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离井远的,东边有匠人有营生,日子过得红火,南边走出去的人多,大都当了干部,风光的很(我家住最南边,还有王家弟兄五个在外当干部),西边是落日头的境况,北边的和尚、居士、神婆多,大家仔细掰着指头算,这些话有道理,有人不解,问为啥,王爷爷捋着长长的白胡须,摇头晃脑地卖着关子,让别人敬上两根纸烟,才慢悠悠地说,这井吸走了附近的精气,刮光了地气。这话传出去后,住在附近的年轻人开始往外盖房子,井四周开始颓败,但搬出去的也没见发达。
古井是人间烟火之地,入夏,天气炎热,人们从田间地头回来,一身燥热一身汗,大多会不约而同地聚在井北边的树荫底下纳凉,打一桶水,趁着凉气擦把汗,凉嗖嗖的十分惬意,有的愣头青小伙子,干脆一桶水从头上浇下来,既凉爽又败火。这井冬暖夏凉,冬天外边寒气逼人,井里却氤氲着一层薄薄的白气,不结冰,水打上来可直接洗脸喝水。夏天一股冷气,直往上冒,与周边的树形成一个纳凉场所,生产队分得瓜果时,用篮子吊在井水里,冰镇一会儿,吃起来又冰又甜又好吃,特别解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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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井是妇女洗衣服浣纱,谈天说地,传播消息的生活舞台,冬天的暖阳时刻,夏天的早晨和黄昏,女人们拿几件衣服,抱个木盆,手牵着小孩,聚在井边洗衣,淘米,摘菜,手不停动着,嘴也不闲着,张家长,李家短,谁家媳妇的肚子几个月了,三长两短,打听和发布着小道消息,大人们在井台边忙碌着说笑着,井里水也在咕嘟冒着泡儿,与人应和着。井台光滑,为了安全,大人不让小孩上井台。我有时偷偷好奇地爬在井台边,向里张望,黑洞洞的,深而不露,沉静无波。儿时听过不少古井的事儿,却看不见,摸不着,龙的肚脐眼长什么样,他会不会从井里窜出来,井水为什么永远不干,我对这井充满了神奇和敬畏。
在农村,看一个的孩子是否懂事,是看他能否操持家务,操持家务除了扫地,打扫卫生,洗锅抹碗,打草喂猪,牵羊放牧,参加地里的劳动外,更重要的一项是去井里打水挑水。我5岁打扫卫生,7岁打草牵羊,九岁放牧参加生产队劳动。十岁开始挑水,那是营养不良,身子瘦弱,身子比水桶高不了多少,扁担上的绳子要缩短一半,水桶才能离地,水井离家600多米的距离,一开始整桶水挑不动,挑三分之一桶,才能龇牙咧嘴踉踉跄跄地把水挑回家,12岁挑半桶,13岁挑满桶。刚开始挑水的时候,望着黑咕隆咚阴森森的井口,心里打怵,害怕掉到水井里,尤其是冬天井口上结满了冰特别滑,十分害怕,要等附近的大人过来了才开始行动,把水桶放到井里,在水面上来回摆动,水桶倾斜,水灌了进去,瞅准时机一松手,水桶便扑的一声注满了水,接着抓着绳子,一把一把地往上拉。
古井是原生态,是田园,是一方水土,系着人们的根,连着人们的心,当你离家久了,你才能体会什么叫“背井离乡”,我偶尔拾起记忆中那些失落的碎片,先是白发娘亲,接着是那口古井,接着以古井为中心,像一点墨汁洇印在宣纸上,向四周漫开,才是乡村,记着它的清冽甘甜,忆着许多人物的音容笑貌,浓浓的生活气息,人间烟火,构成一幅遥远记忆的画。一盆衣服,一个俊俏的媳妇,静静地在井台边汲水,是一幅生动的肖像。一排老人,在墙根下议着村里的历史,是一种牵挂的记忆。
记不清哪一年了,家家户户都打了机井,老井没人淘了,水混浊了,没有人去井里挑水了,老井成了摆设,废弃了。
不过,我还是常常想起村边的那些老井。一眼老井,叮当作响的打水声,摇着岁月风雨,剪辑着一幅幅乡村浪漫的故事。想起它们,心头就漾起一丝清纯和甘冽,也多了些许失落和忧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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