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军队都在斯兰郡,翡翠领如今就是一块毫无防备的奶酪,你不想吃,就带着你的人回老家去吧!”一个满眼都是贪婪的贵族冷笑道。
“没错,根据康纳伯爵送来的情报,翡翠领的军队几乎全压在了斯兰郡,他们本想速战速决,打下斯兰郡。如今事与愿违,反倒被拖在了前线,眼下正是我们动手的好时机。铲除异端,这是连教皇冕下都支持我们做的。任何一个曦光的信徒都不能容许安珀这样纵容异族作乱的异端为所欲为!”
这话一出,众人都安心许多。
翡翠领,一片多么诱人的膏腴之地,无人不垂涎三尺。往常不敢动作,是忌惮翡翠领的甲坚兵利,如今没了这些保护它的力量,谁不想朝着它探出手?哪怕不能长长久久的占领,只是掠夺一番,那些宝库中的金奥雷、商铺中的货物、数不尽的布匹、砂糖、雪盐不都是他们的了吗?
于是这支由一群小贵族组成的骑士联军,怀揣着贪婪的欲望,浩浩荡荡的踏上了前往翡翠领的掠夺之路。
就在他们靠近翡翠领的边境时,异变陡生。
一只骑兵突然从斜地里冲了出来,人数远远少于他们,装备也不如他们华丽,手上持有的武器并非长矛和利剑,而是一种笨重的铁管。
但他们一个个都十分勇猛,甚至可以说是莽撞无知,竟然以这样一个七零八落的阵型向人数远胜于他们几倍的联军冲锋而来。
许多骑士轻蔑地笑了笑,拿起武器准备应战。
看来翡翠领真的是把精锐尽数派到斯兰郡了,竟然留下这么一群丝毫不懂战术的毛头兵,恐怕是第一次骑上战马,来到战场上吧?
他们纵马冲上前去,要用长矛将敌人挑下马去。但那些敌人速度又慢了起来,他们举起了手中沉重的武器。
“嘭!”
接连不断的巨响从阵列中传来,还有人的惨叫,坠下马的沉闷响声和战马的嘶鸣,通通混杂在一起。
本打算在这里安营扎寨,做短暂休养的贵族联军措手不及。许多人甚至没有穿甲,在长途的行军中,士兵有不穿甲的习惯,因为实在是太重了,影响赶路,也没人会想到会在野外有这种正面遭遇战。哪有本来有城池这种优势不利用,反而主动出击的?
连穿着甲胄的士兵都抵挡不了火.枪的正面轰击,何况是用肉身硬抗,贵族联军匆忙组织起的阵型在这一击之下就火速溃败。据后来幸存的几个骑士回忆,其实只有前排的一些敌人是携带那种很有杀伤力的管状武器,后面还是传统的骑兵。
但他们阵型已经被打散,士气受到重挫,一心只想着逃跑,根本顾不上身后追击的到底是普通骑兵还是火.枪骑兵。其实火.枪威力虽猛,发射间隔却很长,而且阵型不能太过密集,否则自己的火绳会点燃旁边火.枪兵身上的火药。但这威慑就足够叫敌人魂飞魄散了,哪个骑士见到最无敌的重骑兵也不堪火.枪的一击,不会心生退意?
“谁打着趁虚而入的主意,就叫谁有来无回!”维尔卡斯扛着火.枪,冷冷地睨着遍地残骸的战场。
安珀特意把火.枪骑兵队留下,就是防备着这一天。这也不是火.枪骑兵队这几天击败的第一波敌人,自从军队出发以后,除了康纳伯爵鼓动的一些小贵族,连别处的盗匪都想抓住机会,就算靠近不了城市,闯进一个村庄洗劫一番也足够了,听说翡翠领连农夫都不缺吃穿,家中有存粮和银奥雷!
这些幻想都被高机动性高杀伤力的火.枪骑兵狠狠击碎了。他们把守住交通要道,一接到有成股的敌人试图接近领地的预警,就悍然出击。
翡翠郡如今有两重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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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系统,一个是传统的烽火台,负责在地面上警示敌情,另一个是一群渡鸦。
这些渡鸦是一位为安珀效力的德鲁伊饲养的,比起能力偏向于催生植物的塞西莉亚,他更擅长与动物沟通,训练它们侦查或送信的本事。
那只曾大闹船舶重工研究所的渡鸦“胖坩埚”就是这位德鲁伊短暂训练后送给弗洛里安的,只不过像“胖坩埚”这样聪慧的渡鸦还是少数,其他渡鸦大多只能发出几个代表方位的简单音调,以及能分辨出路上聚集的到底是赶路的商旅还是军队,如果是后者,就会及时示警。
那些试图悄悄摸进翡翠郡的人永远不会料到,暴露他们行踪的竟然是茂盛枝桠后的一只不起眼的鸟儿。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一会叫翡翠郡一会叫翡翠领,这个不是虫哈,是从不承认女主立郡那些人的视角写,就是翡翠领,自己人视角就是翡翠郡。
第145章 熯天炽地
安珀确实在等,她在等费瑞德伯爵的死讯。
费瑞德伯爵必须要死,还要死在与佐恩伯爵有关的时间点,钉死佐恩伯爵通敌这个事实。
为此,安珀做了数个准备,她找了一个合适的布料商人,正是保尔斯,他原本是佛蒙达的一个粮食商人,曾经带领民众打开了佛蒙达领主的粮仓,在城内放火,使得安珀军队的进攻更加顺利。
在那之后,保尔斯改行做了布料商人,将翡翠郡的优质布匹贩卖到内陆去。这一次,他得到了安珀的授意,来到费瑞德伯爵的领地,送给费瑞德伯爵许多绿色织物——色彩鲜艳吧?着色持久吧?乙酰亚砷酸铜染的,这种染料其中的成分之一叫□□,就是大名鼎鼎的□□。
鉴于这种毒布料穿在身上只会引起慢性中毒,不如口服效果显著,安珀又派去了杀手,叫他们想办法混进佐恩伯爵的城堡,如果费瑞德伯爵迟迟不出意外,那就在合适的时机动手,作为最后的保障。
但还没等杀手动手,好消息就到来了。
“费瑞德伯爵死了?太好了!”迈尔斯大笑出声,“我日日向神祷告,终于等来这一天。”
迈尔斯与费瑞德伯爵之间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他之所以如此开怀,就是因为军队这么一天天拖下去,翡翠郡的财富简直像装进了一个破了大洞的口袋,哗啦啦地往外流。
“迈尔斯先生,你向哪个神祷告啊,我们都被教皇定为异端了。”这个好消息一出,大家也有心情开玩笑了。
迈尔斯扒着手指数道:“财富之神、战争之神、雷霆之神、智慧女神、爱神、火神、水神,凡是能帮得上忙的,我可都祈祷过了。我对他们说,让费瑞德伯爵出门淋上一场大雨吧!——丹索锡告诉我那绿衣服浸了水毒性才大,或者叫他吃完烤肉用袖子擦嘴,这不就把毒药吃下肚了吗?”
大家都捧腹大笑起来。
“所以,他到底是怎么死的?”迈尔斯好奇道。
费瑞德伯爵死得比淋雨而死或者用袖子擦嘴而死更荒谬。
他太迫切地想知道佐恩伯爵是不是异族了,于是他不顾仆人的阻拦闯进了正在沐浴的佐恩伯爵的浴室。又被惊吓之下的佐恩伯爵当做刺客摁进了水池里,在挣扎中喝了不少洗澡水——浸透了他身上这件绿衣服的洗澡水。
等佐恩伯爵反应过来,费瑞德伯爵已经半死不活了。等喊来医师医治,更是为时已晚。
那一天,佐恩伯爵的城堡人仰马翻。
很快,这种混乱蔓延到了整个斯兰联盟,各种消息如同扑不住的鸟儿四散飞去。如果费瑞德伯爵是死于溺水,那佐恩伯爵尚可以解释是自己下意识地把他当做了刺客,反应过激了,毕竟费瑞德伯爵强行闯入浴室是仆人们都可以作证的,但经由医师的诊断,费瑞德伯爵死于中毒。
怎么会那么巧,费瑞德伯爵前脚刚闯进佐恩伯爵的浴室,后脚就中毒身亡了。
……他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斯兰联盟内部乱成一团,陷入了互相猜疑对方是不是卧底的乱斗中。佐恩伯爵,当之无愧地成为众矢之的,怎么也洗不清异族的标签。
哪怕他现在脱了裤子展示他再正常不过的屁股,也会有人认为他只是迫不得已将尾巴砍去了。但他谋杀费瑞德伯爵的事实是做不得假的。
费瑞德伯爵的继承人当即就要出兵佐恩城,为父亲报仇。康纳伯爵想要从中调停,使大家调转矛头一致对外,却已经没人愿意听他的号召了。更何况他自己也怀疑联盟内部有叛徒,兴许还不止佐恩伯爵一个,大敌当前,要不要先拔除联盟中的叛徒?
除去联盟内部的指责和猜疑,许多领地内部也动乱起来,无数异族发动起义,他们只有一个诉求:既然斯兰郡是安珀女公爵的家族领地,那么他们也只想做安珀的领民,受安珀的统治。既然现在的领主将他们视作魔鬼和异端,那他们也不承认他的统治,该滚出斯兰郡的人,应该是这些强行占据了安珀女公爵封地的强盗们!
这些起义像是一颗被压抑许久终于爆发的火种,猛烈地席卷开来,熯天炽地。
一开始只是很少的异族趁着夜晚秘密传播起义的口号和目的,渐渐聚集起来的人越来越多,参与者中甚至包括了很多并不算是世俗意义上的“异族”,他们没有异族的特征,但他们的亲人、爱人却被打上了异族的标签,或是从心底厌恶这样把人强行区分开的世道,这驱使着他们在几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拿起武器袭击贵族们的府邸、庄园和商铺,让这些贵族们惊吓得夜不能寐。
这些起义屡屡被镇压,却像蔓延开的山火那样始终无法被彻底扑灭。一处被熄灭,一处又点燃。那些起义者嘶吼着,呼喊着,是时候终结这样的日子了,他们也有站在日光下生存的权力!
面对这样一派乱象,翡翠郡的军队再次行动起来,一个个拔除阻挡在他们前进道路上的棱堡。
在棱堡背后所倚靠的领地屡屡暴.乱的背景下,这些原本坚不可摧的棱堡孤立无援,迟迟等不来补给,许多就在无望的形势之下投降了。
实在顽固抵抗的,翡翠郡的军队就用上了挖掘“之”字形壕沟加火炮推进的战术。
经过安珀方工程师的设计,先在棱堡方武器射程之外的战场上挖掘第一道主堑壕,然后渐进到第二道,同时将攻城炮组转移到第二道堑壕中,通常经过二或三道堑壕的掩护,就足以使翡翠郡的士兵足够靠近各个棱堡要塞,开始爆破城墙,从被火炮和炸药破坏的城墙缺口中强攻入棱堡了。
在大多数这样的战役中,坚持到最后的敌人并不多,往往在最后的强攻开始之前,他们便清楚地意识到大势已去,因为被围困后既无补给也无援军的绝望境地主动投降,这样修筑好的棱堡也不至于被摧毁,反而方便了安珀的军队在这里驻守。
在流量足够大的河流流经的城市,攻城战就更简单了。翡翠郡的战舰和陆军彼此掩护,协同作战。炮火隆隆,硝烟弥漫,战舰主炮的口径和射程都胜过陆上方便运载而牺牲了部分威力的火炮,蛮横地将一切阻碍和胆敢靠近的敌人都瞬间撕成碎片。在经过一片火炮洗礼后,路上的军队如一股洪流般涌向破败的城市,势不可挡。
从北向南,由西至东,安珀的旗帜飘扬在了一个个城市的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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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兰郡的领地们,一边要压制内部的起义,一边又要对抗敌人,甚至有的还要防备着周围的领地趁虚而入,手忙脚乱,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防线,一击即溃。
康纳伯爵阻止不了联盟的内斗,只得放弃了盟友,只是一门心思守卫自己的地盘。他隐约觉得这些动乱其中一定有安珀的手笔,却不能确定他从什么时候就已经开始动手了。
可能比他想象的,还要早得多。
斯兰郡的最后一战,发生在斯兰郡的首府,也是康纳伯爵手中孤岛一般的最后一座城市,在震天的炮火声中,安珀率领的大军将高耸的城墙寸寸轰为齑粉,康纳伯爵战死。
这一天,斯兰郡既迎来了它的新主人,也等到了它的旧主人。
见识过那场战争的人们开始流传这样的语句:
“震怒之日,天殛之日。
寰宇燃尽之日。
她的雷霆撕碎天幕,她的号角响彻大陆,她的军势踏裂山峦,
她荣耀的冠冕已在此地降临。”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一个请假条:因为榜单原因,明天(6号)不更新,7号会把完结章和番外差不多两万字全放出来,就当最后一次营养液加更了,感谢大家一路的陪伴
第146章 正文完结
斯兰郡尽收安珀手中,军队攻势不停,直取帝都。
迈尔斯适时炒作吉罗拉莫的预言——“皮埃蒙德领的所有者将成为帝国的主人”,原来,这句预言说的既不是皮埃蒙德男爵,也不是康纳伯爵,而是即将征服帝国的安珀大人!她才是伦斯特帝国命定的君主!
这就是预言的奇妙,无论怎么阻止它的应验,都只是推进了它的进程,新的帝国之主已经出现,刻进了浩渺的星象中,非人力所能改变。
那些摇摆不定又十分迷信的领主,光是听到这样的传言就失去了抵抗的勇气。
这一场征伐之路,起于从贫弱到丰饶的奇迹之都翡翠领,一直通向繁华古朴的帝都。安珀的征服既如狂风骤雨,又如久旱甘霖,全看你是不是站在她的对立面,她的剑锋所指之处,无一处不臣服在她脚下。
当这样一支所向披靡的军队一路高歌猛进到帝都时,安珀却按下了士兵们急于攻城,将他们敬仰的领主大人立即拱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的想法,选择了最原始、见效最慢的方法——围城。
“这座城中,皇帝是漠视众生的冰冷石像,贵族是吸血鬼,官员是蠹虫,这些固然没有叫人手下留情的资格。却也有古老的建筑、不可复制的艺术品和多如繁星的典籍,一旦燃起战火,它们都要付之一炬。”
尽可能保留这座古城的完整,这是安珀给后人的礼物。
于是漫长的围城开始了,王座上的路德维希二世如坐针毡,雪片一样的求救信被他通过各种途径发向帝国的诸侯们,要么如同石沉大海,要么收到了使他火冒三丈的回复。
这些诸侯领主在信中诚恳地请求他尽快退位,局势已然不可逆转。更重要的是,他们都急于让安珀尽快登上那个位置。作为一地领主,还是率军反叛的领主,安珀想打谁就打谁,不受任何约束。他们这些人没直面安珀的军队,只是因为暂时不在她的行军路线上而已,将来她加冕为女皇,总不好意思攻打宣誓效忠她的贵族了吧!
所以,路德维希二世陛下请识趣地让出帝位吧,我们已经迫不及待地要效忠新女皇了!
路德维希二世气得七窍生烟。
他想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那就是在前线抗击阿南特侯爵和科瑞格人的阿尔布雷伯爵。
阿尔布雷伯爵与其他贵族不同,他对帝国极其忠心,一向与皇室步调保持一致,哪怕路德维希二世忌惮他的军事能力,不仅不重用他,还会在适时的时候进行打压,阿尔布雷伯爵依然在阿南特侯爵反叛,科瑞格人入侵时拼杀在前线,为帝国而战。
帝都被围,前线的阿尔布雷伯爵迟迟收不到补给,应该也察觉到异常了。先别管科瑞格人了,赶紧回来救援他的皇帝陛下!
路德维希二世不知道的是,阿尔布雷伯爵不仅没撤军,还收到了安珀送去的后勤补给,对抗击敌人更有信心了,因为这些军用品分量比往常的多,质量也更好。
早在围攻帝都之前,安珀就和阿尔布雷伯爵联系上了,阿尔布雷伯爵确实是伦斯特帝国一位难得的忠君爱国的好将领,他的志向不是自身的享乐,而是希望加强君主的力量,压制权力膨胀的领主们,实现帝国的统一和强盛。所以即便看出路德维希二世把他当工具人,面对科瑞格部族这种外部势力的入侵,阿尔布雷伯爵还是上了战场,他不能将帝国的疆土让给一群强盗。
这想法可谓是和安珀一拍即合。
更何况,阿尔布雷伯爵也不认为效忠安珀是背叛,只因安珀同样有皇室血统,还比其他的皇室中人更适合做帝国的主人。
在她身上,阿尔布雷伯爵看到了帝国强盛的希望。
————
帝都的资源正一天天减少,人心浮动。许多人明里暗里的打听路德维希二世有没有开城投降的打算,更是有一些人等不及了,打算推这位比热锅上的蚂蚁好不了多少的皇帝一把。
大主教克鲁尼觐见路德维希二世,沉痛地表示事已至此,陛下该谋求他路了。眼下他有个主意,如果路德维希二世愿意以和平的方式完成帝位的更迭,克鲁尼愿意冒着开罪安珀的风险把路德维希二世还是幼童的儿子远送他国,虽然失去了尊贵的身份,至少不会使他一辈子被囚禁在修道院中。
城内外的通信虽然隔绝,但也要看想通信的双方是谁。克鲁尼大主教已经接到安珀的暗示,只要他在路德维希二世退位之事上助力,安珀可以许诺给布鲁尼教皇之位。
克鲁尼心里也很清楚,即便他做了教皇,也得不到与前任教皇同等的权力,而且以他这个年纪,在这个位置上恐怕坐不了几年了。对安珀来说,推自己上位,实则是利用了自己的地位和声望,稳定信众。
但是,谁能拒绝这样一个宝座落在自己头上呢?
他虽然年纪大了,但安珀还年轻,有的是时间开创一个传奇的时代,而他将会是这个时代的第一任教皇,他的名字将因为安珀的功绩为世人熟知,在史册中闪耀。
一想到这一点,布鲁尼苍老的脸颊上就不禁浮现出激动的红晕。
面对他的劝说,路德维希二世神情恍惚,他好像看不到布鲁尼一样,既不为布鲁尼的“通敌”而暴怒,也不声嘶力竭地借布鲁尼之口向安珀恳求放过自己,他眼中只有无尽的迷茫和偶尔涌动的不甘。
真的到了失去一切的地步了吗?
他的手握住椅子的扶手,手指因用力而泛白,他的思绪飘到了那些过去的日子,在修道院无人问津的童年,不甘而奋发的青年,以及厚积薄发,终于成就伟业的中年。
他在想自己是否做错了什么,是否应当更明智地治理国家,更决绝地面对敌人,更宽和地对待民众。
路德维希二世没想出来。
明明那些更昏庸的君主都好端端地在王座上过完了一生!他辛苦抢夺来这顶王冠,在教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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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这顶沉重的金冠放在他头上时,他是想竭力做一个好君主的,可这时光却如此短暂。
如果重来一次,他也许什么都不会改变,只是,他一定会在安珀羽翼未丰时除掉她。
好半天,他才用嘶哑的声音说:“那就这么办吧。”
这个对帝都来说过于漫长的冬天,教皇西尔韦斯特病逝,皇帝路德维希二世宣布退位。
————
领主大人要做女皇了!
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了翡翠郡。人们穿着节日里的盛装涌上街头,欢呼着,雀跃着,冬天里找不到鲜花,他们手中就举着彩旗和鲜艳的剪纸。从高处看下去,就仿佛地面上铺开了一卷最华美、最色彩缤纷的挂毯。
翡翠郡的所有店铺和餐馆打出折扣,在招牌上装饰彩带,就好像今天是开业纪念日一样。他们也是在心里这么想的,没有领主大人——现在该叫女皇陛下了——他们哪能把生意做的如此火热?
一些店主甚至动了把店庆日改成今天或是女皇陛下加冕日的心思,不过他们又想,倒不必他们自发做这个决定,这一天本就会成为节日的。
许多人得知这个好消息,在激动之余想送上自己的祝福,却无法去到帝都。他们不知从哪里得知了维尔卡斯即将前去参加女皇陛下的加冕典礼的消息,就拜托他带去他们的祝福和礼物。
看着堆积如山的礼物,要和维尔卡斯同行的苏狄特骑士为难道:“这些要装好几马车吧,带上它们,我们还赶得及加冕典礼吗?也许我们可以挑一些轻便的,剩下的以后再运送到帝都。”
维尔卡斯一样样抚过这些饱含着拳拳心意的赠礼:“这都是大家的心意,许多甚至是特意为加冕礼准备的,晚了就缺失了其中的意义。”维尔卡斯一点都不想让安珀感受到的来自民众的敬爱打上折扣。
他下定决心道:“你们还按原计划快马到帝都,我要坐船去。”
苏狄特骑士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你?坐船?”
坐船怎么了……坐船不就和骑马一样吗?
登上船只的维尔卡斯在甲板上催眠着自己,海浪起起伏伏,就如同马儿奔跑起来,颠簸稍微大了一点,就是马儿正在飞越一处壕沟,闭上眼睛,风吹拂在脸上,完全和在陆地上没有任何区别……呕……真的……呕呕。
————
为了稳定民心,为这场加冕典礼的留出的准备时间并不多,但每一项流程都经过精心准备,确保这会成为一场足以载入史册的加冕典礼。
加冕日很快到来了。
安珀身穿曳地的长披风,披风由翡翠郡的知名服装设计师玛莉提丝和嘉比里拉设计,并带领绣工最精巧的服装工人加急缝制出来。上半部分绣满天上无尽的繁星,繁星之下,用金线绣着许多神秘的纹路,那是受安珀陛下统治的海洋、山岳、以及数十个城市的名字,共同汇成了这座庞大的帝国。
披风边缘用最细腻的白鼬尾装饰,如同一层闪光的雪绒,翡翠郡一时间凑不齐如此多没有一点杂色的鼬尾,是苏狄特人拿出了他们的珍藏——苏狄特人不仅是北境最好的雇佣兵,还是最好的猎人。
她头戴皇冠——不是来自帝国各代帝王所流传下来的那些,而是一顶新造的,由精灵设计师绘制,矮人工匠打造,人类商人们贡献材料的王冠。
王冠主体由金银和白金构成,帽子是用紫色天鹅绒缝制的,王冠上唯一的形状就是圆环,没有终点和起点,象征安珀不朽的统治。八个环从冠环上升起,在王冠顶部红宝石处微微向下凹陷,和一条珍珠带相连。四个箍的形状像橡树叶,另外四个箍的形状像月桂叶。下缘则滚边镶嵌了一整圈小圆钻石,呈现涡形和海浪的轮廓,象征着王冠的主人征服七海。
这顶王冠在安珀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制作完成,与维尔卡斯千里迢迢送来的其他礼物一起摆在了帝都王宫中。
在众多备选的王冠中,安珀独独选中了它。
也许上边的宝石没有历任帝王传承下来的璀璨澄净,但它对安珀来说分量更重。
她的国家来自征服而非传承,她有她自己的冠冕,上面镶嵌的是熠熠生辉的民心、民望和民意。
这条加冕之路两侧各放着一个三足盛器,左边是受安珀统治的各个领地的泥土,右边是翡翠郡每个村庄自发献上的一捧谷物。
一捧谷物均分到整个村庄,一户人家都出不了一粒,但他们就是为这一粒谷物抢破了头,这是要参加女皇加冕礼的谷物,这谷物出自他们的田地中,就如同他们也亲眼见到女皇陛下登上了王座!
在庄重的乐曲声中,安珀一步步向前。
她背负着沉重的担子,沉重的不是王冠上的宝石、手中的权杖、拖曳在地的长披风、绣金的外衣,而是万千人的希望和期许。
在这条路的尽头,教皇布鲁尼等待着她,并对安珀说出了提前被她改的面目全非的誓词:
“你是否愿意庄严承诺,宣誓统治伦斯特帝国的人民,维护他们的权利,倾听他们的声音,尊重他们的意愿,为他们谋求福祉。怀着仁慈之心,秉持公正和公平,尽己所能,守护你的国家和人民,维护国家的和平与繁荣,保障人民的幸福与安宁?”
安珀:“我愿庄严承诺。”
“愿您得偿所愿,安珀女皇陛下。”
无需教皇为她带上冠冕,安珀的王冠早已由她自己戴上,她转过身来,望向远方。她的视线所及之处,人们皆向帝国的新主人颔首以示敬意。
加冕仪式圆满结束,浑厚的礼炮声响彻帝都上空,如同雷霆的神明擂起了战鼓,整个帝都的钟声也被敲响,庄重而威严回荡着。
民众们微微仰头,侧耳听着钟声,这天是个晴好的春日,暖流融化了冰层,滴下第一颗宣告春天的水珠,随着秋风摇落下来的草木种子被湿土裹住,繁殖出旺盛的根须,闪着亮光的小溪向前奔流,细小的嫩叶喁喁细语,一个新的时代来临了。
许多年后,人们这样称颂他们的女皇安珀陛下。
每一条道路,都有它的铺路人,每一块田地,都有它的开荒者,每个伟大的时代,都有它的创建家——
是她给了这个时代意义。
第147章 番外一
征服一个帝国也许很难,但更难的永远是统治一个帝国。
成为帝国的新女皇之后,安珀最先面临的就是官员不足的问题。
就以执法体系为例,伦斯特帝国的执法权是分散且混乱的,教会有宗教法庭,领主有庄园法庭,在受领主和教会影响稍小的村庄,由乡绅担任治安法官,开设简易法庭,处理一些较小的案件,这些乡绅不会得到来自上级的任何报酬,与此相当的是,他们也受不到什么约束。
纵观这个执法体系,处处都透露着“自治”两个字,权力被乡绅、贵族和教会掌握着,反正和皇帝这个帝国的权力中心关系不大。
安珀想要完全取缔教会的执法权,就得有人代替教士和贵族去做这个法官。
许多教士接到了当今的安珀陛下打压教会,教会可能要失去独立的执法权的消息,但他们都不以为意。因为他们大多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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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既是教会人员又是贵族,还是当地为数不多的学者。难道要几个大字不识的文盲来为当地的人民主持公道吗?不管在哪个阶层中挑选,总是在有限的人选中挑出执法者。
如果想彻底摆脱教会和贵族的影响,难道从哪里会凭空生出来许多识文断字,熟读法律的人才来吗?
自大的法官们这样想着。
不过在安珀看来,识文断字的人很多,陈旧的律法也不必太过精通,否则反而落进了套子中,为这旧律法明晃晃维护的阶层服务了。
自从女皇陛下加冕以来,翡翠郡就像是沸腾的油锅,始终有新消息传来,掀起新一轮的热潮。
“母亲,陛下公开招聘选拔各地法官,我已经通过了考试,要去因萨罗城上任了!”
一个年轻人兴冲冲地跑进家门。
他的母亲怔住了:“做法官,这是真的吗?你在学校的成绩虽然不错,可是学的也不是法律,你又是什么时候去参加的考试?因萨罗城又在哪?”
年轻人将母亲的疑问一一解答。“当然是真的,这是女皇陛下发下的公告,盖有印鉴的。也不是一开始就能做法官,先要实习,也要看当地的情况如何,这就有些复杂……因萨罗城在我们这的南边,又在帝都的北边,我来给您画一下……”
翡翠城的专业学校中设有法律系,但法律专业出身的人不可能填补整个帝国庞大的执法和司法人员空缺。反正这些实习法官也不是立刻就上任裁断公道的,这次考试筛选的主要是个人品质和学习能力。
经过儿子的讲解,母亲差不多弄清楚了因萨罗城的位置——这可真是太远了,许多人一辈子也不会去到那么远的地方,更别提经常往返了。
能做官是件大好事——法官也应该是官员,是为陛下效忠的,这对于他们来说是莫大的荣耀,可如果儿子去了那,要多久才能回家一次?
但这位母亲又清楚儿子的想法,翡翠郡在不断的扫盲和鼓励入学的氛围下,人才之间的竞争很大。一个从专业学校毕业的人绝不会找不到工作,但能获得的职位和待遇却比不上几年前拥有这个成绩,甚至是不如自己成绩的人。
这就让很多人在不服气之余,生出了新的想法。翡翠郡的许多岗位已经被人捷足先登,别的地方不还是一片等待开拓的沃土吗?整个帝国都是女皇陛下的了,何必执着于翡翠郡呢!
这时又有一批批招聘公告散布开来,空缺的岗位如此之多,发展的空间又是这么大,只有一点离开故土的缺憾,但这点缺憾对于接受过教育,急于证明自己价值的许多年轻人来说,完全算不上阻碍。到帝国各处去吧!这是为陛下分忧,也是为自己挣一份前程!
许许多多的年轻人拜别了父母,踏上了履职的道路,他们安慰依依不舍的家人:“各地的水泥路已经快要修好了,还有方便舒适的船运,让旅程没那么难捱。听说安珀陛下还要建一种叫做铁路的新路,新式的车子跑在这种轨道路上,要比马车快上好几倍!也许用不了多久,你们就能时时来见我,等我在那边安顿下来,也能把全家人都接过去。”
这些年轻人去到各个城市,有的成了学校的教师,有的做了新工厂的主管,也有的,顶着原本法官的白眼进入了执法和司法机构。
原本的法官观察了这些新人几天,就觉得当初提心吊胆的自己实在是傻透了,他们明显从来没审理过案件,对律法也一知半解。每天做的最多的事,就是誊抄过去的诉讼案或者跑到街上与人谈天说地。
这样的新人怎么可能取代得了他们呢,民众不会信服他们,他们看起来也不急着争夺裁断案件的权力。
在这些旧势力不知道的地方,源源不断的案宗汇集到帝都,新法官们到民众中了解各处的风俗习惯,对风俗习惯中的积极因素进行收集整理,讨论其中能转化为有效的司法裁判资源的部分。他们也是很擅长写报告的,抄录的案宗中有许多叫人愤愤不平的,新法官刚开始被气得火冒三丈,办公室里经常传出怪声,许多听到这声响的人都认为这是他们没法掌权,被气到发疯了。等这些新法官冷静下来,他们也不只会发泄情绪,而是思考其中值得改进的部分,想办法填补那些不够缜密的法条,汇成书面报告呈递上去。
法律的制定不能脱离于时代,众多法学专家在安珀拿出来的范本上进行修改,又有分散在帝国各处的年轻法官们收集来的实例,新律法在女皇陛下加冕一年后颁布。
为了纪念女皇陛下过去曾经亲自经营的领地,这部新律法被称为【翡翠明镜】。
同时,又有【废除奴隶制、农奴制以及类似制度的公约】【妇女权益保障公约】【儿童权利公约】【消除种族与宗教歧视公约】等法律颁布。
新律法的颁布,对往日能倚仗权势、财富和地位为所欲为的那些人,是加诸了一层重重的枷锁,对于弱势群体和普通民众来说,却是多了重重保护。
有了新律法作为司法和执法者的行为准绳,新任法官一下子有了底气,他们漫长的实习期结束了,眼下要真正履行这个岗位应有的职责了。
这些积攒了太多不平,终于可以大展拳脚的司法者和执法者,总是尽己所能给出公正的审判,不偏袒强者,也不欺压弱势。
在远离城市的乡村,随着水泥路的畅通,也不止是乡绅和地主的天下了,有巡回审判法庭开到这些偏远处,如果案情不严重,往往就地立案开庭、当庭调解结案,免去了村民来回奔波的不易。
他们还鼓励平民学习法律,免费旁听普法讲堂,一个人不懂法,就不知道别人侵害了自己的权益,更别提奋起反抗,得到补偿了。
一时间,对新律法和新法官的赞誉在民间盛行。
把握着旧权力不放的那些贵族和神职人员这才发现,他们被完全摒弃到新的法律体系之外,而且求告无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新人取代他们。民众都为新律法欢呼叫好,谁也不怀念那些偷了一块面包就是重罪的年代。凭什么有权有势的人即便打死了人,也能凭借各种名目逃脱惩罚,而他们只是因为快要饿死窃取了一个铜币或一块面包,就要被指控犯了偷盗的重罪?
那些旧势力转而去寻找他们的靠山,教会一定愿意为他们据理力争的!可是连教皇都不出声了,他只在女皇陛下的加冕仪式上出现过一次,就以身体欠佳需要修养为由,很少出现在公众面前。
在教皇的退避和女皇的强势下,帝都以及各处的教堂和修道院被拆了许多,理由却是那么可笑:宗教活动许可证没批下来、消防检查不合格、主持宗教活动的教职人员未得到从业资格,甚至还有许多修道院因为税务问题被迫关闭。
那些民众捐赠的物资、土地、钱币,竟然被女皇要求纳税,还有税务机构前来审查,税务人员还展示了翡翠郡教会清楚透明的捐赠记录,号召大家都按照这个标准来。
各个教堂和修道院当然不会听了,若要把每一项捐赠都清楚的记录下来,要怎么解释献给神龛的罩布为何变成了教士情妇身上的裙子,本该在圣堂中发光的蜡烛在神职人员家中长明,献给曦光的土地上建起了主教的别墅?
可是,女皇的税务官竟然还懂得钓鱼执法,他们先零零散散地遣人捐赠一些物品,将来又在修道院的捐赠记录中寻找它们——理所当然是找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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