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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妆
林墨轩的坦白?, 被姐弟三人?默契地隐瞒了下来。林弈和冷洛娴并不知?晓兄妹几人?的秘密,只是?一双儿女终于能和睦相处,夫妻二人总归是乐见其成。
而对于林墨轩而言, 得到?了母亲的关怀后又得到了妹妹的原谅, 这?委实令他欣喜不已。而余下这段养伤的时光,更是?难得的悠闲。
无需步步为?营处处谋划,没有刀光剑影生?死搏杀。每日里父母嘘寒问暖, 弟妹殷勤探望。闲来无事时, 或抚琴,或对弈, 或题字,或作画,煮一壶茶, 执一卷书, 端的是?惬意?逍遥。
只不过在旁人看来, 却并非如?此。
“大哥养伤的时候还手不释卷,未免太过用功。”林墨言感慨道, “哥哥这?般, 倒是?衬的我们不求上进了。”
他从前便知?晓兄长优秀,远非自己所能比拟。可如?今越是?和兄长熟悉,便越觉得……望尘莫及。
林墨轩正慢条斯理地喝粥, 闻言也只微微一笑。然而坐在上首的林弈听见小儿子这?样说,下?意?识便出言教导:“既如?此,你更应当?同你哥哥学, 好生?用功读书。”
再是?知?晓自己远不及兄长出色, 可听到?父王这?般说,林墨言心中还是?难免生?出几分委屈。小少年不自觉抿紧了唇, 眼中的笑意?也渐渐消失不见。
林墨轩见弟弟这?般,心中无声一叹,放下?羹匙笑道:“墨言原也很用功,父王不必太严厉了。”父王是?惯于做严父的,但在他看来墨言本就十分刻苦自律,父王实在没有必要这?般严苛。
唯恐自家父王还要继续训话,林墨轩索性主动移开?话题:“说起读书,我倒想起一事要请母妃帮忙。记得母妃有一本《九重算经》,不知?可否借儿子一观?”
长子难得开?口向她要些什么?,又是?做读书这?等正事,冷洛娴自然是?无有不应。她吩咐了侍女去取书,又向林墨轩问道:“墨轩可是?喜欢算学?”若是?儿子喜欢,日后不妨教人?多多留意?这?一类书籍。
“倒也称不上是?特别喜欢。”林墨轩微微一笑,“我不怎么?挑这?些。”
不拘天文地理经史数算,亦或兵法经略农耕水利,甚至酒茶花鸟,他皆有所涉猎。他什么?书都看,什么?技艺都学。
只是?这?次的书,倒不是?为?他自己借的。
“是?沐殒托我寻书。”林墨轩向冷洛娴解释道,“我记得母妃有这?书,便想着替他抄一本。”
如?他和沐殒这?般皇室出身?,无论曾经如?何落魄,一旦得势总是?要捡起从前那些讲究来。只是?于他二人?而言,可以不讲究华服美食,可以不讲究精舍骏马,唯独不可不读书。
寻常书籍花些银两便能买到?,藏书古籍却非得是?有权有势有底蕴的人?家才能拥有——九宫楼这?地方,各色武功秘籍自然是?收集的十分全面,但要看些旁的书籍,却还得他们自己去寻。
从前他和沐殒要去寻一本古书,可谓耗时耗力煞费苦心。但如?今么?……他父母皆是?皇族,有权、有势、有底蕴。
上一次沐殒来陵国时,听说他在家里能随意?取书翻阅,当?即就塞给他一张书单,说是?用这?些抵了自己替他执掌九宫楼的酬劳。抵酬劳云云自然只是?玩笑话,他二人?多年好友,沐殒请他帮忙,他自然会尽心竭力。
刚刚用罢朝食,前去取书的荷衣便去而复返:“殿下?恕罪,奴婢未能寻到?大公子所说的书籍。”
“那本书是?母妃的陪嫁。”林墨轩倒是?有些意?外,“应当?不会遗失才是?。”
“陪嫁?”冷洛娴微微一怔,“这?半年来我只查看了田产商铺,倒是?还未来得及查点放在库房里的嫁妆,也难怪荷衣不知?晓。”
当?年她走的匆忙,偌大一笔陪嫁便丢在了王府。后来她重新做回?静渊王妃,见自己的嫁妆都是?由林弈亲自收管,便也没有急着清点——林弈的人?品,她还是?信得过的。
田产商铺这?些产业难免会有盈有亏,她自然会优先打理,至于放在库房的那些死物?,横竖早一日迟一日去查点也没有什么?分别,便被她一直拖到?了今日。而荷衣毕竟是?她回?归故国之后才收下?的侍女,从前也不曾见过她的陪嫁单子,自然不知?道她嫁妆几何。
只不过,儿子为?什么?会知?晓?
心中讶异,冷洛娴便也问了出来:“墨轩怎么?知?道我陪嫁中有那本《九重算经》?”
“父王曾带我清点过母妃的嫁妆,我那时见过。”林墨轩简单解释道。
林弈闻言却是?一怔:“你那会儿才多大?怎么?会记得?”
儿子说的这?件事,他倒是?记得清清楚楚。
那会儿王妃带着嫡女离开?,嫁妆却没能带走。他自己不会动用,也不能允许旁人?沾手,只盘算着全部都留给他们唯一的儿子。只是?那时候墨轩太小了,他也不可能把这?么?大一笔财产都交给一个两岁小儿,只有自己先替儿子保管着,等儿子长大娶亲之后再接手。
但既然是?暂代保管,总要让儿子心中有数。因此,他在墨轩进学后不久就把王妃的嫁妆单子交给了儿子,也带着儿子将诸多产业一一过目。虽说儿子尚且年幼,未必能懂得他这?一番苦心,但他这?个做父王的总得尽了责任。
只是?他没想到?……儿子那会儿不过是?四五岁的年纪,居然当?真还记得。
少年闻言,只是?轻轻一笑:“儿子记事早,记性也还不错。”
他说的轻描淡写?,却勾起了旁人?的好奇。林莫怜当?即追问道:“有多不错?”
林墨轩微微垂下?眼:“过目不忘,过耳能诵。”
“哇哦!”姐弟三人?同时惊叹。
林弈和冷洛娴虽未出声,眼中却也满是?意?外。尤其是?林弈,他素来知?晓儿子天资聪颖,但他从来不知?,儿子竟能聪慧到?这?般地步!
是?了,从前他甚少回?京,同儿子相处不多,如?何能得知??至于为?什么?没有旁人?告知?他——恐怕,是?他儿子在藏拙。
墨轩是?在皇宫里长大,是?被中宫抚养长大,是?和太子一道长大。他儿子再聪明毕竟也只是?亲王之子,难道还敢胜过当?朝储君?他只是?心疼,心疼他儿子小小年纪无人?教导,竟也摸索出了宫中的生?存之道。他怎么?……他当?年怎么?就能忍心把两岁的儿子送进皇宫呢?
林弈的满心愧疚,林墨轩自然不得而知?。少年只抿着唇浅浅一笑,便期待地抬眼看向冷洛娴。
想要书。
冷洛娴哪里受的住儿子这?样的眼神,当?即道:“我今日无事,正好去查点库房,墨轩随我一同来罢。”
少年顿时弯了眉眼:“是?。”
“你们呢?可要一起?”冷洛娴随口问道。
“今日旬休,我陪你们。”林弈想也不想便回?答。
“我也要看母亲的嫁妆。”林莫怜是?真的好奇,母亲嫁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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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厚她早有所耳闻,难得今日有机会见识一二,“莫愁也去罢。”
“我听姐姐的。”林莫愁抿着唇笑。从前她协同生?母管家,当?然也见识过府上库房,只是?嫡母的嫁妆是?被父王亲自收拢,她自是?无缘得见。若是?寻常,她哪里敢动问嫡母的嫁妆,但今日既然嫡姐邀请了……她跟着去看一看,应当?也无妨?
林墨言倒是?不怎么?感兴趣,但是?哥哥姐姐都去做同一件事,他也不愿意?被落下?:“我也想去。”
冷洛娴哭笑不得。
她当?真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只不过她也不在意?这?些,当?下?道:“那便都去看看罢。”
清点库房其实并没有什么?乐趣。
冷洛娴是?打理自己的产业,自然不会觉得枯燥乏味;林弈因为?陪着王妃,再繁琐的事务也不觉得无趣;而林墨轩跟在父母身?边便已是?心满意?足,更遑论冷洛娴清点出书籍便塞给他,左一本古籍右一本典藏只教少年满心雀跃,面上愈发神采飞扬。
只是?余下?的姐弟三人?,却是?看了一会儿便觉得百无聊赖——一国公主固然嫁妆丰厚,但是?王府的郡主世子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
林莫愁左右看看,拉着林莫怜悄声道:“其实,那边的那间库房我也没有进去看过。”
“不是?说,只有母亲的嫁妆是?父王亲自掌管么??”林莫怜怔了怔。
“我原也以为?那里放的是?母妃的陪嫁,但既然母妃没有开?那间库房门,想来父王还有旁的秘密。”林莫愁跃跃欲试,“姐姐想不想去看看?”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林莫怜口中这?样说,面上却也十分意?动。
林墨言在旁边听着,却是?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一言不发。这?种出格的事情,两位姐姐做了倒是?没什么?,但他若是?参与?了,被罚是?免不了的——不过如?果姐姐们开?了库房门,他跟着进去看看,应当?也还不打紧。
父王的秘密,他也好奇啊!
林弈和冷洛娴正专心致志地查点,没能听见这?边姐妹俩的窃窃私语,但是?惯于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九宫楼主倒是?听了个一清二楚。只不过……少年垂眸看着手上的书籍,丝毫没有阻拦的意?思。
对不起了父王,他也很想知?道答案。
在林家兄弟的暗中期待下?,林家姐妹这?边计议已定,悄悄叫了掌管钥匙的侍女过来。随着“咔哒”一声轻响,门锁应声而开?。
瓷偶
库房门锁应声而开, 林莫怜回头看了看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父母,拽着林莫愁蹑手蹑脚地走进去。林墨言悄无声息地跟在两个姐姐身后,一起进了库房。
“看起来, 倒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林墨言打量着架子上的箱笼, 有些失望地叹气。
“你还没看呢,怎么就知道了?”林莫愁一面小声打趣着弟弟,一面?打量着库房中的陈列。顿时, 一个雕花精致的箱子入了她的眼。
“这里面?的东西想来不寻常。”林莫怜同样一眼看中了这个漂亮的箱子。姐妹两个相视一笑, 一同上前打开了箱盖。
“哇哦!”珠光宝气入眼,姐弟三人?顿时发出了一声惊叹。
都是金枝玉叶凤子龙孙, 寻常的金器玉器于他们?而言司空见惯,称不上有什么稀奇。但是这一箱……
“这做工着实精细。”林莫怜叹道,“真难为怎么做得出来。”
她手中拿着一本巴掌大小的书册, 只是这书册竟全是用薄如?蝉翼的金箔做纸。细细翻看去, 上面?还用蝇头小楷刺了一整册《千字文?》。
“我今日才觉出自己见识浅薄。”林莫愁拿着一个小算盘叹息, “咱们?家,当真是富贵极矣。”
那算盘同样是巴掌大小, 黑玉做框架, 珍珠做算珠。算盘并?不大,选用的珍珠虽然各个晶莹圆润,却也只是寻常大小, 称不上多么稀奇。但细看去,这许多珍珠竟然各个都是一般模样,挑不出半分不同, 这份别无二致可实在难得。
“所以?, 这些是做什么的?”林墨言拿着一支玉笔,好奇问?道。
“抓周。”
早在姐弟三人?惊叹出声之时, 林弈和冷洛娴便已经注意到了这一边,更遑论早早就发觉妹妹们?密谋的林墨轩。抱着书卷的少年饶有兴致地走过来,随手抓起一把金玉摆件:“嗯,这是我抓周的时候用的。”
“哥哥你都记得?”林莫愁好奇道。
“当然。”林墨轩随口回答,“我说?了,我记事很?早。”
不远处,林弈和冷洛娴惊骇地对视了一眼,二人?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震惊。
——他们?以?为儿子年幼不知事,就不会记得他们?曾经的残忍无情。可是……如?果周岁时候的事情他们?儿子都还记得,那么她离开王府丢下儿子时的情形,那么他不顾儿子哭闹把人?送进宫时的情形,墨轩是不是都还记得?
林墨轩对于父母的忧虑却是一无所知。库房中,兄妹几?人?仍在热络地讨论着面?前这一箱顽器。
“父王不是一向讲究‘君子不役于物’,崇尚天然雅趣么?”林墨言道,“他怎么会打了这么一箱子金器玉器,还仅仅是用来给哥哥抓周?”
“用这样的物件抓周,未免太过张扬。”林莫怜感?叹道,“我还以?为母亲做不出这样出格的事情。”
“那是你们?不了解。我当年的抓周宴,可谓声势浩大。”林墨轩感?叹一声,手指松开任由各色物件滑入箱中,“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罢。”
随着金玉碰撞出的声响,少年的声音轻得仿佛是一声叹息:“水满则溢,月满则亏。这世间?的道理,从来是都是物极必反,盛极而衰。”
“哥哥。”林莫愁下意识唤了一声。
“抱歉,我失言了。”林墨轩微微一笑,目光落在其?他的箱笼上,“其?他这些里面?放的是什么?”
见林墨轩不愿多谈,林莫愁便也配合地转开话题:“我们?还没来得及看呢!”她说?着便随手打开了身边的箱子,“这是……”
“白蜡杆啊,原来是放在这里了。”林墨轩一挑眉,颇有兴致地拿起一杆枪,“这些是我一岁多的时候,父王为了日后教我学枪预备的。”
箱子里的白蜡杆长短不一,大约是为了适应使用者身高变化而准备的。林莫愁看着箱子里的长长短短的枪杆,一时默然无言。
白蜡杆洁白如?玉,坚而不硬柔而不折,是做枪杆的最好材料。只是这样好的材料,难得却也十分难得。所以?,无论是她还是墨言,他们?跟随父王学枪的时候用的都是寻常兵器。
她看着兄长打开一个又一个箱笼,里面?装的都是父王和母妃从前为哥哥准备的物品。顽器用具,习文?学武,林林总总,不一而足。无论是备受父王宠爱的她,还是自幼被立为世子的墨言,父王都不曾为他们?准备过这些。
是啊,大哥是嫡长子。她直到今日才清楚地认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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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点。
回想起大半年前兄长刚刚回府之时,她自以?为自己温柔体贴,主动示好接纳了兄长。如?今想来,她是何其?可笑,何其?自负,何其?居高临下,何其?自以?为是。
大哥是嫡长子,他本是这王府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他本就拥有这里的一切。她又有什么资格,敢在兄长面?前说?“接纳”二字?
只这一间?库房,便足以?看出父王曾经对哥哥是如?何宠爱有加,又是如?何寄予厚望。或许,当年,哥哥才是父王最期待的孩子。
只是后来……
林莫愁看着前方的兄弟二人?谈笑风生,兄长兴致盎然地同幼弟分说?着每一件物品的来历,可她却觉得……何其?悲哀。
她下意识偏过头,看向同样落后一步的姐姐。林莫怜回望向妹妹,眼底是一模一样的悲凉。
从未见过哥哥有这番谈兴,或许是这些旧物勾起了过去美好的回忆,他才会难得有这般兴致。可是看着这样意气风发的长兄,她却忍不住想起……夏宁城外?,那个近乎疯魔的九宫楼主。
他流落江湖,无依无靠,衣食不继,性命难保,可偏偏……他记得从前。锦衣玉食,荣华富贵,还有父王和母亲对他近乎溺爱的偏宠。
难怪他对于父母那般执着,难怪他把自己折磨成?这般病态而扭曲的模样。或许对于兄长而言,早早记事并?不是幸运,而是一种?极致的残忍。
“那么,这个是什么?”林墨言轻快的声音响起,“欸,这个……是我么?”
“嗯?”林墨轩应声回头,却在看清的一瞬间?怔在原地。
那是一组分外?精致的瓷器摆件,组合在一起恰是一幅中秋宴饮图。桌椅陈列细致精妙,人?物眉眼逼真传神,一望便可知乃是出自名家之手。
只是这库房之中,名家所做也太多,实在称不上什么稀奇。而能教林墨言惊叹的原因只是——这是王府的中秋宴饮图。
“姐姐,你们?快来看。”林墨言回头招呼两位姐姐,“这个是姐姐,这个是大姐姐,这个是哥哥,还有父王和母妃。”
林莫怜闻言走上前来,拿起一个瓷偶在手中细看,顿时赞叹不已:“好精巧的手艺!这看起来,应当是十年前的时候罢。”
她拿在手中的瓷偶是一个五六岁模样的小姑娘,和十年前的自己当真有七八分相似。再看旁的,小一些的女孩子颇有几?分莫愁的神韵,更小一些的幼童活脱脱是墨言的模样。
“那么,这个是哥哥罢。”林莫愁笑着把那个七八岁男孩子模样的瓷偶塞给一旁沉默不语的林墨轩,“当真很?精巧呢。”
没有人?提起,十年前的时候冷洛娴和林莫怜正?在霆国?,这个王府宴饮图其?实只是一个不存在的幻想。
林墨轩僵硬地接过妹妹塞给他的瓷偶,却只觉得不寒而栗,他几?乎用尽全部心力才控制住手指不再颤抖。
他记得这组瓷器。
这是他七岁那年在静瓷轩订做的,是他准备送给父王的寿礼。当年送去静瓷轩的图像,一笔一画一人?一景都是他亲手所做。那是他所期待的中秋团圆,那是他循着记忆推测而描绘出的母妃和阿莲。
他是那么期待地把画作送去静瓷轩,他是那么欣喜地把成?品拿到父王的书房门前,之后——
“本王宁可没有你这个儿子。”
一声脆响。
可惜,一地精致。
“哥哥!”
妹妹惊慌的喊声把他从过往的记忆中拉扯出来,林墨轩垂着眼,平静地看着手中被攥成?碎片的瓷偶。
——同当年一样,破碎得无法修复了。
许是父王又去静瓷轩重新订做了一份,当年碎了一地的瓷偶才会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这里。可是,那不再是他小心翼翼捧回府中的瓷偶了。
是这段时日太过舒心,让他失去了应有的警惕,让他忘了——被父母所抛弃,是何等痛彻心扉。他习惯了父母的关怀,习惯了弟妹的亲近,倘若日后失去这一切,他是否还能平静地接受?
再沉溺于此,他会万劫不复。
人?能与之,必能取之。既然无法承受失去,不如?——他亲手放弃。
像现在这样就很?好,只有他的瓷偶碎掉,只有他不存在于这场中秋夜宴,只有他不属于王府。
这样,就很?好。
林墨轩手指一松,捏碎的瓷片跌落在地摔得粉碎。掌心处被划破的伤口鲜血迸流,他却察觉不到疼痛一般,只安静地挪了一下手臂,防止鲜血污了藏书。
“墨轩!”
敏锐
林弈看着长?子义无反顾地捏碎了手中的瓷偶, 顿时面?色一白?。
那一组瓷偶……是儿子走后,他去静瓷轩重新订做的。
那时他听闻长子纵马伤人草菅人命,顿时怒火中烧, 以致于一时失言。而等他再出?门时, 儿子却已经不见了踪影,只余满地破碎的瓷片。
他几番寻找长?子的行?踪,最?后却只查到儿子被山匪所劫, 待他亲自率兵剿灭了那群山匪后却仍然不见墨轩的踪迹, 唯有查抄出?来的曾经戴在儿子身上的饰物,证明了他的长子确实曾流落于此。
刑部对余下的匪众几番拷问, 只是那些?山匪杀人太多,谁也说不清墨轩究竟是死了还是逃了出?去——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大约是死了罢。
悲痛万分之下, 他方才想起儿子离开那一日的满地碎瓷。
瓷片的来源并不难查, 他很快便问出?了静瓷轩, 问出?了长?子曾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在他的寿宴之前完成——那是儿子为他准备的贺寿礼。
他看到了墨轩亲笔所做的一幅幅图画,他看到了儿子心心念念所期盼的团圆。墨轩那时究竟是抱着怎样的期待把那一组瓷偶捧到了他的书?房外, 却——听到了他那样一句话。
他让静瓷轩重新做了一组瓷偶。
瓷偶很快便烧制好?送到了王府, 按照墨轩原本的想法摆在了他的书?房中。只是他每每看到那一组精致漂亮的瓷偶,都不由得想起长?子离家之前,书?房外的那一片脆响。
于是, 他将这迟来的寿礼收进?库房中,连并那些?原本给长?子准备的物件收拢到一处,不许旁人动用。从此, 库房落锁, 这里面?的一切珍宝就此不见天日。
直到今日。
他看到小儿子打开了匣子,他看到女?儿们无知无觉地把玩瓷偶, 他也看到了——长?子瞬间苍白?的面?容。
连他看到这组瓷偶都会想起从前种种,墨轩又怎么会毫无触动。他曾经对长?子那般残忍,却在儿子离开家之后把旧物小心珍藏,这般作?态……连他自己都觉得好?生虚伪。
墨轩当然会怨恨他罢!做他的儿子,从来不是一件容易事。所以,他不怪长?子故意捏碎了瓷偶,但?是他无法不在意——碎裂的瓷片,划伤了儿子的手。
以九宫楼主的内力深厚,如何?会被几片碎瓷轻而易举地划出?伤口?除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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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儿子,是故意为之。他可以理解长?子怨他恨他,可是这孩子怎么偏要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惩罚他!
“墨轩!”
冷洛娴三两步冲上前去,试探地想要捧起儿子受伤的手。然而少年却后退一步,似无意又似故意地躲了开去。
“母妃。”林墨轩从容不迫地俯身行?礼,“儿子需要处理一下伤口,请恕墨轩先行?告退。”
鲜血顺着少年的指尖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他却浑然不在意。说是处理伤口,但?却更像是他要寻个理由离去。
“你去罢。”冷洛娴也看出?了儿子突如其来的冷淡。她神色复杂地看了林墨轩一眼,回首望向林弈。
林弈面?上愈发显出?几分难堪。
林墨轩却没有顾及父母的眉眼官司。他左手抱着书?,再度欠身致意,随后便消失在父母弟妹的眼中。
姐弟三人面?面?相觑。
冷洛娴面?色不虞,顾不得还未清点完的嫁妆,只向林弈道:“我们回房说话。”
林弈无声颔首。
夫妻二?人相携而去,林家姐妹对视一眼,只得各自招呼侍女?帮忙收拾——她们姐妹毕竟还兼着管家的责任,眼下也只有她们能负责收拾这场面?。
眼看下人们来来往往各司其职,林莫愁拽了拽林莫怜的衣袖,重新提起方才的事情:“哥哥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谁知道他又是为什么犯病。”林莫怜没好?气道,“跑的倒是快。”
“姐姐!”林莫怜无可奈何?地唤了一声,“你们不是和好?了么?”
“我原谅他不代表我认为他正常。”林莫怜冷笑?,“早说过他这个人病态,偏你们都不信。再这样下去……他迟早会把自己逼迫到崩溃的地步。”
“那么……”林莫愁话语未竟,只是抬眼看向林莫怜。
姐妹二?人对视一眼,不动声色地交换了意见。林莫怜微微颔首:“他好?歹是我哥哥,再不管他,我怕他把自己逼疯。”
“姐姐你明明是关心哥哥,怎么就不能好?好?说话。”林莫愁颇为无奈,指了指一旁完全不知究竟的林墨言,“要不要带上墨言一起过去。”
“先不急,万一我失败了,再让墨言去探探口风。”林莫怜看了妹妹一眼,“你呢,自己可以?”
“十拿九稳。”林莫愁点了点头,“我还算有经验。”
林墨言:“……你们究竟在说什么?”
林莫怜:“……”她瞟了一眼一无所知的弟弟,无奈叹息道:“咱们的弟弟,为什么会这么蠢?”
“咱们的哥哥,比咱们的弟弟还蠢。”林莫愁也是深深叹息,“我觉得这是父王的责任。”
林墨言:“……”这话是可以说的吗?
林莫怜眼看着下人们收拾了箱笼锁好?库房,这才与妹妹分别。她略想了一想,也不再另寻时机,径自往林墨轩的院中去。
“难怪墨言说哥哥用功呢!”林莫怜看了一眼林墨轩裹着白?练的右手,又看了看桌案上的笔墨,“我们可是做不来伤着手抄书?的事情。妹妹自愧不如,甘拜下风。”
林墨轩只是一笑?,也不计较妹妹的阴阳怪气:“阿莲来寻我,可是有什么事么?”
林莫怜瞥了他一眼,自顾自地在桌案上寻找,果不其然找到了一个药瓶。她伸手拿起来打开看了看,却没有嗅到花吹雪那独特的药香。
“冰焱。”林莫怜放下药瓶,“父王给了你那么多花吹雪,怎么不用?”
“毕竟伤的是手。”林墨轩神色恬淡,温声解释道,“用冰焱好?的快些?。”
“哥哥当真在乎这个么?”林莫怜却是冷笑?一声,“哥哥若是在乎,根本不会伤了手。”
林墨轩垂下眼。
“所以,那一组瓷偶究竟是有什么特殊的意义,要让你用这种方式毁掉它??”
“没有。”
“没有?”林莫怜挑了挑眉,“你答应过要坦诚的。”
“我答应的是坦诚回答你的‘一个’问题。”林墨轩抬了抬眼,“我记心很好?。”
“你不肯说也没有关系。”林莫怜轻笑?了一声,“我可以猜。”
林墨轩抬了抬手,做出?一个愿闻其详的姿态。
“瓷偶是我们十年前的模样,想来这一组瓷器应当是十年前订做的。”林莫怜徐徐道,“按照时间来看,订做瓷偶的人可能是父王也可能是哥哥。不过瓷偶的主题是中秋团聚……时间过去了那么久,父王应该很清楚母亲不会再来陵国,所以,我认为订做瓷偶的人是哥哥才对。”
“然后呢?”
“要定做瓷偶,首先需要画影描形。就算哥哥过目不忘,但?是要绘制出?每个人的形象甚至还要推测出?我和母亲多年后的长?相,这其中花费的心思可不少。”林莫怜抬眼注视着林墨轩,“如果哥哥只是为了思念母亲,画一幅母亲的图像也足够了。所以,哥哥费尽心思描绘出?中秋宴饮图就是为了送给父王,好?让父王想办法请母亲回府,对么?”
“有道理。”
“不过,如果是仅仅这般,父王和哥哥看到这组瓷偶之后不会是现在这般态度。这之后,还有其他故事。”林莫怜意味深长?地看着兄长?,“十年前,刚好?是哥哥离家出?走的时候。哥哥的离开和这组瓷偶有关罢。”
林墨轩低笑?了一声。
“在夏宁城外的时候我就发现了,阿莲,你真的很敏锐。”少年喟叹一声,“如果,你不是总用这份敏锐来戳穿我的话,我会更高兴的。”
“我们的关系其实也没有那么亲近,戳穿你的虚张声势对我来说是一种乐趣。”林莫怜无动于衷,“让我猜猜看,哥哥会选择捏碎瓷偶,是因为这一组瓷偶曾经在哥哥面?前碎过罢。是父王摔的么……不,这样主题的瓷偶,无论父王如何?生气也不会让它?碎掉。所以,是因为父王的缘故,哥哥失手摔了它?们。”
“之后呢?”
“之后是莫愁的任务。”林莫怜倒也坦诚,“从有限的线索中推测到这一步已经是我能做到的极限了。我毕竟没有办法回到十年前,当然不会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不过莫愁会从父王那里问出?来的。”
少女?眨眨眼:“或者,你愿意直接告诉我,也省了我和莫愁的麻烦。”
“我是不会说的。”林墨轩不为所动。
少年垂下眼,轻轻浅浅地一笑?:“阿莲,我知道你和莫愁是好?意,但?是……这是我和父王母妃的事情,你们没有办法插手。”
“所以,这其中还有母亲的缘故。”林莫怜若有所思,“十年前的事情,应当和母亲没有什么关系才对。如此说来,十年前的事情其实关系到你对父王和母亲的心结。”
——“陵国和你之间,父王选择了你。你猜霆国和你之间,母妃会怎么选择?”
——“我想让你分担责任,我想让你也感受到被父母抛弃的滋味。”
那一组瓷偶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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捏碎的是属于他的那个瓷偶。
林莫怜霍然起身:“你害怕被抛弃!你害怕再一次被父母抛弃!所以——你就要自己选择放弃?”
尊卑
“你害怕被抛弃!你害怕再一次被父母抛弃!所以——你就要?自己?选择放弃?”
林墨轩瞳孔一缩。
少年面上有着?一瞬间?的错愕与苍白, 落在林莫怜眼中却是无声的肯定。少女无力地跌坐回椅子上,喃喃道:“我居然……真的猜对了。”
“林墨轩,你到底在想什么?”
她第一次这样直呼其名。
“嫉妒我的不是你么?想和我争宠的不是你么?现在, 你终于得到了渴望已久的来自父母的关心, 你却说不要?了——那过?去?,你对我所做的一切又算什么?!”
“……抱歉。”
“你说抱歉?”林莫怜自嘲地一笑,“你这样只会让我觉得, 我对你的怜悯、我对你的同情、我对你的原谅, 这一切都是一场笑话。”
林墨轩无言以对。
“你现在也不想要?这些了,对么?你连父母的宠爱都能放弃, 那么我们所谓的手足之?情,于你而言更是困扰。”林莫怜站起身,冷声道, “既然你选择了放弃, 那么——我收回我的关心。”
华服少女把帘子一摔, 头?也不回地离去?。
林墨轩没有去?追。
他沉默了片刻,重新铺纸研磨提笔, 然而手指却颤抖着?始终落不成一字。少年索性搁下笔, 抬手捂住了眼。
阿莲说的一字不错,是他担心自己?承受不住失去?,所以他选择了自己?先放弃。可是, 当阿莲真的甩袖离开?,他还是……心如刀绞。
这样,也好。
早一点了断, 早一点放弃, 早一点不再抱有任何希望。这样,对谁都好。
少年抽出手帕, 拭去?了满面泪痕,起身往正院走去?。
“我求见父王母妃,劳烦替我通报。”
正院中,林弈向?冷洛娴坦白了自己?的所作所为,无一隐瞒。
“都是我的错,若非我一时失言,墨轩也不会……”
“也不能全然责怪于你。”冷洛娴低声道,“口不择言固然不是件好事,但也是人之?常情。能让墨轩误会至此……到底还是因?为我。”
是她先丢下了儿子不管,所以林弈只一时失言便教儿子误以为他的父母都不要?他,这才会义无反顾离家?而去?。
“他当然会怨我,他理?当要?怨我。”冷洛娴容色苍白,“若非是我,他何至于孤身在外流落十年,他怎么会吃了那么多苦。”而她……明明是她让儿子受尽了委屈在先,她却还理?所当然地责怪儿子覆灭了自己?的母国。
“我们要?怎么做?”林弈低声问,“我原以为墨轩……他放下了。他会扯着?我的衣袖说做我的儿子很开?心,他会和我撒娇耍赖说不想去?龙翼司,他会请我帮忙做戏让我配合……我以为,他没有怨我。”
他知道他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对于长子而言尤是如此,可是他看着?儿子从最初的恭谨日渐与他亲近,他以为父子之?间?已经没有了隔阂。
可怎么会……
只一个瓷偶,便让之?前的一切付诸东流。
“你……说的没错,恐怕是我们想错了什么。”冷洛娴却察觉到了些许异样,“我儿子理?应怨我,但是他从来没有怨恨过?我。”
他任凭她折辱,任凭她百般驱策,却始终毫无怨言。
这样的孩子,怎么可能只因?为一个瓷偶就勾起了心中的怨怼?
“一定是有什么我们忽略了的地方。”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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