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时?间褪下的红绳重新戴上?,这样即使远在千里之外,他也能有所抚慰,不必担心毒发的阴影。
早晨起来,有监官过来挨个送饭,所谓的饭就?是馒头、红薯和水,严霁楼用那水漱了口,稍微咬一口黄米馒头,又硬又臭,至于红薯,更是他不喜欢的东西,简直难以下咽,幸好他带了干粮。
寡嫂的点心做得极精致,他第一次吃到,还是借了她为自家姐姐庆祝怀孕的东风,他这回要来科考,趁着这时?机撒娇讨要,也得了一些。
打?死也想不到,他严霁楼会有为了吃的折腰的那一天,方式还是最屈辱的撒娇。
但是事实证明,这个娇撒的,太值了,否则他不要提能不能考上?,饿死在这里都有可能。
这一考就?是三天。
最后一天,考的是严霁楼最擅长的时?务策和律法算术,他自然下笔如神,一直做到最后一个题目,竟然是一个专门?的名词解释,叫“转房”,正式名称是“收继婚”,他记忆力一向极好,自然明白?,这个名词出自《明律集解.附例.户婚》,所谓:“兄亡收嫂,弟亡收妇者?,各绞。”
题目是解释并论述关于这条律例的看法,严霁楼并未多想,只是按照以往的判例和解释,引经据典,横驱别?骛,文不加点,倚马立就?。
乡试而已,比起逐新,更应求稳,即使心有乾坤,也要压下那股显耀之心。
写完以后,严霁楼本想提前?交卷,结果周围没有人出这个风头,他想起在杜家书院的遭遇,所谓枪打?出头鸟,万一再叫人盯上?,又会惹来麻烦,于是老老实实地窝在号房里,一直等到考官来收卷的最后一刻。
周礼一出考场,就?激动?地凑在严霁楼旁边,“霁楼,谢谢你嫂子送我的那块香饼,本来我中途好几次都睡着了,硬是被这个香的味道给拉回来了,要不然最后题都做不完。”
严霁楼弯了眼睛,“是吗?”
寡嫂给他做香饼的时?候,给周礼也做了一块,说是要感谢周礼素日以来对他的照顾,寡嫂说这种香能提神明目,严霁楼怕用了这味道,脑子里面全是寡嫂,没办法集中注意?力,就?放在口袋里没敢掏出来,没想到真的这么有用,他倒为自己可惜了。
“我要能中,请你和嫂子吃饭。”
不知?为何,严霁楼觉得此话听着异常顺耳,笑道:“那你这笔财破定了。”
回乡之前?,他们按照安排,约上?几位杜家书院的同窗,大家在省城的酒楼聚宴,中秋团圆节虽然已经过去?,余晖还笼罩在大街小巷角角落落里,到了夜晚,火树银花,通明如昼。
有人过来问:“霁楼,你考得怎么样?”
杜老爷对他们这些学子都特别?关注,至于严霁楼,自然是格外受瞩目的那一个,可以说,杜老爷将宝全部都压在了他身上?。
“正常。”
严霁楼的正常一般就?是特别?好了,大家都来祝贺他。
严霁楼却心不在焉地望着楼底下,那里熙熙攘攘,有一条蜿蜒的长队,一直排到巷口漆黑的转角。
“他们在干什么?”他问。
周礼说:“好像是在买月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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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人附和道:“是啊,楼底那一家是个特别?有名的月饼铺子,听说每年来参加秋闱的考生,回乡之前?都会买他们家的饼,带回去?给家人尝尝。”
“那月饼好吃吗?”
“没尝过,不过名气特别?大,听说每天早上?天不亮,都有人来排队了。”
“是吗?”严霁楼斜倚在窗口,望着楼下,脸上?浮现若有所思的笑容-
第二?天天光微麻,农户家的公?鸡就?准时?报晓,说好今天要回乡的,周礼爬起来收拾行李,旁边竟然迟迟不见动?静,手一摸,床榻早凉了个透。
巷口的队伍中,少年穿戴整齐,头顶罩着风帽,萧萧肃肃立在人群中。
前?面锅灶的白?雾,弥散在黯淡的晨光中。
秋确实是深了,早晨空气冰冷如寒刃,口里吐出的水汽,如同白?色的龙一般悬停在空中。
“要两笼月饼。”
这种月饼一笼就?有脸盆那么大,做成花苞的形状,各种彩色的馅都埋在内里的肚腹之中,外皮酥脆,放得久了会爆裂开?来,露出里面五颜六色的绵软千层。
“拿好小伙,小心烫伤。”
“可以多包几层油纸吗?我要带回家乡去?,怕路上?裂开?来。”
店主露出了然的笑容,大约是这几天来他这儿买的外地考生多,他也很体?会他们的孝心。
“你也是给家里老人买的吗?我们的月饼就?适合上?了年纪的人吃呢。”
严霁楼想了想,“不是,买给小孩。”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想起那夜在深山里骑马,她说狼不吃老的,他事后回想起来,总觉得那像是一种撒娇。
巨大的月饼落在自己手心,严霁楼问店主说:“回去?有什么办法不影响月饼的味道吗?”
店主挠头,“那我还真不知?道,要不下次亲自把人带来,到我们店里吃?趁热吃味道总是最好的。”
“好。”严霁楼朗声笑道。
确实是个好主意?,他从前?为什么没有想过-
绿腰正在家里做针线,忽然打?了个喷嚏,把手心也给扎破了。
小媳妇巧玲在一旁正打?糨子,看她这样,笑着说:“这是谁想你了?”
绿腰嗔她,“你少胡说。”
这段日子,严霁楼不在,村里老有人过来她这儿闲逛,要是女人她倒不在乎了,关键很多都是鳏夫闲汉,就?让人很恼火,巧玲听说了,自告奋勇搬来她家住,陪她一起过夜。
“我说吧,你还是得找个人,如果不想嫁人,招婿也行。”
“招婿?”绿腰笑着说她根本就?没考虑,她现在就?希望小叔子能考上?举人,也算圆了亡夫的一桩遗愿。
巧玲听了这话,歪着脑袋似笑非笑地看她,“哎呀,我咋没想起来,招什么婿,你家里现成的就?有个好女婿。”
绿腰反应过来,“你又胡说。”
“你老实说,你和你小叔子,有没有……”
绿腰急忙打?断她,“没有。”
按照当朝律例,禁止收继婚,若有违反,不光是朝廷判罚,民俗村约也不容你。
“你在意?那么多干什么,反正人活一辈子,自己个儿快活就?行了。”
巧玲给她出主意?,“不是我说,你也太胆小了,近水楼台先得月知?不知?道,管他三七二?十一,对付这种小毛孩,就?要趁他什么都不懂,还偏偏是满身蛮力没处使的年纪,晚上?衣裳一脱,你啥都不用做,保准拿下,实在没办法,借个种也行啊,你小叔子长得漂亮,人又有本事,怎么也不亏,等有了娃下半辈子就?有指望了,不把握好这个机会,等人家将来出息了,你就?真的没机会了。”
听她言辞露骨,绿腰求她别?说了,“真的没有。”
“我怎么觉得你小叔子看你的眼神不太对劲呢。”
“那是你眼睛有毛病,我们清白?得很!”
第 54 章
在一个晴天的早晨, 有人上门来了。
那是一张请柬,邻村有人娶媳妇,成亲办席人手不够, 听说绿腰手巧能干,专门上门来请她去帮忙。
绿腰本来不想凑这个热闹,奈何对方软磨硬泡,又极力表示自己家确实遇到了难处,她心一软,就答应下来。
到了日?子,她很早就爬起来准备, 怕穿黑白太素, 人家觉得不吉利, 又怕大红和深绿会抢了新人的风头, 所以挑来挑去,换上很少穿的淡粉色衣裳, 去了那户人家里。
这家人娶妇, 算是个大席,一共摆了有四?五十桌子, 荤素齐整, 冷热俱全, 干的汤的一样不少,所以当厨子是很不容易的事,绿腰和其他几个妇人呆在后厨, 从清晨一直忙到下午, 中?途也就勉强填几口馍垫垫肚子。
当地习俗是黄昏时分去新娘家接亲, 到了接亲的时候,本来这些年?轻媳妇都要跟上去的, 沾沾喜气的意思,绿腰也站在人群里,那主家却犹犹豫豫,迟迟不肯出发,直到一个老人出来说,红事喜重,寡妇是不能去轿子前的,怕冲撞了新娘,不吉利。
这话出口,大家都不约而同朝绿腰看去,人群里面也就她才新寡不久,主家大概也觉得这样很对不住绿腰,上前安慰她,说这都是规矩,他们也没办法,但是愿意递上红包作?为补偿,绿腰露出一点疲惫而尴尬的笑?,“红包就不用?了,大家都是邻里乡亲的,你们尽管去好?了。”
她说完一个人回?到灶房。
都是残锅冷灶,幸好?她还留了些面食,拉开红漆条凳,坐到桌前,拿剩下的材料拌几样小菜,天冷了,唯一的一个荤菜,凉拌猪耳朵的油有些沁住了,上面的香菜叶子倒还能捡得吃。
“你就吃这个啊?”
窗户上有人影若隐若现?,露出一双漂亮的眉眼,在黄昏的光下,头发闪着丝丝金色,绿腰定睛一看,站起身,“你怎么回?来了?”
“试考完了,我自然回?来。”
严霁楼把包裹放在桌子上,抬手松开风氅最上面的纽扣,虽然身上风尘仆仆,但是一张脸依然干净,“看家里大门上了锁,我打听到嫂嫂在这边,就过来了。”
他站定后,向灶房环绕一圈,盯着桌子上乱七八糟的残羹冷炙,眉头深深拧起,“大喜的日?子,外面讨饭的都抢到肉了,你怎么吃这个?”
“人都接亲去了,我一个人随便吃点就行。”
虽然寡嫂避重就轻,严霁楼依然很快想明其中?症结,神?色冷冽,“我去跟他们理论。”
绿腰急忙扯住他的袖子,“也算不上针对我,这规矩一直都有,人家大婚日?子,翻了脸有点不太好?看,你不要去闹。”
“狗屁规矩!”
绿腰硬把他扯得坐下了,“我都不气你气啥,你乡试结果还没出来,现?在得罪了人,要是被告上一嘴,或者被人耍点小手段,岂不是因小失大?”
严霁楼听了这话,戾气减去不少,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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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了深,“原来嫂嫂是为我考虑。”
“反正不要去闹。”
“好?吧,听你的,”他脸上笑?着,心里却想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绿腰起身添了一副碗筷。
严霁楼夺过她的筷子,不让她吃了,把自己?从省城背回?来的月饼从油纸包里面翻出来,“咱们吃这个。”
“这是什么?”
“月饼,”严霁楼低头笑?道,掏出小刀割饼,“我不在家,没能和嫂嫂过团圆夜,特意买回?来个月饼,咱们再过一遍。”
“其实?过不过都一样。”绿腰自己?是对这些节日?无所谓的,过节总要准备饮食、走亲访友,还要祭祖上供,使?本就繁重的家务雪上加霜,她从小就不喜欢。
“从前的我或许会赞成嫂嫂这话,现?在不一样了。”他开始觉得节日?不错,就像梯子,能让世上的人踩着靠近想见的人。
这哑谜莫名,绿腰听不懂他的话,只好?专心于眼下,随着刀的深入,这块花苞状的糕点露出里面彩色的千层内芯。
绿腰见这东西形状奇怪,香味也很不同,“这也是月饼吗?和咱们这儿的完全不一样,我好?像没见过。”
“省城买的 。”严霁楼说。
“贵吗?”绿腰以为省城的东西,肯定是比本地要价高的。
严霁楼将刀收了,切好?的部分放在盘子里,递给绿腰,“你觉得好?吃,就不算贵。”
绿腰静静咀嚼,不再说话。
这下她也不知道到底好?不好?吃了。
外面天黑下来,敲锣打鼓,唢呐欢啼,原来是接新娘的人回?来了。
那是一支百鸟朝凤的曲子,听着听着,好?像真有百鸟云集。
“别管他们,咱们吃咱们的。”严霁楼道。
房中?一片静默,灶洞里有火星明明灭灭,将桌椅凳腿映得发红,绿腰听见外面主事的嘉宾唱起来:
“一撒金,二撒银,
三撒媳妇进了门。”
外面的红毡上,两个喜娘迎了上去,其中?一个手拿木斗,斗子里有红绿纸屑,碎麦草,还有麸子饲料。
一身大红的新媳妇被扶下轿,那身穿绿绸绣花袄裙的迎姑嫂,赶紧跟在后面,抓起斗子里的花屑,往媳妇的头上身上扬。
“一撒麸子,二撒料,
三撒媳妇下了轿。”
等新人走过中?庭,到了门口了,换人又唱:
“一撒金,二撒银,
三撒撒到事主门。
赔箱子,赔柜子,
你们两口子,好?上一辈子。
洞房里箱子一对对,
和和美美一辈辈。
金娃娃配了个银娃娃,
明年?养一个胖娃娃。”
这首歌唱完,说明新人已经进了门了。
“新人礼成,入洞房!”这是本场婚礼的最后一句。
不知道哪个捣鬼的接了一句“明年?早生状元郎!”院里的人都大笑?起来。
世上的婚宴都一样吗?
兄长成亲的时候,他人在淮南,当时年?少,身处异地他乡,还没有站稳脚跟,琐事缠身,荒腔走板,仿佛行到陌路,因为曾经誓不成名不归乡,加上不想面对多嘴的亲戚们,所以错过了那场盛宴,虽然他也后悔过,但是后悔的内容和现?在完全不一样。
他忽然想起,他还曾在梦中?梦见过新娘,后来写信当作?笑?谈告诉哥哥,哥哥笑?他是不甘人后,也想娶妇了,他读后只觉得诧异,因为他是从没有动过儿女?情长的念头。
光影流转,他脑中?的新娘形象逐渐与身旁的人重叠。
人都在外边,除了小孩们,全跟着闹洞房去了,后院一片静谧,只有锅灶底下偶尔的炭火爆裂声?,火光投射过来,将绿腰身上的粉色袄裙洇染成大红,连同那上面的燕雀织花,像活了一样,马上就要飞走。
绿腰专心吃盘子里的食物,抬头就见严霁楼忽然满脸虔诚地盯着她,然后问:“你跟我哥当初成婚也是这样子吗?”
这话问得古怪,绿腰低头咬了一口剩下小半的月饼,敷衍道:“都是一样的。”
世上成婚都是这套,看热闹的是宾客,新郎新娘只是演戏的人而已,和皮影戏上的小人儿没有区别。
“嗯。”严霁楼也再不问了,低头沉思。
“你考得怎么样?”绿腰想起来正事,借着这个岔开话题。
“很好?。”
看他不屑一顾的样子,绿腰被逗笑?,白他一眼道:“小心乐极生悲。”
“老天爷对我再不眷顾,也不可能让老虎变成兔子。”
多么自负的一句话,真是少年?意气,绿腰只好?笑?道:“祝小叔金榜题名。”
锅里的水开了,沸滚不止。
严霁楼像是忽然想到什么,轻轻挑眉,“这月饼还可以蒸,蒸热的话是另一种味道。”
他切好?以后连碟子放进去,估摸着温度合适,便拿出来,捏在手里,递到绿腰嘴边,“嫂嫂吃。”
绿腰犹豫片刻,房间里没有人,只有锅盖被揭开,里面不断蒸腾出的白色水雾,雾气缭绕,站在灶台边,她几乎看不清严霁楼的脸,只知道他递给自己?食物。
加热过的糕点清香诱人,她低下头去,轻轻咬了一口。
严霁楼见状露出微笑?,心满意足把剩下的丢进自己?嘴里。
绿腰被他的举动骇了一跳。
他全然没有发现?任何不妥,面孔洁白无辜,“趁热味道更好?。”
绿腰把锅盖盖上,那些潮湿热烈的气息萦绕在周身,叫她觉得湿漉漉的。
严霁楼在她身后道:“你知道吗,这家月饼店的老板说下次可以一起去,刚出锅的味道最好?。”
绿腰背过身,打断他,“天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路过前院,可以看见窗纸上透出来的影子,新人正在咬苹果,那是一种常见的闹洞房方式,线一抽,苹果被抽走,男女?的嘴唇碰到一起,新郎新娘害羞得逃开。
房子里面传来欢声?笑?语。
“你在看什么?”绿腰扭头向后看去,窗户上人影幢幢,杂乱纷沓,里面闹洞房的人不知道又在做什么令人难为情的恶作?剧。
严霁楼回?过头,“没什么。”
他顺手从寡嫂头发上摘下一丝红绿纸屑,递给她看。
第 55 章
这个季节, 柿子成熟了。
挂在枝头像一个个橙色的小灯笼,绿腰怕晚上?下霜,把它们给冻伤了, 所以今天一大?早就起来上?树收果。
柿子树最大?的那一枝落在房顶上,她可以安心上?去坐那儿摘,比较稳妥。
从马棚里搬来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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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到屋后抵住墙根儿,然后爬上?屋顶。
今年雨水比往年多?,成了好多?庄稼,似乎连枝头的果子, 都比以往硕大?, 远处的山脚下, 玉米和高粱将田野分割出大?片红黄, 绿腰站在屋顶上?看,只觉得一切目之所及都可爱。
等她筐里满载, 小心翼翼地先悬着绳索, 把收好的柿子安稳落到地面,自己则反身从屋顶上?爬下去。
屋后背阴, 长满青苔和野草, 早上?又沾了不少?露水, 那梯子受力不稳,底脚一滑,她也跟着眼前一黑, 后仰下摔。
没有传来预想?中的疼痛, 她落进了一个结实的怀抱。
“你是土匪吗, 还上?树。”
绿腰赧然,“小叔叔。”
她以一种被把住的小孩的姿势, 落在他怀里。
本来就尴尬,屋漏偏逢连夜雨,谁能想?到一大?清早,家里就来了客人。
巧玲在前面院里叫,“绿娘,你在吗?”
大?概是听?不见回应,她一面往屋里走一面喊,四处搜寻,“有没有人!”
绿腰怕她一会再找不见人,直接打屋后过来,当面撞见他们两个,到时?候误会就大?了,大?家面子上?都过不去,加上?眼下她和他又是这个姿势,心里又羞耻又急迫,挣扎着要摆脱身后的禁锢。
“你现?在叫,她更听?得见。”
绿腰不管,“你把我放下来。”
“放下来摔倒怎么办?”
“摔了就摔了,你管我那么多?干啥。”
严霁楼心里冷笑,暗中把梯子抽走,绿腰这下没了依仗,为了借力,只好更紧紧偎向身后。
外面巧玲大?约是在屋里没找到人,自言自语道:“怪了,门都大?开?着,屋里灶上?水也烧着,怎么没有人?”
脚步声越来越近,绿腰听?见她正往屋后这边来,偏偏身后的人还不松手,心里急得不知道怎样,又是威胁又是哀求,“小叔叔。”
严霁楼笑道:“你别急,我把她打发走就行了。”
他说着仰起头,向外高声道:“来找我嫂子的吗?她不在。”
那脚步顿住,似乎听?出屋后的人不太方便,所以老老实实停在了原地,隔着转角说话,“严二吗,原来你在啊,我还以为你们家没人呢,叫了半天也没听?见回话。”
严霁楼语气疏离,“有什么事吗?”
“没啥事,我是来问你嫂子个啥,河西那面雇人收棉花,包吃住,工钱也高,等你嫂子回来了,帮忙问一句看她去吗?”
严霁楼低下头,附在寡嫂耳边低声道:“你去吗?”
绿腰要动手打他,可惜施展不上?力,严霁楼见状大?手用力揽紧她,“我不让你去。”
他说完,抬起头向外,爽快应下:“好,等嫂嫂回来我帮你问。”
“对了,我最近听?说东面葫芦镇有个莲花寺,文昌老爷可灵了,每年乡试会试前都有许多?人到那儿拜,你嫂子之前帮你打问的,这段时?间正好你回来了,你们叔嫂俩抽空去看看吧。”
“这个去吗?”严霁楼低低地笑。
绿腰忿而咬他,严霁楼淡淡道:“这个可以去。”
但是他很快又说:“不过没必要,有那香火钱还不如买两个糖,你一个,我一个。”
看他这么自负,绿腰更恨了,“放开?,我要下地。”
严霁楼换了个姿势,不让她得逞。
与烦躁急切的绿腰相对的是,严霁楼越来越有耐心,除了在这里威胁她以外,还能循循善诱地和屋外的人对话,他扬声问道:“除了这两件,还有什么事吗?”
外面似乎犹豫了,过了一会儿才说:“最后一件事,你跟你嫂子传达一下,之前的那个藏族人想?约她见一面,就在上?次跳舞的地方。”
原来那次果然是跳舞去了,害他苦等一夜。
他听?见这个话的时?候,一眼不错地关?注着怀里的人,仿佛不容她犹豫,要她顷刻便做出决定来。
但是绿腰久久不说话,严霁楼的声音便冷下来,而且很大?,像是故意要刺激怀里的人,“好的,我会一一传达到,到时?候去不去,就看嫂嫂自己的决定了。”
外面的人说:“哦,那麻烦你带话了,我家里有事就先回去了。”
听?见巧玲脚步声远去,绿腰终于长舒一口气,狠狠地挠在严霁楼的手腕上?,导致他吃痛松手。
绿腰趁机下地,赶快跑去把大?门锁上?。
严霁楼站在背后,抬手抹平襕衫上?的褶皱,脸上?云淡风轻,“青天白日,嫂嫂锁门做什么?”
绿腰回头,狠狠地瞪他,“明知故问。”
严霁楼转身回去,把梯子往肩上?一扛,“唉,我就说老东西不中用,早该修了。”
绿腰听?见他在那儿自言自语,“这回有我,下次摔了怎么办?”
绿腰回去坐在炕沿,做了一会儿针线,少?见地连着走错三道针脚,心里久久平复不下来,隔着窗骂了一句:“再这样就搬去老窑!”
严霁楼充耳不闻,放下梯子转身回来,趴在窗台边,隔着薄薄的一层窗纸跟她讲话,“什么时?候去那个莲花寺?”
“不去了。”绿腰赌气说。
“难不成嫂嫂还想?去见那个藏族男人吗?”严霁楼微微眯起眼睛,说话的腔调里面,怎么听?都透着一股子阴阳怪气。
“我去河西跟人采棉花去!”绿腰恼道。
“不许去!”
“凭什么?”
严霁楼说不出话了,他确实没有立场和理由限制她的自由。
于是他的口气软下来,隔着脆薄窗纸上?那道不知道什么时?候迸开?的裂缝,目光相当真诚地从她的额头下滑到眉眼:“采棉花太累了,会把人晒黑的。”
绿腰哭笑不得,置气道:“我就喜欢黑。”
严霁楼没说话了,背靠在窗台边,仰头看天边的流云,不知道在想?什么,金秋的太阳把他照得闪闪发光。
他站了很长时?间都没有挪动,绿腰忽然反应过来,他是在晒他的脸,于是她脸色一红,飞快绕开?了。
幸好,没来得及把那张细白的脸晒黑,严霁楼就被老族长叫走了,大?约是问他关?于乡试的问题。
他一回来就只窝在家里,与世?隔绝,谁也不去接触,族长只好派人来请。
绿腰则开?始忙自己手里的活。
早上?采摘柿子的计划就这么被打断,到底才摘了一筐,但是她也真的不敢再用那梯子,怕如严霁楼所说,出了什么意外,家里就她一个人,没个及时?搭手的,真出点事就是大?麻烦。
先将手头的这些处理了吧。
柿子树虽然容易成活,果实也容易丰收,但是比其他果子比如苹果石榴之类麻烦的一点就是,必须提前暖,否则太涩了没办法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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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柿子的过程,按照土方子,准备一锅水,把柿子放到锅里面,加一勺碱面进去,这样可以促进柿子成熟。
然后给灶洞里面添柴,用大?火煮,但是在锅里的水还没有烧开?的时?候,就要把水和柿子一起捞出来,否则会把里面的果肉给烫坏的。
最后连煮好的柿子和热水,一起全部?倒到盆子里面,然后盖上?盖子,中途水变冷了的话,再换一遍,一般用温水,持续泡上?一天一夜就可以了。
等捞出来以后,柿子的苦涩味就可以完全去掉,直接吃就行了,味道鲜甜,果液饱满,老幼咸宜。
不过这还不是绿腰最喜欢的,对于柿子果,她总是嫌太甜太腻,她最喜欢的还是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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饼,等去了萼削过皮,太阳底下晒够了时?间,水分全部?蒸发掉,密封进瓦罐里面,放到阴凉处捂霜,不到半个月开?瓮,水淋淋的橙红色柿果就会变成绵软的黄褐色柿饼,上?面还会落着白白的一层糖霜。
那层糖霜才是她最爱的东西。
绿腰忙着为自己的口腹之欲劳累,另一边,严霁楼也忙着接受长辈们的盘问。
“你这回考的咋么个?”
“还可以。”严霁楼低着头回答。
老族长听?了,皱纹纵横的老脸上?露出慰藉的笑容,“你这个娃一向谦虚得很,说可以就是稳了,听?你这么说我也就放心了。”
老族长家是五口靠山的大?石窑,因?为纵深特别深,所以采光有时?候不太好,再加上?老族长本来就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偶尔就会显得室内气氛特别深沉。
黑色雕花的方桌上?,陶碗里面茶汤色浓,粗茶叶沉沉浮浮,老族长喝了一口,和茶叶一块嚼着吃了,看着严霁楼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他也知道这个小孩性子古怪,和他们家这些人都不太亲,所以也不为难他。
但是长辈该表示的关?心还是要有的,于是他温了嗓子,“你考试的时?候腿没疼吧?”
听?见这话,严霁楼低着的头轻轻摇了一下,“没有。”
他微微勾起自己的脚后跟,隐在暗处的脸上?浮现?丝丝笑意,“我嫂子走前给我带了兔毛袜子。”
老族长听?了这话,长叹一口气,“你哥确实娶了个好媳妇,只可惜,他娃命不好,没有那个福气。”
严霁楼漫不经心地附和,坐在椅子上?双腿平行,后跟抵着砖地,左右来回,轻轻晃动,像是在做游戏。“是啊。”
他本来是还想?像小时?候那样,来回踢着腿玩儿,可惜他忽然发现?,现?在他的腿已经长到很长,再不能支持那样的玩耍了。
“不过我说,小楼,你现?在年龄也不小了,这回试一考完,业立起来,马上?就能成家了,不管是为你自己,还是你嫂子的名声,无论如何?,也不能和你嫂子再住一块了。”
老族长站起来,望着院外面院墙底下的一片花草,“你们不是还有三口老窑吗?反正分家是迟早的事,不如趁早说清楚,看谁住进去呀,你过去也行,把新房子留给你嫂子,到时?候人家爱干嘛干嘛,咱们严家绝对不是那种死板的人,用不着谁来挣贞节牌坊,你嫂子呢,要嫁人嫁人,要招婿招婿,咱们绝对不说半个不字。”
严霁楼摸着靠背椅底下的划痕,小时?候他跟着他哥第一次来九叔公家,特别紧张,他怕九叔公也和别人一样不喜欢他,他随身有一把小刀,藏在袖子里面,吓唬那些作弄自己的人用的,但是九叔公自始至终都没有露出那种嫌弃的眼神,还把柜子深处藏了很久的柿子饼拿出来招待他们兄弟俩,和别人光给哥哥不一样,九叔公把东西递到他的手上?,意思是也有他的一份。
他到现?在都记得那层裹着潮湿的茶叶味的糖霜味道。
于是他掏出小刀,偷偷在这张靠背椅的底下,划了个“十”字,意思是刀有了鞘,不能再乱对着人了。
后来他真的再没用过,直到昨天用它来切月饼,很甜的一种东西。
严霁楼伸手向下探去,椅背后面那个“十”字还在,像是一道疤,轻轻硌着他的指尖。
“霁楼,我的话你回去好好想?想?,想?通了再告诉我不迟。”
中秋刚过不久,头顶的月亮依旧明亮皎洁,严霁楼抬头深深望了它一眼,忽然觉得那光有些刺眼。
绿腰提着灯出来,看自己串好后挂在房檐底下晾晒的柿子。
月光如水,中庭的黑影静静缩成一团,像是只走丢的小动物?,走近了才发现?那是严霁楼,正搬来椅子坐在月亮底下。
“你在干什么?”绿腰问。
严霁楼抬头,露出一点笑,像是才从某个梦里醒过来,脸上?有一种怀旧的况味。
绿腰觉得这笑既幽怨,又有点孩子气,是她没有见过的样子。
她抬头看向那虽然不圆满,但是依旧硕大?明亮的月亮,忽然想?起他教给自己的一句诗,“‘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你这是思乡之情?。”她像一个庸医那样点出他的症结。
严霁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从椅子上?站起来,“我应该多?给你教点东西的。”
第 56 章
九月二十四这天, 贡院门前张榜,乡试的结果出来了。
“中了中了!”
严霁楼中了解元的消息,一早传回村里, 就引得?阖村沸腾,村口连着放了几挂鞭炮,比过年还热闹,引得?绿腰家里一早上就没静下来过,走?了这个来了那?个,跟开了流水席似的。
先是?老族长?送了羊,后面邻居家又捉鸡的捉鸡, 宰鸭的宰鸭, 连之前因为修水渠和他们有过过节的表嫂, 也抱着一对大鹅过来。
“哎呀, 从前的事是我们不好,我给你赔罪了。”
绿腰没工夫跟她计较, 严霁楼设计水渠绕开他们家地, 仇当场就报了,现在再提这些, 也挺没劲的。
这位素来是?个抠门的, 看她怀里那?对大鹅, 又白又肥,看来是?大出血了。
严霁楼倒是?很敏锐,以为她还想在那?个水渠的事上做文章, 没想到这回妇人啥也没干, 放下鹅就跑了, 大约是?现在看严家现在有了出头?之日,怕遭到报复。
绿腰很无奈, 不?知道拿这些鸡鸭鹅都?咋办,严霁楼蹲在一旁,怀里抱着只大公鸡,专心拔鸡尾巴上的毛。
听见绿腰问话,他漫不?经心地说:“留着慢慢吃,吃不?了就养起来。”
绿腰嫌弃道:“养这些干啥,家禽乱刨乱拉,容易把院子弄得?脏的。”
严霁楼笑道:“拔毛啊。”
说着顽劣地从?鸡脖子上拽下一根翎羽,那?鸡要逃走?,被他给按住了。
绿腰看他,这么大的人了还和公鸡玩儿,前段时?间那?种稳重淡漠的样子不?知道哪里去了,遂忍不?住说教?道:“叔叔现在是?举人老爷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样的,叫人看见了,说出不?好的话来,影响仕途。”
严霁楼垂着眼睛,耐心聆听她的教?导,仰起脸来,唇边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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