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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感觉五公主才是太子的最大竞争对手。

    几人讷讷,其实他们此举,未必真如他们所说那般一心为公,人都有私心,不过世人论迹不论心罢了。

    发现荣舒朗根本不是他们想的那般好忽悠,那些他们拿来说服自己,也说服他人的言论,在荣舒朗跟前全然失效。非但如此,荣舒朗看似浑浑噩噩,却懒懒散散将他们驳的哑口无言。

    一人开口时声音有些恍惚,不知是在问谁:

    “你口口声声全是利益,难道五公主和十一殿下身为亲姐弟,二人之间便没有纯粹的亲情吗?”

    舒朗听见外头动静,下床伸个懒腰,面上甚至连嘲讽都没有,边往门口走便道:

    “易地而处,你能生出几分纯粹的亲情?”

    话落,猛地打开门,和外面的人视线对上,露出个灿烂的笑,还不忘朝身后补充一句:

    “我晓得几位有救助十一皇子之心,可至今还未与我说今夜最大的实话。

    比方说,诸位一开始便认定了五殿下与十一皇子姐弟情深,关系亲厚,五殿下是因近日随太子去江南道巡查,鞭长莫及,才叫十一皇子如今陷入风波难以脱身。

    眼见着五殿下要回京了,你们卖力表现,或能在五殿下跟前得两分青眼也说不准,打的是这个主意吧?”

    门外,祭酒面无表情听完此番话,扒拉开舒朗这张叫他上火的脸,身形出现在屋内几人眼里。

    身上直冒冷气,淡淡朝几人扫了一眼,只说了句“随我来”,转身便走。

    他真的,对荣舒朗这个学生又爱又恨,是轻不得也重不得,叫他心里对自己也有了几分恼火。

    不过眼下所有恼火全都有了去处。

    还未走出院门,舒朗便听祭酒寒声吩咐王司业:“速速召集所有师生,在圣人像下集合,老夫有话要说!”

    丁点大的事,朝廷还未有定论,这群学生竟然想纠结人手去宫门口静坐!这是干什么?这是在拿国子学所有师生的前途威胁圣上!这是把十一皇子往绝路上送!

    这群没脑子的东西!

    祭酒身影匆匆离去,十三皇子嘿嘿一笑,跟小狗似的在床上嗅了几下,才踢了脚下鞋子往被窝里钻,嘴里嘟囔:

    “还算懂事,没叫不相干之人沾染本殿下高贵的床褥!”

    舒朗就知道这人事儿精一个,早防着他无故发难呢。

    打着哈欠将挂在角落的衣衫扔过去,自个儿也慢慢整理好衣袍,催促道:“起来了,没听见祭酒方才说甚?”

    十三皇子愤愤的用拳头捶床,咬牙道:“叫本殿下逮住机会,定要好好叫带头闹事的长长脑子!”

    这他娘的都什么事儿啊?他和祭酒司业在外头听了半晌,连荣舒朗这种纨绔都明白的事,那些人被猪油闷了心,蒙住眼睛带着同窗就往死路上冲?

    作者有话说:

    舒朗:你说清楚,什么叫我这种纨绔都明白的事?难道你以为自己境界有多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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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章 娶妻标准

    人一旦到了群体里, 智商会严重降低。

    一个时辰前,祭酒出了舒朗他们院门,便叫王司业带人去搜查那五个学生的寝舍, 从几人床铺底下搜出一封已经签了四十二名学子大名的请愿书。

    祭酒大怒。

    不管是单纯是因为热血又天真,满腔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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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主义,轻易被挑头那几人满嘴的仁义道德天下为公所忽悠, 决定跟着他们搞大事。

    还是那些出于私心,或是想借机投靠十一皇子, 或是想以此讨好十一皇子的亲姐五公主,或是十一皇子的人在其中搅混水。

    祭酒一个都没打算轻轻放过,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于是便有了眼前这幕。

    舒朗和十三皇子站在人群中, 四周被火把包围, 周围人脸上神色晦暗难明。

    前头柳司业依照搜到的名单喊在场学生出去审问,名单长到喊了一炷香时间都没喊完。被带走的学生或沉默以对, 或悲痛喊冤, 面目丑陋, 姿态狼狈,叫人心惊。

    舒朗看周围一张张惨白的脸, 就知祭酒这招效果有多好。

    想一个时辰前, 他一开门, 瞧见那五个平时见了他鼻孔朝天, 仿似他是什么脏东西,多看一眼就会污了他们身为高贵的甲班学生的双眼之人,面带微笑出现在跟前,和他打招呼时礼仪周全, 眼里全然没了往日的不屑, 便猜测来者不善。

    才叫十三皇子去寻祭酒来。

    免得待会儿打起来, 祭酒偏袒好学生,认定是他挑的头。

    可舒朗万万没想到,那五人所图甚大,想忽悠他跟着去干那种蠢事。

    事已至此,能及时发现并制止,没叫事情发展到无法挽回的局面,有一半儿功劳是歪打正着来的。

    在场之人唯恐被牵连,战战兢兢,气氛紧绷到了极点。恐怕只有舒朗和十三皇子还能躲在人群里无视现场肃杀的气氛,听着周遭火把荜拨声,互相靠着打瞌睡。

    今夜,注定无人入眠。

    除了舒朗和十三皇子这两没心没肺的。

    此事过后,国子学一连好些天气氛压抑,连后山跑下来找食吃的野猫都不喵喵叫了。

    想起那些至今还未回来复课的学生,国子学内颇有谈十一皇子色变的架势。舒朗也没顶风作案,老老实实当了几日好学生。

    直至这日休沐,舒朗大清早叫人准备了满满两大车礼物,打算待会儿亲自走一趟柳家,探望和离后成了京城名人的母亲。

    母亲与荣伯爷和离这回事瞒不住人,柳家也没打算瞒着,虽不说大肆宣传,可旁人问起,柳家也会将实情和盘托出。

    坊间近日便对此事议论纷纷,有人觉得柳家做事不讲情面,柳家女儿只能与人同富贵,不能共贫苦,和离一事给柳家人几代积累的文坛清誉抹黑。

    有人对此拍手称快,认为荣伯爷做事太不地道,若是自家遇上这样的姑爷,岂止要和离,和离前还要打断对方的腿再把人倒吊起来,看看他脑子里能控出几斤水!

    不管外面传的多离奇,柳家老爷子都不会将这些放在心上。

    老爷子见了舒朗心情大好,拉着他便要一道儿小酌几杯。

    舒朗一听就愁了,一大清早小酌几杯,看来外祖父最近真是被外祖母管的太严,已经馋到看见他眼睛都冒绿光的地步了。他小声提议:

    “酒我是不爱喝的,不习惯那味儿。您可以稍微喝两口解解馋,回头外祖母问起,便说是我拿来孝敬您,硬拉着您一道儿喝的,您盛情难却,只是沾沾嘴意思意思,没真喝,您看这样可行?”

    可太行了!

    老爷子心情一好,平日在外头多严肃的一人啊,拉着舒朗话都密了许多,说到激动处,大掌一拍,不屑道:

    “狗屁的给柳家清誉抹黑!我柳家历经两朝,几代人积累起来的名声,是用来护佑我柳家儿女世代相传,生生不息的!可不是为了所谓清誉硬生生毁了我女儿一辈子,活人被名声这种东西带累,一辈子不得畅快,简直迂腐!迂腐之极!”

    舒朗早对外祖父威名有所听闻,可百闻不如一见呐,听听这话说的,多敞亮!

    果断给他老人家满满的再斟一杯双手送上。

    美酒在怀,外孙仰慕钦佩的眼神在侧,想起他在国子学当祭酒的老友前日私下给他透露消息,言及外孙前段时日及时阻止了一场大麻烦时的称赞,柳老爷子心情前所未有的畅快,开口时便不再将舒朗当小孩子待,认真问他:

    “前日你兄长与我长谈时言及,荣桥掺和十一皇子那事太深,若事情私下平稳度过还罢了,可如今闹的沸沸扬扬,十一皇子将来如何不好说,荣桥指定要吃挂落。

    这种当口,你兄长与五公主的亲事怕是没指望了,他打算进宫陈情,主动退出竞选,免得回头被人看了笑话,你如何看?”

    荣家最近闹的笑话已经够多了,一桩更比一桩可笑,荣舒堂要脸,不想自己身上再来一桩更可笑的叫人当茶余饭后的谈资。

    老爷子担心的是大外孙退出后,小外孙见有机可趁,又眼巴巴凑上去,那荣家的脸可就丢尽了!毕竟小外孙对五殿下那股劲儿,但凡亲眼所见之人,没一个相信他真的能轻易放下。

    又联想到荣桥为了宫里那位做的疯狂事儿,老爷子真的害怕这孩子在男女之事上学了他老子去。

    舒朗眨眨眼,想明白老爷子的用意后,摇头失笑:

    “您也瞧见了,我这人没甚大志向,心思全用在吃喝玩乐上,说好听了是小孩子心性,说难听了是胸无大志。于殿下而言,我不在她的选择范围内,于我而言,殿下她并非我良人。”

    “又有何强求的必要呢?累人累己。”

    老爷子见他说的认真,仔细打量片刻,确定他说的是真心话,终于放下心来,用力拍拍舒朗肩膀,挥手赶人:

    “行,拿得起放得下,是我柳恭敛的好外孙!改日外公亲自上山去给佛祖上柱香,谢谢他老人家保佑你们兄弟二人没学了荣桥那王八蛋一身小人德行!去吧,莫叫你娘等急了。”

    临了,还不忘亲自动手,用帕子沾了酒给舒朗手腕和耳后抹上,叮嘱道:

    “先这样在你外祖母跟前晃一圈儿,再转弯去你娘院里,懂吗?”

    那可太懂了,做戏做全套,背锅背到底,他外祖父是一点儿不给自个儿留后患,老奸巨猾着呢。

    舒朗今日前来,主要目的便是陪他娘柳氏去寺庙上香祈福,行至他娘未出阁时居住的院子时,发现人已经穿戴妥当,一副随时都能出发的样子。

    舒朗见她气色红润,步履从容,身边伺候之人面上带笑,便知她过的很好,没被人为难,放心下来半玩笑半撒娇道:

    “都怪外祖父,一大早拉着我饮酒谈心,耽搁了时辰不说,我还被外祖母好一顿埋怨,说我跟外祖父两成日没个正形的凑一起尽叫她老人家操心了,您说我冤不冤?”

    柳氏只稍一想便知父亲与儿子玩得什么把戏,也不戳破,连哄带催:

    “回头叫你外祖父给你相看个好人家的姑娘做媳妇儿补偿你行不行?咱们趁着凉快上山,免得日头毒起来赶路遭罪!”

    就为这句话,舒朗直到了半路,还在马车上跟他娘理论:

    “外祖父的眼光行不行啊?我可不想要个成日拿棒槌追着我揍的夫人!夫人说啥是啥,在家连个反驳的意见都不敢提。还管东管西,这也不准,那也不行,规矩多到没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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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人一生气,我说话是错,不说话也是错,就连喝口水也是不关心她的证据。太遭罪!”

    被夫人追着揍就算了,还能勉强挽尊一句“此非惧内,实乃尊重夫人也!”关键是外祖父他想过反抗的,且尝试反抗过,结果被他夫人毫无悬念的用武力镇压了!

    简单来说,就是他压根儿打不过柳老夫人!

    舒朗不敢想他有一个比他彪悍,比他更像男人,武力值超高,一拳能打他三个的媳妇儿是怎样一种场景。

    这话叫柳氏乐了一路,等到了山上,柳氏瞅了一眼在前头不停和寺里相熟和尚打招呼的儿子,小声跟姜嬷嬷道:

    “你说以前咱们怎会认定他对五殿下情根深种?”

    这压根儿就是还未开窍,没咂摸过男女情滋味的呆子才能说出的话!

    姜嬷嬷也跟着乐,扶着柳氏迈过门槛儿,同样小声道:“二公子生性单纯,一生不知愁滋味也很好。”

    这话不知拨动了柳氏哪根琴弦,情绪忽然低落下来,行至大雄宝殿前,抬手招呼儿子过来,耐心道:

    “娘待会儿要为你大哥祈福,愿他能得一美满婚事。你此刻且与娘说说,你想寻怎样的媳妇儿,娘也一并为你求了。”

    看来荣舒堂的决定柳氏也是知晓的,依照柳氏的办事效率,眼下应该已经着手帮大儿子相看人家了。

    柳氏怕儿子出口又是混不吝的话,还特意提醒:

    “国师曾说过,每月初一的签文最有灵性,切勿浪费这宝贵机会。”

    舒朗不想柳氏为他太过费心,认真想了下,要求还真不少:

    “首先得是个瞧着便很温和,叫我一眼看了就想保护的姑娘,咋咋呼呼上房揭瓦的我可遭不住。个儿不能比我高,我怕她气急了抬手就能揍我脑袋,但也不能太矮,免得我和她说话要一直弯着腰,累得慌。

    力气不能太大,我怕她揍我的时候,我反抗不了,一辈子都被压着打,憋屈。但也不能太柔弱,走几步路便大喘气要人扶的可不行,和我玩儿不到一起去不说,还得我处处忍让,麻烦!

    家世的话,小门小户最好,规矩少,没人拘束我。一定要有一双明亮的眼睛,最好笑起来弯弯的,让我瞧了就欢喜!”

    柳氏:“……”

    柳氏沉默,她再次试图将这些特征往五公主身上比,可惜没一点能对上号!所以说他儿子以前都在想什么啊?

    这些都不重要,眼下柳氏只想问一句:

    “守光啊,你是选玩伴呢,还是找媳妇儿呢?”

    舒朗还未回答,身后便传来爽朗的笑声,伴随着一句:

    “夫人,您这话也不对,就算是玩伴,守光也不是按着这个要求寻的啊。您瞧瞧我家十三,除了个子比他矮,哪一点符合守光的条件?二人还不是玩的很投缘!”

    不但不符合,还是反着来的。

    “何况十三还小,将来未必会比守光矮,对吧?”

    说到最后,视线已经定在舒朗身上,太子眼含打趣,等着舒朗回答。

    舒朗无视了在太子身后朝他龇牙咧嘴的十三皇子,躬身回道:“毕竟是找媳妇儿,不是找玩伴。”

    作者有话说:

    人到了群体里,智商会严重降低——《乌合之众》

    第35章 修罗现场

    十三皇子这人爱凑热闹, 听舒朗如此说,拽一把太子衣袖增强自个儿存在感,等太子视线终于落他身上时, 挺胸抬头,骄傲道:

    “太子哥哥,您瞧荣二这人多没意思, 找的媳妇儿一点不合群,将来别家夫人都不乐意带她玩儿, 我就不一样了!”

    太子似是觉得好笑,神情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顺着他的心意问:“哦?哪里不一样?”

    十三皇子十足得意道:“我的媳妇儿, 首先得身体健壮!我被人欺负的时候她得站出来帮我打回去, 打不打得过先不说,肯定不能躲身后看我挨揍。一身功夫就算比不上我, 也不能差太多。

    我喜欢老实的, 没什么心眼儿还听我的话最好, 心眼儿跟蜂窝似的那种压根儿不考虑。还要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带出去能帮我挡酒最佳。

    哦, 还得人勤快, 我已经够懒散了, 她得主动帮我处理身边所有杂事, 交给旁人我不放心。至于家世的话没别的要求,门当户对的前提下能多简单就多简单,千万不要有一堆奇怪亲戚整日上门,搅得我日夜无法安宁。”

    所有人:“……”

    柳氏忧愁的看看自个儿儿子, 再看看十三皇子, 心说这都什么倒霉孩子, 提的都是人能想出来的要求吗?就这,十三皇子还有脸说她家守光找的媳妇儿不合群,听听他自己找的这位,就合群了吗?

    合吗?

    待会儿在佛祖跟前可千万管住嘴,别真一个秃噜给守光求个他的“梦中情媳”,万一哪天佛祖显灵,她得少活十年!

    柳氏的想法代表了在场所有人的心思,但他们不好开口,只太子笑道:“倚温,你这找的是管家,不是皇子妃。”

    十三皇子肯定道:“皇子妃不就是将来给我管家的吗?”

    太子张张嘴,最终叹息一声,轻拍他后脑勺,无奈道:“不懂就不懂吧,也挺好。”

    转而对一旁看热闹的舒朗道:“守光,孤此次下江南道巡查,偶得一副弘法大师新作,寄存在住持手里,现下要带倚温一道儿去瞧瞧。

    正好老三,老五和十一他们都在,趁此机会,介绍你们重新认识一下可好?”

    单是听这名单,已能想象是何等的修罗场,依照本心来说舒朗是拒绝的,别说弘法大师新作,便是持灯国师大作,这种情况下舒朗也无心去掺和一脚,没得给自个儿惹麻烦。

    可太子一片好意,他没合适理由真拒绝不了,便乖巧道:

    “那就有劳殿下了,听闻弘法大师近年来深居十丈楼,完善他的美人图,非绝色美人不见。殿下此次得的也是美人图吗?”

    太子笑的有几分神秘,先卖了个关子:“待会儿瞧了便见分晓。”

    一行人辞别柳氏,往住持的院落走,远远地柳氏还能听见她儿子对十三皇子嘀咕:

    “你说住持好好一大和尚,收藏人弘法画师的美人图做甚?说他用来品鉴学习对方作画技巧的,我可不信!”

    十三皇子嘿嘿笑了几声,十分猥琐道:“难道因为对方是弘法,他是德明,惺惺相惜?”

    这话着实混不吝,弘法画师于江南十丈楼,人间最盛的烟花之所扬名,弘的是七情六欲之法。他每一幅被人争相效仿的画作,皆是将人内心深处极力掩藏的欲望放大千万倍。有的人看了爱不释手,想反复把玩,有的此生不敢看第二眼。

    因而名声大盛。

    和千佛寺的住持德明大师弘的可不是一个法。

    柳氏心说这两孩子太口无遮拦,回头定要好生教训才是,就见太子转身,后脑勺一人给了一巴掌。柳氏心底莫名爽快,转身进了大殿。

    被太子亲自动手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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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两人果然不敢再背后嘀咕人是非,舒朗还很识时务的凑到太子旁边,恭维他:

    “听闻殿下此次江南道巡查遇到诸多问题,都被您妙手一一解决,离开当地前,还有百姓自发送了您万民伞,被您所救的百姓依依不舍,追随您十里地才被劝回去,真了不得!”

    太子身量高,居高临下,斜睨舒朗一眼,认真点评道:

    “你这吹嘘拍马的功夫,和十三一个水平,往后别拿出来丢人!”

    被嫌弃了,舒朗也不气馁,换个话题接着道:

    “听闻三日前西街连夜动工,如今每日无数百姓去那里瞧热闹,仿似在建的他们自家宅子一般上心。不知何时能完工?守光也想去瞧瞧补上最后一块缺陷的完整拼图是何等瑰丽壮阔。”

    这就要说到三日前太子殿下回京一事。听闻当时太子一进宫便求见陛下,将地契呈交上去,言及一切都是他之过,差点耽搁了朝廷大事,请父皇责罚。

    但这又关太子何事呢?

    烈火国使团进京的消息是在太子下江南后传来的,当时太子有多忙,朝中众人全部看在眼里,深觉殿下一时忘了也情有可原。

    负责修建西街的官员拿不到那块儿地契,原本想找荣伯爷说情,叫荣舒朗交出地契,也好尽快完成差事。谁知经过十一皇子一番转圜,得知地契在太子手里,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若东西在荣舒朗手里,他们还能威逼利诱,总有办法快速拿下。可在太子手里,只能咬牙自认倒霉,用了六百里加急,请示太子关于西街地契之事。

    结果消息到江南时,太子正带人进了密林,和当地土著的谈判进入焦灼阶段,消息根本送不到太子手上。一来二去的,事情终于在三日前太子进京后才得以解决。

    好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至于十一皇子?那又关太子殿下何事?是太子叫他去帮人牵线的,还是太子让他没钱可用的?

    太子似笑非笑看了舒朗一眼,告诉他:

    “肯定会赶在使团进京前修建完工的。”

    舒朗被瞧了这一眼,就老老实实换话题:“听殿下的意思,三殿下还没回军营吗?”

    按理说三皇子是为了十一皇子之事回京,眼下十一皇子之事已经解决,三皇子该回他的军营才是。

    闻言,十三皇子抢着跟舒朗分享他得到的消息,说的那叫一个抑扬顿挫,阴阳怪气,激动处甚至用上了夸张的吟唱手法:

    “三哥这回叫十一哥丢了好的脸,十一哥虽然不知用何种法子说服五姐帮他赔偿了那些商家损失,但十一哥的损失不可估量啊,自然是记恨上三哥了。

    要我说太子哥哥就是心太好,偏要将那三人凑在一起,叫他们解开误会,免得往后一家子姊妹闹了嫌隙叫人钻空子。这才强留了三哥几日,借着弘法画师组了这个局。”

    舒朗完全没抓住重点:“那你厚着脸皮跟过来做甚?”

    十三皇子回答的理直气壮,叉腰得意道:“自然是来看热闹的!”

    说罢后脑勺又挨了太子一巴掌。

    太子下手有轻重,十三皇子完全不当回事,嘿嘿一笑,很像地主家的傻儿子,拉着舒朗到前头说小话:

    “荣二,你就不好奇十一哥到底许了五姐什么好处吗?那可是几百万两银子,即便是百宝阁也遭不住这么造啊,我可不信五姐会白白送出去!要不,我们……”

    舒朗一听就知他又想搞事,果断摇头,并转手将十一皇子给卖了:

    “太子殿下,十三殿下他想……唔,唔,他……唔……”

    好吧,十三皇子确实武力值高,捂住嘴的前提下,舒朗暂时拿他没有办法。

    不管十一皇子许了何种好处出去,五公主此时出面替十一皇子担下此事,已然名利双收。

    于名上,一个爱护幼弟,深明大义的名声跑不掉,往后十一皇子再做出不利于她的举动,便是十一皇子狼心狗肺忘恩负义了。

    于利上,此举不仅得到京城半数百年老字号的感恩,更得到他们的信任,其间好处一时半会儿数不清。

    这都不关他事,一行人进了主持院子,热热闹闹互相见礼后,三皇子也对舒朗说了那套:

    “算起来你我都是一家兄弟,我虚长你几岁,往后唤我一声三哥,你便是我荣家二弟,见面不必过于拘谨。”

    五公主还是那副冷冷清清的样子,也对舒朗道:“五妹,荣二哥。”

    简单粗暴。

    依着年龄算,舒朗虚长五公主一岁,她是五妹,他是荣二哥,也没错。

    可舒朗当初没应太子,后来没应十一皇子,眼下也不会应这两人,只躬身回礼:“是,三殿下,五殿下。”

    这些人可不管舒朗应不应,一口一个“荣二哥”“荣二弟”的唤,连他们带来的下人见了舒朗,也恭恭敬敬唤他一声“二公子”。一会儿“二公子请用茶”,一会儿“二公子请用点心”,唤的舒朗满脑子都是“二”,觉得这辈子都没如此集中听过这么多针对自己的“二”。

    二就二吧。

    舒朗决心不掺和他们皇家事,把自己当成个只会吃吃喝喝的工具人,安心降低存在感,听他们对着弘法画师的新作从各种意想不到的角度品评。

    此次太子得来的这幅红尘十丈图,和弘法以往的画作皆有不同,画作不再专注于放大人内心的欲/望,而是着眼全局,开始有了欣欣向荣之感。

    听几人从作者的心境到意境到内容到技巧全方位品鉴,品鉴的同时,还能夹枪带棒的攻击对方观点,顺带攻击对方人品。十一皇子屡屡针对三皇子,五公主谁都不爱搭理,十三皇子两头挑唆,看热闹不嫌事大,太子仿若没听见他们话语间的火药味,安静赏析。

    舒朗啧啧称奇。

    他对弘法的画作只闻其名未见真容,只瞧了一眼,便觉画中一草一木皆透出勃勃生命里,叫人心中欢喜。

    这就够了,再多的他也看不出。这幅画眼下对他的吸引力,和手里这块怎么都咽不下的点心一般无二。

    哎,住持大师这里的点心,由着他老人家的心意添了许多对人身体有益的草药,健康是真,可难吃也是真。

    想起隔壁院墙角下埋的几十架鸡骨头,他就没法儿理直气壮嫌弃住持精心研制的点心。

    舒朗一块小点心在第十口还没吃完的时候,住持突然开口问他:“施主的佛牌可还随身携带?不若一道儿与两位殿下的置于佛前供奉些时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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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章 始见国师

    佛牌舒朗一直戴着, 闻言从颈间扯出,拿给住持看,颇有些感慨道:

    “大师果然是杏林高手, 这东西治失眠真有效,打从戴了它我沾枕头就睡!”

    太子不知何时站在两人身后,闻言轻笑, 拿起舒朗那枚佛牌细细把玩,低声道:

    “治失眠?国师亲手雕刻的佛牌, 何时沦落到治失眠的地步了?”

    舒朗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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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师,这不是您师弟的杰作吗?”与国师何干?

    住持淡然道:“没错,国师确乃老衲师弟。”他出家人从不不打妄语。

    舒朗又问太子:“殿下怎知这佛牌出自国师之手?”

    太子从颈间扯出同样一块佛牌递至舒朗眼前, 脸色有几丝复杂:

    “国师待你倒是不薄, 这样的佛牌天下仅有三块,乃国师早年游历途中偶得一雷击木所制, 据传此木有灵, 经国师亲手雕刻, 于佛前供奉数年,便有了镇魂, 守神, 凝心之功效。”

    听太子说的神奇, 舒朗好奇接过他手里那枚佛牌细细观察, 确实从雕刻风格与手法上能瞧出两者同出一源。

    不过他那枚上头雕的是祥云纹,祥云将散未散,将凝未凝,似是来股风便会散, 却也随时能积云成雨, 端看人如何想。

    而太子那枚雕的乃一只雄狮, 半睁着眼,神情似冷漠,又似孤独,矛盾的很。瞧着浑身疲惫,又好似随时会觉醒,凶猛的成为狮群的领头者。

    舒朗手握两枚佛牌时,心里隐隐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一闪而逝,想抓住时却又好似方才无事发生。

    在抬头时,将东西还给太子,只好奇道:“那还有一枚在哪儿呢?”

    那边几人的唇枪舌剑,阴阳怪气,不知何时停了,闻言五公主缓缓走近,从颈间解下佛牌置于舒朗眼前,在其他人惊讶的眼神中,清冷道:

    “在我这儿。”

    舒朗接过细细打量,五公主这枚上头雕的乃一株草,随风微微摇摆,似与疾风骤雨抗争到底,坚韧不屈的劲草,又似随时顺风而行的墙头草,端看人如何想。

    五公主见他皱眉,不知出于何种心理,解释了一句:

    “我九岁那年因一场风寒断断续续在床上躺了一年,国师怜悯,便以佛牌相赠,听闻有宁心静气之效。”

    舒朗想起五公主的身份和她的经历,总觉得此“宁心”非彼“凝心”。

    既然五公主的是凝心,再想想他本人的来历和佛牌到他手里的时间,细思原身“三魂缺胎光”的说法,岂非是镇魂?

    那么,太子所谓的“守神”又是何缘故?神志不稳么?怎会如此?

    舒朗正思量间,就听十三皇子不满的嚷嚷开了,指着三人的佛牌满脸委屈道:

    “为何你们三人都有,就我没有?我也想要和太子哥哥一样的牌牌!太子哥哥和五姐有,我能理解,为何连荣二都有,我却不能有?他除了比我会玩儿,哪点比我强?”

    一手指着舒朗,十足难过,像是被如父如兄的太子哥哥给隔离在外了一样,有史以来第一次发现这回事,叫他无法接受。

    太子轻斥:“十三,不可胡闹!”

    十三皇子倔强的扭过头不说话,看向舒朗颈间露出的细绳,目光幽幽,大有趁其不备抢过来自个儿珍藏的意思。

    见舒朗投向他的目光十分不善,十三做投降状,嘴里不停嘟囔:

    “这年头怎的连国师都偏心眼儿呢?我小时候也常生病啊,怎不见他也送我一枚叫我平安顺遂心想事成呢?”

    太子还未来得及出生呵斥,外头便传来一道爽朗的笑声:

    “殿下不必苦恼于此,您想要的一切,已经有人为您双手奉上,何须求助外物,反伤了真诚待您之人的心?”

    话落,人已站在屋内。

    来人一身寻常僧衣,生的并不高大,面庞偏黑,笑起来露出一嘴大白牙,十分康健的模样,很有几分乡间农家青壮汉子的气质。只一双眼睛十足明亮,仿似能照透黎明前最后黑暗一般,叫人一眼便生出几分信赖。

    舒朗察觉来人不简单。

    像他这种人,很难第一眼就对陌生人产生莫名其妙的信赖感,何况对上那人眼睛,他竟有几分亲切。

    亲切?那真太可怕了!

    正暗自琢磨来人身份时,便见太子与五公主上前,口称:“国师!”

    住持也起身与来人见礼:“师弟今日怎的有空出门?”

    其余人表情几乎和舒朗差不多,完全没想到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甚至有些农家气质的老实汉子,竟是传闻中夜观天象,手测国运,行踪神秘,甚至会羽化飞仙的持灯国师!

    这着实有些幻灭。

    几人上前见礼时还有些恍恍惚惚,舒朗这才想起住持这院子左边是他以前借住之所,右边便是传闻中国师的落脚处。

    住持似是看懂了这些孩子的失落,笑着解释:

    “师弟常年在外游历,于蜀中田间和农人种过地,于岭南十万密林孤身寻过药,于茫茫沙漠奋勇追杀叛贼,于屈子河畔与人赤膊赛龙舟,自是无法长成诸位所想那般白衣翩翩,弱不禁风模样!”

    持灯国师用远超几人想象的平易近人解释道:

    “本想出来走走舒展筋骨,听闻你这边格外热闹,便不请自来咯!”

    完全没有传闻中“高冷,不可接近,陛下想见一面都得提前焚香沐浴”的样子。

    可怜的不知情四人感觉今日三观受到了严重冲击。

    哦,舒朗也在几句话的功夫快速接受了国师的新人设,现场只余下老三,十一,十三皇子三人,明显还没缓过神儿来,恍恍惚惚挤作一团,难得能互相给彼此一点安慰。

    待几人落座,国师目光从五公主和太子身上扫过,朝挤在那头的十三皇子一笑,最后落在舒朗身上,温和道:

    “施主近日没进佛堂跪经吧?”

    这事打从舒朗醒来就停了,舒朗不耐烦那些磨磨唧唧的东西,让他有种浪费本就不多的生命之感。加之先前在山上待着,后来又进了国子学,没人能管他,便彻底将此事置之脑后。

    原本觉得理直气壮之事,对上持灯那双明亮的眼睛,不由生出几分心虚来。

    国师见舒朗不答,伸手替他将露在脖颈外头,之前遭了十三皇子觊觎的半截儿细绳整理好,似无意,似有意,在他额上轻点三下,笑容十分淳朴道:

    “点一点,百病消。”

    又道:“能守住心,克制行为,跪与不跪,无甚区别。施主,您该长大了。”

    舒朗很疑惑。

    方才一瞬间,他好似真有传说中“灵台清明”之感,尽管那感觉一闪而逝,快到让他几乎以为是错觉。

    眼下抬眼瞧这和尚,总觉得对方神神叨叨的,不是江湖卖艺人耍假把式骗人的神叨,而是每一句都意有所指的神叨。

    他怀疑是自己多心,才会看每个人都觉可疑。

    而在其他人看来,这就是神秘的国师对舒朗做了一场祈福仪式,祈愿他百病全消,身体康健,至于最后让荣二快点长大那句,被他们自动忽略了,因为荣二不管以前还是现在,在他们眼里真就是个一心只有吃喝玩乐没长大的孩子啊,国师那么说简直再正确不过了好嘛!

    抱团三人纷纷露出羡慕眼神,不约而同的想:“荣二怎就如此好运呢?”

    尽管国师的长相和他们所想大相径庭,可国师的能力毋庸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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