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看些闲书,平时我跟她爸爸在家,也不怎么跟我们聊天。”
姑姑道:“小姑娘大了嘛,你看我们家褚让,天天烦死人了。”
温辞听着两位长辈闲聊,轻轻叹了声气,一旁的褚让不乐意地驳了一句:“我怎么烦人啦!”
“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姑姑笑着念了句。
“不是舅妈先问我的么。”褚让索性拉着温辞站了起来:“姐,我们走,去你房间聊,不烦她们大人了。”
姑姑往她屁股上拍了一巴掌,“你这孩子。”
温辞的房间靠南,阳光晒得地板都发烫,褚让干脆躺在床上:“姐,你想不想出去玩?”
她跟着躺在一旁,闭着眼说:“不想。”
有些事,不去想,就不会有妄念。
“骗人。”褚让翻了个身,往她腰上戳了一下:“我下午跟同学约好了去游乐园,你跟我一起去呗?”
温辞不怕痒,动也没动,从喉咙里溢出一声笑:“干吗?又找我替你打掩护啊。”
“你去不去?”褚让试图说服她:“听说那儿的水族馆还有美人鱼表演。”
“你不是去游乐园吗,怎么又成水族馆了。”
“游乐园里也有水族馆啊。”褚让晃着她胳膊:“我都跟人约好了,你不跟我去,我妈肯定不让我出门。”
“我跟你去,我妈也不一定让我出门啊。”
温辞的语气很平静,可不知为何,褚让却听出几分清醒的失望,但她到底年纪尚小,不懂其中缘由,只是不停撒娇,“姐,好姐姐,求你了,你都在家闷了一个多月了,再不出去都要发霉了。”
到底是架不住这么软磨硬泡,温辞勉强松口:“那你自己去说,姑姑跟你舅妈都同意了,我就陪你出去。”
“成!”褚让乐颠颠跑出去。
客厅和卧室离得不远,温辞只听见她跟姑姑撒同一套娇,柳蕙说了一句天气怪热的。
她重新闭上眼,没再刻意去听,昏昏欲睡之际听见开门声,褚让径直跑了进来。
她像一阵风,一阵自由的风,将温辞彻底包围。
“搞定了,吃完饭我们就出发!”
温辞有些意外,“我妈也同意了?”
“当然啦。”褚让没说是怎么说服柳蕙的,心思全都放在了下午的出游,吃过饭便要拉着温辞出门。
姑姑交代了几句,温辞看向柳蕙,她表情和平时无异,眉目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早点回来。”
她下意识攥紧手,心口的枷锁似乎也变得更紧了,垂眸“嗯”了一声。
褚让一路情绪高涨,在车上注意到温辞的异样,很是好奇:“姐,出来玩还不高兴吗?”
“当然高兴啊。”她看向车外,树影一闪而过,嘴里喃喃道:“只是高兴也是有代价的。”
褚让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她轻描淡写地说。
游乐园建在城西,前年跟隔壁水上乐园合并之后,成了安城当地最大的游乐场所。
褚让跟同学汇合之后,简直像撒欢的鸟儿,温辞拉都拉不住,跟着她爬上爬下。
不知不觉间,堵在心口的那股郁气伴随着过山车涌上高空带来的失重感逐渐散去。
她脸上的笑意多了,笑声更明显了。
“姐!”
温辞一回头,褚让捧着同学的相机站在不远处,“咔嚓”一声,将她的笑容定格在这一瞬间。
“好看啊!你要多笑笑。”褚让把相机还给同学:“等照片洗出来了,记得把我姐的照片给我啊。”
同学笑笑:“没问题。”
“呀,快三点了!美人鱼表演要开始了。”褚让忙拉住温辞:“走走走,可不能错过。”
水族馆在园内最角落,靠近水上乐园的西门,暑假是游玩的高峰期,温辞站在人群中,明显感觉馆内的冷气有些不足。
四周多是小孩子,看到美人鱼从玻璃后方沉入水底,全都啊啊叫了起来,还有小孩坐到父亲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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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辞视野被遮挡,只能侧过头,从人群里的缝隙里看到在水中游动的美人鱼。
澄澈的池水中,美人鱼蓝色的鱼尾在水中摇曳摆动,裸|露的上半身像一块浸在深海之中的羊脂白玉。
“啊啊啊啊啊”褚让已经疯了:“怎么还有男美人鱼啊”
人鱼从池底缓慢向上游动,脊背的线条流畅又漂亮,他好像天生就生在水中,手臂纤长,鱼尾优美而动人。
五彩斑斓的小鱼从他周身匆匆游过,他摆动着鱼尾,和另一条美人鱼在水□□舞,转过身的瞬间,池中的光影落了过去。
温辞怔住。
她下意识挤开人群往前走了两步。
“姐!”褚让匆匆挤过来,“怎么了?”
温辞盯着池水里的美人鱼。
男生表演完一支舞,松开同伴女生的手,缓慢靠近玻璃前和观众互动,黑发在水中如海藻般顺滑,眉目英俊而清晰。
是卫泯。
男生的五指修长,没有像同伴一样做出飞吻的动作,而是贴在玻璃上,等着小孩子尖叫着冲上前去和他击掌。
银蓝色的鱼尾斑斓耀眼,不停在温辞眼前闪烁,她像是入了迷,视野里只剩下池中的他和站在玻璃外的她。
寂静的深海里,他是蛊惑人心的美人鱼,而她是甘愿俯首称臣的信徒。
“啊啊啊啊啊啊!”
褚让连连尖叫拉回了温辞的思绪,意识回笼的那一刻像是夏日里的一道闷雷劈了下来,电流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她脸红耳赤,心跳大乱,褚让还在一旁拽着她的的胳膊发疯,“腹肌八块腹肌我天我天!”
男生的身形很优越,肩宽腰窄,手臂摆动间背肌若隐若现,是恰到好处的力量感,不会显得夸张吓人,也不会让人觉得过分壮硕。
放在他身上,一切都像是刚刚好。
温辞一秒挪开了视线,心跳快到失控,只觉得场馆里闷得慌。
美人鱼表演时长有限,短暂的互动结束,男生摆动着胳膊,逐渐远离人潮,像童话里的美人鱼,永远被禁锢在深海之中。
从水族馆出来,褚让还意犹未尽,拿着相机不停翻看,一边看一边点评:“这脸啧啧,这腹肌啧啧啧。”
简单的文字也有画面感。
温辞的脑海里像是在播一场被按下循环播放的电影,那道银蓝色的身影久久挥之不去。
她脸颊发热,仰头看天空的太阳,午后的光线愈发刺眼,温度也更高。
是热吗?
是太阳吗?
她也分不清。
一直到天黑,褚让才算玩到痛快,温辞在游乐园门口看着他们都上了车才打车回去。
到家时,柳蕙和温远之都在客厅,像是在特意等着她。
温辞放下钥匙,“爸,妈,我回来了。”
“吃饭了吗?”温远之放下报纸,站起身:“你妈妈给你留了饭菜,我给你热热?”
温辞有些受宠若惊:“谢谢爸爸。”
她先去洗了澡,出来时饭菜已经热好,温远之不在客厅,柳蕙还坐在那儿看书。
“我爸睡了?”
柳蕙“嗯”了声,放下书走到餐桌旁,盯着她看了几秒:“怎么感觉好像晒黑了?”
“有吗?我都没有晒很久。”
“玩得开心吗?”柳蕙并不在意女儿的回答,自顾接道:“褚让下学期就要中考了,今天你们出去,你姑姑还在念叨她整天不知道学习,你作为姐姐,应该多管管她,而不是这么纵着她。”
一天的好心情到此为止。
温辞的灵魂像是在这一刻被抽离出来,白天快乐的她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刻坐在家里被枷锁束缚住的温辞。
听见她没什么起伏的声音:“我知道了。”
“去年夏天你跟褚让去爬山,结果中暑摔下台阶连军训都没有参加,这才多久,你就忘了吗?”柳蕙盛了一小碗鸡汤放到她面前:“这两天天气热,就别往外跑了,在家里多休息休息。”
鸡汤还冒着热气,香味飘了出来,温辞却只闻见酸味,她皱了皱鼻子,忍住鼻酸,重复道:“知道了。”
“吃吧,吃完早点休息。”
“嗯。”她低着头,手紧紧捏着汤匙,眼泪掉在手背上。
她还是她,人间的快乐与她无关。
那天晚上,温辞久违地失眠了。
她早早地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月亮,却始终没有多少困意,直至天明,才勉强闭眼。
这一觉,也不安稳。
梦里一直有停不下来的水声,她处在一片黑暗中,摸索着前进,手碰到似墙非墙的硬物。
视野里忽然传来一抹光亮,越来越近。
眼前的一切也越来越清晰,手中碰到的是一块玻璃,玻璃之外是一汪碧蓝的池水。
发光的是人鱼的鱼尾,银蓝色的光芒在池水中若隐若现,直至照亮整片水池。
她竟然又回到了水族馆。
卫泯缓缓靠近玻璃,眉眼漆黑清晰,他不停拍打玻璃,神情紧张,像是在求救。
温辞不知所措,低头四处寻找工具,却忽然发现脚下也是玻璃,她抬起头,头顶也是玻璃。
她环顾四周,全部都是玻璃。
温辞看向玻璃之外,惊讶的发现那不是水族馆那间狭小封闭的水池,而是一望无际的深海。
海水是自由的,卫泯是自由的。
她才是那个被困在玻璃房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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