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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而剩下的那两枚铜钱,她便拿了一条红绳,给方梓悦编了一条简洁大方的手绳系在了她的左腕上。

    指尖触碰着对方的肌肤,即便这人在沉睡中,手掌也是温暖滚烫的。

    每年深冬,还没等院里的红梅绽开,这人便悄悄的翻墙进来给她送热烘烘的手炉。

    在冬雪落满了窗边,清早带着一身寒气的人进屋在碳火旁烤的一身温暖,再用炙热的手掌伸进她被窝里坏心的去烫她的脖颈和脸颊。

    每当那个时候,畏寒的翎秋都会下意识的靠近方梓悦的手掌,枕着那份暖乎乎的舒适睡得酣甜。

    小郡主也每次都调侃她是一只小懒猪,怎么折腾都不醒。

    翎秋只是笑而不语。

    她知道别人若是这般玩闹,大多是用外面的雪把自己的手变得冰凉再去冰睡着的人。

    可她身体不好,小郡主自然不舍得让她受冷,所以才换了一种方式。

    翎秋思及至此两只柔软微凉的手包裹住方梓悦的手,在这夏末之时故意冰她。

    “不凉啊你?怎么还不醒来?”低低柔柔的声音像在撒娇似的。

    尽管躺在床上的人并不能听到,但翎秋还是唇边带了笑意,低头悄然的在她指尖落下一个吻。

    轻飘飘的如同蝶翼拂过,什么也没惊扰。

    之后便是把脉喂药,如此过了两日。

    遂安侯曾来看过一次,见翎秋面色苍白,有些忧心道:“你也歇歇,不然悦儿醒来,你再倒下可如何是好?”

    这两姑娘,没一个让他省心的。

    翎秋笑着答应,遂安侯见状摇摇头。

    得,这又是一个嘴上答应的利落,背地里该怎样还怎样的。

    遂安侯瞪了躺在床上面色红润,已无大碍的女儿一眼,气道:“翎秋你以后少听这兔崽子的鬼话,别让她带坏了你!”

    瞧瞧,早先这翎秋多乖巧的一姑娘。聪慧学识,手腕强硬,做事有分寸。

    再看看现在,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痴情人了,一门心思守在别人身上,自己的身体一丝一毫都不珍惜。

    “侯爷,我真没事。”翎秋抬了抬手中的药碗说道,“我自己就是大夫,我清楚自己的状况。”

    “是药三分毒,既然多休息一会儿就能歇过来的事,为什么要吃药强撑着?”

    遂安侯真想撬开这傻孩子的脑瓜壳,看看里面是不是换成了他家那只兔崽子的脑子。

    怎么不知道珍惜自己呢?

    “侯爷您想错了,我这是治疗眼伤的药,药有些副作用,但无大碍。”翎秋摇摇头。

    她没有硬撑。

    自从方梓悦三番两次的重伤后她便老实了,以前她不拿自己的身子当好的,总是啥折腾。

    每每方梓悦都会教训到她泪水盈了眼眶才罢手,以往她折腾的厉害,大有勾着方梓悦心疼她的意思在。

    但如今不同了,方梓悦重伤后她才明白,看着心上人受伤,不珍惜自己是多难过和愤懑的事。

    “我欺瞒你一次,你却连本来利的讨回来两次。”

    夜深人静的时候,翎秋也心有不甘的趴在方梓悦耳边喃喃自语。

    她在柳县诈死让方梓悦悲急一次,这小郡主却连失忆带雪耶部重伤在她身上讨了个够本。

    两人是两心相交,又不是彼此相恨,着实没必要拿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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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种糟心事来攀比。

    为此翎秋努力的调理自己的身子,一直拖着慢慢医治的眼睛也经她翻找医书,提前了治愈的时间。

    往常江南富贵的家业都用来养仆人,给小郡主买她喜欢的东西匿名送过去。

    这十几年来,也总算将钱财花在了她自己身上一次。

    许多失传的医书都是成叔那边花重金找各路人马寻来的。

    说她妙手回春,并不是夸大其词,她确有实力。

    而床上躺着的那个,并不是余毒未清醒不过来,而是翎秋不想让她醒的太早。

    有些事情,她得和遂安侯商议下。

    “天家无多情,大晟已是盛世之相。侯爷,这侯府未来我本不该多问,但我心系郡主,有些事恕我多嘴。”

    如今这世道,谁都能看得出来龙椅上那位的心思。

    前头刚斩了亲儿子,株了右相九族,朝中重臣一下子去了一半,空位全由今上春闺亲自提拔的人补上。

    如今天下两势,皇权、兵权。皇权在京,兵权在侯府上。

    这怎能不让皇帝忌惮?

    虽知遂安侯忠心耿耿,但怀璧其罪,万一遂安侯举旗,那是无人能挡的存在。

    翎秋相信要不了多久,这鸿门宴就得宴请到侯府上。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便是亲兄弟都不能分权,更何况只是跟着他打天下的一个将军而已?

    翎秋不想有朝一日听到侯府诛灭,女眷充官妓,仆从为奴,血亲刑死的消息。

    遂安侯不是愚笨的人,他看了一眼床上熟睡的女儿,再瞧着翎秋严肃的面容自然猜到她想做什么。

    经此一事老了几岁的遂安侯叹了口气。

    “都道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这盛世,已经不需要遂安侯了……”

    “雪耶部投诚,副都统方梓悦收复其部有功。然方副都统回边城途中被它部暗算,中毒颇深,久医不愈,于今晚毒发身亡。”

    这空荡的军帐中,遂安侯的声音难得苍老了些,“本侯一把年纪了,丧了女儿,侯府后继无人,本侯悲痛成疾,无力带兵。”

    这虎符,也是时候交上去了。

    翎秋目露不忍,不禁别开目光,垂眸看着沉睡中的人。她握住方梓悦的手,好似在汲取力量。

    实则这个说法骗不了宫里那位,只是是真是假都无所谓,重要的是那块“催命符”。

    交上去便是丹书铁券,免死金牌,留手里便是将来反叛谋逆的证据。

    天家管你扯的什么谎,只要权利握在手里,他又何故去注意一个普通百姓?

    “侯爷,抱歉。”翎秋低声道歉。

    这事本不该由她一个晚辈提起,对这位忠心耿耿的老将军来说,着实太残忍了些。

    倒是遂安侯看的开。

    他夫人早些年就曾提点过他,“天家无情,功高盖主,你需想好后路。”

    乱世你是英雄,盛世里你得当狗熊,龙盘虎卧,哪个出头都得死。

    这么多年,一到空闲的时间,遂安侯就会细想后路。

    他早有退心,否则也不会任由三个儿子做自己想做的,而不是压着他们习武为将。

    至于他这个女儿,虽爱舞刀弄枪,但若不是一心想在翎秋面前表现,她怕也不稀罕将军的位置。

    随她三哥入江湖门派,当个门主不也自在?

    “不必道歉,本侯还没到老糊涂的时候。”遂安侯目光柔和,看女儿似的看着翎秋道:“你们这些小辈只管待在我们身后,这风雨,本侯还能抗许多年。”

    翎秋闻言心里发暖,不禁笑了起来,温声道:“多谢侯爷。”

    “哎?”遂安侯听后佯装不悦。

    他虎着脸道:“悦儿管你叫夫人,你可没否认,那怎么还叫我侯爷?”

    翎秋被他问的面上一红,那称呼卡在喉咙里羞于出口。

    从未体会过父亲的爱护,她也很少说出这两个字,即便对着右相说了,也是失望和平静。

    但对遂安侯不一样,明明翎秋不是他的女儿,但他却视如己出。

    有道是爱屋及乌,既然是她女儿喜欢的姑娘,那遂安侯就也当做自己的女儿看待了。

    但眼看着遂安侯一眼一眼的瞧着,翎秋也不忍拂了遂安侯的心意,便磕磕绊绊的说道:“是,父亲。”

    这一声父亲叫的遂安侯通体舒畅。

    瞧瞧这孩子多端静聪慧,哪跟那床上睡得跟头猪崽子似的女儿,一天天的就知道气她!

    “好!哈哈哈,那翎秋你喝了药也歇着吧,不用老守着她。”

    眼瞧着方梓悦睡梦中动了动手指,握住了翎秋的手腕,遂安侯脸都黑了。

    混账东西,还没把人姑娘娶到手呢,就动手动脚的占人家便宜!

    哼!

    翎秋看着遂安侯单方面“看不惯”方梓悦,简直哭笑不得。

    这是亲爹,方梓悦的脾气就随了他,小孩子似的,没来由的就和她父亲犟嘴。

    “父亲,您看凌云这次立了大功,本来好好的将军位也让咱们一手拿了下去,都没和她商量。您就别生气了,她这余毒还没清干净,沉睡很正常。”

    翎秋想方设法的给方梓悦找借口。

    遂安侯就知道翎秋一门心思向着自家女儿,心里高兴,却还教训道:“叫什么父亲,听着怪外生的。和悦儿一样叫我爹爹就好。”

    他和他夫人做梦都想要一个乖巧的女儿,谁知道头前生了三个儿子,他夫人气的非要再生一个。

    生是生了,可惜生出个泼猴来,上蹿下跳,不仅不是小棉袄,还是个漏风的大氅。

    给方夫人头疼的不行。

    一早知道方梓悦和翎秋互相有意,两位长辈就盼着自家女儿把人娶回来。可左等右等,不仅没等到把人娶到家,这熊孩子还把自己整失忆了。

    遂安侯这恨铁不成钢啊,还好这姑娘自己送上门了。

    这回好了,有了翎秋这个外嫁来的小棉袄,谁还要那小兔崽子。

    就送给翎秋罢了。

    第85章醒来

    =====================

    夏末边城多雨,翎秋取药材回来淋了个半湿,但她怀中的药却没被雨淋到一点。

    翎秋捣碎药,余光模糊的瞥见床上的人还一动不动,心道这人真能睡。

    她给方梓悦用的助眠药已经停了两三日了,但也不知这人之前有多久没好好休息,导致这一觉睡得没了时候。

    实际上侧卧在床上的某只正仗着自己夫人眼睛看不清,就肆无忌惮的托着腮从头到脚,一寸一寸的打量着翎秋。

    比起在相府的时候,翎秋瘦了不少。

    想来她去心心念念的江南那阵子应该是丰润了些才对,不过现下看来却是又枯瘦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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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梓悦悄然叹气,心疼的想还是自己让她担心了。

    她失忆后自欺欺人的想她有一位夫人是边城的行脚大夫,没想到翎秋真的来了边城,还默默的陪她演着那个谎。

    “呼~”吹了吹碗上的浮沫,翎秋试探着药的温度。

    每次煎药的时候这营帐中都是苦涩难闻的,也好在床上那人没醒,不然又该皱眉吐舌,受不了这个味道了。

    端起温度正好的苦药,翎秋低头仔细看着路。这营帐里昨日送进来不少药,她还没来得及整理,若是不注意很可能会摔倒。

    但对于一个眼睛不太好的人来说,即便再小心,她还是误踩到了桌边的药罐盖,一个踉跄向旁边倒去。

    倒下去的时候,翎秋下意识的护着药碗,生怕那些药洒了。

    但如水一般的药怎么可能护得住,那黑糊糊的药汤洒了她满手满衣袖。

    床上侧躺着的方梓悦本就打算过去帮翎秋端碗,这下更是一惊,鞋都没来得及穿,两步上去揽住坠落的人。

    那腰纤细的她都不敢用力抱紧,生怕给她勒出伤痕。

    “小心点呐,笨蛋。”方梓悦的话音里有自己都没发现的宠溺。

    “你醒了?”翎秋恍然抬头,有一瞬间的不真实感。

    方梓悦闻言轻笑了一声,她扶起翎秋,帮她褪下濡湿的外衣。

    又顺手屈指敲了敲她的额头,调侃道:“我再不起来,你怕是要把自己折腾的浑身是伤了。”

    那敲在额头上的一下虽不痛,但羞耻感极强。

    翎秋禁不住红了脸颊,捂着额头抿唇,低声道:“没大没小的。”

    她大了方梓悦好几岁,这人…真是的,惯爱磋磨她。

    “好好好,我亲爱的翎姐姐,所以你该过来换衣服了。”

    方梓悦摇摇头,她手里拎着浅蓝色的外衣,等着给翎秋换。

    这外面下雨呢,寒气颇重,她可不想翎秋再受寒生病。

    翎秋闻言无可奈何的轻叹一声。这人得了便宜还卖乖,明明就是她没大没小的,现在语重心长的样子好像自己才是无理取闹的那个。

    通往床边这一路上的杂乱东西都被方梓悦顺手拿开了,翎秋走的很放心。

    这么说起来,好像只要小郡主在她身边,她就从来没有担心过自己看不到会摔倒。

    每次她都会为自己清理出一条安全的通道,甚至有时遇到坎坷不平的地方还会主动握住她的手,有时是占便宜的搂住她的腰。

    但不论如何,她总是将自己保护的很好。

    “你还好意思教训我?”

    想来想去,翎秋总觉得有些话不吐不快,她干脆摸索着方梓悦的脸庞,想要敲打她。

    方梓悦也很配合,甚至主动将柔软的脸颊送到她的手里方便她捏。

    她总知道怎么做才能让翎秋心软。果然,察觉到方梓悦讨好似的动作,翎秋这心里瞬间软成了一团。

    她最后也只是象征性的捏了捏对方的脸颊,那力度和抚摸也差不多。

    轻轻的,痒痒的,像羽毛拂过,一路痒到了心坎里。

    翎秋的手上还有药汁,那是方梓悦最不愿意碰,也最不愿意闻的苦涩东西。

    但她还是拿起一旁的锦帕,仔仔细细的给翎秋擦拭着。

    那股遮不住的苦涩味直冲她的脑门,憋气都没用,方梓悦忍耐的呲牙。

    她真佩服她夫人,这苦药这么难闻她也能和它们终日相处。

    不过在给翎秋换上淡蓝色的外衣后,方梓悦不禁满目惊艳的咂了咂嘴。

    在相府,翎秋一贯是月白色的长衣,因为有气翎月香的成分在,所以方梓悦几乎不曾在她身上看见其他的色彩。

    顶多就是这一年四季的百花,还有铺子里那些金钗银簪和各色的翡翠玉镯,这些都是方梓悦在翎秋身上点缀的色彩。

    不得不说这也满足了方梓悦的占有欲,她夫人身上的漂亮颜色都出自她手,想想就有成就感。

    但现在离了相府,翎秋也爱给自己换一些漂亮的衣裳,各种颜色在她身上都能温柔的贴服下来,泛着一种润润的感觉。

    方梓悦不会觉得难受,觉得自己的特权被夺走了。相反,女为悦己者容,翎秋穿的越美,她便越开心。

    本就是美美的人儿,何必为了一些旁支琐事去扮俗?

    借着给翎秋穿外衣的机会,方梓悦带着老茧的手掌一寸寸的丈量过翎秋的腰肢,腿部,甚至连手腕都没放过。

    越量方梓悦这唇角下压的越厉害,到最后她这心里拔凉拔凉的。

    不是,她就去了一趟雪耶部,她前几年给她家夫人喂出来的肉肉呢?

    肉肉去哪了?!

    怎么又瘦的一阵风就能吹跑了?!

    方梓悦干脆把人禁锢在怀里,带着她往床上一坐,翎秋清清楚楚的听到这人磨牙的声音。

    “说,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

    反了天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又不好好照顾自己!

    “不是,我有好好照顾自己。”一向温柔顺服的人儿突然挣扎了起来。

    她太知道身后这人了,青天白日也能不要脸皮做一些过分的事。

    这里是军营,可不是她胡闹的地方。

    感受到怀里人的挣扎,方梓悦冷笑一声:“这会儿知道慌了?”

    可她还是握着翎秋的两只手,安抚性的揉了揉。

    她知道这人脸皮薄,也不愿意真把人逗狠了。

    有句话讲了,除了在床上,谁愿意看自家夫人哭?

    那金豆豆掉一颗砸的她心口生疼。

    “真的?”翎秋偏了偏头,带着些许不信。

    却不想两人离的太近,她柔软粉白的耳垂就这么触碰到了方梓悦的唇上。

    一股灼热的滚烫感从翎秋的耳朵涌起,直烧的全身发烫。

    方梓悦也是一愣,旋即笑了起来,坏心的不饶人道:“夫人,这可是你先动的。”

    她可没动啊。

    耳边低磁悦耳的声音听的翎秋身子发酥,她紧咬着唇,生怕自己发出什么奇怪的声音。

    温温和和的眸子也蒙上了一层水雾,整个人羞成了一团,缩在方梓悦好怀里什么都不愿意讲。

    方梓悦也乐得抱着自家夫人,享受着得来不易的恬静温暖。

    但天公不作美,外面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刚和诸位将领说完自己要卸甲归田的遂安侯正好顺路来看他家那只猪崽子。

    谁知道一进门就看见他家那个不争气的兔崽子对着翎秋那姑娘上下其手,翎秋那姑娘一向温柔没脾气,可方便了这兔崽子。

    “青天白日!白日宣……一咳!”

    遂安侯这大嗓门最后一个字差点吼出来,幸好他记得这是军营,堪堪收回话音,给自己呛了个咳嗽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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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梓悦一脸懵的被翎秋推开,又一脸茫然的看她老爹涨红了脸颤抖着手指指指点点,若不是老爷子那大嗓门,她真怕她爹再憋过去。

    “翎秋你过来。”遂安侯锤了锤胸口,缓过一口气,满脸怒气的四处找家具。

    “我今天非打死这个混账东西不可!”

    放在门边的扫把被遂安侯劈头盖脸扔了过来,方梓悦抱头鼠窜,一边狼狈的躲一边愤懑的叫嚷着:“爹,我怎么了,你就打我?!”

    小时候打屁股也就算了,怎么大了还抄家伙呢?

    “你怎么了?”遂安侯气的又是一个木墩子扔了过去,反正也打不到,木墩子摔坏了他也不心疼。

    “你这混账东西还没八抬大轿的娶人姑娘回家的,就想着占便宜了!”

    “这天下哪那么多账让你赊?!”

    这兔崽子,打小教她的仁义礼智信都教狗肚子里去了!

    眼看着遂安侯越打越来劲,翎秋不顾危险的插身在两人中间,飞来的瓷碗堪堪擦过翎秋的脸颊旁摔在营帐一角。

    她虽看不清,但还是感到一阵疾风从旁边划过。

    翎秋这一插进来可给一老一小吓坏了,方梓悦也不躲了,过去抱着翎秋急道:“怎么样?没碰到吧?你说你怎么过来了,我爹又打不到我,你看不到过来受伤了怎么办?!”

    遂安侯也着急,但一听自家那崽子还怪起翎秋来了,登时不愿意了。

    “要不是为了你,她能过来?”

    这姑娘明知自己行动不便,看不清躲闪不开还贸然近身,不就是担心她?

    遂安侯也出言安抚着翎秋,“翎秋你别担心,这兔崽子在府里挨打挨惯了,猴子似的,那些东西打不到她。”

    雷声大雨点小,说的就是遂安侯和方夫人。

    方梓悦哪一次不是把遂安侯气的要打她,可哪次打到了?

    没有,遂安侯心疼自家孩子,也只是场面看着吓人罢了。

    翎秋闻言松了口气,她从未见过这场景,却是心里着急,脑子一热就冲上来了。

    冷静之后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妥。

    遂安侯不似右相,他是真的疼爱的自己的儿女,怎么可能真的动手?

    “爹,您误会了,我刚刚只是有些头晕,凌云帮我按了按额头。”翎秋下意识的替方梓悦说好话。

    遂安侯哼了一声,他还能不知道这姑娘是在给自家的兔崽子开脱?

    按额头能按到腰眼儿上?啧啧,他可真长见识了。

    “算了,你们小两口的事我不掺和,我是来说假死一事的。”

    翎秋闻言从方梓悦怀里出来,也正了脸色。

    “都看我干嘛?”

    方梓悦见两人面色凝重的盯着自己,只摆了摆手说道:“假死就假死呗,我又不在意这个将军位。”

    “你知道?”

    翎秋闻言一愣,禁不住脱口而出:“你怎知是让你假死?”

    “不让我假死让谁去?”方梓悦笑了笑。

    她平时不爱勾心斗角,不参与权谋之争却不代表她不懂。

    朝臣皆知今上要收权,那侯府这块虎符迟早得交上去。

    可遂安侯功名在身,若是直接要,怕会让天下百姓议论纷纷,打抱不平。

    所以这虎符得由遂安侯亲自交上去,还得找个好借□□上去。

    若侯府真想远离是非,方梓悦便不能留在朝中。

    虎父无犬子,前有遂安侯三拒北狄,收复边外七关,大破平虏,推明主上位,得虎符在手。

    那谁又能保证西出岑山,边外三十二族会一直安安分分?

    若是那时再杀出一个凌云将,平蕃破敌,降狼首,诛虎将。

    这虎符啊……怕是兜兜转转,又要落在侯府了。

    所以凌云将必须消失。

    盛世之下,已然不需要一位功高盖主的猛将了。

    第86章第四个世界完结

    时边城平复,外蕃议和愿为大晟附庸,太平盛世已定。

    遂安侯班师回朝,于庆功宴上交付兵符。问缘由,众将领作证,其女战死,遂安侯悲切大病一场,再无力带兵。

    今上感念遂安侯忠心,又念郡主凌云有功,随加封已故的凌云郡主为公主,厚葬之。

    又念遂安侯有从龙之功,且为大晟连年征战,这盛世有他半数功劳,于是赐丹书铁券,算是慰劳。

    那日之后不久,遂安侯以病重不宜受干燥寒凉为理由,举家南下定居江南。

    自此,侯府便从这风波中彻底摘了出来。

    而如今这江南的院子里吵吵嚷嚷的,闹得好不快活。

    只听先前在京城一步一踉跄,年老体衰的遂安侯中气十足的指挥着仆人,“来来来,那边红绸挂起来!”

    今日是他收义女的好日子,这大红色看着喜庆,还能去去从官场上带下来的晦气。

    “爹走个形式就行了,还整那么麻烦干什么?”蹲在一旁啃着翎秋带来的瓜,翎秋百无聊赖的吐着籽。

    为什么婚前两位新人还非得分开啊?还不能见面!

    天知道她没有翎秋抱在怀里的这几天过得有多煎熬?

    “你懂个屁!”

    不出意外,遂安侯顺嘴就骂了过去。

    这熊孩子,满心眼子的夫人夫人,怕是除了夫人外她啥也不认识了。

    方梓悦毫不畏惧她老爹的凶狠,噗的又吐出一颗瓜籽。

    给遂安侯气的眼角直抽抽。

    不行,不能看这熊孩子,越看越来气。

    遂安侯继续让仆人打理着院子,心里盘算着给翎秋的彩礼还需要填补些什么才好。

    十里红妆那必然是不能缺了那孩子的,金银珠宝也一应俱全,还有诸多医书药材。

    当然,他家那三个儿子每人也都送了一份礼。长子送了几间商铺,二子送上他千金难求的墨宝,还有小儿子给了翎秋一班护卫。

    都是江湖中人,各个武艺高超,绝对能护翎秋无虞。

    至于他女儿么……

    遂安侯想到这脸刷一下子拉了下来,这不要脸的兔崽子什么都没拿!

    还理直气壮的说她把自己送过去就是最好的礼物。

    听听这都是什么混账话,她也不嫌弃丢人。

    事实上,方梓悦确实是身无分文。

    早先翎秋还在相府的时候,方梓悦没法一直陪伴着翎秋,她就自顾自的怕翎秋没有安全感。

    所以非常上道的把自己的家底都上交给了翎秋。

    上到自己赚来的金银珠宝,下到年节父兄长辈们给的红包,她都交给了翎秋。

    算吧算吧,她这身上最值钱的也就是身上这身衣裳,还是翎秋亲手给她缝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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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丝银线,兰草纹,看起来干练简洁,人穿上也有精神。

    方梓悦啃着瓜,突然想到下次逛街想买点小零嘴,得朝她夫人要两个零嘴钱。

    事实上翎秋并不曾苛待她,方梓悦上交的钱都被她放在两人寝榻一旁,方梓悦一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

    只是翎秋将这人的衣食住行打理的妥当,方梓悦也没有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

    平常的零嘴也有翎秋请来的厨子给她做,就连这侯府的水果糕点,翎秋也是时常派人送过来。

    也是到了江南后,方家大公子才发现原来自己的一个大合作商竟是翎秋,这让他不禁对翎秋高看了几分。

    随着在江南待的时日越久,侯府的人也对翎秋的能力有了一定的了解。

    “那是个了不得的孩子。”方夫人曾说道:“进可拨乱反正,退可明哲保身。”

    她后来也是偶然得知右相篡位失败里面有翎秋的手笔。

    原本那老狐狸能忍的很,今上的年纪和身子骨摆在那里,他完全可以忍到熬死皇帝再动手。

    可偏偏来了个大皇子要和他合作,又偏偏大皇子爱翎月香爱的不行,所以才让右相以为自己起势的时候到了。

    前几个月方夫人无意中遇到了被充为官妓的翎月香,这人没被刑死倒是让她有些意外。

    不过听翎秋说,她身上有一股奇怪的气运,总能让她避免死亡。

    但瞧着她形容枯槁的模样,想来还不如死了痛快。

    但最令方夫人诧异的是,翎月香的后颈上并没有红梅胎记,仆人去打听才知道那原来是画上去的。

    假的永远是假的,而那个真的,却悄然藏好,每每被那个没大没小的混账按着亲吻,翎秋总觉得后颈滚烫发麻。

    方梓悦原先不爱红梅,别看她生在京城,但却怕冷的很。

    要说真的,其实方梓悦又怕冷又怕疼,也怕苦还挑食,娇气的不行但就是性子好。

    战事需要她,再疼再累她也去。翎秋需要她,再冷再苦她也义无反顾的任翎秋摆弄。

    心性如此的人必然不是平庸之辈。

    “你看我现在都成了公主了。”方梓悦抱着怀里的人调侃道:“这虚头巴脑的东西,活着的人得不到,死了再给,难不成死人还能享受到?”

    翎秋闻言,不喜的抬手轻拍她的手臂,嗔怪道:“净瞎说。”

    哪有人一天到晚把“死”字挂在嘴边的?

    “我可没瞎说。”方梓悦哼哼着抱紧怀里的人儿。

    偏头看着对方乌黑深邃的眸子,情不自禁的亲吻了上去。

    她偏爱翎秋的眉眼。

    以前只觉得那里雾蒙蒙的,看起来藏着诸多待发掘的秘密,让她兴起探索了一遍又一遍。

    又是也想弄哭这人,让她看那水光冲刷的浓雾,心想指不定哭的多了,雾就散了。

    如今翎秋的眼睛转好了不少,已经能看清东西了。

    方梓悦就又觉得里面藏满了星子,闪烁着光,一顾一盼都引人注目。

    翎秋被她亲吻的瞌上双眼,眼皮上温热的触感叫她的思绪飘远。

    在还没遇到方梓悦的时候,她还是一个不太成熟的孩子,有时也会悲哀的想着自己是不是要孤苦一辈子?

    又或者和相府的人斗到底,活成自己最厌恶的模样,离不开逃不得。

    到后来红梅开的时候,她遇见了一个奶团子,日子也有了盼头。

    娘亲曾对她说过,“这红梅最坚强,翎儿有红梅胎记,想来也能同红梅一样风吹不散雪压不垮。”

    后来她倒是真的应了娘亲的话,红梅坚强多伴随着霜寒地冻,深冬的风雪刺骨它还迎着苦寒开。

    翎秋也是如此,说她能力强手腕高,聪慧有智也多是被苦难磋磨出来的。

    所以方梓悦的出现确实是深冬送来一枚碳火,将她被冷的僵硬的十指烤的温暖。

    十指连心,这人也就这么住在了她心底。

    “你又偷跑过来,也不怕爹爹训你。”翎秋扭头理着方梓悦微乱的发。

    这人的长发总是用银钗竖起,英姿飒爽,却也不拘小节。

    每回翻墙,那墙边的杏树都会将她的青丝挑动的乱成一团,也就翎秋会有耐心的帮她理好。

    方梓悦闻言叹气,“我也不想啊,可那什么良辰吉日还有两三天,自从和你分开我就整夜整夜的失眠。”

    说着方梓悦还把艳丽的面庞凑到翎秋眼前,指着眼底的青黑给她看:“你看看,这比被人打了还严重呢。”

    以前比武的时候被打了眼眶也没黑成这样。

    翎秋又心疼又想笑,但更多的还是欢喜。

    方梓悦对她的喜欢总是毫无遮掩的,她也总能大大方方的说出来,不用自己猜。

    翎秋也恰好吃她这套,被她哄得唇边的笑意就没下去过。

    江南的日子过得好,有心上人陪在身边,又无琐事缠身,翎秋的身体也逐渐好了起来。

    方梓悦掂了掂怀里人的重量,略微满意的咂了咂嘴。

    挺好,大概能经得起她折腾了。

    “你若再想这些有的没的,就回去睡。”翎秋的面皮薄,按住她摸腰间的手,眼尾红的不像话。

    这嗔怒的模样可不像恼怒,倒像是调情。

    方梓悦被勾的倒吸一口凉气,禁不住埋头在她脖颈处哀嚎:“好姐姐,你可别勾我了!”

    她家夫人真对自己的美艳毫无自知!

    往日里温温浅浅的人勾起人来才最要命,更要命的是翎秋从来不觉得自己好看。

    按照她自己的说法,她就是普通人。

    好嘛,她的好夫人呦……

    方梓悦还能怎么办,只能抓紧时间办婚宴将人娶回家了,不然这温顺的姐姐放外面可一点都不安全。

    待到了月中,桃花落在青石板上落了一地的甜香。

    从街外红绸遥遥挂了十里不止,高头大马新婚郎,只不过这新婚郎却是位女子。

    一路锣鼓喧天,喜气连连,八抬大轿落在了跟前,新婚郎心怀忐忑的掀起轿帘。

    温淑静贤的人儿端坐在那,一袭金凤绣鸳鸯披,红盖头因风微动着。

    那看呆了的新婚郎在众人的打趣下傻笑着牵起对方的手,所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待过了这门便是两人同心不离不弃。

    “一拜天地──”

    天地共证两心相悦,不欺不瞒。

    “二拜高堂──”

    长辈所见两小无猜,恩爱不绝。

    “夫妻对拜──”

    三生有幸得真心交付,昨日前堂风雨,偶然间见两位老者携手过了青苔不平的地方。

    新嫁娘问着:“待你我白发苍苍时,你也愿意与我互相扶持,在余晖中踩着青苔小路缓缓归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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