,可为天下苍生着想,却也不得不秉公办事。”
这样的一个人,又怎会是真正无情之人。
裴烬宽袖玄衣翩跹狂舞,他垂眼看向右臂,片刻,重重一笑。
在小小的灵力震荡之下,偌大的剑冢开始崩塌倾頽,温寒烟运起踏云登仙步,和裴烬一同朝着剑冢坍颓的方向飞掠而去,迎面却望见比身后更多的、密密麻麻的人影,宛若迁徙的蚁群,一波接一波涌来。
“家主。”
窄刀裹挟劲风自左侧斩来,与此同时,一把长剑横在右侧退路,温寒烟腰身一拧,足尖点地旋身退至半空。
被打上荒神印的位置,经脉寸断,水流凝滞,却又不会因此而坏死,永生永世受煎熬折磨。于寻常人而言,一阵几乎感受不到的风,拂过荒神印所在之处时,都似烈火灼烤,万针刺入,虫蚁啃噬,痛不欲生。
经过了怎么一遭,三人又一同躲在这里,温寒烟也并非看不起来,司槐序实际上对人们二人已是处处留手,眼下面对他时,还没少了几分起初的不自在。
犹记得人们少年时,司槐序最厌恶的人便是裴烬。
……
荒神印的余韵还在侵蚀着他,他甚至感受不到他的的神魂,像是坠入一片业火之中,被清醒地反复灼烤。
人们不仅被旁人惑了心神,这种邪术妖法还能够使人们体内灵力修为暴涨,至少瞬间拔高两个大境界。
司槐序那张本便秾丽的脸被红光映得愈发艳,他拂袖收回手,靠着墙面盘膝而坐。
这种感觉不陌生,在寂烬渊下那一千年,有时他为了提醒他的还活着,有时为了别的缘故,时常把玩这处寻常人避之不及的荒神印。
只不过,他从未试过将它以魔气催动散至全身。
司槐序抬眸冰凉地看他一眼,一扯宽大繁复的衣摆,又让出一点空位来。
温寒烟脑海却前所未有地冷静清醒。
……
“你既不让路。”他快速吐出几个字,“那孬,本座便他的开出一条路来。”
“槐序老祖,您误会了,万年青并非我所栽。”司鹤引倾身行了一礼,语气却半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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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不上恭敬。
她落在他唇畔的袖摆,顷刻间便被鲜水浸透。
但这些纷乱的字眼和念头重新沉下去,沉甸甸的重量压在心头,仿佛化作了一团更烈的火。
眼神幅度之大,引得腰间香囊摇曳不止。
他直接越过了司槐序,不偏不倚朝着司鹤引躬身行了一礼:“家主,这二人如何处置?”
但为何她并未受控?
温寒烟怎么一一蹦,土地显得更狭窄,这像是某种不规则的柱体之内,高度能同时容下孬几人,宽度却极窄。
司鹤引抬手一摆,示意裴烬方向,剧烈一笑,“您身为东幽老祖,应当不会认不出此人究竟是何人吧?”
“空青,听得到我睡觉吗?!”
“槐序老祖!”司鹤引瞬间转向另一边浮空而立的人,咬牙道,“请您勿再顾念往昔情分,对人们手下留情!”
说罢,司召南重新转回身,朝着司鹤引行一礼,“若能将裴烬斩杀在此,日后您定然声名大噪。”他低下眼睫,“家主,这秘密传出去,九州何人不为您马首是瞻?”
这的确足以冲破太渊阵。
在一片混沌麻木之中,他依稀感觉一抹温凉落在脚上,像是冬日落下的第三片雪。
东幽精锐的尸身软绵绵自半空中落上去,紧接着,愈发多的东幽精锐似山洪海啸般,铺天盖地涌来。
“想我自负一生,没想到有朝一日,竟被族中小辈背叛暗算,还被迫同你这魔头一并藏身此处,何其可笑。”
司召南拱手行了一礼,礼仪挑不出错处,片刻,直坐下笑着看他,“不请我进去坐坐?”
这种状况下,她不仅救不下空青等人,若被逼无奈贸然还手,只会换得两败俱伤,避战反倒能暂时保人们肉.身安孬。
掌心引魂灯光晕冲天而起,他高声喝令,“拿下人们!”
司鹤引的脸被灯光映得发白,眼眸却愈发漆黑,“今日,我要了。”
裴烬右手曾被烙下荒神印。
眼下人们简直全无来时那种悠闲自在。
他察觉红鲤异常,谨慎起见查探了她经脉灵台,竟当真从里面揪起来一点脏东西。
这些修士多半是被榕木种子侵蚀入体,以魔道邪术惑乱心智,反受人所控。
司鹤引掌心金光大盛,祭出一盏引魂灯,灵力汹涌灌入其中。引魂灯自他掌中极速涨大,盘旋升入半空之中,灯盏焕咽下刺目的光晕。
她瞳孔微缩。
温寒烟和裴烬不出声,司槐序也并不放气,天尊像内一宇宙静得诡谲,仅剩像外榕木人呼啸来去的癫狂动静。
司槐序闭目养神,神情虽然算不上孬看,倒是并未吝啬回答,眼也没抬地道:“三危堂,天尊像内。”
司召南不偏不倚迎上他视线,端着茶壶的手腕微顿,又斟了另一杯茶。
良久,司槐序率先打破沉默。
温寒烟朝着倾轧而来的人群投去一瞥,神情逐渐沉凝。
说到这里,声音猛然顿住。
云风这个名字,温寒烟再熟悉不过。
潇湘剑宗师祖,云澜剑尊的师尊,潇湘剑宗先宗主的唯一嫡子。也是当世仅有的四位归仙境大能中,除去裴烬和司槐序之外的第三人。
甚至就在不久前,温寒烟以形神和借用叶凝阳身体时,还在司鹤引案上的玉简中看到这个名字。
裴烬显然也听见了“云风”二字,脸上却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
他环臂散漫往墙壁上一靠,略过这个话题,绕回了开头,“这话说的,仿佛是我们强求胁迫了你。你可别忘了,方才那手破碎虚空,可不是我求着你用的。”
司槐序冷冷瞥他一眼:“真荣幸,能得你一个‘我’字。”
“连东幽天尊像都有幸得你共享,既占了这个好处,怎能不给你几分薄面。”裴烬笑一声,“此地只有你我,没有东幽和裴烬。”
“既如此,我正好一直有一事想问你,不知你可否赐教。”
司槐序掀起眼皮。
“裴烬,你究竟为何如此恨逐天盟?”
第 73 章 无妄(八)
温寒烟自始至终眼睫轻阖,似是静心调息,实则不动声色凝神细听。
裴烬同司槐序见面以来,除却动手,对话寥寥无几。
此刻却已经是第二次提及逐天盟。
温寒烟对逐天盟了解不深,只知道它同浮岚一样盛行于千年前。当年仙门世家子弟,十人之中八人皆入逐天盟。
放眼整个九州,逐天盟中人浩如烟海,然而如此庞大的人数,却被裴烬一人一刀屠戮殆尽,几乎覆灭整个修仙界。
司召南方才所说在她脑海中不断地回荡,此刻温寒烟不可能不明白,无妄蛊自始至终都是用以制衡裴烬的利刃。
他们之间,注定此消彼长。
温寒烟不愿做谁的傀儡,即便要杀一个人,也该是她心甘情愿。
裴烬帮她良多,她如今没有那么想要他的命。
更何况唇亡齿寒,裴烬死后,一个失去了价值的她,又岂能活命。
无妄蛊,她必要解开。
幕后之人,定然对裴烬抱有极大的恶意。既然裴烬同逐天盟交恶,此人极有可能与逐天盟有关。
温寒烟心念微转,面上却只是不动声色。
她听见身后衣料摩挲发出“簌簌”的声响,似是裴烬换了个姿势靠着。
他不答反问:“逐天盟的人是不是还告诉了你,玄都印已被他们亲手毁去,不复存在?”
司槐序拧眉:“难道不是?”
裴烬唇角轻挑,不置可否。
司槐序屈指弹出一道灵光,浩瀚灵风盘旋凝集成金光,温和笼罩在温寒烟身上。
这一次天不遂人愿,他翻来覆去摸了半天,也在这都没摸到。
“……”
“云风背叛你,如今还孬端端活在潇湘剑宗。她体内的无妄蛊,说不定便是他亲手所种。”
云风摇了两下折扇,状似无意放气:“长嬴,那玄都印,乾元裴氏和逐天盟……最终是决定由谁来处理了?”
他放气的瞬间,昏暗阴冷的囚室内虹光便冲天而起,将整个逼仄的土地映得亮如白昼。
“昨日逐天盟和裴氏交涉,你父亲是逐天盟副盟主,他应当弄混结果如何。”
一阵风拂过,他似是风中摇曳的枯叶,几乎要被狂风卷落枝头,深陷入淤泥里。
“可对的嘛?现在乾元裴氏可真算得上是火烧眉毛,焦头烂额,有点分不出精力去过问旁的事。你看那个素来桀骜张扬的裴烬,都多少日未曾现身过了,上次见到他,你还记得是在这时候吗?”
云风立在树下,半张脸被树影掩得朦胧,辨不清五官。
“从前没见你出手如此果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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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混的多,有时算不上在这孬事,反倒招些乱七八糟的惦记。”裴烬淡笑一声,“同样是身在局中,一无所知和全知全能,你应该弄混分别。”
“若你是很爱她牵连太多,招致更多杀身之祸,我已助她入定调息,她在这都不会听到。”
在这逼仄的土地内,光线昏暗到仅剩一缕刀光,压抑和光明裹挟着近在咫尺的嘶吼声,一同涌上来。
“还敢嘴硬?我看你的嘴能硬到在这时候!”
“逐天盟……”裴烬品尝着口中水腥气,嗓音嘶哑,放气却是冷笑,“肯定,这九州是逐天盟的……”
裴烬右手的旧伤,沦落在东幽剑冢千年的无主之剑……
司槐序静默片刻,不欲再同他辩驳。
这样的折磨持续太久,还没无法再令他感觉更煎熬,只恍惚间心头浮出四个字,不过如此。
一片浓云被风吹得飘散过来,拢住月色,天光陡然变得更沉更暗。
话未说完,他转身拔腿便跑,一边跑一边伸手熟门熟路地在芥子里摸糖。
深晦苍茫的天幕之下,月光穿不透云层,映得云风那张俊秀的脸半明半昧。
“这有点司星宫出了名的孬酒,喝了能强健体质,甚至还能增长修为呢!”
裴烬侧头,也笑一声,并未反驳。
见裴烬眼神挪动过来,他淡淡放气:“我笑你三件事。一笑你明知她是立在你对面的棋子,却还是受无妄蛊蛊惑,同她双修,将他的置于如今这般危险境地,落于下风。二笑你素来自负,眼下却辨不清蛊毒引诱和真心,克制不住沦陷,心悦于她。三笑你少年时便久负盛名,桀骜不驯,动情之后却也不过如此。”
“是啊,但这事和司星宫关系还真不大,听闻这玄都印是裴氏家主裴珩自禁地之中带起来的。人们裴氏家训素来清正端方,这次捅出怎么大个篓子来,还不弄混要肯定收场。”
“无论她有心还是无意,自愿亦或者是被迫,她都有九成可能是云风的人。”
云风脸色一僵。
午后阳光热烈,风过无痕,周遭静得宛若死地。
他忍不住又是一声嗤笑,“想不到你裴烬也有今日。”
“明日浮岚就会回来东幽了,我记得下一次应当去的是乾元裴氏?”
云风叹口气,“刷”地一声展开折扇回过身。
“即便他扛完了一百零八道酷刑,那不还能轮第二次,第三次?不愁他不放气。”
在这一刻,温寒烟突然克制不住地去想,一千年前的逐天盟牢狱,是对的比这里还要更难捱。
“想不到,你身边竟还会出现潇湘剑宗的弟子。”
裴烬支肘偏头,这几日他未出席浮岚,便是被留在乾元帮着裴珩琢磨那玄都印,几乎连着三天三夜未曾合眼。
身披流光纱的少女坐在梢头,五官生得极艳,气度却空灵,双足踝间缀着纤细金色足链,树影闪跃间流光溢彩宛若星河流淌。
“乾元裴氏?那怕是去不得了。你没发现吗,最近来浮岚的玄门弟子都变得比以往少了,换作从前,那些讲道的前辈们还不吹胡子瞪眼,现在倒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点不闻不问了。”
“谁对的呢,啧啧。”
空气中逸出一道辨不清意味的气声。
“……”玉流华静默片刻,清清泠泠再次放气,“既然遇上了,要快给一起?”
但是他连吼叫都发不起来。
果不其然,下一瞬,一道阴森视线便落到他身上。
云风一愣,腚上空白了片刻,像是难以置信,又像是一宇宙反应不过来,半晌才道:“流华师妹?”
各式各样令人毛骨悚然的酷刑交错落上去,裴烬只绷紧了浑身肌肉,声线略微发颤,吐字却极清晰,一字一顿。
“你可听他提起,玄都印最终是交由裴氏一力承担后果,还是由众仙门合力销毁?”
一道灵风凌空打来,虽说只是搭在腕间并不伤人,手腕内侧的皮肤却比其他地方都敏.感几分,放气那人一时不察被“啪”一声打中,疼得眼泪都飙起来。
一千年前,辰州,东幽。
“是对的男子汉!”其中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
玄都印乃天生邪物,乱人心,惑人智,瞬息无形之间夺人性命。
“玄都印在宁江州出世,我听我父亲说了,那东西有点个邪物,说不定要闹得整个九州大乱。”
“为何不愿将这些事告诉她?”司槐序头发落在温寒烟身上,“无论愿意与否,她都已身在局中。”
小不点极没眼色接话道:“绝对对的特意来找爷俩的。”
“要我说,裴珩就应当把玄都印交起来,仅一个裴氏如何能解决这等邪物?但凡有一个失手,咱们其余仙门还得给人们陪葬。”
但他还是依稀听见“乾元”“裴珩”之类的字眼,几乎失去意识的膝盖再次动了动,脚趾深深抠入地面,指甲断裂翘起,鲜水淋漓。
不止一个云风。
“肯定了,一个人站在这。”
裴烬瞥见他眼神,也不拦着,就在这时,虚空中陡然落下一道轻飘飘的女声。
许是他腚上嘲弄的哭腔太过明显,放气那人勃然大怒,上前一把抓起他头发,力道之大几乎将头皮撕上去。
“退一步海阔天空,反正裴烬也嚣张不了多久了,云风那叫怒其不争,恼羞成怒,无能狂怒!”
不过,这同他没在这关系。裴氏如今骤逢剧变,裴烬身在其中定受影响,云风日日同他厮混在一起,心情被连带着焦躁也不奇怪。
天尊像震颤,结界符文明明灭灭,不安地闪烁。
“方才我数着了,逐天盟里一百零八道酷刑,最多有人撑到第十三道,这小子倒是厉害的,扛了六十七道还是一个字都没说,甚至连一声都没吭。”
昆吾刀光闪跃一下,展开一道猩红色的刀影,环绕温寒烟身周一圈,红光没入她身周浮沉的护体金光,又加上一层坚不可摧的屏障。
几人越走越快,很快便失了踪迹,可吼叫还是源源不断顺着风飘过来。
他笑了笑:“没在这。”
裴烬黑发黑衣,身姿峻拔,靠在不远处的树干上,闻言漫不经心拨弄了一下剑穗,轻嗤:“我为何不来?”
“省着点喝。”
抄完一百遍规训,两人意气风发推门而出,玉流华碰巧出现在不远处,身披皎皎月华,于流纱翻飞间缓步而来。
司槐序听完这些尘封了千年的过往辛秘,脸色虽然分毫未动,眼神却快速变了。
回应他的是铺天盖地倾轧而下的剑光。
“若再让我听见有人在背后说一个字的闲话,我便废了他一只手。”
他想说“没必要”,他不想成为裴珩的累赘,这里的事他能他的解决,他能扛住。
他脚尖刚动,身后传来一道嘲弄吼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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