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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书信切记要好好保留在身边,日日鞭策,免得对方将来忘记了。

    江闻夕狼狈地后退半步,没让眼泪打湿这些信件。

    他那父亲不是个圆滑的性子,做事也直来直往,不懂如何巧妙地缓和父子关系,从小到大对他都是一路打压过来的,就像如今陛下不待见太子一样的不待见他。

    江闻夕甚至还在想,是不是父亲演得太多,真的当真了,改不过来了呢?

    他胸口起伏剧烈,扶着墙面哑然落泪。

    难怪只有他们父子二人时,父亲才愿意和颜悦色片刻。

    曾经妙音坊一案中,父亲当着恒亲王一众人面让自己狼狈捡拾地上的卷轴,让自己失了颜面,可回府路上,对方却能心平气和地牵着马叮嘱自己一些事。

    那人会带着自己入宫向陛下争取京畿路提点刑狱司的职位,也会在回宫路上教训自己别和恒亲王起冲突,会在军营中次次磨他的脾性,打压他争强好胜的势头,可也会在生死存亡之际找个借口把他调走……

    江闻夕突然觉得心口堵得慌,多年不曾释怀的怨恨与得知真相的愧疚挤兑到一处,他一生犹豫挣扎,这样复杂的爱恨更难消化,恨不得吐出一口淤血来,把理不清的感情全带走。

    他狼狈无措地合上木匣,身形踉跄。

    他很多时候都靠着单纯的爱恨去支撑自己活下去,征战沙场时,生逢险境时,他会想着远在京中的爱人温宛意,会狠狠地暗骂一心想要自己去死的父亲……

    可如今,他对温宛意的念想被打散了,对父亲的恨也要消失了吗。

    他知道的,那是一个笨嘴拙舌的武将,就连母亲都会嗔怪对方的讷口少言和不解风情,自己又能苛求对方什么呢?这样一个人,确实是没办法做到心细如发。

    若非要怪的话,反而该怪自己太过心思敏感,想的多,心中的委屈和不甘也多。

    江闻夕捏着拳重重砸了几下墙面,突然只想一件事——自己现在就要去找到父亲那妾室,好好问一问,当初自己在行宫听到的那句话是什么。

    他没听清父亲的回话,只当对方是想和姨娘一起害死自己的,如今再想,事实是否并非如此。

    他需要一个明确的答案。

    江闻夕离开暗室,备马便去找人了。

    他知道那母子俩的踪迹,也知道那姨娘已经快要病死了。

    不知再去寻人,可还来得及。

    年节,瑞京城车马骈阗。

    一处僻静少人茶楼早早歇了业,却无人知晓里面的情景。

    恒亲王带着亲信在此地面见富贾陆氏陆知筠,众人谈论着朝堂之事,也谋划着他日之策。

    “先丞相是朝堂中名德重望的股肱之臣,颁布过‘六十四嘉荣令’,辅佐出了一代盛世王朝,可也是这一出改革,顺势将在朝为官的异域官员都清出了朝堂,惹来大小十二个部族小国的不满,那时东宫其实与那些宵小部族来往密切,丞相惹外族不满,太子便在暗中给丞相施压……”

    众人闲叙间,温宛意寻了借口离开了这里。

    她刚出门,便一扶元萱,险些栽倒。

    “姑娘当心。”元萱见她脸色不对,问道,“姑娘是有什么心事吗?”

    “不碍事的,只是觉得有些闷。”温宛意护着心口,笑意苦涩。

    她方才听到的旧事,事关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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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和丞相,外人也许听不出别的,可她却能听出来。

    毕竟她看过郡马徐蛰写给南骆姐姐的信,直到先丞相之女南骆与太子有过一段情缘。

    她只以为南骆郡主中了那柔花散是被外人争斗牵连陷害的,可她方才听了那些谋臣的话后,却觉得此事并非这么简单。

    柔花散此物,她此生听过两次,一次是南骆郡主中的,一次是表哥中的,而江闻夕说过,当初那杯加了柔花散的酒是太子授意他拿来的。

    这种宫廷秘药明明与太子脱不开关系。

    那时候,南骆郡主是太子的心上人,可南骆郡主的父亲是当朝丞相,太子暗中的政敌……因为手下势力对丞相怀恨在心,所以他为了拿捏手底下的势力,就无法光明正大地去娶南骆郡主……

    所以,那柔花散到底是南骆郡主不小心中的,还是太子刻意为之?

    为什么刚好能被徐蛰瞧见,又刚好是对郡主有意的徐蛰?

    温宛意突然想要发笑,面上却带着苦意。

    可怜她的南骆姐姐,什么都不知道,被太子瞒了那么多年,还傻乎乎地替对方办事。

    这让南骆郡主如何自处?她怀恨多年的人实则最为亏欠,她爱慕多年太子却是害死她父亲的元凶,太子害她至此,她却从未知道……

    温宛意掩面,难受至极。

    太子口口声声说爱她,常常出宫见她,却步步害她,让她备受煎熬。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心肠歹毒的人。

    日光过云,倾泻而下,温宛意抬眼看向日光,觉得刺眼得很。

    她想起了曾经在福恩寺见他时的场景,她甚至以为那样温和的一个人,那样喜欢孩童的一个人,那样恭俭温良的一个人,那样虔诚礼佛的一个人,心肠合该也是软的。

    是她错了。

    南骆郡主没看清,她也没看清。

    第94章 银两

    ◎这种可是稳赚不赔的局◎

    江闻夕远远地瞧见一个极叫人惊艳的女子, 对方饰着清丽素雅的白角花冠,穿了一袭桃花色衣裙,淡雅出尘, 他驾马靠近时, 心都乍然一紧。

    紧接着, 他认出了那人——是温宛意。

    江闻夕:“……”

    对方无论作何打扮, 都能吸引他的视线,即使他最初没认出是她, 也会心头一跳。

    白角冠顾名思义, 用白色牛角磨制而成, 上面的四时花景又是用绢纱丝绸照着花卉样式制成, 这样的花冠是近日才兴起的,造价极其昂贵, 寻常女子是戴不得的, 他最初听说时, 便想过她会喜欢这样漂亮的装饰, 如今街边偶遇, 果真见她戴了白角冠, 也和他想象中一样端庄雅致。

    “此冠与温姑娘甚是相配。”江闻夕下马, 扯着缰绳过来与她打了个照面。

    “青阳将军竟也知晓这些女儿家的东西?”温宛意低落的心情稍微好转了些, 抬眸看向他。

    “此为白角冠, 能衬出温姑娘的八分美。”江闻夕垂眸看向她薄施朱黛的脸庞, 喉头微动,“此妆再添两分,衣裙的颜色更是锦上添花, 有人面桃花相映红之美……鄙人不才, 刚巧懂得些京城时兴的妆容, 让温姑娘见笑了。”

    温宛意到底还是爱美的姑娘家,听到有人称赞自己的打扮,要比直接的奉承赞美容易接受得多,江闻夕心细,会懂她所有的精心打扮,她也更乐意和他闲聊。

    温宛意想起他方才的架势,知道他是有事去做,所以便问道:“将军眼下要去往何处?”

    “舍弟病了,我去接他回府。”江闻夕迟钝片刻,不想自己在温宛意心中变成一个嫉恨狭隘的小人,便没透露出自己想要去兴师问罪的念头,当然,他亲自接弟弟回府这件事还是可以让她知道的,能显出他的大度和心软。

    于是江闻夕笑了笑,见她身边只带了几个丫鬟,便邀约道,“温姑娘若是闲暇,可否与我同行一段路?”

    温宛意正巧也不想回茶楼去,便答应了他:“好啊,刚巧这里离那儿也不愿,没几步脚程。”

    江闻夕一愣,惊讶道:“温姑娘竟然知道舍弟的住处?”

    温宛意点点头,道:“之前元萱出来时在医馆门前偶然遇到过令弟。”

    元萱接话道:“他当时有些难处,我回府后告知了我家姑娘,姑娘心善,便叮嘱我去照应一二,渐渐便也认熟了地方。”

    轻飘飘几句话,却叫江闻夕心中百感交集。

    他神色复杂地看向身旁的温宛意,突然觉得对方看得一直都很清楚,他对那对母子的恨,以及心中的纠结犹豫,她都知道,甚至他最后反悔来接人回家,她也料到了。

    她出手去接济那两人,便是为他铺好了后路,让那对母子坚持活到年节之后,也让他能够在悔恨后不至于真的于事无补。

    她这么好的人,如和暖的春风拂过他狭隘的心间,悄然疗愈他的千疮百孔,却不嫌弃他的卑劣。

    江闻夕一时无言,手指略显局促蜷起,轻轻勾住了她衣袖的一角。

    温宛意并未察觉他的小动作,而是和元萱一起朝着江文朝的住处走去……

    茶楼上,白景辰已经有一段时间见不着温宛意了,他心中隐隐有些担忧,可偏偏面前的几人还没有停住话头,也不便突兀离场。

    他拿起茶盏低头浅饮半口,润喉的同时,掩饰自己跟随温宛意飘到外面的心思,随后,那口茶水下肚,他目光缓缓落到侃侃而谈的陆氏身上——这位富甲一方的商贾完全不似印象中的商人膀大腰圆的豪横形象,也不知是否是因为画七娘那些岁月的囚禁,此人瞧着黑、瘦、精明,给人的感觉宛如“束脩六礼”中的肉干,想要说服此人,得废些牙口才行。

    “左姑娘的医馆,星然姑娘的紫微记,穆兄的茶楼,在下的鱼跃鸢飞楼,都是方便接头的好地方,既能掩人耳目,又能方便王爷调配,依我看啊,这瑞京城就不必另建书院了,不然拆了哪处去充当书院都得不偿失。”陆知筠说话只挑好听的,把在场几人轮流捧了一遍,才隐晦地点明自己的意思。

    他不想花真金白银在瑞京城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大兴书院,能在除瑞京城外的小地方修书院已经是他退让后的结果了,如果非要他在瑞京城修建书院的话,那他也得让在场的其他几人吃点儿亏,尝尝割生肉的滋味。

    花他的钱,确实和拿刀割肉一样疼。

    “星然姑娘身处紫微记,背后却是陛下的意思,我们再想要折腾也是动不得紫微记的,而左姑娘的医馆呢,再才刚建好没几日,莫名其妙地拆了改建书院太过惹人注目,也太令人心疼……在下觉得,要拆也是拆我这茶楼。”穆睿笑着开口,同时又故作苦恼道,“只可惜这地方有些小了,建书院……怕是不够啊。”

    陆知筠客气地假笑道:“那按穆兄的意思,莫非是要动我那鱼跃鸢飞楼了?”

    “非也,非也。”穆睿揣着袖子,摇头晃脑地和他揣着明白装糊涂,“鱼跃鸢飞楼身处霄琼街最繁华地带,怎么能改建书院呢,一来会让陆兄心疼每月的入账,二来书院建到那里,书生们也不可能心无旁骛地求学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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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咱们王爷扶持读书人的初衷岂不是背道而驰了?”

    陆知筠抬眼看他:“在下愚钝,但穆兄好像心中已经有了想法,不如还是径直说亮话吧……”

    不过一个“财”字,这陆知筠既不想得罪恒亲王,又抠抠搜搜自己那点儿金银,谈到一半开始讨价还价,叫这屋中的气氛都滞闷不少。

    同为江月令令主的左沁听得心烦,起身开窗去了。

    陆知筠精明的目光一转,随后从她身上收回,继续笑眯眯地等着穆睿回话。

    “陆兄乃生意场上跌宕多年的商人,吃的盐比我吃过的米都多,若连陆兄想不出什么办法,却让我先一步想出来了,岂不是辱了陆兄的一番见识和本事?好在众所周知的是——我们江月山庄的陆兄心胸坦荡,虚怀若谷,就算我夸夸其谈了,陆兄应当也不会介意的吧?”穆睿直视他眼眸,笑道,“既然这几处地方都拆不得,那陆兄可介意另择一些地方兴建书院?毕竟陆兄家大业大,手底下的地方也有不少,为咱们王爷割爱些许,应该也是愿意的吧?”

    陆知筠脸上挂着假笑,一口牙都要咬碎了,才僵着笑说出“愿意”二字:“这也不失为一种办法,还是穆兄考虑得周到啊,是我糊涂了,竟然没想到这一点,不过啊,能为王爷效犬马之劳,是在下的荣耀,哪里需要客气地问一句是否愿意呢。”

    “虽说兴建书院由陆卿出最多的力,但本王又怎能完全袖手旁观呢,瑞京城兴建书院需要不少银两,哪怕对于富甲一方的陆卿,也是一笔不小的花销。”恒亲王捏着茶盏,笑道,“本王不愿太过劳烦陆卿,你只管出一些地契,兴建书院的花销算作本王的。”

    陆知筠只管和穆睿吵嘴,全然没想到恒亲王会突然在此时说出这样的话,这话一出,他马上坐直了,谨慎地思量对方的话语。

    就算恒亲王愿意掏银两,他也不敢堂而皇之地拿了啊?

    “王爷美意,我替陆兄心领了,可是王爷您的初衷是帮扶寒门子弟有书可读,有学可上,您向来善行好事不留名,如今书院尚未开始建造就主动掏了银两,我们自己人知道真相当然不会多说,可若不凑巧落到外人耳朵里,岂不是会私下议论王爷您兴建书院是为了拉拢天下文士?万一将来东宫的人再给您扣一个结党营私的帽子,还是一件挺棘手的事儿呢。”邓文郁趁着陆知筠犹豫的功夫,马上站出来替他回绝了,“陆兄是我江月山庄的人,所做的决定也和大家伙是一样的,我们只为扶持正统,为王爷一人效力,只要能帮得上您就足矣,谈钱不钱的不妥,况且这区区几千万两对于陆兄而言不过九牛一毛,陆兄掏腰包时连眼睛都不用眨!”

    陆知筠肉疼得眼皮都要抽搐了,全凭手指捏紧大腿才没让自己的表情崩掉。

    “王爷……”他一边抽气一边开口。

    而这时候,窗边的左沁突然疑惑一声,打断了他的话。

    众人目光看向那边,却见对方转身对恒亲王道:“王爷,温姑娘跟人离开了呢。”

    白景辰神色一凛,连忙起身:“跟谁走了?”

    左沁直言:“江闻夕。”

    白景辰终于没办法收心继续听下去了,他转而把这摊子事儿留给邓文郁帮着协商,自己匆匆下楼去找人了。

    恒亲王走后,陆知筠也不装了,他咬牙看向面前的二人,啧啧道:“文郁穆睿,你们二人可叫我如何是好!”

    邓文郁抱着胳膊,一副无所谓的态度:“陆兄,我们这是在帮你啊。”

    “钱不出在你们身上,你们自然不心疼了。”陆知筠叹道。

    “眼下正是夺嫡的关键时候,我们同为江月山庄一脉,而我们也是在初见胜局的时刻才拉陆兄入局的,陆兄你也知道,这种可是稳赚不赔的局,咱们王爷将来也是要荣登大统的,陆兄以后说不准可以摇身一变,成为首位吃皇粮的商贾,背靠着将来的天子,陆兄难道还有什么需要发愁的吗?”穆睿拿指尖沾了茶水,在桌面上划了条长长的水渍,连接他们彼此,“陆兄都无需放太长的线就能钓到大鱼,甚至不用担惊受怕地承担风浪,多美的一桩生意,你知不知道。”

    陆知筠草率点头:“行行行,你们说的对。”

    “好了,陆兄,这钱是真不能由王爷出啊。”邓文郁见他俩说完了,这才出面讲道理,“而今恒亲王府与东宫那边的人争得如火如荼,我们兴建书院确实是为了党争一事,可就算要结党营私,也眼下八字还没一撇呢,断然不能把这件事提到明面上,不然会被东宫那边揪着找麻烦的。更何况我们江月山庄既然选择了王爷,所有的人就必须站到这同一条船上,陆兄不能让王爷觉得我们是不情不愿的,这钱早晚都得出,不如痛快些拿出手,大家都舒心……退一步讲,就像穆兄说的,王爷可是未来的天子,难道还能亏待了陆兄不成?”

    “道理是这个道理……”陆知筠还是有些牙疼,但却没办法反驳了。

    左沁走过来,顺手帮他把了一脉,言简意赅道:“还有十几年可活,若身子养好了,也能延年不少,但要是触怒了那位,怕是没多久好日子了。”

    陆知筠:“……”

    好好好,花钱,无怨无悔,不狡辩了。

    作者有话说:

    大家早上好

    第95章 熬鹰

    ◎她也自身难保了◎

    说话间, 邓文郁又提到了另外一人:“更何况,师父近日传信给我,他老人家已然入世, 难得有闲心参与进这朝廷争斗中来, 陆兄可千万不要惹师父生气了。”

    “邓贤弟这是哪里的话。”陆知筠笑了起来, 他撩起眼皮睨了对方一眼, 揶揄道,“我既然已经答应了, 就不会轻易反悔, 之前邓贤弟拿王爷来压我, 而今又把师父搬出来唬人, 是不是对我也太不放心了?”

    “并非刻意搬出师父的名号来压人,此事是真的。”邓文郁叹了口气, 说道, “陆兄如若不信, 可以亲自去问师父。”

    “诸位, 容我冒昧问一句, 你们的师父……到底是何许人?”同为令主的左沁实在听不懂了, 便问, “我好似从未听过诸位提到过这位师父。”

    “是岸山先生, 那日将江月令亲自交给左姑娘的老者便是了。”邓文郁解释道, “我们的师父曾是左院判的好友, 左院判离世后,师父一直将江月令代为保管,直到传到了左姑娘手上。”

    原来是见过的人, 左沁终于将记忆里的面容和人名对应了起来, 便点点头, 不耽误他们继续掰扯话头了。

    可话头一旦岔开,这几人也没了继续聊下去的兴致,潦草收个尾,以陆知筠的率先告退作罢。

    “对了,左沁姑娘,方才王爷匆匆离去,难道真是因为温姑娘跟江闻夕走了吗?”因为王爷走得急,所以邓文郁有些疑惑,“我还以为是左姑娘刻意支开王爷了呢。”

    左沁:“亲眼所见,温姑娘是真的跟江闻夕走了。”

    邓文郁笑道:“看来咱们王爷醋坛子要翻了。”

    穆睿不紧不慢地煮起茶来,同时搭话道:“何止呢,王爷心思都不在这茶楼了,这时候追过去,必然有江闻夕好受的。”

    对于这样有趣的场景,邓文郁表示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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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乐见,并且提议众人跟过去一起看戏。

    左沁是个不爱凑热闹的,但还是没忍住说了句可行。

    他们说这话的同时,温宛意刚巧与江闻夕来到了一处宅院前。

    临到门前,江闻夕突然觉得有些不适地退了半步,不知该如何去面对江文朝。

    江闻夕难忍地别过视线,去问元萱:“他的病……还拖着没好吗。”

    “小公子本来身子就弱,加上这个冬天落了好几次雪,他还忙着照顾自家母亲的病,手忙脚乱的,哪里顾得上自己。”元萱无声地叹了口气,“小病不断,离开江府后基本是泡在药罐子里过来的。”

    “他到底是什么情况,将军推门进去岂不是就知道了?”温宛意直到他又生了犹豫,便率先上前敲了敲门。

    江闻夕还没想好怎么面对这场景,他下意识地抬手作势阻拦,想了想,又放下手来,不说话了。

    门很快开了。

    是江文朝。

    江文朝先与温宛意和元萱打过招呼,随后又低声道了声兄长。

    长久的沉默后,江闻夕目光落在对方身上,干巴巴地说了句:“文朝好似又长高了些。”

    江文朝把几人邀进宅院,随后又对江闻夕道:“既然哥哥来了,应当也不急着要走吧,不如进屋坐坐,去去周身寒意。”

    江闻夕哑然片刻,点点头,意识到江文朝在那一日后长大了,不再像以前不懂事的时候一样黏着自己,也不会再在自己面前耍孩子脾气了。

    他如愿以偿地与对方划分了界线,却没有丝毫喜悦,甚至心头还有些空落落的。

    虽说是进屋去寒,可屋中炭火也不怎么旺盛,他坐下后,手脚还是半天都无法暖和起来。

    而眼下还是回暖后的天气,试想在最冷的那几日,江文朝又是怎么挨过来的呢?

    江闻夕突然有些良心难安了,他想,自己其实不至于和江文朝置这么多气的,当初赶对方出府时,对方甚至都没带多少银两,就算中途有温宛意的接济,但想来也吃了不少苦头吧。

    江闻夕怜悯不已,几次欲言又止,最后什么都没说,而是抬手碰了碰江文朝手指,察觉到冰凉的温度后,主动拢着江文朝的手替他暖了暖,像个慈爱的兄长似的开口问道:“文朝,你的病怎么样了。”

    “和之前一样。”江文朝试着抽回了手。

    兄弟二人再次相对无言,江闻夕低头看着泛空的手心,也没有继续说话。

    温宛意转头看向这兄弟二人,知道江闻夕主动问询一次,已经是主动放下颜面求和了,以他的脾性,颜面比很多东西都重要,一次碰壁,很可能不会有第二次开口追问的机会了。

    “其实……”温宛意想了想,还是扯了个善意的谎,“在小公子离开江府后,你哥哥心中很是不放心,所以嘱托我来暗中帮衬。”

    江文朝身形一顿,带着些难以置信地看向温宛意与元萱,试图从她们的神色中看到几分真实:“什么?”

    元萱在温宛意的授意下跟话道:“小公子,确实是青阳将军的意思。”

    温宛意点头:“是呢。”

    江闻夕没想到温宛意会这样说,把这份功全给他归到了身上,他是个不称职的兄长,是个没多少同情心的卑劣小人,她明知道的,却还要在江文朝面前替他弥补形象。

    真的是……

    江闻夕突然觉得对不住很多人,当即眼眶有些烫了,他知道不能让温宛意的话白费了,所以不得不忍着愧疚接下这份好意。

    “文朝,当初是哥哥说气话,你要不要……跟我回府。”说这样的软话,江闻夕浑身拧巴又不自在,一句话越说越慢,到后来,几乎快要听不到似的。

    江文朝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低头捏住自己手指,突然忍不住开始抹泪。

    “抱歉。”江闻夕没想到这小小的谎言,竟然让江文朝有这么大反应,他愣了片刻,抬手去给他擦眼泪。

    而就在这时,屋内突然传来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原来是那姨娘从病中醒来,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江闻夕替江文朝擦泪的手指一停,默不作声地收了回来。

    江文朝并未察觉这个细节,而是匆匆擦干泪后,跑进去查看母亲的情况。

    江闻夕看向元萱,听到对方低声道:“大夫说她的重病很难扛过来,眼下已经油尽灯枯的地步了,想来也没几日了。”

    江闻夕点点头,心中升起一种隐秘的满意,他对江文朝其实没太多意见,那么大一个将军府,也不是养不起江文朝,但只有这姨娘死了,他心中唯一的疙瘩才能消失,可以心无旁骛地接江文朝回家。

    江文朝伺候母亲喝完药后,才又出来露面,这次,他不再像之前一样恃宠而骄,而是以一个弟弟的身份询问面前的一家之主:“哥,我还能带着母亲回府养病吗?”

    江闻夕提了提嘴角:“你觉得呢。”

    江文朝头再次低了下去,愈发小声了:“多谢哥的好意,我就不回去了。”

    江闻夕缄默中起身,好似就要离开。

    一旁的温宛意目瞪口呆,险些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直到她看到元萱同样震惊的神色,才知道江闻夕是真的厌弃那姨娘,不肯让对方回江府,而江文朝也是真的执拗,说不回去就不回去了……可是这样一来,江文朝也不会回府啊?难不成要眼睁睁看着这江家小公子继续在外面受苦,在病痛中了却余生?

    温宛意突然不是很理解这样的做法,分明江闻夕是来接幼弟的,怎么偏偏要别扭至此?好端端的一件事,偏偏不好好说明白,让她这个旁听的外人都觉得拧巴得很。

    “虽说不该插手别人的家事,但……闻夕,你这是在做什么?”温宛意险些气晕,口不择言地唤了江闻夕一声,去拉对方的胳膊,“你不是来接他回家的吗?话都没说明白呢,难道就这样走了?”

    她这样主动拉他,江闻夕脸上的镇静有些维持不住了,那零星的接触让他动容,可又拉不下颜面去继续面对江文朝。

    他险些没忍住回应她的挽留,但出于颜面考虑,还是意意思思地想要挣脱一二。

    温宛意继续拉住他,毅然决然地看向他退避的目光:“为什么要犹犹豫豫呢,方才小公子去挣脱你的手时,你难道不能像这样继续拉着他吗,你们兄弟二人真的是如出一辙的倔脾气。”

    江闻夕被骂两句,终于找回了游离的神魂,把方才想说的话说出了口:“江文朝,你母亲不可能再回江府,但我可以派下人来照顾她这最后一段时日,而你,身为江家子弟,是必须跟我回去的。”

    温宛意这才把那口气咽下,默默松开了手。

    她就知道江闻夕考虑清楚了,可偏偏憋着不说,直到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也不能完整地把话说完,这对于旁人而言,也是一种不上不下的折磨。

    “好。”这一次,江文朝松口了,他接受这个结果。

    一旁的温宛意拍拍心口,小声道:“你们置气,被气死的险些是我。”

    “文朝,你先出去,我有些话要问你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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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闻夕感受着屋中清苦的药味,心中最要紧的,自然还是和拿姨娘问清楚当初那件事。

    他的父亲,到底是怎么回应的。

    哪怕那姨娘可能为了江文朝的前程和他说谎,美化他父亲的话,也不重要,只要对方肯解释清楚,他才能有彻底原谅他父亲的一个契机。

    江闻夕想,他不想继续怀恨走下去了。

    元萱带着江文朝先一步出了屋子,屋中的江闻夕转过身,小声地对温宛意道谢。

    门外,刚出去的元萱突然莫名其妙地朝屋中唤了一声姑娘,随后又马上住嘴,没有了后文。

    “左右闲来无事,能帮到将军便好,我也该早些回去了,不然表哥该着急了。”温宛意听到元萱唤自己,便也想着离开了,临走前,她又道,“实在是没忍住开口,还望将军原谅我自作主张插手你的家事。”

    “不用疏离地喊我将军。”江闻夕想到方才对方匆忙的一声呼唤,突然觉得这客气的一声将军太过刺耳,不如直接唤他名字来得亲近些,他笑道,刻意唤了个更亲昵的称呼,“宛意愿意跟我同来,更愿意帮我说话,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怪你呢。”

    能够看到皆大欢喜的结果,温宛意也是开心的,她欢欢喜喜地和他告辞,推门出去——险些与站在门口的表哥迎面撞了。

    白景辰不知何时来的,更不知在门口站了多久,他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但恰恰是太平静了,反而有种狂风骤雨到来前的诡异宁静。

    温宛意被吓一哆嗦,正要回退,却被对方顺手给搂住了。

    “表哥怎么来了。”温宛意被按在他胸膛,低声问。

    “来接表妹啊。”白景辰声音平和,视线一直停留在江闻夕身上,一双向来温和的桃花目显出了几分泠然。

    当然,温宛意是瞧不见的。

    她不知道,自家表哥眼刀子都快把江闻夕给凌迟了,也不知道,江闻夕微笑中带了多少挑衅。

    “回家了。”白景辰收回目光,没有多说别的,强行带着温宛意快步离开了。

    温宛意被他平静的态度弄得心底发慌,不住地问道:“表哥,你要不还是说句话吧。”

    “想听什么。”白景辰温和地问着,手中箍着人的力道一点儿也没松,他话语中没有半分笑意,语气极其平静道,“先回府。”

    温宛意战战兢兢地被带出这里,刚没走几步,突然遇见了同样小心翼翼的一帮人。

    以邓文郁为首的几人显然是来看热闹的,他们小心谨慎地躲在一边想要看戏,却没想到恒亲王能如此心平气和地出门。

    “你们又是在做什么。”恒亲王停下脚步,转身质问。

    左沁马上正色下来,很快找了个借口:“温姑娘方才离开应该是觉得闷,我来瞧瞧姑娘的情况。”

    穆睿则把邓文郁拉到身前挡刀:“文郁说今日天气好,所以叫我们来外面看看。”

    邓文郁:???

    他茫然又震惊地回头:“穆兄,你……”

    “既然喜欢看。”恒亲王平和地瞧了他一眼,道,“本王手底下刚巧得了个不听话的鹰隼,这个年节就劳烦邓卿帮着去熬一熬鹰吧。”

    邓文郁瞬间苦不堪言:“王爷高抬贵手啊,一整个年节,在下还没有好好歇两日呢。”

    恒亲王笑了笑:“那就让穆卿与你一同吧。”

    穆睿:“啊?”

    熬鹰需要花费很多功夫,日夜不停的那种,一整个年节都要搭进去了!眼看触到了王爷霉头,他们二人一起露出了痛苦神色,不得不向温宛意求助:“温姑娘,您可以劝劝王爷吗……”

    温宛意欲哭无泪地看着他俩,她也自身难保了,怎么去帮他们啊。

    第96章 燕窝

    ◎让太子滚回来◎

    回了王府后, 恒亲王面上才隐隐显出克制的妒火来,他垂着睫羽,脸色很差地吩咐程岑:“将合至殿锁上后, 除了送餐食, 别让任何人进来。”

    程岑连忙劝道:“王爷三思啊!近来可是年节, 年节热闹, 您真要把表姑娘关起来吗?”

    “让你去拿锁就去拿,本王说的话难道都不听了吗?”白景辰沉着脸, 眸中也染了愠色。

    随即, 他默了默, 固执地拉着温宛意回了合至殿。

    温宛意眸光微动, 有些不敢信:“表哥,你居然要关我?”

    白景辰避开她目光, 也没有理会她。

    温宛意被带入合至殿, 失声哽咽道:“表哥!我不要被关起来, 若你执意如此, 我便去和阿爹阿娘告状……”

    白景辰站在门口, 等到程岑拿着锁过来后, 果断拿走对方手里的锁, 转而从里面锁上了。

    情绪起伏下, 温宛意突然变得缄默, 小心翼翼地问:“表哥, 你……是不是忘记出去了?”

    对方口口声声说要把自己关起来,谁料想是从里面锁的门,而且表哥根本没有要出去的意思, 这哪里是关起来, 这分明是两个人一起坐牢。

    可白景辰还是没有回答, 对方依旧没有半分笑意,杵在门口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好,你不走,我走。”温宛意气不过,反正门是朝里面锁的,她便想就这样离开。

    但是下一瞬,表哥又沉默地挡在了门口,不让她走。

    温宛意被对方这幅不吭声的态度弄得气恼万分,当即眼睛发酸地离开门口,气鼓鼓地想去榻上生闷气。

    然而是她想得太简单了,门口的白景辰见她要去榻上,竟快她一步冲去榻上,二话不说抱着胳膊躺了下来。

    等温宛意来到榻边时,对方已经闭上了眼睛。

    温宛意:“……”

    哪里来的学人精。

    “表哥真是幼稚鬼。”温宛意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了,她叉腰站在榻边,问道,“表哥霸占了我的地方,我睡哪里去?”

    听了她的话,白景辰侧身躺好,默默腾出了一半的位置。

    “我才不要和幼稚鬼躺在一张榻上。”温宛意轻哼一声,转身就逃往门口,“那表哥便留在这里吧,我先走了。”

    白景辰哪里会给她逃走的机会,他马上起身,快她一步来到门口堵住了门。

    温宛意:“……”

    她只恨自己快不过对方。

    “学人精。”温宛意嗔怪一句,马上回头又往榻边跑。

    而白景辰始终快她一步,在她再次回到榻边时,他又已经躺好了。

    温宛意气得够呛,偏不信这个邪,二话不说再次往门口逃。

    白景辰起身,追了过去……

    前前后后十几个来回,两人不知跑了多久,温宛意都快要眼冒金星了,表哥还是不肯开口说话。

    “气死我了。”

    每次都慢对方一步,温宛意都要快被自己气哭了,她欲哭无泪地站在榻边,看着榻上躺着的表哥,气不打一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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