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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50-60(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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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命运在悄然改变

    次日?, 按照那晚和Hank仓促的约定,曲知恒带着凌疏抵达了Hank的私人住宅。

    聚会从下午就开始,在草坪上喝咖啡并且享用茶点。

    这一次, 命运又是如此巧合地的交错。

    凌疏一眼认出了人群中的Link教授,她上一世的导师,对她悉心栽培,是她孤独求学旅程中的伯乐。

    但是这一次她不能像上一世一样,鲁莽地守在她歌剧院门口,等Link出来之后?用尽浑身解数给Link留下深刻印象,从而用一种不礼貌的方式获得?了一次面试机会。

    “那位和你姑姑聊天的女士, 是我上一世的导师。”

    她内心的激动无处安放, 拉了拉曲知恒的手,只?能与?他分享。

    曲知恒取来了两杯咖啡,将其中一杯递给她, 然后?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想上去打招呼吗?”他问。

    凌疏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这辈子Link还不认识我, 还是算了。”

    凌疏并不恐惧社?交场合,她知道酒杯交错的那一套,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

    “其实我以前在国内的时候经常要出席一些?社?交场合, 我不敢在脸上露出半点疲态,因为如果不小?心被拍到,第二天就会铺天盖地对我近况的揣测。”

    她和曲知恒端着酒杯, 反而寻了花园走廊的一处石凳坐了下来, 将酒杯放在身旁, 开始和他闲聊。

    “如果要脸上一直保持笑容是在劳心,强行提起充沛的热情容易心理生病, 这是Hank的私人场合,你不用有压力。”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凌疏开始明白,曲知恒对于她的事都看?得?很透彻,并且始终在为她一丝半点的困难就主动给出解决问题的法门。

    她很喜欢和他聊天,这也是为什?么?昨晚她对徐鑫远说?,哪怕不和曲知恒在一起,就算是当普通朋友这段友情也是让人极其舒适的。

    “有时候网络上的人真?的很奇怪,我健康地站上舞台的时候,他们在寻找我的演唱失误,挑剔我的外形,但是当我住院的时候,我又看?到满屏幕的关心和祝愿。”

    只?要周围的氛围陷入安静,她就忍不住想要跟曲知恒分享自己内心长久的疑惑。

    如果每一次谈话?,他都能给她的疑问进行解答,在他离开之前,她也许会先一步缓慢被他救赎。

    “人在群体中很容易丧失自我,企恶君羊以污二二期无儿把以每日更新po文海棠文废文,吃肉停不下来有时候对你的批评其实并不意味着他们真?的讨厌你,实际上应该更多人是时而喜欢你,时而不喜欢你,用平常心看?待就好?了。”

    他的声音带着温柔的严谨,但是每当这个时候,凌疏就会下意识将他置于另一种角色当中。

    男朋友和知己真?的会可?能同时存在于同一个人身上吗?

    她忽然冲他灿烂一笑,忽然问道:“那你呢?你会对我时而喜欢,时而不喜欢吗?”

    曲知恒侧头?,看?了她一眼,一瞬间就看?出她想要探寻一些?他心里的答案。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清晰地说?道:“在我刚才的假设中,说?的是多数人,但是还有一个词,叫偏爱。”

    “偏爱?”她疑惑道。

    “偏爱,所以没有理性,无需对错。”

    他用一种深沉的口吻在陈述着一件感性而浪漫的事实。

    这是凌疏第一次被“偏爱”这个词击中内心,如同巨石落水,在心湖中激起巨浪。

    她忍住内心的激荡,压低声音凑在他身旁说?:“在公共场合听你说?这样的话?,实在是太折磨了。”

    “因为公共场合,我不能对你做什?么?,但是我真?的心痒。”

    曲知恒一开始还微有疑惑,但是听到她接下来的话?之后?就露出了淡笑,笑得?很从容得?体。

    “可?以回家之后?,立刻……”

    他果然用淡定的运气说?着最让人血脉贲张的话?。

    凌疏也是风雨不动的模样,只?是看?着他,呼吸沉重了几分。

    “一回家,先洗手,然后?去沙发上等我。”她已经开始在机会回家之后?事情了。

    “沙发上?”他沉声道,一双深邃的眼异常宁静。

    “那或者回家先洗澡,然后?去房间?”她不动声色地提议道。

    “……也行。”他嗓音里的克制不像是装的。

    曲知恒的自控力,果然比她好?很多,再聊下去她就该脸红了。

    如果是旁人不知道他们对话?的内容,还以为他们在聊什?么?阳春白雪。

    “Hallo, Qu, wie geht\''s dir?”

    原处响起一个女声,在用德语和曲知恒打招呼,但是凌疏敏锐地发现这个声音非常熟悉。

    不是Hank,而是……Link。

    一回头?,Link依旧如当初凌疏在歌剧院门口拦下她一样优雅,她的头?发是浅棕带金,整齐地盘于脑后?,在十月的天气里穿着过膝长裙,身材高挑,虽然脸上隐有岁月的痕迹,但是一双蓝灰色双眸眼神炯炯,能让人一窥她的昔日?舞台上的巅峰。

    在凌疏颇有惊讶的眼神中,曲知恒起身,与?Link握手寒暄。

    Link作为音乐学院的女高音导师和Hank相互认识倒是不稀奇,但是认识曲知恒切看?上去关系还不错是凌疏完全没想到的。

    如果判断他们之间关系熟络呢,因为他们彼此之间并没有用尊称。

    “Qu,wieso hast du seit drei Jahren kein Konzert mehr gegeben? Ich dachte, du machst deinen Konzertexam.”(曲,为什?么?我已经三年?没有听说?你举办音乐会?我以为你应该去攻读演奏家文凭了。【注】

    曲知恒的中文发音对于外国人有些?困难,所以更多的人直接用姓氏来称呼他。

    曲知恒浅笑一下,向Link解释说?他最近因为私人原因申请了半年?的休学。

    但是他没有透露任何关于自己精神状态的事情,这方面他和他的家人都守口如瓶,直到他自杀了之后?,上了很多西方报纸,阴谋论铺天盖地。

    为了平息舆论,他的私人医生经过家属同意的情况下,公开他曾接受过很长时间的精神治疗。

    凌疏在一旁可?以勉强得?知,曲知恒确实是读博的休学状态,不由得?在心里扼腕叹息。

    那可?是演奏家文凭,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才能得?到一个位置。

    但是转念一想,他连生命都可?以不顾,更别说?演奏家文凭了。

    他好?像……确实没有什?么?让他留恋的……

    他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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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有,却什?么?都不要。

    这一次,凌疏没想到的是,有很多上一世的经历在不知不觉中开始发现改变了。

    比如她这一次没有去歌剧院门口等Link,就直接被曲知恒做了简短的介绍。

    Link主动与?她握手,Link和上一世看?起来一样友善耐心,只?不过这一次更加顺理成章。

    其实这一次无论如何,凌疏都有把握凭实力考上音乐表演,但是在不经意间,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Link与?凌疏浅聊了一些?歌剧演唱的理解,在很多情况下,她表现出不俗的见解与?Link的观念不谋而合,识得?Link还没有的听过凌疏唱歌,就已经表达了对她的赞赏。

    当然,她认为Link的赞赏肯定有曲知恒的一部分因素在。

    最后?以Link将名片直接给凌疏作为谈话?的结尾。

    她将Link的名片收好?,见Link已经加入了其他人的谈话?,然后?轻轻拉了一下曲知恒的衣角。

    他见状立刻俯耳过来,只?听凌疏在他耳边说?道。

    “曲先生人脉很广嘛,连Link都认识。”

    他闻言,不置可?否地说?:“以前和Link合作过音乐会,后?来她时常也会和丈夫一切来听我的演奏会,而且她是姑姑的朋友,一来二去,确实比较熟悉。”

    此时凌疏心里竟然有些?百感交集,因为她曾以为曲知恒上辈子与?她毫无交集。

    但是她最喜欢的歌剧演员是他的姑姑,最敬爱的恩师是他的故友……

    人与?人之间有多么?奇妙的联系,可?是直到重活一世,她才知道这些?。

    “突然间觉得?,其实我上辈子和你的距离也没那么?远。”她仰头?将剩下的白葡萄酒饮尽,然后?靠近他,声音带着几分依赖。

    “上辈子,已经过去了……”他轻声对她说?,试图缓解她心里的惆怅。

    凌疏笑着摇摇头?:“但是依旧很重要,因为能从茫茫人海找到和你的联系,是件让人高兴的事。”

    他略微垂眸,低头?看?着她,手中杯中的酒体在打着小?小?的漩涡,仿佛将他声音卷集得?清澈渺茫。

    “在茫茫人海中,只?有你能碰我的耳朵,还将你放到心里最特别的位置,现在是不是更高兴了?”

    “当然高兴。”

    这份高兴,是苦乐参半的。

    私人聚会持续到傍晚,凌疏和曲知恒跟Hank打了招呼之后?,就提前离场了。

    一来是曲知恒的厌食症无法进食常规晚餐,二来凌疏想要更多与?他相处的美好?时间。

    回到家中,正如白天两人计划的那样,先去洗澡,然后?房间内见。

    他们之间的肢体接触直到目前为止都充满着克制。

    凌疏很难去形容他们现在的相处状态,所有亲密举动只?有拥抱,还是轻吻,但是不接吻,最越矩的行为可?能就是他每天睡前会给她挠痒。

    挠的是手臂内侧,那个地方没有后?背那么?敏感,细细麻麻的感觉加上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清淡香气,让她很容易昏昏欲睡。

    晚餐很晚才进行。

    凌疏在厨房为曲知恒准备带有新鲜蔬菜和水牛奶酪的拼盘,曲知恒则给她煮贝壳意面,搭配的是红酒焗鹅胸。

    这是在慕尼黑的最后?一个夜晚,翌日?清晨,他们便?收拾行囊,踏上去瑞士的旅程。

    一切安排紧锣密鼓,两周的倒计时已经过半,凌疏一天天地陷入不安。

    但是两人之间像是达成了某种默契,他们尽可?能去珍惜当下,而很少去提及前路。

    我们,去旅行吧

    从慕尼黑到苏黎世开车需要接近四个小时。

    为了防止曲知恒过度疲劳, 凌疏一路上?都在?和他说话,想出很多新奇的点子和他分享。

    但是更重要的是,她时不时会伸手轻轻碰曲知恒的耳朵, 像是在?和他耳朵打?招呼似的。

    曲知恒平时情绪就极度稳定,但是在开车的时候就更加稳定了。

    可?是为了不打?扰他开车,她就没有做出更过分的举动。

    从早上?八点?出发,抵达苏黎世主火附近已经是正好午餐时间。

    凌疏一直对瑞士的吃食有些刻板印象,所以曲知恒带她去吃了一家?泰国菜。

    因?为这是市中?心附近还算平价不错亚洲菜馆了,她点?的冬阴功汤,曲知恒吃什么调料都不加的沙拉。

    本以为曲知恒开了比较久的车, 应该会选择休整一下?, 但是刚用?过午餐,他就马不停蹄带她去往一个位于苏黎世远郊的陌生之地。

    那?里一眼望去是联排的白色建筑,但是额外做了很多巧思, 比如将楼层答顶部做成?大胆的弧形,整个建筑并非直接拔地而起, 而是做成?螺旋状外观, 当楼内窗户打?开的时候,窗户斜角会合阳光形成?强反射,以至于有阳光的地方会呈现一定的金属感。

    这样的建筑, 应该是花了大价钱专门请建筑师设计的。

    这建筑看起来很新,是她从未在?任何一本杂志或电影里看过的模样,也没有任何标语, 但看起来并不像一个旅游打?卡地。

    “这里是哪里啊……”

    曲知恒帮凌疏开了车门, 她看向周围, 疑惑地问道。

    他低头看着她,眼里流露出歉疚的神色, 心里情绪有些复杂,但是最终还是低声道:

    “抱歉,没有提前告诉你,这里是ANC癌症研究中?心。”

    “我还以为我们是来旅行?的,你是需要在?这里办什么事吗?”

    截止到现在?,凌疏还没有朝其他方面多想,看了那?大楼,注意力就被转移了,不禁赞叹道:

    “人家?研究机构确实建得?挺不错的,在?这里做研究应该心情也不错,周围绿化也好。”

    曲知恒看了看她,敛了神色,随即嘴角浮现了一个无声的笑容,然后牵起她的手,朝大楼正门走去。

    刚一进大楼,就看到有好几个工作人员在?迎接,大厅内有一些关于癌症研究成?果的展示,有的甚至把癌细胞做成?了仿真模型,看起来气氛并不严肃。

    曲知恒应该提前和他们约好了见?面时间,双方面对对方都不感到意外。

    为首的中?年男人虽一头花发,但是一张脸倒是没有格外苍老,他热情地跟曲知恒用?瑞士德语介绍他身后的团队。

    曲知恒笑容浅淡,很有礼貌地点?头致意。

    凌疏在?一旁听得?兴味索然,因?为瑞士德语虽然也是德语,但是发音和高地德语差别很大,对方显然是知晓曲知恒听得?懂瑞士德语的,所以全程都没有用?过高地德语。

    所以凌疏其实并没有听懂几句,只是从双方动作大概猜到他们交谈的内容。

    不过曲知恒的开口也是瑞士德语,这是凌疏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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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想到的,瑞士德语很多时候发音有些粗犷,但是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却听着很轻缓顺耳。

    其实哪怕是标准德语,由?于发音位置靠后,就会自带一些低沉,与他说中?文的状态是有一定差别的。

    曲知恒的德语,带着严肃,用?词偏正式,很难出现一些年轻人中?喜欢用?的夸张语气词。

    凌疏正神游着品味着他的嗓音,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交谈完毕。

    一行?人从大厅离开,回各自的岗位了。

    “凌疏……”

    他站在?身侧唤她的名字,声音很淡,却有来自海底的深沉,像是带有某种宿命感。

    她最怕他用?这个语气说话的,几乎是抬眼的瞬间,她的睫毛微微颤动,心里已经差不多猜到了他的用?意。

    但是她此刻心里却联想到一些可?怕的事情,但是她不敢挑明,她想先听听看他怎么说。

    “怎么了……”她哑声问道。

    “他们受我的嘱托,会安排合作的医疗机构每一年都为你进行?健康检查,如果发现有癌症风险,你将会得?到最好的治疗。”

    他凝视着她,严峻地对她叙述道,每一个字都分外清晰,好像试图让她记住这里对于她的意义。

    她深切明白曲知恒很少用?“最”字,因?为他对很多东西的评价都很客观。

    如果他用?了“最”字,就说明他在?说实话,或者说这是他能力范围内能提供的最好的资源。

    “你带我来,不会是想给我做癌症筛查吧?”

    她向后退了半步,声音充满退缩和恐惧。

    想到上?一世做癌症筛查的时候,需要活检,直接取组织进行?检查。

    她是一个连抽血都害怕的人,那?个过程让她至今还是感到心惊。

    他垂眸看了一眼她不安地模样,伸手将她牵到身边,跟她温声说:

    “做医疗检查当然要听取你的意见?,如果你今天愿意,我可?以陪你做检查。”

    “那?以后呢……”

    她更关心以后,至于以后多少,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以后如果我在?,我陪你来,如果我不在?,你就自己来可?以吗?”

    他低头看着她,温声细语,像是在?跟一个小朋友在?聊天,在?听取小朋友的意见?。

    她已经学精明了,面对他滴水不漏的叙述,她知道这句话里面后半句也是假设的情况。

    假设,就意味着有发生的可?能。

    自从这句话之后,凌疏仿佛失语了一般保持着缄默,就像死刑犯在?被宣判前的心凉。

    虽然还没有宣判,但是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护照带了吗?如果你愿意以后在?这里进行?筛查和治疗,我带你进去签字。”

    明明对于凌疏来说,这是一件非常奢侈的馈赠,瑞士的医疗资源很好,尤其是癌症研究处于世界领先位置。

    馈赠医疗资源,是和其他的馈赠无法?作比的。

    她几乎不敢想象曲知恒背后花了多少代价来准备这一切。

    从在?慕尼黑遇到Hank开始,凌疏就意识到曲知恒正在?给自己的学业和事业铺路,如今,他在?为她的健康铺路。

    铺好路了呢?

    凌疏自问,又?自答:是不是就到了告别的日子……

    他就可?以安心离去,了无牵挂。

    越想这事情越心里压着重物,沉重得?让她喘不过气。

    她强行?压制住自己双眼发酸的感觉,用?手扇风给眼眶降温,然后扯出一抹笑容。

    “你希望我签字吗?”她故作轻松地问道。

    他的视线直直落到她的眼底,目光灼灼,不可?动摇地回答道:“嗯。”

    她喉头一紧,调转目光,低头艰难地吞咽了一下?,然后重新抬起头的时候,几乎连呼吸都是颤抖的。

    她说:“好。”

    坐在?会客室,工作人员用?英语和德语分别将文件内容描述了一遍,甚至进行?了演讲展示,里面全方位地讲解这个机构会给她提供的医疗检查,包括但不限于疑难癌症的科研研究。

    还有常规癌症的治疗方案,对新型药品的使用?前提,如果在?常规方法?无法?治疗的情况下?,考虑使用?新型药品及特殊病例临床研究。

    凌疏全程心不在?焉地听了整整两个小时,有很多医学名称和治疗的术语她听不明白。

    但是大致总结就是。

    癌症前防治,患癌后保守治疗,如果癌细胞扩散或转移,在?最危急情况,考虑使用?带有风险考量的新型治疗方案。

    横竖会全方位保住她的命,但是仍然给了她一个“放弃治疗”后进行?安乐死的选项,甚至连安乐死的合作机构都已经找好了。

    大概是因?为,她曾说过自己临死前的几个月,无法?说话,在?一次次被抢救后苏醒,全身千疮百孔生不如死。

    她在?心里也不由?感叹,考虑得?真周全啊……

    连治疗痛苦都考虑在?内了。

    她将自己的身份信息交出去备份,在?阅读书面合同的时候,面前的文件足足有一指厚,上?面写满了无数的法?律条例和注意事项。

    只要在?上?面签字,她就可?以余生无虞。

    她定定看着签字栏,右手握着签字笔,就在?即将落笔的前一刻,她停顿了一下?。

    深吸一口气,直起身,哽咽了一下?,眼眶有些发红,但是她正努力让自己不要崩溃大哭。

    她怔怔地看着他,又?怕又?急地问道:“是不是我签完字了,你就能放心了?”

    这是第一次,她看到曲知恒的眼中?,闪烁着如此复杂的情感。

    最近他睡眠很好,眼中?已经很少有血丝了,但是此刻,她看到了他眼白处的点?点?血丝,琥珀色的瞳孔,像是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阴霾。

    他幽深的眸中?倒影着她的身影,那?眼中?无法?辨明情绪,似有惊雷滚滚,又?似黑色海浪在?翻涌。

    良久之后,他终究是露出一个极具真诚而璀璨的笑容,声音有些沙哑,待承载着眸中?虚无的希望。

    “签了字,我带你去南法?旅行?,我在?那?里有广阔的马场,我们去旷野中?骑马,我还养了几只可?爱的羊驼,还有葡萄种植园和酒庄,里面酿着当季品质很好的白葡萄酒。”

    他的描述极为缓慢而美好,眼中?分明是带着笑容的,但是她见?到此情此景,唯有用?力眨眼,才能憋住那?即将被开闸泪水。

    现实面前,她别无选择,只能饮泣而笑。

    然后回过头,心里憋着一股劲,坐在?靠背椅上?,将那?所有贴着指示标的页数上?都签上?自己的名字的。

    这文件好长,需要签字的地方又?太多,她眼眶数次被泪水打?湿,单靠心里这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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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劲,支撑着自己签完所有文件。

    最后,合上?文件,扔下?笔,站起身。

    曲知恒高大卓然的身影就站在?自己身旁,他最终对她满意地一笑,像是在?鼓励又?像在?称赞。

    他的身后,午后洒下?窗内的阳光,光线有些刺眼,照得?他身上?的白衬衫灼目异常,照得?他浑身近乎呈现转瞬即逝的透明感。

    她这一刻出现一个念头,也许,在?他离世的瞬间,也应该能看见?一束亮得?发白的光,那?光线让人睁不开双眼,却让人异常舒服。

    凌疏在?濒死的时候,就是看见?这样的白光,然后她当时身子一轻,浮了起来,待站定后,不由?自主地走进白光。

    对于其他人来说,那?是走向死亡,但是她知道,那?也许是每个饱受临死折磨之人的天堂。

    她曾经的天堂,曲知恒未来的天堂。

    他们对视着,在?满眼不真切的泪光中?,她望着他,不知不觉地笑了。

    如果那?是曲知恒的天堂,她由?衷为他高兴。

    这是他的选择啊,自由?的选择,她应该尊重。

    她仓促地大步向前,走进他,握住他的手臂,将他从光中?拉出。

    她转身看着他,一边流泪一边笑,脸上?泛着水光,不知是悲是喜,是落寞还是憧憬。

    她满怀期许对曲知恒说:“我们,去旅行?吧。”

    他回握了她的手,另一只手将她眼角盈睫的泪珠拭去,眉眼亲和,笑容如清风:“好,我带你去。”

    和工作人员确认完毕后,凌疏拿回自己的证件。

    门外是长长回廊,很幽静,还有脚步的回声。

    曲知恒带着她在?走廊中?默默行?走,她忽然紧紧握住他的手,近乎疯狂地急切道:“太慢了,我们快些离开。”

    下?一瞬间,她便如风一般掠过,拉起他在?长廊上?飞快地奔跑。

    他不过几步就追上?她的步伐,她的长发在?脑后飘荡,像是黑夜的流云。

    长廊上?的感应灯一盏接一盏亮起,但是他们步伐太快,将那?灯光永远留在?了身后。

    原本曲知恒准备带她在?苏黎世休整一夜,但是她说想直接前往南法?,如果累了就在?途径的小镇上?停车休息。

    一起携手漫步,在?陌生小镇上?感受那?种无人相识的感觉。

    他不过浅浅一笑,心里觉得?这想法?简直浪漫无比。

    于是,他们驱车到了巴塞尔,这里也是瑞士德语区,有金碧辉煌的赌场,设计感极强的建筑和静谧流淌莱茵河。

    他们在?巴塞尔停留,曲知恒似乎在?很多主要城市都有房产,他在?巴塞尔的房子坐落于山上?,花园里带着一个小小的池塘,那?里本可?以养鱼,但是他没有养鱼。

    那?花园中?也没有鲜花,只有无数耐得?住气候的绿植,房内也是常年无人居住,但是只因?有人定期打?扫而幸运地没有丝毫灰尘味。

    那?房子顶上?是斜顶的阁楼,顶部做成?了透明玻璃状,在?晴朗的夜晚里,抬眼就能看见?头顶的星空。

    从屋内眺望,可?以看见?远处的莱茵河,还有优雅的Wettstein大桥。

    原本房间布置在?二楼,但是凌疏突发奇想,想要睡在?斜顶阁楼,就为了能半夜看见?星空。

    半夜,他们合力将双人床垫搬上?阁楼,铺设好之后关闭所有的光源。

    她平躺在?床上?,双眼夜空出神,好像在?等?待星辰。

    曲知恒侧躺着伸出手臂,她自动将头枕在?他的臂弯,又?抬眼看了看天空。

    月光下?,只有黑灰色的浓云,看不见?半点?星辰。

    她心里有些失望,从被子里将手臂伸出,将睡衣的袖子瞬间捋下?,露出两截藕白手臂。

    然后用?头蹭了蹭曲知恒脖颈,低声道:“Kitzeln(挠痒痒)。”

    她啊,自从上?次知道这个单词是“使发痒”的意思,就从此都用?这个词了。

    因?为中?文的挠痒,有一定的奇异,她要的不是止痒,而是发痒,所以这个词更为准确。

    而且陌生语言的词汇会让自己发出诉求的时候显得?没那?么尴尬。

    “外面凉。”他在?一旁提醒道。

    “就要Kitzeln。”她如发泄般将手臂完全放在?被子外,像是表达心里对看不到星辰的不满。

    “把手放进被子,就Kitzeln。”他耐心跟她谈着条件。

    凉风一吹,她乖乖把手重新缩回被子里。

    他在?被中?摸索到她的双臂,极轻地给她Kitzeln。

    每次如果睡前Kitzeln,她就会很快入睡,这几天,只要他一服药之后,就会给她挠痒,她很快就会在?这样的感觉中?入睡。

    他会在?药效发作前,看她入睡,然后找一个让双方都舒服的姿势,拥着她入睡。

    不能将手压迫到心口,不然容易做噩梦。

    也不能在?侧躺的时候搭在?腰上?,不然会腰酸,于是他会选择搭在?不会引起不适的安全区域。

    如果凌疏是平躺入睡的话,手放在?肚子上?是最好了,可?以防寒,也不影响呼吸的顺畅性。

    就在?今晚凌疏的眼皮在?挠痒中?开始打?架的时候,眼皮一开一合间,她终于看见?夜空放晴,天上?出现疏星点?点?。

    在?有限的视野范围内,好在?能看到皎洁的月亮,还有几颗闪烁的星辰。

    她瞬间睡意全无,盯着看那?月亮,喃喃道:“也许你说得?是真的,可?能真的存在?巨大的月亮,能看到陨石坑的月亮,我看着这月亮,好像能想象出来。”

    “但是彩色的云,我想象起来还有些困难。”

    她多想看看他眼中?的世界啊,如果这世上?多一个人能看见?相同的东西,那?痛苦是不是就可?以减半了。

    “没关系,我此刻看到的月亮,和你眼中?一样。”

    曲知恒的声音好听地响起,可?是他分明没有抬眼看月亮,而是看凌疏的眼,从她的眼中?,就能看到一样的月亮。

    “你说,那?颗最亮的星星是真的吗?看着很亮,有点?像不真实。”她若有所思地望着天际问道。

    “应该是金星,因?为现在?是十月份,金星的亮度更高。”

    她只不过随口一问,几乎也不期许答案,但是曲知恒却还真的回答她了。

    “金星,黎明时叫启明星,傍晚时叫长庚星,这是我对金星唯一的了解。”

    她低声说完这句话,好像看得?有点?困了,长长打?了个哈欠,眼皮有点?沉重。

    那?是她却迟迟不肯入睡。

    他问:“既然困了,那?就睡吧。”

    “我不是很想睡,这一睡,眨眼间夜晚就过去了,我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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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你还有多少个夜晚,每天都在?减少……”

    就像是生命的倒计时,无人能阻止那?时间流逝,只能尽量将夜晚拉长。

    没那?么早睡,就是拉长夜晚的方法?。

    “好好睡觉吧,明天醒来,我还在?。”

    曲知恒低头浅吻她的额头,她想一个小孩子,得?到了晚安吻之后就瞬间安静下?来,终于可?以安心入睡了。

    看着她双眼做了最后的挣扎之后缓慢闭上?,呼吸变得?清浅均匀。

    他垂眸静静地看着她,看了一阵,困意席卷,这才沉沉睡去,似蛰伏于这晴朗的夜晚之下?。

    从巴塞尔去往第戎的旅程,将感受到两地风光的变化。

    瑞士的美景,在?雪天才能透露端倪,秋天的瑞士,是潜伏在?山林中?困兽,冬天才是它?张牙舞爪的季节。

    而南法?风光则不同,沿途透着温柔恬静的美。

    法?国的美,连路旁的秋日枯枝都带着风琴。

    一旦车子开到葡萄酒产区,就能看到漫山遍野整齐的酿酒葡萄。

    藤蔓缠绕在?矮木头架子上?,这里有温和的阳光,适宜的气候与湿度,让酿酒葡萄愈发饱满丰腴。

    凌疏看着眼前无数的葡萄园,想到了多年前的趣事。

    “我以前曾经直接尝过酿酒葡萄的味道,我以为滋味可?能会很好,因?为小小的圆圆的很可?爱,谁能想到它?几乎没有味道,紫皮还带着强烈的涩味。”

    “后来我才知道,为了让葡萄的糖分降低,酿出更干更丰富的口感,种葡萄的人费了多大的努力,才能将酿酒葡萄的糖分降到这么低。”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车窗打?开,在?空无一人的车道上?,伸出半截手臂,感受葡萄园附近的微风从指缝间溜过。

    “如果糖分高的话,酿不出干性葡萄酒,如果要让糖分在?发酵过程中?完全被转化,将会让酒精浓度过高,遮蔽酒体的香味。”

    曲知恒在?一旁跟她略微解释道。

    “话说你为什么会在?勃艮第拥有酒庄和种植园呢?你不是演奏家?吗。”

    她轻笑一声,好奇地问道。

    因?为曲知恒总会在?音乐以外,有着其他领域的成?就,她心想是不是他业余状态下?其实是个酿酒师。

    “那?个酒庄原本是一个家?族企业,我家?人很爱喝这个酒庄的酒,但是上?一代继承人想往拉丁美洲探索市场时决策失误,就间接导致酒庄因?为改品而失去欧洲市场,同时也没能成?功进入拉美。”

    “在?破产边缘的时候,我把它?买下?来,保留原有的人手,给它?提供了几年的资金,让它?重新恢复种植园的活力和原本的酿酒风味。”

    听到这个结束,凌疏知道原来他的角色并不是酿酒师,而是背后的出资人。

    至于他的资金从哪里来,她倒是觉得?不便多问。

    但是他买酒庄的原因?是她比较好奇的。

    “每一年濒临破产的酒庄这么多,为什么选择这家?呢?”她重新问道。

    “这是我祖父母生前最喜欢的酒庄,只有保住它?,我才能试图抓住一点?他们的气息。”

    抓住气息……

    这个表述让凌疏觉得?有些沉重,她下?意识在?想,逝者真的会在?世间留下?气息吗?

    也许这气息,大概类似于一种记忆吧……

    “我明白,可?能因?为葡萄酒的灵魂和多方面有关,缓了产地缓了设备,哪怕挪动了厂房,都有可?能影响它?原本的灵魂,所以一定要原原本本保住它?,恢复它?。”

    她用?自己的话表述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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