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死命扳着纪延的手掌,一边痛苦得眼白直翻,那副随时就要背过气的样儿看得黄腾达都跟着呼吸不顺畅了起来。
直到他们话中的女人伸手点了点纪延的手臂:“行了,再掐就要死人了。”
白玉般的长指点在小麦色的手臂上,又很故意地轻划了一下。
纪延被她这么不经不重地一撩拨,原本蓄势待发的手一僵,不由得松懈了下来:“做什么?”
初南:“松手。”
他这才没好气地收回手。
初南以指尖抬起帽子男的下巴:“暗恋我?”
说这话时,女人脸上全无女儿家接受表白时的赧意,只是温和地一笑,然后,一使劲——
“睁大眼睛好好看看吧!”帽子男的脸被毫不留情地扳向纪延那一边,“这样的身材,这样的脸,这才是我能看得上的类型。再瞧瞧你这浑身上下,腰圆腿短脸不俊——喜欢我,你配?”
帽子男:“……”
黄腾达:“……”
纪延:“……”
“行了,搜搜他身上还有什么东西吧。男女有别,求而不得我怕他告我非礼。”初南松了手,像拍灰尘一样拍去了掌间的油腻感。
显然这话是对纪延说的,可惜纪延不为所动。
“怎么?不想放过他?”姑娘冷漠地一勾唇,“纪队长不还有正事没办吗?再这么拖下去,老人们怕是要准备午睡了。”
纪延这才不太情愿地松了手,在帽子男身上仔细地排查了一遍,除了偷拍初南的手机外,什么也没发现。
“手机我没收了,至于人嘛,”确认没其他东西后,初南又朝纪延抬了抬下巴,“让他滚吧,下次别再出现,污了我的眼。”
话落,施施然越过纪延,走向停车的地方。
身后男人沉默地盯着她仿佛没事人般的身影,许久,浓黑的眸子微微眯了眯,跟上去。
“你知道他没有说实话。”
初南闭着眼,没说话。
“这回又惹到谁了?”
还是沉默。
“就因为我在旁边,你不想让他透露出更多细节,所以才选择放了他?”
“纪队的想象力可真丰富。”假寐的女人终于懒洋洋地睁了眼,头转过来,冲他一笑,“我哪能知道他是谁呢?毕竟我惹到的人那么多,这些年要不是有我妈,恐怕我连尸体都已经被挖出来鞭上百八十次了,你说,我哪知道这究竟是几号仇家?”
此时车子正徐徐开往王老师她们的藏身地,黄腾达原本还老老实实地坐后头,一听这话,瞠大眼,莫名就觉得这美女警察……特么真是个警察吗?
什么惹到的人?什么尸体?什么仇家?!
不过他也没功夫震惊了,尽管心里对这女人的怵意更深了一层,可到底还肩负着好几位老人的期望,黄腾达用力咽了咽口水,在后视镜里触到纪队冷冰冰的脸后,又搓搓手,转向副驾的女人:“那个……美女警官?”
美女警官懒洋洋的:“嗯?”
“您刚说的事,就是答应我不把实情告诉家属的那个事,是真的吧?没诓我吧?”
“当然,”她口吻漫不经心,“我自然是不会告诉他们的,至于纪队告诉不告诉,那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了,毕竟人家可是我领导呢。”
黄腾达:“……”
这胖子用了整整一分钟才让脑回路走完了全程,而这一走,就发现自己竟然又被这女人给耍了:“你!”
“不过话说回来,你都自身难保了,还顾着这些没用的事呢?”
“谁说是没用的事?就为了这事,王老师冒着可能回不了医院拿不了药的风险,什么叫‘没用的事’?!”
黄腾达怒了。
管你是不是警察,管你吓人不吓人,我特么都这么被你耍了,还得客客气气的不成?
“你、你根本就和你外婆说的一样,白眼狼!无情无义!”
“哦?”被骂了的人也不恼,似乎并不在乎自己的外婆曾经对别人怎么形容过自己,“那有情有义的黄先生倒是说说,王老师冒大风险整了这一出,又能有什么伟大的作用呢?”
黄腾达恨恨地瞪着她的后脑勺,没说话。
“怎么?没话说了?”
“为了其他老人!”黄腾达挣着他那双牛一样的大眼睛,徒劳瞪着前座的女人,“为了让他们回家、为了让他们有个不那么孤独的晚年、为了他们可以想孩子就去看孩子、想孙子就去看孙子!你这种人根本就不懂,把老人往活动中心里一扔,口口声声说他们住在那热闹、有各种老伙伴,可他们心里想什么你们当真不知道吗?”
晚辈们见老人住到了活动中心里,一开始还不放心,常常来看一看。可久而久之,发现那德善活动中心真的还不错、父母在那里真的能住得安心后,渐渐地,他们不再过来了。
第一年,他们天天通电话,周周接父母回家。
第二年,电话通得少了,来接老人的次数也少了。
第三年,第四年……
直到如今,陈桂花,陈翠竹,郭大丁……他们竟然只在每年的节日里才被孩子们接回去几次!
明明身处于同一座城市,可他们每年,竟只能见到孩子们几次!
而那少得可怜的几次,有时老人们在家里住久了,某些当儿子的当儿媳的竟然还话里话外地问他们怎么还不回老人中心去。
可笑!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们白日里依旧和老伙伴们相聚,晚上又能回家,喝一口儿女熬的汤?
“王老师她就是、她就是觉得自己已经活不长了,她……”有什么痰一样的东西堵上了这个中年男人的喉头,他顿了一下,重重咽下那口气,“她就是希望经过这一出,孩子们可以紧张紧张自己的父母。我们本来也没想弄得那么大的,毕竟丁伯、桂花姨、春姨……每个人其实都希望,”他重重叹了口气,“希望孩子们可以接他们回家。”
年迈的父母住在老人活动中心里,有得吃,有得住,还有一群可以互通有无的老伙伴。可每当夜来临,那只爬上了粗糙皱纹的手,还是想摸一摸孩子微笑的面庞。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孩子孙子对着他们,越来越少展露出曾经那样真心的笑容。
他们开始不耐烦,开始觉得父母老了跟不上时代了,自己说什么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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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都听不懂,自己在外头承受着那么大的压力可回到家还要面对父母的絮絮叨叨。
很烦。
老人也察觉到了他们的烦躁,渐渐地,开始沉默。
可为什么没有人记得几十年前自己也曾牙牙学语也曾蹒跚学步,在对这世界一无所知更别提什么跟不跟得上时代的时候,是那人慢着步子跟在你后头,扶一下,放一下,不厌其烦地一遍遍说“宝宝真棒”?
为什么无人记得年幼发烧时,曾经被人那样急切地背在背上,无头苍蝇似地寻找一个可救治的地方?
因为人类最擅长的特点,就是健忘啊。
车厢里安静了一阵,初南没说话,纪延也没说话,只是在死一样的静寂中,听着后座男人哽咽的声音。
就像是觉得羞耻,那哽咽声只持续了一会儿,就被他自己压下去。黄腾达深深吸了口气:“如果我父母还健在,我绝不会像你们这些人一样,一年半载才去见他们一次!”
初南知道这话是冲着自己的,可她没接话,只是降下副驾座的窗,让卷进来的冷风淹没了后座男人压抑着不想让人听到的泣音。
如果我的父母还健在……
还健在……
她从包里拿出香烟,再拿出打火机,点上。
纪延在后视镜里看了她好几次,像是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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