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像是出门前落下的。
“纪队,这应该是熟人作案吧?一点挣扎痕迹也没有,要不是熟人,你说这桂花姨哪能乖乖跟着出去啊?”老黄到底是多年老民警,一看这场面,脑中就浮现了一副熟人进门、将陈桂花给拐出去的画面。
不过纪延没回答,态度看上去模棱两可。
倒是他身后的刑警笑呵呵地解释:“咱头儿习惯在勘察完所有现场后再作分析,他说,这样全面。”
老黄:“欸、欸,没错的!”
纪延没理身后的讨论,只是一点一点观察着陈桂花的房间:
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小桌子也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套睡衣被挂在衣架上……最后,他在床头柜前停下,隔着手套拿起被遗留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点开一看,手机里还装了定位软件,就那种防老人走丢的软件。
人走了,可房间却收拾得整整齐齐,就连能够定位的手机也被落在了家里?
“确定不是自己离开的?这两天和儿子媳妇吵过架没?”
纪延的声音低沉,像是按下了钢琴上那几桢质地醇厚的低音键。虽不带什么情绪,可声音出来时,全场就莫名地消了音。
老黄还没来得及说话,房间外一道女声就先抢着答:“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妈平时都住在屏南那边的老人活动中心里,一个月回不了几天家,每次回来大家都珍惜得不得了,给她做好吃的都来不及,哪还敢惹她生气?”
那是郭子清的老婆,失踪老人陈桂花的儿媳妇。
“是啊纪队,”老黄也道,“如果是桂花姨自己负气离开的,那她总要到熟人家里去吧?可另一名失踪老人跛子婶……呃,陈翠竹,陈翠竹以前就是和桂花姨同村、后面又一起嫁到我们郭家村的,可以说是桂花姨最亲密的老伙伴了,她也不知道桂花姨去哪了呢!”
陈桂花儿媳:“对对对,当时跛子婶也急坏了,二话不说就和大伙儿一块去找我妈,就因为这样……”
说到这,她顿了一下,重重抹了一把脸:就因为这样,后来,就连跛子婶也不见了。
同村的热心居民吓得一个个把自家老人全给拉了回家,说什么也不肯再让老人帮着找陈桂花了。毕竟村里好像出现了个专拐老人的可怕家伙,谁还敢让老人出去?
房间里静了一阵,纪延没说话了。
他身上有种无形的气场,原本就长得酷,一安静,这气场就更明显地笼罩了周遭。
大家连呼吸都不由得轻了点。
可就在这时,屋外突然响起了一道急促的脚步声:“头!”
一名体态娇小、短发蓬乱、牛仔裤挽起了大半截的靓女直勾勾地朝纪延奔过来。
老黄扭头一看,双眼登时就圆了:混血美女!乌发碧眼!五官比英俊的纪队还深邃!
这靓女虽说身形娇小,可脸上战斗民族的特征却很明显,村里什么时候有这号人物了?
等混血美女走近了,众人下意识就准备迎接一口老外式的普通话,结果靓女一张口,一口浓厚的闽南地瓜腔就直接冲进了众人感官里:“老大,有线索!”
众人:“……”
原来是纪延带过来的女刑警。
此女名唤“郝美人”,人如其名,看着是名乌发碧眼的中俄混血美人儿,只不过干外勤的天天枪里来火里去,一身细皮早被磨得油光乌亮,哪还有什么乌发大美人的原始形象?
好好一女孩儿,披着头散着发,一件衬衫皱巴巴的,那牛仔裤上的细沙从鞋底一路沾到了小腿上……
纪延对这德性早就见怪不怪:“说。”
混血小邋遢立即汇报:“头,我们把村尾小卖部附近的村民挨个问了遍,其中有人说,今早九点半还看到陈翠竹在碎沙滩那边喊陈桂花的名字,应该是找人找到那去了。”
纪延:“今早九点半?就是村民帮着找陈桂花的那段时间?”
在场的知情人赶忙点头:“对对对!”
郝美人又补充:“当时有好几个村民都找到了那边,其中有一位说,他确定自己就是在那里见到的‘跛子婶’……呃,见到的陈翠竹,之后就再也没人看到她了。所以我让郭家村所的同事配合我们在碎沙滩四周搜寻,最后,在碎沙滩东边发现了这个!”
说着她递过来一个还沾着沙土的红色塑料袋。
纪延隔着手套接过,透过那透明的塑料袋,看到了里头有几张薄薄的……
“风湿膏贴片?”
郝美人:“对,就是风湿贴片。老大你看,这袋子看起来不算太旧吧?我把这两天到过碎沙滩的村民都问了遍,所有人都说东西不是他们的。所以我就想,保不准就是跛子婶的呢?可让跛子婶的家人看过后,他们却说,跛子婶平时并不用这个牌子的风湿膏。”
纪延没说话,只是盯着手上的东西。
那几张被塑料袋包着的风湿膏片看起来还很新,就连塑料袋看起来也不算旧,只不过今儿下了场暴雨,冲得塑料袋上全是粘乎乎的沙土。
一定是近期才被落下的,看这模样,不会超过两天。
“塑料袋上应该没指纹了,不过里头的贴片可能还有,带回去让技侦验一验。”
他将这东西装进证物袋里。准备递给身后的刑警时,又想了想:“现场有陈翠竹的家人吗?”
“有有有!”屋外一名中年男人连忙抬高声音,老黄一看,原来是方才跟着混血郝警一同过来的跛子婶她儿。
跛子婶她儿满心焦虑,愁苦和紧张全摊开在脸上。
人到中年,一旦遇到了什么大变故,那平日里保养得再好的皮囊也能瞬间缩水,干巴巴地贴在仓皇疲惫的骨架上。
纪延没功夫安慰他,只是将塑料袋递到他跟前:“陈翠竹有很严重的风湿病,你确定她没用过这贴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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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定,绝对没有!”
态度很笃定,却反倒让纪延起了点疑:“为什么?据说她大部分时间都没呆在家里,也许是在屏南那边买的呢?”
第二位失踪的老人陈翠竹和陈桂花一样,都在这几年里相继搬到了屏南那边的德善老人活动中心:一开始,是有朋友在那边住的陈桂花率先被介绍到了那里,后来陈桂花又安利了陈翠竹,说那活动中心包吃包住,且不局限于收留碧海明珠的老人,老人们住在那,基本都用不着花钱,还有好心的有钱人往里头捐赠各种娱乐设施。
有得吃,有得睡,有得消遣,活动中心里每天都很热闹,比他们这一天到晚都没个人影的家热闹。
于是后来陈翠竹也跟着搬过去了,只每年被儿子媳妇接回家住几天,看看孙子孙女什么的。
郭长兴用力地抹了把脸:“警官,我妈得这病都得了十几二十年了,用的一直是我妹从香港寄过来的风湿膏,这种乱七八糟的保健品我们是从不让她用的。”
“乱七八糟的保健品?”纪延又往那红色塑料袋里瞅了眼。
塑料袋里就几片零散的贴片,连个包装盒也没有,郭长兴怎么确定这就是“乱七八糟的保健品”?
“您瞧,”郭长兴指着贴片上印着的几个绿色三角形,“这东西我见过好多次了,我妈有个老伙伴,现在也住在屏南那边的老人活动中心里。有一阵他老给我妈推荐这款风湿片,说是效果特别好。可事实上这东西连个准字号都没有呢,我妈当时只用了一片就过敏了,谁还敢让她继续用啊?”
“屏南的老人活动中心?”又是熟悉的地名,纪延问:“就那个叫‘德善’的老人活动中心?”
郭长兴:“对对对!”
“有没有那位老人的联系方式?”他从胸前的垮包里拿出手机,凭几年来的办案经验,直觉那老人可能就和这袋风湿膏有关,“他叫什么?”
郭长兴赶忙也拿出手机:“我们都管他叫‘丁伯’,电话我找找啊……”
两只手机一起停在了空气中,郭长兴麻利地翻着电话本。
却在这时,纪延的手机铃响起,屏幕上浮着“老蔡”两个字。
他接过,没等走远了听,老蔡焦急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老大,出事了!屏南的老人活动中心里又出现了一起失踪案!”
纪延面色冷凝了起来:“谁?……郭大丁?”
找电话号码的郭长兴一惊:“郭大丁?”
与此同时,电话那端的响起了老蔡的声音:“对,人称‘丁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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