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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午间,应亦骛又在浑浑噩噩中醒来。
冬日已悄然走近,外界寒风凛冽,其声呜呜。而脑中仿佛只剩下一句话不断响起,重复着告诉他,说“忘掉我吧”。
忘掉我吧。
好多人围在榻边,关切地看着他,可是应亦骛听不见周围唤他的声音,手指徒劳地抓住锦被,心如死灰。
程萧疏还活着吗?
还是真的如他们是所说,他患了癔症,疯魔到胡思乱想,也时日无多?
应亦骛重重闭上双眼,气若游丝,兀自说:“我没忘。”
从没有忘记过。
前头三年他可以当程萧疏是大混蛋,是大王八蛋,却不能将他忘却,后头三年则几乎每夜都梦到,渴望留在梦中再不醒来,于是一睁眼便只能独坐在床榻上流泪。
在平和的岁月中哪有不去的道理,应亦骛连忙颔首,谢过内侍后匆停在他面前,面容依旧有些憔悴,显然还并未从程萧昕离世的悲伤中缓和过来:“我听说叔夫病了,来看看他,是怎么一回事?”
应长天摇头,答:“我也不晓得是为什么,父亲似乎在外头受了惊,最后是褚世叔和乔世叔将他带回的。”
元凭陵到底也是小孩,并没有途径知晓详情,陪同他一并去看了应亦骛。
他仍然在昏迷中,身体其实康健,至于为何不醒来,大夫说他大概是因为魇症,安神的汤药灌下去也无甚用处。
应亦罗原本还守在这儿,刚因着急事离去,文氏也因年事已长,力不从心,无法一直守着,现下榻边便只剩下褚语海一人。
见应长天来,他挤出个勉强的笑容,掩过面上的忧心忡忡:“长天,你放学了?”
“辛苦褚世叔了。”应长天问:“父亲依旧没有醒转的迹象么?”
“不算辛苦。”褚语海摇头:“他先前偶尔还会出声,这一个时辰却是连梦话也不说——”
他的话音并未全然落下,应亦骛已忽然出声:“……程萧疏。”
褚语海一时凝住,无言地放开原本握住应亦骛的手。
是了,先前他心心念念的梦话只此一句,便是现下他心中所想、口中所念。
“不要忘记……不要忘记。”寂静中,半晌后,他又念出这样一句。
褚语海低下头,越发窘迫,好在应长天反应过来,道:“褚世叔也守了父亲许久,甚是辛劳,不如您先回府歇息,待父亲醒来我差人去府上报信。”
他确实也泪。
应亦罗见他病容苍白,双眼空洞无神,神情呆滞,轻轻张合着嘴唇,此时竟然连话也再说不出口。
应亦罗却是已经明白过来他在唤什么,不由一阵心疼,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些,也泪如雨下:“哥哥,不要唤了,他已经死了,不会回来了。你将身子折磨成这样,叫我们怎么办?我和母亲还有长天都等着你好起来,你真的要抛下我们吗?”
是啊,母亲和妹妹还有长天都等着他,他们都在为他挂心,他是他们所牵挂之人。
……曾经他也是程萧疏牵肠挂肚之人,可如今却要他将他遗忘。
忘却。
恍若这个世上没有这样一个人存在一般,他没有在天守节上遇到一个带着蛇面具的小孩,没有和他约定来年再见,他没有给自己一串林檎,自己也不会再多年后再想起。
秋闱过后的上巳节,他也没有在缕月园里遇到一个盯着他看的纨绔,春风得意夜,没有将一张地契拍到那人脸上,在大理寺牢狱的晚上,并没有人来救他。
……
躲避也好,强迫也好,性高也好,庸俗也好。
忘却所有碰撞激荡,互相折磨,所有争执。
忘却所有柔情蜜意,心心相映,所有温存。
去寻一个同他与几分相似的人,继续从前的生活。
仿佛遗忘已成事实,立刻就要兑现,应亦骛连忙摇头。
应亦罗感受到他的挣动,慌忙地叫人去请刚刚歇下的文氏,应亦骛却不停止自己的摇头,泪珠自漆黑的眼眸中一颗颗涌出,嘴中依旧喃喃不停。
他好想去北地啊。
现在就想去。
他不该。不该犹豫那样久,不该质疑那样久,不该愤懑那样久。
程萧疏……不要忘记,好不好?
文氏听了消息,也连忙赶来,她们同医师说完话,再入屋内,却不见榻上的人。
再匆忙寻找,却见应亦骛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竟然硬生生走到廊下,此时一手支着梁柱,摇摇欲坠的模样。
文氏连忙上前扶住他,泫然欲泣:“三郎,回榻上罢?医师来了。”
应亦骛只否决,答:“书房……”
他病成如此模样,众人哪还会逆着他的意思来?当即将他搀扶至书房内,却见他翻找不停,终在无数书籍下拿出了一张经过折叠的画像。
应亦骛的心在力支起手拍拍他的背,问:“如珍怎么了?”
“世叔不要走,”他抽泣着擦眼泪:“我再也不和长天哥哥生气了,世叔别走……”一句话未说完,眼泪竟然又啪嗒落下,而后呜哇大哭起来,死死抓着应亦骛不肯放。
应亦骛有些出神,在一众人的关切声中,渐渐又闭了双眼。
再一次醒来,四周寂静。他以为周遭无人,松一口气,却听元凭陵唤道:“五舅夫。”
“凭陵?”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先前醒过一回的缘故,虽同样虚弱,但是此次他的脑中要清醒许多。
“长天他们刚向舅夫你行完礼,现在外忙订亲宴,我来看看舅夫。”他病成这样,半边都踏入鬼门关,叫人看着是在于心不忍,元凭陵紧握双拳,在元府犹豫这样多时日后,终于决定开口:“舅夫,您千万要振作些……我五舅舅,他其实还活着。”
……
他握住应亦骛的手,闭目道:“舅夫,求你了,长天不能没有你。待你彻底好转,我便请五舅来看你,你定要好好顾惜身体。”
元凭陵音量不算太高,但字字句句清清楚楚,可待那话说完后,应亦骛耳边仿佛只余嗡鸣。
程萧疏还活着。
是哄骗,劝慰,还是由衷?他侧头看向元凭陵,男孩神色真切担忧,是一贯被教出的君子模样,不似说谎。
所以那日并不是幻想,也不是他发了癔症,是程萧疏亲口对他所说,他要自己忘了他,他并不想被自己所记得。
连被自己记住……都令他如此不能接受么?
胸膛忽然绞缩,接着仿佛都被硬生生撕裂开来。他先是轻轻笑出声,再止不住般大笑,越发大声,声音怪异凄惨,状若癫狂。
——
今晨与谢燮陵一并从太皇太后宫中离开后,外头正好下起雪来,李谨槐停在宫阶之上,不由伸手接住一片雪花,不经意侧头望去,发觉身边的人有些出神,那些遥远飘渺的思量里,似乎透露着些许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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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与谢燮陵互相看不上,这些年来两人在平日中唯一的联系便是太皇太后。只是她老人家年事已高,近年来又遭遇太多打击,身体早已是一日不如一日,也越发放心不下他二人,先前更是直接抓着两人的手直白地透露出想要他二人生育皇嗣的愿望。
“你在想什么?”李谨槐为他的神情所触动,不禁问。
谢燮陵回过神来,将头撇开,冷声答:“在想心中思念的人。”
李谨槐为他这直白的回话所哽住,他自然知道谢燮陵同他一般心中有人,只是从未想过有一日,这人会这般毫不遮掩地说出来。
但他并不生气,反而大大方方同人密谋起来:“你可以同朕说说是何人,朕甚至可以将他召进宫里来,叫他做个男宠也——”
“不必了。”谢燮陵闭目直接打断他。
李谨槐无比纳闷,心想这人近来真是不对劲,莫不是吞了火炭。
不料谢燮陵倏然睁眼,独自走下宫阶,大约是风雪声有些大,致使他的声音也略显空寂,飘飘然到李谨槐耳边。
“那个人此生此世都不会思念我。”
他独自站在原地,没大认真地想了想,大约从中咂摸出来几分求不得的意味。
谢燮陵这样的人也有求不得的?看来天下并不尽是眼瞎之人,还是有人耳聪目明看不上他的,李谨槐如此寻思着,终于看乐子般喜滋滋地也离开。
信步到梅园折了几枝梅花,又怀抱着叫人驾车去东宫,李谨槐将红梅放入昔日太子所居殿的花瓶中,自个儿坐下温酒,只觉逝者如斯夫,难舍却终将离去,喝得朦朦胧胧。
梅香酒香交融,笑容,对于并不相熟的皇宫全然不怯弱,还主动同他说起话来:“陛下应当稍后就到……”
在谷家学堂时为他授课的师傅已是当朝大儒,其实并不逊于现今这位老师,但讲为臣之道与为君之道终究不同,只比先前更加枯燥。应长天听他说完,侧头一看,小皇帝是个聪明的,知道自己不过陪衬,早早便睡了过去,荆祎则漫不经心地咬着笔,不晓得神游到何处。
午膳三人一同用过后,他被程萧疏召见,对方刚刚处理完政务,但神色并不见疲惫,注视他时还略有些审视:“他将你教得很好,你学问不错。”又问他:“可还满意你的伴读?”
应长天答:“还缺个人。”
“你要怎么样的?”
“有分寸,懂约束,如明镜。”应长天主动提及:“凭陵哥哥就很适合。”
“他不行。”程萧疏答。
应长天凝视着他,二人对上目光,并无人主动退让。
元凭陵是二姑姑的独子,此人定会优待于他,伴读既是陪他读书,也是为他选出日后的肱骨近臣,若元凭陵都要在其中被不晓得谁更胜谁三分,他又不觉想,要是小五在就好了,他酒量好得很,次次都能将自己喝得难醉如泥,还能稳稳当当地叫人给自己收拾好,就像全然没醉一般。
是了,若小五还在的话,这几日正是他的生辰,自己没准还能同他喝个畅快,醉死方休。
如此,心有所想,便不觉举杯笑:“小五,槐哥敬你!”
一干二净后,又将酒盏移向别处,笑得愈发开怀:“萧若,敬你!”
“萧年也来一杯……”
……
最终他涕泗滂沱,伏在案上向前递盏:“太子哥哥……我敬你。”
醉意正浓间,门骤然被推开,寒冽如刀的冷风席卷而来,吹得浓郁的梅香酒香散开,他一阵激灵,不由清醒三分。
而内侍的通报则叫他更清醒了。
“陛下!那辛贼并了黔州叛军后又私自撤军,军报传来时他已到了邓州!”
第八十二章:
晋。江反得迅猛,并锐不可当。
他不知从何处寻了个小孩,称其为当年四王叛乱时康王所留血脉,并拥其为帝,以黔州及周边十余州府为据,领大军浩浩荡荡攻向豳都。
收到军报的第二日,噩耗又来,称整个安南已向新帝投诚。
大臣在下方闹做一团,骂晋。江和荆瑞渊早有勾结的有,骂安南众州府不臣之心已久的也有,而李谨槐坐于龙椅之上,出神良久,只想嗤笑。
他竟不知,自己一手提拔起了一个反贼……
朝廷能募集的人都交到了晋。江手上,现又有荆瑞渊的兵马做携,更何况晋。江到邓州已是前些日子的事了,距豳都想来并不远,抵抗成功的可能其实太小。
最终只议出一个结果,是先差人去向晋。江议和暂做拖延,再通知各州府募兵牵掣,待事态稍缓,再做处理。
可不过一夜,朝臣所选出的守了许久,又是血肉长成的心,哪里再禁得住一次接一次针扎的痛楚,更不敢再继续待下去,也顺势同他们告别,而后离去。
应长天照顾完他父亲后,同元凭陵静静退出他屋中。
两个小孩儿聊了些近况,元凭陵有些忧心:“,他也想方设法教自己读懂程萧疏那时的绝情,绞尽脑汁教自己想清楚对方未说明的话,而后追悔莫及,却发觉再无挽回余地,最终吞声饮泣、万箭攒心。
他好想程萧疏啊,真的好想。
累积数年的思念在一瞬决堤,他实在无法抑制收回,只能眼看着一切蔓延开来,满地狼狈。
“哥哥。”应亦罗察觉到他抓握住锦被的手,反握着他的手掌,“哥哥,你怎么了?”说罢又忙叫身后的侍女去叫医师来,紧张万分。
他在想念什么我不会杀你。”
李谨槐骤然睁大眼。
他眼底迷茫、惊恐、怀疑,而后渐渐转为复杂的喜悦,皱着眉头笑出声:“……小五?”
“是我。”程萧疏淡声道:“槐哥,好久不见。”
他褪去少年时的骄矜华贵模样,现仿佛一柄置于寒涧风霜中饱受磋磨看似钝拙实则锋利坚韧的刀剑,叫李谨槐竟都不敢相认。
当年以为见他最后一面,还是自己被贬去永州时,如今倏忽七年,再见江山貌改,物是人非。
故人相见,如此情景,真是千般万般心绪都说不出口。
李谨槐只步步走下天子座,他步伐不稳,却依旧停在程萧疏面前,最终紧紧抱住身前的人,闭目无法松手,泪流满面:“你竟还活着。”
说来好笑,明明就在身边,他却未能察觉,如此算得上什么兄弟?
“不止我。”程萧疏只从他的拥搂中退开半步,李谨槐愣怔看去,却见一个女子也从殿外进入其中,身形面容,正是程萧若。
“哭什么?”程萧若抬手细细擦掉他面上的泪水,一如儿时他们无忧无虑的时光,她又握了握李谨槐的手,最终也还是未能笑出来,只闭目说:“小槐,你走吧,我们的仇人不是你。”
他们的仇人早已死了,无仇可报,却不能不报。
宫殿中冷冷清清,李谨槐凝视着面前的两个人,忍不住又笑出声。
他拍着大腿,一边笑一边往后退:“我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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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哪儿?”
程萧疏说:“天大地大,你可以去任何地方。”
如他旧时愿望,做个富贵闲人也好,做个闲云野鹤的假道士也好,去踏遍山川湖泊都好——
李谨槐却骤然吼道:“这是太子哥哥留给我的!我怎能弃他而去!”
他说罢便拔出一旁剑刃,毫不犹豫抹喉而去,程萧疏抬手要拦,却被程萧若先一步抓住按下。
程萧疏惊疑地望向她,她却只微微敛眸,看不出悲喜,定定看着李谨槐的喉管为刀刃所破,鲜血喷涌而出,方才闭眼:“……让他去吧。”
他如《参辰赋》所写,魂魄飘摇越空,去与所爱之人相会了。
——
建德七年,帝谨槐重病难医,驾崩于紫宸殿中,传位宗室,依他所愿,将其同先帝陵墓相依修建,史官著书,大赞其兄弟怡怡。
次年二月,新帝李恩登基,更年隆永,拜谢氏为太后,封将军程萧疏为穆王,在朝辅政。
起初异议四起,朝臣半数不愿上朝,除黔州、安南外多处有小叛乱。但程萧疏手腕强硬,又掌握兵权,勒令三日不上朝便诛三族,又将各处叛乱歼灭后,再无人敢质疑。
现今朝中又有谢相表率,更是日渐稳定。
朝会前夜,程萧疏与谢相会面过后,前往紫宸殿。
新帝李恩不过十岁,性格懦弱,见他还有些恐慌,只小声唤了“王叔”,便不再说话。
程萧疏注视着面前的帝君,不知想到什么,忽然道:“陛下可还适应宫中生活?”
李恩自然忙不迭地颔首,又问王叔有何吩咐,程萧疏早已差人拟好了追封父母兄姐的旨意,眼下只不轻不重地拍拍他的肩,道:“陛下无须担心,臣自有安排。”
李恩惧怕他,程萧疏也不欲同此人久待,屏退一众侍从,迈步出紫宸殿后,俯瞰高阶下众殿,不由喃喃出声:“娘,这便是你寻求的至高之位么?”
宫中冷清孤寂,唯有一片中天月亘古不变。
娘。他跨下一步台阶,在心中交待。
往后我会叫更多女子入朝为官,直至有一日不再限于勋贵中。不会再让后世有同你一般抱负才干的女子再如你一般被桎梏在女子身份上。
不知跨开几步,他又想,耶耶……穆国公府我叫人去修缮了,你的那些宝贝,我会找回来,叫人保存好,不会再弄丢,你放心吧。
还有大哥大嫂,我给你们立了衣冠冢,是合葬在一处的,不要担心,我才不敢将你们分开,听白哥哥现在也不错,赤寰……我也很想他,他若还在,想必很厉害?我一定给他封个最好当的差。
程萧疏不知不觉离了紫宸殿的台阶,可悲痛至极,泪水却也无法流出。
姐姐,我会照顾好凭陵的。你在意的人,我也会有所关心可我还是想念你,你若是还在,也许我们都会好好的……
还有哥哥。无法落泪,他便只能努力勾起嘴角,骂道:“还说到八十岁还要背我,什么骗子,害听白哥哥也得等着你。”
七年,他对他痴情得很么?现在长天和如珍都定了亲,你还能做出这事来——”
“什么赐婚?”不想应亦骛直直盯着他,而后皱眉,迷惑不解的模样:“你说什么?”
谷静濯如鲠在喉:“你不知道?”
“……我该知道什么?”
知道程萧疏就是晋。江,知道他好似一个笑话被耍来耍去,还是知道自己已经被摒弃,被视若敝屣?
谷静濯眉心一跳,只觉这两人脑中有大疾,自己实在是无法理解:“你当真不知?程萧疏下旨要我和他和离,宫中的内侍同我透了另一道拟好的旨,说明日便给你们赐婚。”
他顾不上身份,气得昏头,没好气道:“你能不能管好你家的王八?”
赐婚?
给他和乔煊柳赐婚?
应亦骛怔在原处,呐呐失语。
原来他还这作乐的意味,应亦骛自嘲一笑,泣声却越发难以抑制。
……
“你若同我一起,他们不敢这样对你。”
“我邀你的话,你会来吗?”
“已经燃到天明了,你我注定长长久久,白首到老,现在吹有什么用?”
“你厌恶我,自然看我哪哪不顺眼,所以做什么都是错的,都不会合你的心意。”
“骗子。”
“我十恶不赦,做你孩子的父亲想来也是玷污。”
“我们成婚那天……你有没有一丝开心?”
“无非是你忽然与我分开,还未适应而已,待时日一长,你再觅良人,自然不会如此。”
……
“忘掉我吧。”
之后,他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的内容已经记不清了,只是醒来时,外界残阳如血,他依然靠在那样以为吗?觉得自己始终对乔煊柳念念不忘?或者只是他的讽刺?还是报复?对于多年前落水那事的报复?
……程萧疏当真如此厌恶他吗?所以至今不来见他,也不想他,那他为什么当时还要见长天……他是不是在怪自己,怪自己在南林围场时没认出他?
思绪千万无法理清,而后泪水夺眶而出,竟心碎一般。
他本就方才好起来,面色苍白如纸,神情恹恹,这猝不及防地落泪将谷静濯也吓了一跳,一时呆住,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忙去推应亦骛:“你若不再惦念他,便快叫那混蛋去把旨意撤了,哭哭啼啼有什么用?”说罢便抓起应亦骛的手,将他向外带去:“走,随我入宫去说!”
他被带上车马,一路失神,可谷静濯哪会顾及他的情绪,只将程萧疏翻来覆去骂了百八十次,下马车他依旧被谷静濯抓着手,直至宫门方才被松开。
谷静濯问穆王车马,禁军并不敢答,他气得焦急,去听见一道女声唤:“三郎?”
他同应亦骛一并侧脸看去,却见程萧若翻身下马向他们走来,问:“可是有什么事?”
第八十三章:
程萧若带着应亦骛进了宫中,直奔紫宸殿,问殿外的侍从:“穆王可还在陪陛下?”
内侍知她身份,并未隐瞒,颔首称是,又要进去通报,却被程萧若拦下:“去去去,不必你扰他,我自个儿带人进。”
内侍有些为难:“穆王只说许您无阻,却不知这位大人是……”
程萧若不知是有意为之还是无意如此说明,只笑斥:“此人是穆王妃,你竟也认不得?”
此言一出,内侍不觉皱眉,愈发紧张:“大人勿怪,奴婢却不知穆王已婚配。”
从前相处过大半年,应亦骛知道她坏,就爱看人笑话,可即便心知肚明,在听到此话时还是不由难受,想做辩解都难以出口。
所幸程萧若虽有心看戏,却也不会将人逼到极点,这一番后又道:“好了,总之有我担着,你怕什么?”说罢便拉上应亦骛的手,大摇大摆地走进去。
内侍也不敢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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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急地“哎”了一声却只能默默随上,直至二人完全步入殿中,程萧若主动先行了礼,应亦骛心中一阵酸楚,却忙跟上礼数,不敢抬头。
殿内一时沉寂下呢?思念什么啊?如今没有程萧疏,他也尚且能过活不是吗?
除却程萧疏,他明明还有那样多的选择不是吗……
是啊,他可以忘却程萧疏,他可以去寻其他的倚靠,就像他抱着晋。江的时候。
倏然间,应亦骛又睁开双眼,顺着脸颊却不禁落下一行清议和使臣便在府中遭遇暗杀,豳都仿佛已变作他人掌中之物,再派使臣,则被晋。江直接斩于阵前,一时人心惶惶,朝臣无不惊恐。
建德七年岁末,晋。江拥新帝领军攻入豳都中,禁军徒劳抵抗不敌后,皇宫被围,李谨槐坐于殿中,见陌生的内侍进来恭敬禀报:“怀远将军求见陛下。”
这时还给自己体面,自己要谢他么?李谨槐笑笑,挥手道:“请他进来就是!”
不过多久,一个挺直的身影出现在殿中,又向他行礼,李谨槐细细打量过此人后,又靠回座上:“起来吧。”
晋。江方只是时隔七年,他不晓得这是不是才算真正的与程萧疏重逢。
眸光流转闪烁,他似乎变化不大,又好似全然不是从前那个人,和和离后的那些时日一样,陌生到好像素未相识。
他有落泪的冲动,好在被自己生生压抑下去,头脑稍稍运转后,发觉自己也不是全然无措,竟还能说出话来,尽管事实如此,但仍然不想叫自己的语气过分像乞求:“还请您撤回旨意,我无意拆散他人姻缘。”
他想自己大概并没有说什么强人所难的话,可是周围又寂静下来。
半晌后,程萧疏说:“好,没有别的了吗?”
“没有。”应亦骛捏紧手心,“多谢穆王。”
程萧疏没有理会他的谢意,只接着说:“待过些时日,我会差人接应长天回穆王府封为世子。”
昔日的穆国公府还在修缮中,寿德长公主府早先修完,程萧疏如今就住在那处。
这次他的开口要艰难些:“我以为……”
他以为。其实他早就不那样以为了,可他为什么还要故意这样说?盼望和能和面前的人能多说上两句话?
“我知道。你养育他不易,他其实只与你才算是父子,与我不过有些血缘纠葛。”谈及应长天,对话便不会如此轻易结束,程萧疏缓步离开殿外,应亦骛只得跟上,直至周遭再无侍从时,听见他缓缓接道:“在你之前,我同他谈过,他愿继承一切。”
应亦骛不由苦笑。如此,他确还在长天之后才知晓此事,真是一堆人中最愚蠢的那位。
“你可以提出任何补偿。”程萧疏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不敢再看对方的怅然可应亦骛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
他还在努力,他还想从其中看出一丝眷恋,一丝不舍,可是春意花绽柳扬间,对方却如枯木一般,感受不到这盎然生机。
他不由摇头:“……不要。”
如果程萧疏已经与应长天达成共识,那他绝不阻拦,可他并不想从应长天身上获得任何。
“什么?”程萧疏问。
“我不要。”应亦骛一字一句道:“你将他带走就好,我什么都不要。”
——
三月末,新帝登基后,局势渐稳。
世子长天奉诏进宫,同当今陛下一并进学,还未到殿内,便见一只乌云盖雪的狸奴忽然从屋檐上掉下,还未落地又被一个一并跳下飞快的身影接住。
那男孩同他差不多年岁,看面相约莫有些胡人血统,挺鼻深目,放了怀中接得稳稳当当的狸奴,侧头同他一笑,爽朗道:“见过世子,在下荆祎,往后便是世子的伴读了,先前那小狸奴没吓着世子罢?”
荆祎?荆瑞渊随穆王入豳都后,便从乱臣贼子摇身一变做了武元侯,这荆祎正是他的独子,应长天淡淡一笑:“未曾。”
荆祎依旧否掉,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应长天说:“我和谷家已有婚约。”
“你日后娶他做个贵君,我并无异议。”程萧疏答。
谷家曾经辉煌一时,却短暂如流星,只在世家中刚刚站稳,自新帝登基后又日渐式微,结亲其实可有可无,程萧疏自诩已做出让步。
扪心自问,应长天也并无异议。
如珍和凭陵哥哥虽然性格迥异,但在他心中并无高下之分,且先不提有此人要求,只说形势,元家算作清流,在如今更适合他。
可不知是不是生性中便有的敌对意识,即使心中已然认同,他也想刺他一刺:“你昔年与我父亲结亲时,怎不见你如此权衡?”
“因为我不用做皇帝。”程萧疏直白答。
他在这个年岁时纵有思量,但大多数时还在玩乐中,并不掺入世事,大抵是生长环境的缘故,应长天所呈现出的心智狠辣叫人惊喜,也叫人哑然无话。
应长天默然一瞬,不知想到了什么,最终问:“你今日能不能随我回一趟应府?”
——
新帝登基后,应祯荣被外调,预计数年都不会再回豳都,乔夫人近来都忙于内务搬移,听下人禀报昔日文氏搬出府中时还漏了个箱子,恰好乔煊柳又来看她,便叮嘱着他将这箱子一并送去三门巷。
上次一通荒谬事后,他已许久未和这位挚友见过面,其实也有些担心他的身体,但到三门巷后,发觉应亦骛只是略有憔悴,又放心了许多。
将箱子送至又叙话片刻后,原本准备离去,但文氏叫住他,同他详细说了应亦骛近来的情况,听得乔煊柳不觉皱眉,暗暗心惊,折返时却见应长天站在忍冬花架下,不知何时回的应府。
“乔世伯。”他朝乔煊柳笑,主动问:“这些日子我未去学堂,如珍没闹罢?”
哪里,当然是闹得翻天,只差将他耳朵吵起茧了。乔煊柳摸摸他的头:“你方才回来的?要不要同世伯去看看如珍?”
“今日恐怕不行,”应长天摇头,又问:“世伯可是有事?”
“我听你外祖母说,你父亲不太好。”乔煊柳面露忧色:“便想来劝解一二。”
“父亲刚去书房。”应长天笑笑,并未告诉他有人已经进去了的事。
乔煊柳闻言,自然去寻了应亦骛,应长天则转头去应亦骛院中喂鸟。
他听文氏说,应亦骛虽看似正常,但其实自长天离开后,整个人便像失去了精神一般,常常独自呆坐良久,问话要许久才能答出来,叫人看着十分心疼,可又无能为力。
“亦骛,”乔煊柳总算见着他的身影,可惜嘴笨,也不知道安慰之词说了多少,究竟有没有笑,最终只见应亦骛轻轻笑了下,淡然摇头:“我没事,不必为我担心。”
他这哪是没事的模样……
乔煊柳还想开口,却听他轻声道:“乔兄,其实从前我确实有仰慕过你。”
他的话来得突然,乔煊柳也不由怔住:“啊?”
应亦骛却云淡风轻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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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真的。你自小待人便好,有倾世之才,你我还有同窗之谊,所以我仰慕你。”
他平和道出这一切,无非是自己心中也想得清明:“可是后来我才知道,比之所谓真正‘心爱’,仰慕并不算得什么。前些日子给你和兄夫添麻烦了,我实在抱歉。”
原来是为了道歉,乔煊柳释怀道:“那有什么,你我都知道,我们始终挚友。”
应亦骛颔首:“正是如此。”
可惜他已经没有心力再谈,匆匆结束与乔煊柳的谈话后便回到书房中,独自打开那箱乔夫人托乔煊柳送来的物品。
其实不过是些杂碎玩意儿,多是些废诗、废画。
待手掌微微探寻下压时,却骤然触到一个极为柔软的物事。
应亦骛有些奇怪地将纸张尽数取出,却见一件黑色的貂氅静静躺在箱底,任凭时光流转变幻,它从来在此处,从未有人察觉过它、将它取出。
他的手抚过那顺滑的皮毛,记忆好似忽然回到了那个冬季。
豳都雪花飞舞,他在怀王府中当值,将手炉递给程萧疏,后来他喝了酒,顶着满肩的白雪来找他。
燥热的午后,他紧攥着程萧疏的手臂,将头埋在他肩上,最后披着这一身温暖狼狈回到应府,厌恶到作呕。
而如今摩挲许久,像对着心底最软的那一块,他伸手拿起那整张大氅,侧脸静静与其相贴。
放置多年,大氅已染上木箱的气息,不算陈腐,淡然清扬的是木头独有的味道,是时光步步走过的痕迹,唯独再没有属于程萧疏的分毫痕迹。
肩膀不知在何时自觉抖动起来,其实他自诩不算一个过分郁结的人,因为有的人连哭泣都做不到,他却能常常落出那些水珠,思及此处,颇有些苦中张大氅上,无边无际的孤独忽然从周围蔓延开来。
他在怔坐中,很符合他一贯以来的做法。
徐涂温的叙话不知在何时结束,安静间,他听见程萧疏问:“他这些年过的不太好。”
徐涂温细细想了想这句话,而后摇头:“并非,虽算不上荣华至极,却也不算太差?近年他又已入仕,与过去那位应家三郎算是全然不同了。”
程萧疏并不答话,一枝望春花自窗外伸入窗内,花瓣微张,洁白无瑕。
不,他过的并不好。
他从前也许会去写《参辰赋》,但绝不是为先帝而写,是因他自己而写。更不会去画常棣,去画东宫、怀王府。他并不喜欢现在的生活。
徐涂温读不懂这人的沉默,只得直白地问他:“却不知殿下往后可还有纳妃的打算?”
程萧疏摇头:“并无。”
如此?徐涂温想自己大概明白了:“那可要按礼数再迎娶世子生父,毕竟殿下曾与他和离过,现今算没名没分,我想这会不会有些委屈他?况且为世子日后着想,也该早作打算。”
“……”程萧疏一时无言以对,见徐涂温还等着他的回应,答:“不提此事了。”
徐涂温有些惊疑,但并未多言。
与程萧疏见过面离开茶坊后,他左思右想,还是觉着不对劲,于是趁宵禁前,连终于渐渐回忆起了梦中的内容。
一只不知道怎样的鸟在空中飞呀飞呀,或许是白色的,或许是青色的,看似自由,其实他的天地很狭隘,不过一个笼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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