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你走吧。”
他听见她一字一顿的说,眼前的一切似乎在瞬间昏暗了,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的背影,视野模糊又清晰,仿若天旋地转一般,他什么也听不进去。
什么狗屁邦交!以女人的姻亲来换和平,不过是那狗皇帝要让他的阿芷死的伎俩罢了!
阿芷啊阿芷,你将他当作阿弟,他可曾有片刻将你当作阿姐?顾斐几乎要喘不上气来。
一定有办法的……他不会让他的阿芷就这样嫁去了渊启,一定有办法的……他定定地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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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里,心思急转。
而后,他终是有了主意。
阿芷素来善良,定是不愿因为自己而毁了两国邦交,他只需假意答应,实则在她出嫁的路上,将她劫回来,然后在用他人的尸体伪装成她的尸体,伪装成长公主已死的假象。
这样,他的阿芷就能自由了。再也不必为那劳什子公主之名所累。
到时候,他们就逃出云泽去,在某个不知名的小城里改名换姓的生活,她不再是公主,他亦不再是什么国师。
就做一对平凡的夫妇。
即便在那时,他仍是坚定的相信着,神明一定是眷顾他的,否则,他也不会与江芷相遇。
他仍旧时常前往江芷殿内,却不再提出逃一事,只是若无其事的帮她准备嫁妆,他甚至都为她挑选好了嫁衣,他想象着她凤冠霞帔的模样,欣喜一点一点溢满胸膛。
只要等到她出嫁之日,他便能还她自由之身,她会成为他的妻。
他终于等到了那天,城门大开,普天同庆,数台轿撵载着丰厚的聘礼从城门口缓缓驶出,他站在高耸的城墙上,俯瞰着下方的一切。
轿撵在眼前渐行渐远,最后缩小成一个黑点。
顾斐几乎按捺不住心下的喜悦,最迟再过三个时辰,马车便会驶离云泽境内,到时动手会更方便,只要他的人稍加伪造,便无人能发现长公主假死脱身一事。
她会自由。
可他没料到,纵然他百般算计,千般筹谋,却终是抵不过变数。
铅灰色的天空中乌云翻腾着,空气沉闷而粘稠,压得人喘不过气。雷鸣,低泣盘旋在他心上,宛如刺骨的冰凌,在他心口缓缓刺入。
就在几刻前,他的手下来报,公主已死。
他记不清自己是如何到了她的轿撵前,又是如何从那一众的尸首中,找到了面目全非的她,黏腻的鲜血与无数条伤痕交融着,如图腾一般覆盖了她的全身,浸染着她的衣裙,他为她亲自挑选的嫁衣。
他不可置信地瞪着眼,颤抖地抚上她冰冷的脸颊,他尝试着为她抹去脸上的血迹,可那些那些滑腻的血迹却只是沾染在他的指缝间,怎么也抹不去。
那一瞬间,他眼中的神像在他面前轰然倒塌,从前那些叫骂,嘲笑,在脑海中汇聚成型,如暗影一般将他团团围住,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雪夜,可周身却空无一人。
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他一遍又一遍喃喃念着,失了神般怔怔地看着怀中鲜血淋漓的江芷。
明明,只要过了今日,他们便自由了。
直到那一刻,他才发觉,或许一切都不过是一场假象,一个可悲的幻觉。自始自终,他都不过是众人眼中的不详,所谓的神灵,从来都没有施舍给他哪怕一点的庇佑。
她的手紧紧地攥着什么东西,眼睛痛苦地圆睁着,瞳孔却早已涣散了。
他小心翼翼的将她轻轻放下,然后一点一点掰开她的手指。
他认得里面的东西,那是皇帝唯一赏给过江芷的一枚翡翠扳指,江芷整日戴在手上,从不曾摘下。
对于江齐,江芷一直心中有愧,即便后宫内的纷争,牺牲是必然的,而且齐贵妃之死与她并无干系,可她仍是一厢情愿地承受着母亲走后江齐铺天盖地的恨意。
是江齐,一定是他!顾斐觉得五脏六腑似乎都在灼烧,目眦欲裂。他分明什么都料到了,却没有料到江齐对阿芷的恨意,竟是如此之深。
所以,她将那枚扳指取下,是告诉自己要宽恕,还是心有不甘?
他痛苦地闭上眼。
阿芷啊,你宽恕了他,谁来宽恕你呢?
他屏退了一众手下,用尽毕生的功力,才勉强在法器中留下了她的几缕魂魄。
他将她葬在了邺城的西面,他们初遇的地方,他不愿让任何人打搅她的阿芷,于是只在那立了一块无字石碑。
然后他回了宫,如往常一般向皇帝禀报天象。
顾斐能感受得出来江齐压抑不住的高兴,那一夜,他甚至在宫内大摆宴席,宴请四方,他这才知道,江齐要向渊启出兵,而借口,就是渊启谋害了云泽的长公主。
江齐这辈子终于自作聪明了一次,可他所谓的计策,却彻底害死了他的阿芷。
席间觥筹交错,那天夜里,江齐喝了许多酒,终于和一众大臣都醉倒在宴席上,他的未央宫内,清醒的只剩下顾斐一人。
顾斐站起身来,抽出自腰间佩戴的短刃,一步一步上前,终是到了宴席中央,他扬起了手中短刃,然后又重重落下,短刃顷刻间便刺穿了江齐的心脏,温热的鲜血喷涌而出,被他嫌恶地躲开了。
他紧紧攥着袖中藏着江芷魂魄的法器,直到掌心出现血痕,他拖着虚浮的步子,一步一步离开宫殿。
没有意义。报仇也没有意义。他的阿芷不会回来了。
即便他留住了她的魂魄,又能如何呢?他根本就没有能够复活她的能力,他所谓的法器,也不过只能暂时锁住阿芷魂魄让他有所慰藉罢了。
可他不甘心。
强烈的怨念与不甘在他心间翻涌着,汇聚着,仿佛有什么在他体内一点一点聚集着,顷刻间,他的周身开始蔓延起黑气,那黑气聚成团,上浮着,环绕着他。如同巨大的阴影般,将他彻底笼罩、吞噬。
是堕魔的前兆。
他的身影在黑暗中扭曲起来,额上青筋暴起,眼角赤红,他甚至能能听到自己骨骼一寸一寸断裂的声音。
他的身体早已为了留住江芷的魂魄而亏空,怕是还不等入魔,便会彻底死在这里。
黑气在空气中狂舞着,连带着风一同在耳畔呼啸而过,似乎在庆贺着宿主的即将死亡。
这一回,他没有看见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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