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趟,你最好别驳他面子,放心,我也跟来了。”
烟荔心想?自己的机票是要作?废了,可惜银子。
外?面天气不是很好,渐渐飘起雨丝,风也凉,明明来时还是多云,可恶的天公经?常不打招呼就变脸。
约莫二?十分钟,某架橙白相间的直升机从遥远天际而来,由小小的黑点?逐渐变大、机身变得清晰,五叶主旋翼快速转动,如刀刃划破空气,巨大的噪音仿佛爆破,稳稳当当地降落在停机坪。
薛昭先?探出脑袋视察了一番雨势,然后又缩回去,从包里变戏法地取出把折叠雨伞,撑着伞小跑到机场大厅。
“走吧荔枝。”她说。
烟荔又看了一眼锁屏的时间。
六点?四十。
她没?有?动。
薛昭霎时意会,却只能于心不忍地叹气:“你在,等他吗?”
玻璃外?的雨丝密集了起来,织成厚重的幕布。
烟荔无声地笑了笑:
“对,所以我订的是八点?机票。”
我在给自己一个机会,也在给你一个机会。
就像赌/徒游戏,我赌定?你会来。
而你也没?有?让我输。
手机的来电震动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剧烈急促。
六点?四十二?分,烟荔落眼望着屏幕的备注——
辜屹言来电。
好奇怪,自己突然又没?有?勇气接了。
她的心跳很快,快到几乎失常,流到指端的温度亦在迅速后撤,触碰着红色的拒听滑键,两秒后选择接通,但还没?来得及说话。
印象里,辜屹言永远没?有?手足无措的时候。
他的内心足够强大,即便幼年至少年时期无一日?不在遭受母亲高压折磨,令他的性格变得孤僻、难与人相处,同学疏远他甚至编排他,少年也不曾误入歧途,他用?The Way I Still Love You的钢琴曲打开自己尘封的门,同样打开了烟荔。
心底深处,他始终渴望能得爱神眷顾,成为一个情感丰沛的人。
他知道烟荔应该不会喜欢他。
那个偷偷练琴,偷偷在荣誉榜仰望,从始至终总是一个人玩着不会讲话的模型,一个人走过校园梧桐林的春夏秋冬,一个人坐在教?室后排读书的小可怜,无谁关心,无谁留意,有?一天,突然也想?笨拙地去爱另一个人。
不比文理科,爱,尤其难学。
明明她好像、似乎、大概有?一些喜欢自己了吧。
辜屹言想?。
她会牵手会拥抱会回吻,哪怕短短一秒,哪怕稍纵即逝,他都会开心很久很久。
烟荔喜欢他的音色,性感、平淡,不会有?大起大落的波动,似乎带着与生俱来的底气与抚慰力,慢慢安定?下自己的心。
人格魅力就是这么夸张,她坚信,辜屹言不会有?情绪崩溃的时刻。
但她第一次听到手机对面传来的声音,在止不住的发抖,破碎的拼不起来,他竭力在压制自己濒临绝望的声线,半是受伤半是难以相信,“那张纸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烟荔答。
“离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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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语如锤子重重砸在两个人的心口,他没?说话,呼吸很乱,喘得烟荔胸口好疼,她听见男人那边骤然而起的风声,伴着车钥匙的尖啸。“你在哪儿?”他保持住了镇定?,发动汽车,再问了一遍,舌尖凶戾地抵住牙关,“别骗我,我要你亲口对我说。”
烟荔跟他说你不用?来了,我没?有?跟你开玩笑。
“我也没?跟你开玩笑。”
他踩着油门即刻提速,车子迅猛如游龙,飞驰在公路,胸腔里几欲失控的情绪鼓噪,他快听不清烟荔让自己冷静,开车注意安全的话,眼里脑子里都只有?那张离婚协议的落款签名,为什么没?有?任何前兆。
“人,在哪儿?”
烟荔告诉他地址,“你会后悔的。”
他说我不来才会后悔。
十分钟过去,毛毛哥在催了,烟荔觉得应该等不到了,也好。她撑开伞,伞身通体漆黑,宛如高傲的黑玫瑰,女人踏进雨幕中,一步一步地向前走。
第五步,辜屹言终于淋着雨跑到她身后,烟荔回过头。
雨不算特?别大也不算小,但她不知道他是从哪里跑过来,又跑了多久,才会浑身湿透。
辜屹言就这么淋着雨,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在衣襟晕开深色的水渍,他是个爱干净的人,西装、衬衫都要熨平,领结也要打得一丝不苟,此刻却全然不顾。
他就像只可怜的刚从水里捞出来的小狗,再没?有?人要了,在烟荔回头的一瞬,眼眶倏然红一圈。
“我是不是有?哪里惹你不开心?”
他想?不通,实在想?不通。
是啊,烟荔也想?不通。她强迫自己盯着他的眼睛,那双自己觉得无悲无悯、无喜无怒的桃花眼,因为她,消失神性,烟荔分不清是风在呜咽还是他,如同初见,男人依旧像座铁一样的山,执拗地立在风雨飘摇里,“我哪里还做得不够好我会学,我会改的”
“可不可以,不要跟我离婚?”
烟荔真的是他人生里再不会有?的第二?个人了。
他什么时候小心翼翼过,什么时候卑微过,又什么时候落过泪。
虽然最后一个有?待商榷,是雨水也说不定?,但她确实一下子让他齐了三个。
瞧瞧他,仍在满怀希望地等着她的答案,等着她说——
好,不离婚。
即便是死水一样的眼神都好,偏偏还有?亮光。
他还在想?能带她回家。
心脏的刺痛带着呼吸也变得干疼,没?有?理由,辜屹言不会死心的,起码在半年的时间里他应该还会为她魂牵梦萦。
但烟荔忘了他等过八年,尽管真真假假不得而知,因为在她的认知里,为一个没?有?结局的结局,一心一意地等待八年甚至更?久,实在太蠢了,也根本不会有?男人可以做到。
她想?起了黎漾的一句话。
也是自己在那时就下定?的决心。
“我不爱你。”
她说,用?此生最残忍最讥诮的声线。
他们分立在两边。
世界陷入沉寂。
瞳仁里的某根线遽然崩断,残存的幻想?坍塌,满地狼藉,辜屹言深深吸了一口气,张了张嘴,又快速地垂头,仿佛为了掩盖什么再无法控制的汹涌反应。
他个子很高,所以简单的说话或是拌嘴认错,都是他先?低头,永远一昧地宠着她,可是这次他的头垂得那样低,周身裹挟的肃杀与压迫感皆化?为了破碎。
“我”
他似乎穷途末路,再也无话可说了,是他无论怎么学怎么改都没?法挽回的,“你就一点?都没?有?么?”
雨势在变小,烟荔知道该趁着这个时候快些走了。
“对,一点?都没?有?。”
后来好像声道也不属于自己,吐出的字句在耳边嗡嗡的发鸣,烟荔走到辜屹言面前,仰头,跟他最后一次碰上视线,那样的目光苦涩、脆弱,是自己不曾见过的他,以至于太过深刻,往后便常常出现在她的梦里,挥之?不去,“我早就告诉过你,不要对我太上心,我是玩咖你知不知道啊!跟你结婚一年都是逢场作?戏,骗你吃骗你喝骗你给我钱花,现在,我玩腻了,你还非要不死心地问个理由,我告诉过你的,来的话会后悔的。你就当是你甩了我!心里就不会太难受这样不好么!还有?,你说的跟我在高中的那些事,我一点?儿都没?有?感动,你等我八年九年我只会觉得你蠢!辜屹言,你怎么那么笨!十年爱一个不喜欢自己的女人,我都替你不值得!”
他的手紧紧地攥成了拳,指尖深深地陷进血肉里,“我从来没?有?觉得不值得。”血珠连成了线,滴在混凝土地,他居然硬生生攥出了血,用?力地咬着牙,“我乐意得很。”
疯狗。
她骂:“还不滚么?”
男人没?动,烟荔从包里拿出那枚红缎盒装的钻戒,扔在他身上,他像压根不会痛,一双眼固执地盯着她,烟荔说:“结束了辜屹言,我们结束了。”
女人扭头朝直升机走去,他弯腰捡起戒指,捏在掌心,与血液一起。
飞机缓慢升空,烟荔再没?有?看他一眼。
只是薛昭说,他还站在那里,像雪地孤独的冷松。
“其实”薛昭望了眼烟荔,无声地叹息:“没?必要做那么绝,他也没?做错什么,喜欢一个人是他的权利和自由。”
烟荔眼神放空,许久,终于憋不住地哭。
她哭得很伤心也很尽情。
可无论哭多久,心里的委屈和酸痛都哭不完。
她和辜屹言,真的没?有?以后了。
—
抵达日?本的第二?个月,薛昭他们的工作?室正式加入七星花,名字叫醉笙,所有?的主笔都开通微博,并且换上了崭新?的笔名。
五月底,烟荔生日?那天。
山海一问正式上线,主笔梨厌发表微博动态。
工作?室全体参与庆祝派对,大家给烟荔过了个热热闹闹的生日?,每个人都送上了祝福和礼物。派对结束,她跟薛昭返回公寓。
因为还有?点?闲钱,所以烟荔买的房子不赖,一百多平方?,两室两卫,薛昭跟她合住,每月呢给她的闺蜜房东上缴点?贡钱,日?子过得蛮舒适。她瞅见烟荔对着那大堆礼物愁眉苦脸,嘿嘿笑了笑:“太多呀?我帮你处理!”
“不是,是这个。”
她从里面拎出个长相奇丑的巫毒娃娃(薛昭觉得是)
“靳鹤的眼光还挺毒辣,让我放门口辟邪吗?”
烟荔跟薛昭两个人悉数收拾完,已经?半夜一点?了,反正毫无睡意,烟荔打开电视机追综艺,顺便给自己倒了杯茶,薛昭歪在沙发刷微博,读评论:“网友们都说小山海的美术和文案是神仙下凡欸,啊哦,还有?条骂策划的。”
“哪个游戏策划不被骂。”烟荔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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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昭关了ipad,“荔枝,你最近压力不大吧?心情还好吗?如果实在不好受,我跟靳鹤提一嘴,放你去度假几天。”
女孩摇头:“我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小山海刚上线我怎么能去休假,后续副本的剧情还得跟呢,外?加暑假的夏日?活动。”
“我不是怕你”薛昭欲言又止,“和那个谁嘛,你这俩月睡眠情况也不大好,应该不是认床了。再这样下去我怕你失眠加重会把身体搞垮,要不这周末咱们去瞧瞧心理医生?我知道你排斥,但总做梦总惊醒不是好事。”
烟荔不去心理咨询,“我的身体自己有?数,没?关系的,再过几个月就能忘了。”
“我觉得你忘不了。”薛昭说:“唉!算了算了,天高皇帝远的,他也找不到你,头一个月没?追来估计不会追来了。遗忘一段感情最好的办法就是开启新?一段,你你不喜欢谈恋爱的话我们就叫几个男模,沉醉在花花世界里,什么烦恼都会拜拜的啦”
“日?本的牛郎吗?”
烟荔想?起之?前在商场看见的超大广告牌,恶寒道:“算,算了吧。”
薛昭捧腹大笑,渐渐的又收敛起笑意。
“不过今天是你的生日?诶,辜屹言会不会”她只是猜测,“会不会来找你啊?”
Wag tail
Chapter 35
烟荔在两个月前换掉了手机号码, 注销所有社交平台的账号,把自己从他的世界里剥得干干净净,辜屹言不可能再联系到她。
只是一提起生日?, 她就克制不住地去回想离开前的夜晚, 他半梦半醒地告诉烟荔自己准备了给她的生日?惊喜,甚至语气中都?难掩小小的自豪,还有他在深度睡眠下也念念不忘祝她生日?快乐。
“不会来找我?的,他找不到。”马克杯的茶水少了一半,烟荔却仍是觉得喉咙干。黑暗大片大片的挤进平房, 它?们在巡视、游荡, 最后簇拥在电视机闪烁的荧光前,“我还记得结婚后的第一个生日?,实话说, 我?并不爱过生日?, 自己也?经常忘记。前一晚我在外面跟朋友聚会回来,好像是将近凌晨,我?推开门, 不小心撞破他还在布置的惊喜。”
“奶油蛋糕, 这么大——”烟荔没有几英寸的概念, 凭着记忆徒手比画, “小时候的生日?我?从来没有吃过, 因为每年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在我?最爱吃蛋糕的年纪,我?没尝过一口。但他买的好大也?好甜, 就像想弥补我?的前十?多年, 我?们去了海洋世界,然后吃了烤鱼, 晚上滚床单,那一天真的特别美妙,是我?二十?多年里最难忘的生日?。”
“我?以为他不会记得的。”
烟荔的声音慢慢低下去,“昭昭,你?知道辜屹言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吗?”薛昭当然不知道,于是她自问自答:“他的原生家庭没比我?好哪儿去,估计从小到大也?没正儿八经地过过生日?,我?刚开始不知道他的生日?,他也?从来没提,后来是我?自己发现的,就在我?生日?前一天。”
“他从来没庆祝过,没给自己买过蛋糕,也?从来没有人?给他送过祝福。所以我?决定,明年他的生日?我?也?要给他买蛋糕,我?一定要陪他一起过,但我?食言了,留下他一个人?,他肯定恨死我?了。”烟荔说:“可是我?真的好害怕,他是遇见过的男人?里对我?而言最特殊最有别样感情的人?,我?不知道那种感情叫什么,却只是害怕,我?害怕有一天又?见到温柳嫦留给我?的那一幕。”
薛昭听林颂词模模糊糊谈论起过。
还在上初中的烟荔,跟她的发小将自己母亲捉/奸在床。
但烟荔从未讲过细节。
白花花的躯体纠缠在一起,带给年幼的她强大的视觉冲击,秦祯也?不知所措地僵在原地,朝少女投来求助的目光,烟荔多希望他此时能别看她,仿佛被一同?钉上耻辱柱,拽进污秽肮脏的深渊共沉沦,她的脸颊在烧火。
温柳嫦平静地穿好衣服下床,包括那个苟合的男人?,赤膊着上身跟在自己家一般,嬉皮笑脸地经过两?个孩子,对烟荔说:“小妹妹,你?妈妈叫/床真骚。”
无疑是心灵摧残。
那一天结束,烟荔给秦祯买了好多好多糖果,答应给他抄作业,求他别说出去,她想尽办法擦自己母亲的脏屁股,可是那个女人?,从没有一丝丝愧疚和忏悔的念头。
甚至变本加厉。
学了狸猫换太子的一出,父亲烟从山归家的三个月,她就大了肚子。
烟荔当然知晓孩子是谁的,她开始心疼起父亲,被自己的妻子背叛,于是她想找个机会告诉他,让他离婚。
她的父亲慈爱憨厚,是个没心眼的老实人?,虽然常常不回家。烟荔为了所谓的家庭的幸福和圆满,终于鼓足勇气去转动他书房的把手。
但她听到父亲在跟人?打电话,隐隐飘出“硬五”“可液体”“可三通”的词眼。最后父亲回答:“要了吧。”
这件事烟荔没有透露给任何人?,更没有透露给温柳嫦。
原来他们的婚姻早已达成了某种可笑可耻的平衡。
只有烟荔,还在苦苦拯救一个空壳,骨架撑起的血肉腐烂、发臭,塞满了虚伪和欺骗,而她,才是那个真正被隔绝在外的人?。
无人?管,无人?爱,撑着摇摇欲坠的所谓的家。
从那时起,烟荔心如死灰。
她没有勇气再去相信,也?没有勇气再去推开自己爱的人?的那扇门,因为年少的经历,她不得不贷款焦虑,贷款恐惧。
温柳嫦说的对——
“因为你?出生在的家庭,我?不爱你?的父亲,你?的父亲也?不爱我?,所以你?身上流淌的血,你?的基因排列组合都?会完美地遗传我?们,烟荔,你?没办法爱上一个人?的,更没办法拥有自己的家。”
你?早就不抱希望了。
半小时过去,烟荔毫无睡意,也?是,生日?这天她更不可能睡着了。
薛昭又?在打游戏,越打越精神?,毕竟她常年通宵已经习惯,“荔枝,吃不吃冰激凌桶?我?去拿”
急促的铃音响起,是烟荔的手机,薛昭一下子振奋:“辜辜辜屹言!是不是辜屹言?”
不是,是秦祯。“荔枝。”
他那边略微吵闹,貌似在某个聚会,“生日?快乐啊荔枝!祝你?永远十?八!新的一岁财源滚滚来!欸,有没有收到礼物啊?”
“多得堆山。”
薛昭插嘴。
“嚯!魅力不减嘛。”
烟荔问你?在哪儿。
“我?在陈公子的乔迁宴会,B市半个豪圈都?来了,还有你?的迷妹乔家大小姐,老追着我?问你?咋没来,叽叽喳喳像小麻雀。”秦祯敢怒不敢言。
烟荔静了静。
“他来了么?”
秦祯反应一会儿才意识到“他”是谁,舌头有点打结,“啊?他啊,我?瞅瞅哦,来了。”
听筒那头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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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祯刚想转移话题,忽然紧张兮兮地喊她:“荔枝!荔枝!我?得挂电话了,他好像朝这边走过来了不对,妈的是朝我?”他来不及,辜屹言已经站到自己面前,手里执着香槟酒,矜贵儒雅,温声:“秦公子,赏脸喝一杯?”
烟荔也?听到了,呼吸猛然一滞。
她紧紧地握住手机。
秦祯维持着打电话的姿势,干笑:“行,喝一杯。”他一饮而尽,见男人?目光考究地盯着自己手机,仿佛早有预谋却装傻般询问:“秦公子在和谁打电话?”
“朋友。”他答得快,作势想要摁掉,被烟荔叫住。
女人?声线很?淡:“秦祯,他有女伴么?”
秦祯吓得浑身鸡皮疙瘩冒起一遭,下意识转眸瞧辜屹言,自己的手机隔音效果没那么好,他就站在对面,不可能没听见,但是他没有任何表情。
喜悦、激动,都?没有,所以他开始不确定辜屹言到底有无听见。“我?”秦祯回想了下辜屹言进来时,似乎没带人?,刚要回答。
“没有。”
面前的男人?替他说。
两?头都?静了。
三秒后,烟荔挂了电话。
秦祯讪讪地收起手机,打算找借口开溜。
他其实也?有两?个多月没见辜屹言,自从烟荔出国后。
以为辜屹言会颓废、一蹶不振,不过貌似没有,他像是变得比原先更清冷,不爱说话,气质疏离淡漠,隐约透露出属于上位者的睥然和狠厉,以秦祯的话来概括,就是不好惹。
他投来视线的时候,秦祯摸了摸脑袋,“好兄弟,荔枝真没告诉我?她在日?本哪儿。”
他嗯了声,依旧没计划放人?走,“聊聊?”
烟荔你?他妈的!自个儿去逍遥了,留我?在国内对付你?前夫!秦祯默默怒骂数遍,故作从容:“其实我?知道的不多,她今天生日?嘛就送个祝福。”
“我?想了解,她现在有”
辜屹言捻磨着指腹,斟酌了语句后慢条斯理地开口:“男伴么?”
秦祯真是被他俩无语住了,翻了个白眼,“不是你?们小夫妻,找我?问的问题都?如出一辙哈!一个自虐狂,一个”他找不出词语去指摘辜屹言,“一个喜欢自虐狂的。烟荔应该没男朋友,反正朋友圈没有,她没跟我?说过自己会去日?本哪个地区,大概就是防止我?告诉你?。你?找了两?个月找出她没?”
辜屹言诚实地答没有,“她过得还好吗?”
“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秦祯道,“要我?说,还是死了心算了,你?们离都?离了。”
—
他不想算了。
夜很?长,镜宫没有点灯。
唯独饭桌上的几支烛光在摇曳,在庆生。
辜屹言一个人?坐在阳台,手里捧着半块奶油蛋糕,背影高大寂寥。
小雪蹭过来贴贴,夹子音地叫唤着讨要奶油,他挠了挠猫咪的下巴,“乖,小猫不能吃。”遂撕开根猫条。
它?吃得咂巴嘴。
辜屹言却索然无味。
家里还留了妻子许多东西。
夏季的小裙子,成排的化?妆品、佩饰,她玩过四五回的PSP游戏机,跟他单挑打不过,气得恶补攻略。
他忍不住弯唇。
烟荔够心机的。
他还怎么忘得掉。
前一个月是蛮难熬,每当半夜,他总习惯性地去她房间,叫她别熬夜,早些睡觉。
可是推开门,里面空空荡荡。
他习惯性地留咖啡奶糖,习惯性地煎两?个荷包蛋,习惯性地侧睡。
睡不着了。
他开始失眠,开始吃药。
开始疯狂地工作,将朔原的商业版图拼了命地扩散去海外。
很?难很?累。
但是他必须短时间做到。
直到他今夜再度听见她的声音。
匆匆数月却恍如隔世。
他又?有了力气去拼。
要,再次娶她回家。
辜屹言没法入睡,更因为今天的日?子特殊,他的大学室友方才给自己发消息,推荐他去玩个游戏。
“你?去微博搜,新出的,还蛮好玩。”
他闲来无事,登入自己的微博账号,在搜索框打字,后皱眉:“卡牌游戏?”
“养老嘛!调剂调剂心情,整天打/枪的多高压。”
微博跳出的相关页面中,第一个就是山海一问的官方微博,官宣了四位主笔(普通游戏不会官宣,他们工作室创新),辜屹言草草扫了眼,划过。
但因为一个名字停顿。
@主笔梨厌
梨厌?
他喃喃。
Wag tail
Chapter 36
七月初, B市即将进入盛夏。
大多数中小学都放了暑假,孩子们穿着短袖T恤,竞相奔跑在日影斑驳的树荫石子路, 微微的?汗味混合着洗衣粉清香, 是关于夏天关于青春最熟悉的味道。
天气热了,小雪也不爱到?处逛,天天板鸭趴在客厅的大理石地砖,享受中央空调带出的?冷气,辜屹言怕它会热, 去公司前, 空调都会开一整天。
它简直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猫。
于是,个头和?体重成倍增长?。
直到?某天,男主人将它塞进猫包, 带出门。
再?回来——
它就成了丧失梦想的?公公猫。
小雪瘫在沙发, 尾巴不停地甩,再?没?有了世俗的?欲望,除了吃。它舔着主人凑到?自己嘴边的?鳕鱼猫条, 心说还?晓得用好吃的?补偿我, 行吧, 原谅你了。
吃到?一半有人敲门。
辜屹言抱它回窝, 以为是物业, 习以为常地给开门, 但不是。门外的?妇人盘发,化着淡妆, 气质雍容典雅, 翡翠耳环、翡翠项链,身穿不菲的?白西服套裙, 黎漾露出微笑:“屹言,好久不见。”
她越过他进屋,不动声色地扫视屋内陈设,“一个人住挺冷清吧。”
辜屹言不回答,只是按照待客礼仪为自己的?母亲斟了盏茶,女人坐到?沙发,又环视几遭,指着电视柜摆放的?瓷娃娃。
“我记得它,你跟烟荔新婚头月,她去商场挑的?是不是?”
辜屹言也没?顺着去看,沉默地坐向对面沙发,双手叠搭搁在膝盖,“你有什么事。”
“我听?说烟荔要跟你离婚,但你迟迟没?签字,”她开门见山,“只要一方没?签字,离婚协议就不会生效,除非你们打官司。不过既然她人已经走了,说明这件事无?可挽回,到?底做了一年?假夫妻,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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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想跟烟家闹得太难看,你不如签字吧。”
他嗤笑:“签了然后?”
“然后我跟你父亲商量过了,你去娶宁家的?女儿,那姑娘性子软好掌控,于你于我都有益,我呢也方便在她地方得知你的?行踪啊生活。宁家的?产业近几年?步步高升,跟做官的?也有交情,我们辜家和?他们才算是势均力敌,你父亲也满意。烟家日渐中落,即便占着个豪门上流的?名儿,早就比不过从前,跟我们更是差大一截,尤其是烟家那个没?眼界的?夫人,小家子气,我瞧着一脸的?狐媚相?,只会巴结讨好。你的?朔原不正在发展阶段?据说准备开拓海外市场?很好啊!可千万别被这种亲家拖了后腿,我想烟荔离开你必定同样是出于此等?考虑。”
又来个宁家,她手够快。
男人语气简扼:“我不会签。”
黎漾不理解:“屹言,母亲都是为你好,你掂量掂量自己的?条件,你出身名门,母亲从小就把你当作精英中的?精英培养!你毕业于国内第一学府,有自己的?公司,身家上亿!你高中以前交往的?朋友都是母亲帮你严格把关,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相?处的?朋友重要,陪伴你余生的?妻子更是重中之重,烟荔她有什么好?性子野也不乖巧也不温柔。”
“我就是喜欢。”
他说:“而且我们不是离婚,烟荔只是离家出走,就算离了我也会复。”
道?理不吃,黎漾只能来硬的?,放狠话?:“好好,你真就对她一往情深?我真是小瞧她了,以为让她走就可以一了百了。屹言,母亲当初答应你们结婚已属法外开恩,一年?的?时间早就够了!你不答应跟宁家的?,我有的?是办法逼你答应!只有宁家才配做我们辜家的?儿媳!”
他起?身,骨子里遗传的?矜傲半点不输,气压低了几分?。
“你试试。”
—
日本,鹿儿岛。
夏天稻田绿油油的?,不远处的?海面是樱岛活火山,几日来弥漫着白色雾气,岸边礁石旁朱红色的?参道?和?颇具ins风的?路牌,每一帧都宛如动漫出现的?画面。
烟荔的?日常工作就是完成关卡内的?短对话?,今天休工的?早,她和?薛昭还?有另两名主笔去海边散步。
随行唯一的?男主笔姓宋,大家都叫他小宋,年?纪不大,三十岁左右,却是个深沉的?哲学家。薛昭一听?他讲话?就像唐僧对悟空念紧箍咒,头疼,除了烟荔,感觉还?挺会捧他场。
小宋工作狂,出来散步也要聊剧情进度,碰巧烟荔有几个灵感,两人在后边聊得热火朝天,薛昭碎碎念:“卷王卷王我司有他们何?愁不能跻身百强?”
小宋越讲越上头,话?渐渐多起?来,“去吃唐船峡挂面吗?很有名,我请大家吃?”
“不用不用,咱们不饿,”另一位主笔道?:“找家小酒馆喝点清酒吧。”
众人同意。
烟荔要了瓶梅子酒,酒馆的?杯盏设计很小,杯身浅,她抿两口就没?了。薛昭不让她多喝,真讨厌,国内有辜屹言管,出了国还?要被人管,又想起?他,女孩意兴阑珊地揉了揉肚子。
烟荔进入工作室晚,其他三名主笔之前并未见过她,现下喝了酒,壮着胆子八卦,“荔枝,你以前是做什么工作的?呀?”
她答行政助理。
那还?是跨行业嘞,主笔沐沐说:“我觉得你很漂亮,以为你是做模特的?呢,那有没?有男朋友呀?”
她发怔许久,轻轻摇了摇头。
“我认识的?美女好像都没?谈恋爱,”沐沐嘀咕,转而问小宋,“宋哥你呢?”
他亦摇头,坦白道?:“两年?前谈过一个,后来不合适就分?了。”
“啊??你打两年?光棍了”
薛昭:“这有什么,打光棍又不耻辱,不合适的?我宁愿单着。”
沐沐熄了音。
烟荔望着澄澈酒杯中自己的?倒影。
“但是我结过婚。”
她突然开口。
“几个月前离了。”
沐沐一嚇,饶是小宋也扭头看她,薛昭连忙圆话?:“别八卦别八卦,他们是和?平离婚和?平离婚!”
“没?什么好隐瞒的?,不说我心里也不舒服,”烟荔敛着眼皮,“他对我很好,可是同等?的?好我给不了他,我没?法等?价补偿,总觉得亏欠。”隐隐有了些?哭腔。
几人皆沉默。
“荔枝。”
小宋拍了拍她的?肩膀,“爱情不是交易,不用在乎等?价或不等?价。”
“相?爱即是相?欠,一个人对你好并不是要求你回报给他,他认为你值得,你值得他对你好,如果每份情谊都要偿还?,那我们早就债务缠身。爱一个人是不奢求回报的?,他只想看见你因为他的?好,能天天开心,常觉亏欠常识爱念,人的?一生很长?,我们注定彼此相?欠。”
“所以,不用难受,凡事尽力而为。”
他说完,摆出沉思者的?pose,不正经地调侃:“哇,我说的?是不是很帅?”
相?爱即是相?欠。
我们注定彼此相?欠。
彼时,烟荔似懂非懂。
七月末,山海一问推出了暑期的?大型活动,反响热烈,迅速成为游戏榜单的?黑马,技术组加班加点的?维修服务器,美术组改稿画稿,主美又组织开了几场大会。
山海一问的?美术风格很不错,属于是骑着策划、建模、文案上班的?那种,也为此,吸引一大批死忠粉给每个月上新的?人物皮肤氪金,他们的?水墨风、妖怪风,包括创新的?几个卡牌借鉴杂糅了些?许的?和?式风,颇为出彩,广受业内称赞。
而暑期活动的?副本文案亦平分?秋色,不少玩家说自己被某某人物的?小传和?对话?感动得鼻涕眼泪一把,仿佛身临其境,感同身受,赞叹文案功底的?扎实。
下班前半小时,薛昭召集大家开会,有事宣布。
“远在B市的?那个谁,靳鹤,咱们靳总,收到?了一张大阪的?社交晚宴邀请函,据说届时去的?都是商界政界的?大佬,比如咱们对家屿梦啊还?有别的?大公司。靳总呢那天脱不开身来不了,所以打算让我们醉笙工作室代七星花参加,我要选几个人哈。”
小K举手:“是不是要穿礼服?”
“当然了!”
“没?钱啊!”
“租不起?!”
“我乡下来的?,没?吃过细糠,会给公司丢脸。”
讨论声此起?彼伏,他们都推脱不去,独独两三个人跃跃欲试。
薛昭瞟了眼开小差的?烟荔,“荔枝,去一个。”
“不去。”
她拒绝得干脆,“我宁愿在家睡觉,晚宴最没?意思。”
好吧,我也不想去。薛昭撇了撇嘴,打算把这个镶金的?洋芋头丢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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