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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绪以灼搭乘船只离开清禧镇的时间, 要比郎迟谙晚上半日。她已经无需时时刻刻盯着郎迟谙,郎迟谙的目的地只会指向登墟之船。
找到可以直达洄水县的船家后,绪以灼直接将整艘船包下。她雇的是一艘小船, 坐在船舱里的时候,还可以和船头划船的船家对话。
“姑娘好像不是乌倰国的人。”船家随口说道。
“如何见得?”绪以灼心想, 不熟识郎迟谙的人可瞧不出她不属于这里。郎迟谙好似命中注定属于这个地方,如鱼入水,她来到这儿以后没一会儿就融入了进去。
“很难说具体从哪里看出来的,只是每一处地方都不太相似。”种种差别融合一处, 便使得绪以灼一眼瞧上去就不是出身乌倰国的人。
“我确实, 只是暂经此地。”绪以灼透过船舱的竹帘往外看去, 只见清禧镇已成水波上一道模糊的影子,好似山水画间的一笔墨痕。
绪以灼将清禧镇最后的模样留在了眼中。
她没有和郎迟谙同时出发, 但这些时日,她其实一直待在郎迟谙的院子里, 多数时候就坐在桂花树上。她亲眼看着郎迟谙与白落棠道别, 也亲耳听见郎迟谙一定会回来的承诺。
但绪以灼知道, 郎迟谙再也无法回来了。
无论她生, 或是死。
此去即是永别。
不到一年的时间, 乌倰国沿岸离断江水无端涨潮, 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洪水即将在这个小国上演, 洪水过处, 一切生命俱被吞没, 当洪水退去之际, 乌倰国自此在东大陆的板块上消失。
带走生命的一部分是滔天洪水, 另一部分则是离断江水中裹挟着的黄泉水带来的混乱。洪水之下尚有生机,但面对黄泉水的普通人十死无生。
无人能在大灾中幸存。
郎迟谙到底是没有拿回她的琵琶。天道向她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 她因与棠声班众人的羁绊而对凡间有了眷恋,无论如何也要通过登墟之船度过死劫,而当她通过登墟之船来到几年之后,满心欢喜地回到东大陆,却发现乌倰国与她所爱的一切已然不复存在。
此后,便是长达两千年的孤独。郎迟谙逐渐变成了绪以灼所认识的长生,她的身体逐渐溃散,唯有意识留于人间,终有一日她将连傀儡之躯也无法御使,只留意识可悲地与明虚域永存。
长生之名,有如对她此生的最大讽刺。
轻舟送入浩渺烟波之中,绪以灼合上双目,再度在脑海里演练起来。
当郎迟谙走上那条既定的道路时,一切都无比顺利。
当她到达洄水县,离断江恰好还未进入雾期,她赶上了最后一艘船。一路上她无比紧惕,想法设法探寻绪以灼躲在何处,不过绪以灼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遭,她的最后一段路是用法术直接跨过去的,天道意料之中的没有对她怎么样,绪以灼顺利赶上了在郎迟谙之前的那艘船。
到达对岸后,绪以灼就在渡口守株待兔。
没过几日她就等来了郎迟谙,熟门熟路地跟了上去。在船上提防了空气一路,郎迟谙显然心神俱疲,再也无力去管绪以灼,直接租下一艘飞舟,往北域赶去。
绪以灼亦是如此,只是她的路线并未与郎迟谙完全重叠,走了更加曲折的一条路,只保证郎迟谙不会离开自己的视线超过两。踏入北域的范围后,绪以灼就一直保持着快郎迟谙一步的节奏,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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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料郎迟谙需要在赤地寻觅一段时日才会找到龙骨浅滩,而绪以灼魂魄上对登墟之船的感应即便来到过去也依旧存在。
绪以灼隐约意识到,登墟之船只怕是游离在明虚域时间线之外的存在。
从飞舟上往下看,绪以灼看见了许多熟悉的城池,每回进赤地都要经过的平乐府自不必说,只不过那会儿平乐府的边界上,还没有横亘着直入云霄的须弥墙。而途径云阳镇的时候,绪以灼看见了一座还在炼制中的白玉塔,炼器师竟然直接在镇中开炉炼制,灵火烧红了一片天空。
再往前,绪以灼看到了彼时仍是北域第一城的寻方府。
这时候的寻方府还不是北域与赤地的分界线,在寻方府的北面,还有着一片广袤的土地。
一直来到名为怀融府的城池,绪以灼才不得不降下飞舟,徒步踏入赤地。
她步履一刻不停,在赤地,极难觉察到岁月对其施加的影响,两千年前和两千年后似乎没有什么不同,赤色的荒芜之地亘古不变。当绪以灼看见龙骨浅滩,透过森森白骨看见停泊在海面上的精巧船只,更在恍然之间升起了自己从未回到过去之感。
绪以灼涉水行到登墟之船边,感觉到了它对自己灵力施加的禁制,愈是靠近船舱,这一感觉越是强烈。
从君虞的身上,绪以灼已经意识到了世界上没有什么不能逾越的禁制,会被限制无非是因为自己还不够强。
绪以灼踏入舱室。
还未伸手,舱室的大门便自动敞开,犹如在邀请她进来。心魔大笑道:“我们又见面了。”
绪以灼定定看着祂:“登墟之船,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她确确实实回到了过去,而对登墟之船而言,时间一直在往前推进。
面具弯起眼睛:“你会有机会知道的。”
绪以灼没有一直待在舱室里,没过多久,她就来到船头盘膝坐下,一把玄黑长剑置于膝上。
她在等待郎迟谙的到来。
时间又过去了三个月,龙骨浅滩上日月轮转,海面一直风平浪静,这里不似凡间,好像是单独从明虚域划走的神秘之所。绪以灼默默在心中计算时间,在郎迟谙死劫到来的前一日,赤色的地平线上出现了她的身影。
她的此生已然写在了命数里,天道不由分说给予了她难以承担的馈赠,代价是要用数千年的孤寂来平衡。
郎迟谙不知道自己已在不知不觉间踏入了为她量身定制的剧本,每一个步骤分毫不差。
在郎迟谙到来之间,绪以灼心中并不平静,无法如这片海面一般不起波澜。但在看到郎迟谙身影的那一刻,好像一切已然尘埃落定,退无可退,她忽然间心如止水。
而看见她坐在登墟之船船首的郎迟谙,同样如此。
两人未做寒暄,郎迟谙转瞬间掠至船头,手中法印凝结,一上来就使出全力。绪以灼以剑一挡一挑,二人爆发出来的力量在刹那打破了登墟之船的禁制。
第一个照面郎迟谙便落入下风。
绪以灼观察了她太多太多年,甚至已经远比郎迟谙要更了解她自己。郎迟谙一抬手绪以灼便知晓她要结什么印,会用出什么法术,又该如何破解。郎迟谙先手,绪以灼后发制人,破掉一招后剑尖直指郎迟谙咽喉。
“你是谁?”郎迟谙下意识脱口而出。
说出口后,她才恍然间意识到这不就是她在往世镜中所见,一切当真成了真。
绪以灼一愣后,答道:“……绪以灼。”
“我不是问这个。”郎迟谙道,“你是什么人,为何要杀我?”
绪以灼沉默片刻,决定实话实说:“我不属于这个时代,是两千年后的你拜托我来到这里杀死你。”
郎迟谙嗤笑了一声,半个字都没有相信:“荒唐!”
她如今最渴盼的事情便是活下去,她不畏死,但她死亡的时间,一定要在世间再无她珍视之人之后。
明月升起,子时过后,便是命数中她身死之时。
郎迟谙早就看见了绪以灼身后的楼阁,记载中想要利用登墟之船去往某地,必须要支付价值等同的船票。郎迟谙没有时间再同绪以灼废话,往世镜在她手中化作一把长剑,她一瞬间回忆起了荀师叔对她的指点,剑锋化作一道寒芒直逼绪以灼。
可她不知道的是,荀连在紫竹林指点她的时候绪以灼同样在场,她早就已经推演出了破解之法。
剑身擦过铜镜,只留一道白痕。
用来抵御神器的,自然最好也是神器。
“破妄镜!”郎迟谙一眼便认出来绪以灼手中铜镜是何物,惊呼道,“它缘何在你手里?!”
郎迟谙心神俱颤,显而易见想岔了去。
难道是有谁不满她的身份,特地派了绪以灼来刺杀她?是了,她作为姑姑唯一的亲传弟子,在她这辈弟子中唯有她继承宗主之位最为名正言顺,定然会触犯到某些人的利益。以玄玉仙宗的底蕴,确实有可能派出一个大乘期修士来刺杀她……
可那人,究竟会是谁?
郎迟谙心如乱麻。
绪以灼在心中轻叹一声,她手中神器并非只有破妄镜一件,可她偏偏选择用破妄镜来挡,自然不是无端之举。
郎迟谙心一乱,对灵力的操控也乱了。
她所学一切尽数来自玄玉仙宗,绪以灼愈是熟练地拆解招数,郎迟谙愈是笃定绪以灼为玄玉仙宗之人,愤怒、委屈、不甘一同涌上心来,郎迟谙大吼道:“我根本没想回去,你们不愿我再留在玄玉仙宗,何必用此手段!”
绪以灼道:“登墟之船并不能让你真正度过死劫,你回到未来也无法得到你想要的。这个时候离断江应该在涨潮了,无需多时整个乌倰国都会被潮水吞没……”
“胡说八道!”郎迟谙不愿听下去,打断了绪以灼的话。
孰真孰假,她想的是真,往世镜所现是真,还是绪以灼所言是真?
郎迟谙已经无法分辨。
她的念头唯有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度过死劫。
灵力撕裂了舱门,挂满墙面的面具在凛风中震颤。
郎迟谙忽地盯向其中一面面具:“登墟之船,可以让我去往未来吗?”
“当然,”心魔笑道,“登墟之船可以送你到任何地方。”
绪以灼大声道:“去往未来并不能让你度过死劫,它只会把你在这个世界的存在撕裂为两半!”
郎迟谙充耳不闻。
郎迟谙不敢信绪以灼,她冒不起丝毫风险。她分辨不了绪以灼所言的真假,但她所知晓的一切都在告诉她,登墟之船可以让她跳过死劫那日。
而绪以灼何尝不是如此。现下一切的一切,都在朝那个既定的未来推动着,她无法知晓如果自己心软留手,郎迟谙是不是会再次走向那个不死不活的未来。
没有人知晓另一条道路是怎么样的,只能坚定地走向自己选中那条路的尽头。
“抱歉,”绪以灼轻声道,“就结束在今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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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其实一开始就没有选择的余地,她带着长生的意念而来,未来的郎迟谙已经做出了选择。
她要死在今日。
一剑穿心而过,将心脉与魂魄一并搅碎,为这场死斗画上句点。
好似有飓风袭过,甲板一片狼藉,登墟之船大概从未有过这么狼狈的时候,船上楼阁也不再完好,不过面具们倒是好端端挂在原处。
总是发出古怪笑声,方才还煽风点火过几句的面具们此刻鸦雀无声。
郎迟谙固然经验不足,但在死亡的威胁下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而绪以灼愣是凭借自身的实力与对郎迟谙的熟悉始终压郎迟谙一头。
到后来,登墟之船始终没有解开的禁制好像成了不存在的东西,两个大乘期修士的殊死搏斗险些将它们脚下的这艘船毁掉。
直到烟尘散去,船上的神明残魂才小心翼翼修补起船体来。
断壁残垣间,绪以灼松开了法剑,接住郎迟谙软软倒下的尸身,将她平缓放在地面上。绪以灼沉默看着郎迟谙至死都不甘睁着的双目,片刻后,抬手合上了她的眼睛。
“抱歉,郎迟谙……再见,长生。”
绪以灼知道,以后不会再见了,长生这个人自此消失在时间的长河中。
只是永别实在是个太残酷的词,让人难以说出口。
“几时了?”半晌,绪以灼问到。
虽然她头也不回,但这艘船上绪以灼还能问的显然只有那些面具们。
“子时一刻。”心魔的声音显而易见没有以往轻松,不过绪以灼已然无力关注这些细节。
算算时间,郎迟谙身死之时约摸刚到子时,正好是新的一天……郎迟谙到底是死在了她二十一岁,九个月又七天的那一日。
只是这个时候的郎迟谙,不会知道距离她的死亡其间其实还横亘着两千年。
绪以灼咳出一口血,拿帕子抹尽后,往船舱深处走去。
“要回去未来吗?”心魔问到。
“嗯。”绪以灼低低应了一声。
只愿长生在迟到两千年后,能得到她的心安之日——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两卷,完结倒计时中,感觉能在7.10前写完正文。
隔壁开了下一本书的预收,是快穿主攻百合,文案还会再编辑过,不过大致内容看书名应该就能看出来了,感兴趣的话点个收藏呀,应该会在九月份开。
下一本入v后一定不断更了【赌咒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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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岁月颠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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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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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墟之船启航后, 船上之人就会失去対时间的感知,任何计时工具都会失去作用,哪怕数着自己的脉搏, 也会在某一刻突然意识混沌,然后再也想不起来自己先前数到了什么数。
穿梭于不同的时间耗时要远久于穿梭于不同的地点, 一次后绪以灼就有了经验。她将郎迟谙的尸身收殓,带上往世镜后便进到内部的舱室。
舱室内各类家具一应俱全,登墟之船会有轻微的摇晃,但不会像在真正的海上那般颠簸。绪以灼倚着堆叠起来的枕头坐在床上, 取出自长生那儿得来的往世镜。两面往世镜样子上瞧不出丝毫分别, 如果不晓其中内情, 无人可知其中一面来自过去,另一面来自未来, 两者合二为一之时方成完整的往世镜。
绪以灼摆弄半晌后,将它们叠在一处, 无需再有动作, 二者自行合为一体。
“如此……黄泉镜便是齐了。”绪以灼喃喃道。
待重铸黄泉镜, 便可填补两界屏障, 自此绝道统一事补上了最为关键的一环, 人间至少能得万年太平。如今只要她顺利回到正确的时间点, 便可谓万无一失。
可绪以灼眉一直微微蹙着, 显然在为何事忧心。
往世镜不可放入空间法器中, 也塞不到系统包裹里, 绪以灼便让它变幻作一只手镯套在腕上。她身体顺势往下一滑, 平躺于榻, 却未合目休息,而是仰视头顶幔帐的花纹好似在发呆。
屋中香炉飘出袅袅青烟, 馥郁幽香催人好眠。
角落的莲花漏一刻不停地运作着,规律滴落的水滴发出有节奏的轻响,然而无论运作多久,壶中水面都没有丝毫变化。
帐上花纹在某一刻似乎开始盘旋,化作漩涡,绪以灼缓缓合上双目。
在相隔数个房间之远的地方,位于登墟之船最前方的舱室里,满墙面具正在一刻不停地讨论着。祂们讨论的声音并不激烈,语气阴沉森冷,喋喋不休汇杂在一处,好似无数昆虫掀动翅膀的震鸣。
“不要再犹豫了,这就是最好的机会。”
“每一次她都比上一次要强,你们刚刚不是都看到了吗?她的力量已经足以打破登墟之船的禁制。现在她重伤未愈,正是我们趁虚而入的好机会,要是错过了这次,连还有没有可能再次见到她都说不准!可得想清楚,只能她来找我们,我们是没法找到她的!”
“可是……可是她并不是玄女。”
“她既然来到了这个世界,就会直接接过玄女的命格。她若不是玄女,我们几次三番送她到这到那是为什么?”
“玄女……大家都死了,凭什么她还活着……她应该成为我们的一部分……”
“她也……该补上之前的船票了!”
绝大多数的面具都加入了讨论,只有少数缄默不言,渐渐的,所有疑虑都化为一个肯定的声音——祂们要将玄女留下来!
“好了。”当心魔出声,有如一锤定音,其他面具齐齐闭上了嘴巴。
心魔的视线自那些至始至终都没有说话的面具上扫过,语气温和却暗带威胁:“我知道我们中有一些是所谓的善神,啊,想要叫你们狠下心来合作确实很困难,我也不会不讲道理地非要你们加入进来,但是……”
心魔温声道:“如果你们妨碍到我们的话,就由你们来填补玄女的空缺吧。”
绪以灼忽地睁开双目。
她猛然弹坐起来,目光冷冷扫向幔帐外模糊的人影。
“唉……”隔着朦胧一层床帐,外面的人影发出幽幽一声长叹,“何必要醒来,在睡梦中无知无觉地迎来新生,那该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绪以灼抬手一道灵力将床帐撕裂。
半截轻纱软软垂下,映在帐上的人影随着轻纱降下消失无踪。绪以灼撕开床帐后,又一脚踢翻香炉,一剑劈裂莲花漏。
香料挥洒,水珠四溅,其中蕴含的暗色灵力却在绪以灼的攻击下消散。这些灵力与仙修魔修妖修的俱不相同,想来就是属于上古神明的神力。
只是神明在如今确实没落了,若真如传说中対神明伟力的极尽夸耀,哪怕绪以灼早有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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惕也不至于这么快就醒来。
“长生说得果然没错,这些神明残魂当真不是什么好东西。”绪以灼在心中说道。
想来也是,心魔是神明中少有的以“魔”字为名的,能让心魔作为领袖的登墟之船能是什么好东西?
先前打的几次交道只怕都是试探,这次见她与郎迟谙一战后身受重伤,终于忍不住要出手了!
绪以灼想到此处,又开始觉得身上哪哪都疼。她就是再了解郎迟谙,郎迟谙出的每一招她都知道应対方法,以她的实力也断然做不到在击杀一个大乘期修士的同时自己还能全身而退。即便她及时服下诸多伤药,伤处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愈合的,更别说登墟之船现在不知航行在什么特殊的空间里,伤势的愈合被进一步放缓。
破妄镜化剑,绪以灼持剑离开房间。她不得不做好最坏的打算——迫不得已的时候,她只怕得强行离开登墟之船。
踏出房门后,绪以灼才发现原来笔直的长廊此刻变得无比曲折,已经分辨不出来路。
整艘登墟之船皆由神明遗骸所筑,外放的神识一触及墙面就受到莫大阻碍,绪以灼只能将神识笼罩在自己方寸之地。
破妄镜剑身上,忽地映出一道白影!
绪以灼立时蹲身抬剑,以剑身抵御袭来的白影,只见那面具狠狠擦过,张裂的嘴竟是将破妄镜直接咬下来一块!
要知晓先前郎迟谙全力一击,也不过在镜身上留下一道白痕。
好在这一击就是面具能使出的全部了,绪以灼垂眸看着剑上的缺口,额上冒出冷汗,连神器都能被强行扯下一块。若这样的攻击能做到无穷无尽,她也不必打了,直接投了就是。
面具似乎全然不受惯性的移速,高速移动中的它说停就停,呸的一声吐掉口中碎片后,没有眼珠的细长眼睛恶狠狠対着绪以灼:“呵,我倒要看看还有几个神器能供你挡的!”
祂原先是位赫赫有名的凶神,性格冲动暴躁,是以除了最开始不情不愿去牵制绪以灼的魇神外,迫不及待出来打头阵的就是祂。
祂们这些神明残魂如今不能说强到哪里去,但攻击仍存有特殊性,能无视绝大多数的防御。方才绪以灼若是用灵力支起屏障,被咬下一块的就将是她的脖颈,不料此人倒是敏锐,直接举起神器来挡。
虽然一击未中,但那一下足以让破妄镜废个大半。
随便再来上一下,就能够将它废了。
绪以灼:“……”
你猜她手头那么多法器,为什么独独用破妄镜?
已经坏了大半,绪以灼随手就将破妄镜扔在地上,还未等対面神明残魂嘲笑她主动缴械,另一面熟悉的镜子就出现在她的手中。
镜面朝下,绪以灼一把将反应不及的面具拍在了地上。镜光大盛,啪的一声就将面具囫囵吞入镜中。
这一下足以将面具关上一段时间,绪以灼没有再看地上因残魂反抗不断震颤的镜子一眼,看了看两头毫无区别的曲折长廊一眼,哪边都没有走,一脚踹开了边上的房门。
裂作两截的门后是与她原来休息房间一模一样的卧房。
唯一区别是房中横亘着一扇屏风,一只面具挂在屏风正中央,在绪以灼踏入的那一刻,丝织屏风上的绣线一齐涌动,眼看着屏上花鸟就要化作活物,尽数向绪以灼袭来——
嘶拉一声裂响。
绪以灼并指抵住剑身,一手发力,将面具连同屏风一齐洞穿。
屏风的变化戛然而止。
绪以灼将剑身插入地面,俯身拾起裂成两半的面具,用力将其中一半甩出房去,逼问另一半道:“你们要做什么?”
这只面具的攻击力显然不如方才直接上嘴咬的那只,那一只绪以灼谈都不打算谈,直接关起来就是。而这一面像企图以梦困住她的那位一样,必须要接住外物才能发起攻击。
绪以灼不等祂复原,先将屏风划了稀碎。
“今时果真是不同往日了。”面具无奈笑道,“我们不过是想留下你而已。”
“说得倒是轻轻松松,”绪以灼冷笑一声,“怎么留下来?和你们一样把躯体融入船身,把魂魄化作你们这样的面具?”
面具道:“也没什么不好吧,融入登墟之船,便可超脱尘世之外,不受此间规则的束缚。更何况玄女,你本就该同我们一起。”
绪以灼皱了皱眉:“我不是玄女。”
面具哈哈笑道:“你上船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没办法,绪以灼把面具随手一扔后,在心里想到,她的身份就是可以这么弹性操作的。
这面具说话虽然神神叨叨的,一听就精神不太正常的意思,但倒是将祂们的用意讲清楚了。这些面具认定了她这个来自另一世界的玄女対应之人,那到了明虚域就是玄女。它们被束缚在登墟之船上,说得好听点是游离明虚域之外,说得难听点就是不死不活地绑在这艘船上坐牢,自然不甘心看到绪以灼这位“玄女”竟是自由之身。
祂们都变成这样了,凭什么玄女能独善其身?
这登墟之船是没法待了。
绪以灼找到薄弱处,强行破开墙体,缺口外俨然是另一条走廊。
原先的登墟之船并非如此,就如同绝大多数船只一样,无数房间位列走廊两侧,一眼便能将其全貌收入眼中。此时此刻船内空间在神力下产生了扭曲,走廊与走廊平行交错,房间七零八碎散落各处。
绪以灼不知船内的空间被拓展到了多大,只知她现在毫无疑问身处迷宫之中,这些神明残魂是要将她困死在这里!
藏身在房间里的面具,在拐角处会突然扑上来的面具,还有不时在半空中嗖嗖飞过的那些……处处皆是杀机。
绪以灼没有停下来半刻。
杀伤力强的就先拿破妄镜关着,弱小些的直接就可以劈成两半。这些神明残魂的攻击没有续航一说,所化身的面具无法容纳足够的力量,绝大多数面具一击就是极限。
残缺的破妄镜洒了一地。
“她手中的镜子到底是什么东西!”有面具被关进去之前大吼道,“黄泉镜有这么多块吗?!”
自然没有人能给祂答案。
绪以灼没有回头看过一眼,面具才被破妄镜吞下一半,她人已经跳到了另一条走廊。
这个迷宫似乎永远也走不到尽头,是因为此刻操纵着登墟之船的神明残魂在不断往外叠加着空间。但就像祂们想将绪以灼拖到极限再给予最后一击一样,祂们的力量同样有着极限。
面具上浮现出蛛网一般的裂痕,与每一截走廊每一个房间相连的无形丝线在某一刻骤然断裂!
“不行!”面具张口,只见白色的面具碎屑不断从祂身上脱落,“她走的每一条路都是対的,这样只会让我们的力量先一步耗尽!”
叠加空间不是单纯为了让绪以灼多走几步路给她添堵,更是想要让她在寻找正确道路的同时消耗完灵力。
可绪以灼从未走进任何一条错误的道路,好像她眼前的每一个路口都被添上了标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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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魔看见她不断取出新的破妄镜,顿时明白了:“她体内也融入了一块破妄镜。”
破妄镜虽说现在被绪以灼拿来当武器当盾牌,但它最大的作用永远是勘破虚妄。
绪以灼拿它来发挥一项功能的同时,注定要牺牲它的其他功能,可这是在破妄镜只有一面的情况下。
心魔能看出绪以灼拿出的这些破妄镜上流转的天道法则无比奇怪,它们就像先前被分裂为两半的往世镜一样。但无论如何,这些镜子发挥出的功能已经足以应対当下。
眼见着绪以灼已经突破至登墟之船的边界,她若再打破一面墙,外面不会再是叠加的空间。心魔心念一动,转瞬间就来到了绪以灼的面前。
“心魔。”绪以灼叫出祂的神名,语气不善。
虽说留下她是绝大多数神明残魂的共识,但心魔这个毫无疑问在里头扮演了牵头人角色的残魂显而易见最为可恨。
“你不是想要知道登墟之船是怎样的存在吗?”心魔蛊惑道,“这个机会现在来了,你只要来到我们中间,就能分享登墟之船全部的秘密。”
上古时代的心魔,人们光是听见祂的声音,就会滑向堕落的深渊。
而此刻绪以灼神识无比清明,不为所动道:“我是好奇,不是想死。”
她没有与心魔废话,举剑就要斩开眼前的墙。在破妄镜的加持下,她能够感觉到过了这面墙自己就离开了登墟之船的范围。
心魔不紧不慢道:“你最好不要这么做,你可知晓外面是什么?”
绪以灼剑势稍稍停了停,她确实不知道。
“外面正是虚无之地,你应该听说过这个名字,也知晓其中利害。”心魔道,“一旦进入了那里,你便无法死,也不算生,只能永无至今地在虚无之中游荡,就算幸运掉进了某个时间的缝隙里,你也不可能回到属于你的时间,甚至连虚无都再也回不去,到头来还是得求助我们。”
心魔叹息道:“何必多此一举呢。同我们在一起吧,神明早就被这个世界抛弃,只有同为神明的我们才是家人。”
“听你这么说,我好像是没有选择了,横竖是个死呗。”绪以灼道。
虚无是一个没有时间,也没有空间概念的地方,它包裹着包括明虚域在内的无数大小世界。以心魔的说法,她无法凭借自己的力量脱离虚无回到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地点,而现在看来她似乎在与神明残魂的战斗中占据了上风,但绪以灼自己心里清楚,她本来就没愈合的伤势因为方才交战开始恶化,体内灵力亦是所剩无几,那些被她暂时困住的恶神凶神再过一会儿就能脱离破妄镜的束缚,占据无需多时就能逆转。
哪怕她能一直压着这些神明残魂打,实际上落于下风的依旧是她。她消灭不了这些残魂,也无法操纵登墟之船,神明残魂们大可同她在虚无中无限耗下去,反正先疯的不会是早已习惯了这件事的祂们。
“与登墟之船融为一体,你会获得永生。”心魔循循善诱。
“我突然好奇一件事。”绪以灼突兀道。
“嗯?”
绪以灼笑了笑:“你说如果将你们也暴露在虚无之中,会发生什么?”
面具上的笑脸顿时僵住。
绪以灼抬手抹过剑身,以血为引,只见一道简单但范围足够广泛的阵法在她的脚下浮现。绪以灼一路抛掷下的都是坏了一半的破妄镜,这当然不仅仅是因为绪以灼一个亿的存量浪费得起,更是因为绪以灼早早就做好了必要时刻拖一整艘登墟之船下水的准备。
此行果然不会那么顺利。绪以灼在心里叹气。
可以的话她自然也想一帆风顺地回到正确的时间,但出发时心中就笼罩着的不好预感到底是应验了。
穿梭时间会产生的变数实在无法预料。只是登墟之船发难,已然是绪以灼预估的变数中比较好的一个。
半坏不坏的破妄镜就是最好的阵法节点。以绪以灼的水准自然也画不出什么高明的阵法,她画的阵法足够简单,用处足够粗暴,但效果也足够有效。
她画了一个无限套娃范围铺满整座登墟之船的爆裂阵。阵如齐名,唯一效果就是引起大爆炸。
“等等!”终于意识到不対劲的心魔急切开口道,然而祂这个时候出声已经晚了,只听轰隆一声巨响,登墟之船表面的楼阁在刹那间被引爆的阵法炸得四分五裂!
作为阵法的中心,绪以灼所站的位置已经是受到冲击力最小的地方,饶是如此她也被一股巨力狠狠甩了出去。
绪以灼没有抵抗这股力量,甚至加了一道力让自己被掀得更远一点,只在周身支了一道屏障,免得撞上那些神明残魂。她曾有一段短暂地进入虚无的经验,在虚无中的体验犹如大多人想象中身处太空的感受,失重,无声,不见边际,难以控制躯体。
唯一能在这里正常生活的生灵唯有鲲鹏,它们庞大无比的身躯能在虚无之地灵活地转动方向,它们的叫声就是虚无中唯一的声音。
……対了,鲲鹏。
绪以灼忽然想起,虚无之中是鲲鹏的。
某种直觉忽地让绪以灼寒毛倒竖,她似有所感,仰头就対上一双仿佛盛着皑皑霜雪的眼眸。
绪以灼:“……”
一只鹏鸟不知何时飞到了她的头顶,霜雪之瞳怀着无穷无尽的杀意。绪以灼不懂鸟类的生活习性,但対危险与生俱来的直觉足以让她感觉到这只鹏鸟正在预备发动攻击。只见它羽翼大展,脊背似是弓起,尖锐的喙直指绪以灼。
鹏鸟此刻离她极远,如一支离弦之箭俯冲飞来时,好像天上离大谱开始下山。在虚无之中,绪以灼发不出任何声音,过往的被鲲鹏攻击的阴影一瞬间涌上心头。
远处破碎的登墟之船正在虚无之中挣扎飘荡,绪以灼还没来得及为自己摆脱登墟之船松一口气,眼下就来了这么一遭。
悬在腰间的空间法器又在发烫,绪以灼怎么也想不到这块她从鲲鹏尸体上找到的石碑竟然还能坑她第二次!
眼看着从天而降的“山”越来越近,绪以灼内心无语到快麻木了。
有事说事,能不能不要一上来就打打杀杀——倒是给她个解释的机会啊!虽然不知道你们这和石碑有什么恩怨,但这破石碑真的是她随手捡的!
绪以灼眼角余光忽地瞥见不远处似乎张开了一道裂缝。
虚无之内充斥这无穷无穷的白茫茫云雾,云雾缓慢游走,乍一看上去四面八方都是一模一样的场景,但绪以灼此时突然发现,有些雾气交接之处产生了诡异的波纹,那道波纹颤动片刻后宛如一只眼睛缓缓张开。
绪以灼立时联想到了心魔口中的时间缝隙。
心中某个念头一瞬间坚定。
这次可不像她上回短暂进入虚无一样,转瞬就会被排斥出去。被鲲鹏逮住可能是个死字,掉进时间缝隙可能也是个死,区别就在于后者她可以把鲲鹏一起拉下水!
要死一起死!
绪以灼自暴自弃地想到。
她张开手臂,灵力化作细密的网,将整只鹏鸟兜入网中。绪以灼脸色发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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