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父亲。
秦王政觉得自己仿佛在儿l子脸上看到了控诉的表情。
不过这其实是错觉。
小扶苏只是冷静地重新站好,再次挥退侍者。
不信邪的小孩决定继续尝试,他认为刚才应该就是个意外。
在小孩第三次摔倒的时候,秦王政看不下去了。他大步走过去,从侍者手里扶过儿l子,告诉他之前的练习方法不对。
秦王政手把手教了半天小孩要怎么走路才
不会摔跤。
其实他教的一般,毕竟像走路这种事情,大家都是如同喝水一样自然而然就能做到的。
真让你逐步分析拆解,自己到底是怎么喝的水才没被呛着,大部分人根本说不出个所以然。
好在扶苏是个非常的东西没太大用处,他依然认真听完,然后迅速总结掌握了。
而后没了搀扶的小公子终于走了十步还没摔跤。
秦王政觉得这样就可以了,第一次学会走路,有这个成果已经相当不错。后面得慢慢练,不是一时半刻能学会的。
楚姬在旁边看了半天,看得心痒。
王上教孩子走路的时候,总是主动站到孩子前方不远处。然后鼓励小孩往自己身边走,随时伸手接住扑进自己怀里的儿l子。
楚姬也想试试,所以她走了过来,隔着一段距离冲儿l子招手:
“扶苏,来阿娘这里。”
扶苏回头看向娘亲,见娘亲眼里跃跃欲试。想了想,露出一副“好吧那就满足你”的表情,转身往那边走去。
当时秦王政正站在中间的位置,扶苏要过去就得稍微绕一点路,绕开挡道的父亲。
秦王政原本是准备自己避开的,可他还没来得及动身,扶苏先转换方向了。他于是就没动,看着儿l子小大人一样朝母亲走去。
本来走直线就不怎么稳当,现在还要绕开障碍物,完全属于超纲了。
所以很自然地,扶苏转弯的时候又有了要摔跤的迹象,不过他很快凭借自己的能力重新站稳。
秦王政刚开始伸手出去要扶他,伸到一半发现不用他扶了。
看着坚强独立的儿l子,不知怎么想的,他突然恶向胆边生。不仅没收回手,还鬼使神差地戳了小孩一下。
小扶苏刚稳住的身体一晃,倒了下去。
王上的动作太快了,谁都没反应过来。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公子已经倒下去了。
好在常年习武的秦王反应速度很快,迅速伸手把人搂了回来。祸虽然是他闯的,却没有造成孩子摔跤的后果。
楚姬吓了一跳,匆匆走过来。见儿l子完好无损地躺在丈夫怀里,这才松一口气。
而后就是温柔的楚姬夫人唯一一次爆发。
她气得不行:
“王上!您怎么能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楚姬指着另一侧的台阶,刚刚扶苏摔倒差点就磕在上面了。
之前她任由扶苏一个人在庭院中学走路时,是特意清理过周遭的。任何可能造成危险的摆件都挪走了,所以她才很放心地站在远处。
但是后来秦王政过来接手了儿l子的教育,没注意到这些。父子二人走着走着就偏离了中间的空地,到了台阶附近。
本来有侍者待在一步之外,楚姬觉得应该不会出问题。哪里想得到当爹的能猝不及防推孩子一把,这是亲爹能干出来的事情?
秦王政看了一眼那有棱
有角的台阶,也后知后觉意识到了危险。
他搂紧了怀里的小孩:
“寡人并非有意。”
他就是看儿l子像小大人一样,突然有点手痒,想把他戳倒而已。
大人都是手贱的,尤其是在玩小孩的时候。亲爹尤其手贱,要不怎么有句话叫
“没有危险的时候父亲就是最大的危险”?
为了给母子俩赔罪,秦王政额外留下来陪他们用了晚膳,还让人送了不少符合楚人审美的华美器物过来。
只是在这里耽搁太久,接下来的几天秦王都比往日更加忙碌,便好些日子没去后宫看望妻儿l。
再一次见到扶苏,是小孩子自己从后宫走过来,闯进了章台宫。
这其实是楚姬教他的。
因为楚姬担忧那天的事情会叫王上不愿再见他们母子,毕竟有的时候人会刻意远离让自己心生愧疚的事物。
秦王数日不来,她有这样的疑虑实属正常。
想到后宫中还有一位夫人即将产子,到时候扶苏就不是独苗苗了,处境更加艰难。所以必须抓住其他孩子还没降生的机会,努力为儿l子刷好感。
秦王政听闻儿l子一路磕磕绊绊地从后宫走到章台宫,就为了见阿父,果然心软了。
他并未计较儿l子的擅闯,小孩子懂什么呢?反而亲自去门口将人抱了进来,让人取了点心放在桌案上,叫扶苏自己吃。
他对小扶苏说道:
“阿父还有事情要忙,不能陪你玩。你自己在这里玩,好不好?”
小扶苏听话地点头,安静地吃了几块糕点,又去外面看花草。
今日恰逢长安君成蟜入宫。
秦王政和弟弟的关系非常一般,只能维持住表面的和平。
但他们一个是没有掌权的秦王,一个是同样没什么权利的王弟。就算有矛盾也闹不起来什么,所以还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聊聊天。
秦王政在等待合适的时机夺权,成蟜也在等待合适的时机夺位。
兄弟二人不咸不淡地聊了几句,气氛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
成蟜对秦王政说,相国吕不韦和太后赵姬已经答应明年攻打赵国时让他领一支兵。他好像是来炫耀自己可以掌兵的,比傀儡秦王强得多。
但秦王政知道,这只是表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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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蟜要炫耀的实则是他即将手握重兵,自己这个秦王做到头了。
事情未成之前就跑来找竞争对手耀武扬威,实在是愚蠢至极。也不知成蟜是被傀儡秦王的表象迷惑了,还是他这个人就是这么沉不住气。
无论如何,秦王政是个很能沉住气的人。
成蟜炫耀了一波,本是想在兄长脸上看出愠怒的。结果什么都没有,依然是一派淡定。
目标没有达成,他很有些气闷。告辞之后走出大殿,却见殿外有个孩子迎面走了过来。
成蟜猜到了,这是他兄长的长子。
成蟜对于长
幼排序很敏感,他自己就是因为这个错失王位的。哪怕他的生母贵为韩国公主,依然没能争过兄长。
庄襄王死得太早了,他定继承人的时候不得不考虑年龄问题。
当时他长子才十三岁,幼子更是只有几岁。主少国疑,光是这一点就让成蟜一系的各种动作大打折扣。
成蟜自己认为,若非如此,他们韩系未必不能和根基不稳的吕不韦一别苗头。
最近成蟜说动了吕不韦派他掌兵,他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老对手吕不韦突然松口会不会是个阴谋——或许就是吕不韦嫌弃他兄长即将亲政不好掌控,想换个傀儡呢?
一边是春风得意的未来,一边是依然油盐不进的眼中钉长兄。成蟜不能对着长兄撒的气在看到侄子之后,突然找到了宣泄口。
他冷哼一声,故意在走过扶苏时借着袖子的遮掩推了一下。
有上次的经历,侍者早就谨记了时刻不能放松。所以他第一时间扶住了小公子,没有再次酿成祸事。
章台宫这边的危险可比楚姬宫中多得多。
毕竟这里又没有清场过,附近到处都是树枝花木。万一公子摔下去被树枝戳到了眼睛,他脑袋别要了。
成蟜见没让小孩成功摔跤,很不高兴。
可刚才那出还能说是意外,再补一次就太明显了。他还不想和长兄直接撕破脸皮,只能阴沉着脸大步走远。
侍者气得咬牙,却不敢冒犯长安君。
秦王政见儿l子回来后没什么异样,他身边的侍者却满脸怒容,顿时皱起了眉。
“发生了何事?”
侍者自然不会替成蟜隐瞒,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通。
他说长安君故意把公子推向树丛,也不知是想戳瞎公子的眼睛,还是想划破公子的脸。
侍者是当真这么认为的,他觉得长安君明显不怀好意,于是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对方。
扶苏看了侍者一眼。
其实成蟜就是随手一推,没那么多恶毒计谋。但扶苏并没有纠正,因为这样的说法对自己有利。
秦王政自然能猜到侍者的话语里有夸大的部分,不过即便去掉夸大的内容,依然掩盖不了成蟜一个十几岁的人欺负小孩子的事实。
秦王揽过儿l子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受伤才放心。
他摸了摸扶苏的脑袋:
“阿苏受委屈了。”
他没有直接说自己会为儿l子讨回公道,他不是成蟜,不会把什么都往外说,免得引起敌人的警惕。
反正成蟜也只有一年好活了,待明年他借攻赵为由掌控大军、却领兵造反之时,就肯定会被诛杀。
造反之人自该被褫夺封号,贬为庶民。秦王政原还想给他留点最后的体面,至少以公子的身份下葬。
现在看来,也没必要对敌人太仁慈了。
始皇帝如今想起这事依然很不高兴,但成蟜已经死了很多年。而且
他总不好再给这里的成蟜也迁个坟,没收他那些陪葬品。
不过成蟜泉下有知,要是知道他把自己不喜欢的儿l子塞给对方当嗣子,大概光这一件事就能气死他那个弟弟。
更遑论后头他还把胡亥丢去修陵了,眼见着胡亥以后恐怕是没有留下子嗣的机会。所以这个过继也是过继了个寂寞,压根没能延续香火。
这么一想,成蟜的鬼魂估计要更生气。
始皇帝选择性忽略了他亲爹庄襄王会不会对此事心生意见。
反正有意见也没用,连吕不韦都不听他的了。
扶苏见父亲练武途中休息时不知在沉思什么,对外界似乎没什么反应。于是悄悄贴了过去,拿父亲当靠垫使。
感受到身侧突然一沉,始皇帝回神看向没骨头一样的儿l子。
他问道:
“不是休息了很久,怎么还累?”
扶苏闭眼假寐,装作自己睡着了,没办法回答。
始皇捏住了他的鼻子。
无法呼吸,扶苏只好睁开眼,满脸无辜地倒打一耙:
“阿父,你把我闹醒了。”
始皇把他推开,熟练地见招拆招:
“本来就不该在这里睡觉。”
扶苏撑着下巴看父亲重新起身练剑,想了想让人拿来他的画板和笔墨。
之前巡游的时候为了方便太子随时记录沿途的情形,匠人就给他做过类似后世画板一样的东西。如今回了咸阳,依然好用。
他三两笔就勾勒出父亲舞剑的风姿,心里有了下一个走马灯做什么模样的想法。
父子俩一个练剑一个作画,安静地度过了这段夜晚。等时辰差不多了,用了点宵夜才各自散去。
次日边郡再次传来新的战报。
这回韩信总算打了次大仗,能写个正儿l八经的军报了。
韩信攻克东北的进程十分顺利,塞外没有像样的城池要塞,又有东胡人自己带路。兵强马壮的秦军对上急需休养生息的匈奴,没有打败仗的道理。
经过连番征战,匈奴人困马乏。好不容易过两天好日子,还没缓口气秦人又来了。
匈奴对于秦军的紧追不舍十分痛恨,奈何势比人强。自己这边节节败退,不断地往更东北的区域逃窜,根本无力抵挡。
战报从遥远的东北送到关中,路上就耽误了好些天。这会儿l战局定然已经出现了新的推进,也不知匈奴是否已从东胡全线撤离了。
看目前的架势,说不准有些匈奴会逃窜去西伯利亚等地。
扶苏想起北边山地高原的苦寒:
“他们最好别尝试往那里跑。”
西伯利亚分成三个区域,靠近西边的是平原,中部是高原,东部是山地。气候加地形,导致这里不适合人类生存。
当然,非要过去也能活,就是选那儿l还不如选西域。
扶苏还是挺想把匈奴残部往西域赶的。他在想匈奴去了西域能不能搞
出点动静来,说不准大秦又能借机捞一笔呢。
可惜匈奴就这么多人,不能无止尽地薅羊毛。
始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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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看着战报,对应舆图标注出了行军路线。
他发现韩信是故意把人往北边赶的,还刻意封锁了匈奴往朝鲜半岛逃窜的路径。看来韩信也打上了箕子侯国的主意,在有意防备匈奴和朝鲜联手。
扶苏夸赞道:
“在打仗的事情上,韩将军从不叫人忧心。”
优秀的将领就该这样,走一步看三步。韩信约莫是知道大秦有意吞并箕子侯国,也知道大秦想要消灭匈奴的有生力量。
前者不提,后者的话,不想秦人亲手击杀太多匈奴人、增加后续吸纳匈奴妇孺的难度,就得用别的法子逼匈奴减员。
秦军只是把匈奴打散,至于匈奴人是自己逃去苦寒之地被冻饿而死,还是跑去西羌高原受不了高原反应遭到西羌截杀,那就和大秦没关系了。
秦人可没杀匈奴,血海深仇找别人报去。
别管这个说辞被俘虏的匈奴人现在信不信,说多了总有相信的一天。等到百年后,史书记载就是秦国网开一面没有下死手,颇有大国气度。
扶苏微笑着表示:
“我大秦一向仁慈,怎么会对敌人赶尽杀绝呢?哪怕是凶残如匈奴人,我们也是以怀柔拉拢为主的,再没有比父亲更仁德的帝王了。”
始皇帝回头一看,果然见到史官在奋笔疾书。
扶苏大义凛然地说完之后,还问史官记清楚了没有,需不需要他再说一遍。
史官摆摆手:
“殿下放心,速记,臣是专业的。”
始皇帝:……
蒙毅感觉自己和这对狼狈为奸的储君臣子格格不入,太子殿下这样公然造假史书真的好吗?
扶苏理直气壮:
“这怎么能算造假呢?我只是感慨了一句,史官也只是如实记录了我说的话。虽然我的感慨充满了个人情绪,但人的言辞本就如此,哪有不带个人情感偏向的话语?”
只要史官不在起居录里添一句点评,为太子殿下站台。那么史官就只是个单纯的文字记录仪,挑不出任何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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