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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第一章(第2页/共2页)

给他们冥府端齐了。

    还因苑乌压压五百来个仙神,排在后头的小仙连冥君几个鼻子几只眼也望不见。

    远远的仅看到一大团黑云,从苑门外悠悠飘到了主位旁。

    站在靠前位置的凤君却能瞧得清楚,他低下头在袖后小声对阿姐道:“听闻冥君不过百余岁,竟如厮古板!我记得上任冥君可是酷爱穿红戴绿,比我们羽族还俏。”

    冥府此番出行极简,一共就来了六七人,清一色的黑袍黑衣,黑斗篷连着宽帽兜住脑袋。

    从头黑到脚,携满身黄泉大风,颇有来追魂索命的架势,极符合人界对冥界夺命阎罗的穿搭想象。

    珠鸣用胳膊肘撞小老弟,让他少哔哔。

    然而在场不只凤君在暗中吐槽,就连冥君本鬼,也认为这样黑压压出行实在单调。

    乌须传音对身边人道:“你们倒也不必陪我穿成这样。”

    随行的冥使夜萝悄悄对他道:“吾主,天界这些年的穿衣风格不也是连天缟素?况且冥府赤贫多年,这是我们最好的衣服了欸……”

    “主上不是刚给我们谈下笔大生意吗?”作为副手的莫青团难得在这大场面上接了句不正经的话,面上倒是一派沉稳。

    “赤贫期已过,你们想吃什么穿什么,主上给买!不过主上的爬架要排在优先购入的位置。”

    乌须欣然点头道:“正是如此。”

    引路的仙侍自然没听见这些喁喁私语,将他们引到还因苑东南主位前,恭敬道:“冥君大人,请上座,诸位冥使,请入席。”

    冥君不客气,拂袖往那玉雕嵌金兰草的宝椅上一坐,众仙耳边炸开几声凄厉的夜鸦寒啼,空洞诡谲,优昙钵华在黄泉湿风中次第开放,刹那间,还因苑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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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覆大雪。

    乌衣的冥君身后,剔透的优昙钵华滤下重重天光,两色相衬,令人心头凛然。

    随行冥使立列两侧,冥君摘了披风连帽,屈指往玉石桌上一敲。

    “谁先来?”

    众仙面面相觑,冥君看了眼左手边的莫青团,后者“咳咳”两下沉声道:“诸位仙家耳目尚且灵光,为何不上前来查实因果?”

    这就……这就开始了?

    难道不用先念上段祝词敬告祖神,再阐明规则么?何况他们明摆着是空手前来,要查的因果账目册在哪里,又该如何验明所查无误?

    “我来。”

    “姐!”

    珠鸣君在见到冥君真容后,神色几度变化,当即自告奋勇率先出列。

    众人倒也见怪不怪,他们早知这代四象神族中,凤胎体弱年幼,凰胎胆大包天,并不惊讶珠鸣的举动。

    衣饰华艳的凰血女君大步上前,衣裙上的珠玉撞出清脆的鸣响。

    她开门见山道:“如何查?”

    目光却定定落在冥君脸上。

    凤凰天性会被美人美物吸引,诚然这百岁小冥君长相不俗,但仙家容貌无不上品,比衬之下,归魂不久的小冥君较之容光焕发的诸仙,只会更显苍白枯槁,再加身上这死气沉沉的黑衣,容色更被打了折扣。

    凤君瘪嘴,很是奇怪姐姐的审美。

    冥君则不答,指尖红光晃过,珠鸣身旁凭空出现了一面巨大的水镜。

    那水镜高一丈,宽九尺有余,通体透亮,镜面光滑,外框雕镂出山川江河的走势,其内玄天与纁黄二色逆十二时流转,镜顶端则开皎白玉石昙花,形若灯台。

    认出此器者惊叹:“这是观山镜!”

    “正是。”莫青团作为冥府的发言人,代答道:“观山镜乃是天地初开时,古神沉于冥界黄泉下的骨玉所铸,如今与吾主已结成镜契。”

    他颇带与有荣焉的自豪,再道:“此镜可照前身九十九载,诸位不记前尘也无妨,有观山镜在,定不会有误。请这位仙君观镜。”

    珠鸣点头不语,向前站立在镜照中央,凝目向内望去。

    原本空无影像的观山镜内,流光变转,再定睛时,镜中照出了道女子身影。

    那镜中少女与珠鸣容色相差无几,穿的却是人间王室的宫装。

    有文字于镜上浮现——

    “燕历三百五十六年,单湘荷。”

    后附有生辰八字,生死年份。

    坐上冥君微微颔首,指节再敲玉桌,还因苑内似有阴风大作,耳边可听阵阵呼啸,身上却了无所感,连衣袖也不曾鼓动。

    在冥君座后,以净白的优昙钵华为底色,有晶蓝的灵光穿针引线一般,正凌空纵横。

    须臾,灵光竟交错织成一面十丈有余的高墙,其间经纬穿行,分作上千格,形似人界药橱。

    冥君抬手,其中一格真如抽屉般拉开,飞出一本一指厚的青皮册,被他“啪”一下接住。

    那青皮册无风自动,“哗啦啦”狂翻了几页,冥君阅罢后将其倒转,平放在桌,推至珠鸣面前。

    他隐去无关内容,让对方阅览相关文段,点名道姓道:“单湘荷。”

    珠鸣君神色肃然,听冥君道:“你因果所欠之人,已轮回为人二十遭,冥府有言,十九轮后,魂飞魄散,你无法寻到此人。欲还因果,唯有以功德相代。”

    册上与单湘相隔的几行下,有一人名姓外隐隐散发红光。

    这便是天君神旨中“轮回者以镜宝鉴明,同者身代,不同者以功德相代”的情况。

    仙君命有神运,下凡历劫将会应运生出太多的例外亏欠。

    若欠过了一个度,那因果所连之人便会被留下印记,在轮回台中无法被碾灭魂魄。

    除非有更大的因果劫数,否则此人来世性情不变,算成同个人,仍会受神运左右。

    如此十九轮后,方才休止。

    众仙家一听,心中暗叹凤君的好运势。

    凡人死得透透的,便不必再去寻对方,扯出更多的麻烦。

    冥府秉笔的夜萝将这个结果记录在册,莫青团道:“下一个!”

    珠鸣对自己的历劫身世没有半分好奇,反倒是对坐上的冥君有了兴趣,也不客套几句,直白道:“冥君殿下有几分像我以前的故人。”

    “姐,好老套的搭话法子!”凤君在后面大声调侃。

    “你闭嘴!”珠鸣扭头喝住老弟,转对冥君行礼道:“哈哈,就是有五分相似,还请冥君见谅。”

    对方没往心里去,用略有沙哑的嗓音答道:“本君多年前躯壳有损,容貌损伤较重,因此长年服用化颜丹,你所见非我本相,若与鸣珠君相熟之人相仿,那多半是巧合了。”

    珠鸣抿抿唇,心中钝闷,亦觉自己异想天开,便走出了镜照范围。

    有了打头阵的仙友,接下来查因果就轻松许多。

    当然,这个轻松特指冥府几人。

    九天仙神们查前忐忑,查后大多愁眉苦脸,有几个查出来结果特别不好的,更是头晕目眩,哀嚎连连。

    诸如以下惊呼不足为奇——

    “啊这这这!此人转世成一棵树了,这可如何是好。”

    “我没那么多功德啊,你个混账怎么转十九次就凉透了哇!”

    “哇,是情劫,还是三个人!本君下凡这么风流吗……等下,本君特么是被风流的那个?!”

    “怎会?!老子历劫居然是只狗”

    每查一个,冥府使者们便大声唱报,不时淡淡评点几句,教仙君们脸红耳赤,恨不得遁地。

    还在围观的多在窃窃私语,不少不必查因果的神仙都跑来凑热闹,更是暗笑不止。

    发出震天惊呼的也包括那位凤君,因果账中,他因果所系之人的名姓用金边勾勒,算是先前从未出现的特例。

    冥君手指在那名上抹过,“唔”了声道:“应蕖仙君可在?”

    一听这个名号,凤君脸都绿了。

    应蕖仙君打着春扇走上前,往那观山镜前一立,是个男子模样,却不知为何身穿与珠鸣相似的女子宫装,样式却更为雍容华贵。

    因果账册往后再翻几页,冥君一目十行,忽而发出:“噗!”

    立即用袖子挡了挡,收敛住笑意说:“二位,你们共同历劫,因果互牵,洗尘池不洗这例,想必你们多少还记得往日种种,我们从长计议。”

    言下之意便是:你们日后还要在九重天共事,历劫的过往恐会成你们千千万万年的黑历史,为了你们的面子我就不把话点透。

    凤君脸色铁青,对冥君行了个大礼,恶狠狠瞪了应蕖仙君一眼,转身就要走。

    谁知刚迈出几步,复有冷意自天外来。

    “好冷!”

    这回,连天生火脉的凤君都打了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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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说冥君所过是优昙钵华如雪,而今这个,却是真的伴随大雪而至。

    “……他、他也来了?”凤君飞快跳到阿姊珠鸣的身后,像是只被撵过的小鸡崽。

    怕归怕,他神色上却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贼笑道:“对哦,玄微君几百前也下去过,啧啧啧,真想知道他那张臭脸会欠什么因果。”

    “你有种去当着玄微君的面说。”珠鸣挑眉,见凤君立即就蔫儿吧唧,也不再理睬这小怂包,冷冷向风雪来的方向道:“玄微仙尊,多日不见,你可安好?”

    天君特地拜托仙君们低调前来,不乘云车不鸣清音,在场都有按规矩遵循,唯有这玄微仙尊,搭了架云辇,且还灵气外涌,为这还因苑造了场招摇的大雪。

    夜萝悬着狼毫诧异道:“听闻九天上神上仙遍地走,动辄几十万年的修为,我还当托大,原来仙尊里也分个高低?”

    但她不关心什么仙尊上神,只觉肚子咕咕在叫,她一饿注意力便容易被分散,左右张望着,突然惊喜道:“啊!那边仙娥要端鱼糕了。”

    “在哪?”冥君登时直起身问:“我怎么没看见。”

    还因苑内,上百道目光集中在大排场的玄微君那里,没人听见冥府二人这边的低语。

    大雪遮天蔽日,如同自天穹张开了一挂厚重的帷幕,淹没众神的灵息。

    而那架无声落地的云辇却像是与雪融为一体,素净异常,几无装饰。

    可饶是如此,众人也心知来者的地位,再想朴素亦有不显山不露水的华贵。

    倒是云辇旁有个臂挽拂尘的仙者,面相生得和气,对众人规规矩矩鞠了一礼。

    玄微君在九重天也是个出了名的仙尊,拥有天地初生后独一支的古神血脉,权柄之大与天君堪称日月同辉。

    他在九天威望极重,大批仙友仰慕仙尊实力,作为上古神明之后,司掌戌时至寅时的天地诸相,万年来未曾有过半点纰漏。

    本职之外还战功丰厚,曾一剑斩灭上古恶兽,在鬼道炼狱杀出过一条血路。

    可这都是几百年前的旧话了。

    自百年前玄微出关,修行似是出了状况,伤疾缠身,连带整个人都愈发冷漠,脾气也变得古怪莫测。

    可众人还是很好奇玄微君的因果如何,毕竟,能让这尊大神欠下一笔因果债,对方也是个能耐人。

    素净的云辇垂挂了月白色的帷幕,其后伸出只骨节突出的手。

    风雪借由这一隙破开了厚厚的垂帘,显出一个镂冰雕雪般的神尊来。

    玄微端坐辇中,不怒自威,英挺的眉目在乱雪中平添冷色,衣袖上兽类图案以银丝走线,雪光下那蓬茸的刺品如昙花一现。

    滚梅花纹边的袖口因抬臂的动作滑下了半分,露出一截惨白的手腕,以及那松垮挂在腕上的一串黑白两色的念珠,其中较大的一枚黑珠下,垂坠了柔软的绒羽与银漆面的铃铛。

    他下了云辇,走向冥君乌须。

    这几步走的四平八稳,风雪在他外溢的神力间肆虐,可论谁也看不出玄微仙尊是有经年不愈的旧伤在身。

    仙尊位高权重,众仙开道行礼,唯有坐在尽头的冥君心不在焉。

    冥君满心想的都是——

    那盘鱼糕,怎么还没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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