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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颤声道:“是、是有些像,她们身上都带着一块红色的玉!”

    判官抬手按住脑袋,什么像,根本就是同一人!

    鱼泽芝夺舍时,那具躯壳尚还稚嫩,此后长相受魂灵影响,便会与她本身越来越像。

    “你真是做了一件好事!”判官厉声,猛一甩袖,身上鬼气四溢。

    吕冬青连忙朝宋有稚抓去,朝封鹏起使了个眼色。

    两人纷纷掷出五帝钱,飞快烧去符纸,火烧火燎地将身边人拽出了冥塔。

    有一瞬,判官迟疑了,他不敢再触犯天道。就光是他犹豫的那阵,也已足够吕冬青等人离开阴间。

    五人惴惴不安地回到牙樯滩,相视一眼,都沉默住了。

    宋有稚急急吸气,浑身抖个不停,捂脸说:“我和其遇对不住五门其他人。”

    “替祖上偿债一事且先不提。”吕冬青撑起身,长呼了一口气,看着宋有稚说:“你把当年的事全部道出,不可再有隐瞒。”

    宋有稚不敢再瞒,把昔日种种,包括将转经筒还给邬引玉一事,全都说了出来。

    吕冬青哑声:“照此前卜算,以及判官的指示,五门失踪的人也许真是被引玉带走了,只是……这事一定也牵涉到五门的高祖辈。”

    半日后,牙樯滩的大雨终于停了,通讯基站也逐一抢修恢复。

    可是,吕冬青等人依旧联系不上邬引玉,这回,连鱼泽芝也联系不到了。

    夜里,邬引玉被呼喊声吵醒,醒来盯着转经筒看了许久,又把它拿到盥洗室,泡出了一池的墨汁。

    这回她得让鱼泽芝亲眼看看才是,她走出房门,差点被走廊上走动的纸扎人吓到。

    一个个花花绿绿的纸扎人跟阴兵似的,双眼俱是无神,漫无目的地游走。

    邬引玉舒了一口气,朝楼下看去,发现竟还有纸扎人坐在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看着打开的电视。

    真是热闹,鱼家人一定从不缺玩伴。

    她走去敲了鱼泽芝的门,没进去,在走廊上勾了勾手指头说:“鱼老板,来。”

    鱼泽芝看了她几秒,不作声地跟了过去,进了那边的盥洗室后,一眼便看见了满池的墨汁,池里还泡着个转经筒。

    邬引玉抱着手臂,往门框上倚,努着下巴说:“我上回也是这么泡出墨汁的,泡完后,叫喊声就会有所消停。”

    “你猜到了吧,墨气就是从这转经筒里出来的。”鱼泽芝说。

    邬引玉嗯了一声,姿态仍是懒散。

    “你把墨迹泡化,出来的墨气会蒙住生魂,藏住他们踪迹,所以上回你泡了转经筒后,判官便给不出指向了。”鱼泽芝拨动水面,手指浸湿在水中。

    邬引玉一愣,没想到竟是这般,说:“所以它是在救人对么,它可是越来越沉了,会不会承载不住更多的魂?”

    “会。”鱼泽芝眉头紧锁,看向门边倚着的人。

    又是这样直勾勾的打量,邬引玉打趣道:“我上次还想将这转经筒拆开,好把里面的魂放出来。”

    “别拆。”鱼泽芝半个手掌探到水下,搅得水中灰烬沉浮。

    “我知道,省得害了那些魂嘛。”邬引玉一哂,“不过,前两天鱼家还不曾这么热闹,鱼老板怎么想的,让我刚打开门就看了一出‘戏’。”

    鱼泽芝捞出转经筒,解释道:“早上时,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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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到我这找你了,用的是搜魂术,被我挡下了。”

    邬引玉不意外,“其他几门?”

    “嗯,明儿天一亮,我和你一起走。”鱼泽芝说。

    邬引玉眨巴眼,“那素菡怎么办。”

    “有保姆在。”鱼泽芝心倒是放得宽。

    邬引玉低低地笑出声,身不由得往鱼泽芝那边歪了点儿,说:“鱼老板其实不用跟我,我走就是了,不过有一事,我左思右想觉得还是得告诉您,省得您觉得我不坦诚。”

    “什么?”鱼泽芝放掉池中符水,不紧不慢清洗起自个的手。

    “判官找不到我的冥簿,他想方设法让我喝了解忘醧的苦水,苦水压根不奏效。”邬引玉直视鱼泽芝的眼,说:“我可能不是‘这里’的人,鱼老板,您呢。”

    作者有话说:

    =3=

    第43章

    您呢?

    她偏要推毁鱼泽芝层层叠高的壁垒, 偏要撕碎雾障,偏要让真相翻山越岭奔她而来。

    邬引玉神色轻佻,姿态懒散,话语却锐利如锋。

    她抬手, 隔空朝鱼泽芝心口指去, 说:“真心换真心吗?”

    水流下, 鱼泽芝的手蓦然一顿。

    她扭头看向邬引玉,沉默时一双眼无悲无喜, 和白玉京里诘问罪状时一样寡情薄幸。

    邬引玉就这么好整以暇地容她盯着,悠悠说:“判官已经发现了我的异常, 您也逃不过。”

    “你一定要知道?”鱼泽芝说。

    “真相很苦吗, 那也比被蒙在鼓里好。”邬引玉走近, 径自抓出鱼泽芝那还停留下水流下的手。

    她拿起边上的擦手巾,轻柔往对方手背擦拭。

    “苦。”

    少顷, 鱼泽芝挤出一个单薄字音。

    邬引玉为她擦手, 说:“您知道毫无归属感是什么样么?就像我这样。”

    “怎么说。”

    邬引玉捏紧毛巾,慢声:“我自小在邬家被当成鬼祟, 总觉得这天这地处处不合我意,可我并非愤世嫉俗之人,也不厌恶此地,只是常常会有一些古怪的想法涌上心口。”

    “比方说?”鱼泽芝把毛巾拿了过去,不紧不慢地关上水阀。

    “我不属于这里。”邬引玉覆上对方手背,她的手很凉。

    鱼泽芝静了许久, 定定看着邬引玉,目光寸厘不移, 终于说:“你的确不是这里的人。”

    邬引玉早有预料, 但亲耳听到时, 心神仍是微微一震,说:“那你呢。”

    “我也不是。”鱼泽芝目光下垂,反握邬引玉的手,拈住对方沾在腕上的一点灰。

    痒的。

    邬引玉五指一缩,她这二十年来的观念,一时间被撞得支离破碎。她用了些许时间来消化,这个人世不过只是她茫茫长路里的一个轮回。

    邬引玉哂了一下,说:“在那边,我原先是做什么的,也该有个身份吧。”

    鱼泽芝把擦手的毛巾放进篓里,不像撒谎,陈述事实一般,“我不清楚。”

    “你不清楚?”邬引玉眯起眼。

    “当真。”鱼泽芝看着她,“在那里,你好像什么都不需要做。”

    邬引玉轻哼,“那鱼老板瞒我这么久,图的是什么?”

    鱼泽芝总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此时亦然。

    她神色自若,可是许久才吐出了一句字音黏连不清的话,黏糊到像在挣扎。

    “我不想你回去。”她说。

    何其率性,何其不讲理。

    鱼泽芝转身迎向她,眉心紧皱着说:“那地方只会伤着你。”

    有一瞬,邬引玉气息停滞,心跳躁乱,她很想攥住鱼泽芝的衣领,将对方狠狠拉住身前,让这人的面上能浮上更浓重的神色。

    但她只是在心里想了一句,也不知道是谁伤的她呢。

    她哧地一笑,说:“我又不怕,鱼老板还替我怕上了?您是胆小鬼么。”

    鱼泽芝没回答。

    邬引玉又说:“那您说,这转经筒是怎么回事,里面藏了什么,为什么会渗出墨?”

    转经筒就躺在洗手台上,通体黑沉沉的,乍一看也看不出上边有没有沾着墨。

    “这转经筒……的确不是你的,我此前不曾见过此物,但你的东西被困在了里面。”鱼泽芝伸手拨动转经筒。

    她又说:“为什么会渗墨,因为藏在里面的,是一幅画。此前我冒昧地翻了你的卧室,在酒店时又肆意打量,就是为了找它。”

    这手摇转经筒也就这么点儿大,转筒一只手就能裹起来,这么点儿空间,怎么藏得了画?

    “画?”邬引玉自然是不信的,她有想过,里面也许藏了砚一类的东西,却没猜到过画。

    “我的?”她像被逗乐,很诧异地笑了,又说:“鱼老板在开玩笑,画怎么能吞魂。”

    鱼泽芝语气淡淡:“那得问画卷的主人。”

    邬引玉被难住了,她不知道什么画,又怎解释得清。

    “你还想知道什么?”鱼泽芝索性问。

    邬引玉环着手臂退开两步,又斜斜倚上门框,说:“我做过一些古怪的梦,梦里有白玉京,有大火和雷鸣。”

    她故意说得很慢,目光落在鱼泽芝腰间,此时对方腰侧空落落,想必红玉早被解下了。

    鱼泽芝眼底冷漠似被击碎,眸光很细微地动了一下。

    “还有一个不知名的人在诘问着我。”邬引玉刻意放轻语调,说:“她腰上系着一枚莲纹红玉,正是我前段时日,想方设法要把玉佩拿到手的原因。只是后来,我隐约觉得那玉独有一枚,所以才把其中一块送了出去。”

    她眼波一转,含情般笑,看着鱼泽芝说:“梦里是真是假,那人您可认得?”

    鱼泽芝唇一动,却未来得及挤出声。

    邬引玉自认为已经得到答案,又问:“天上是不是真有白玉京,你我同在京中?”

    “是。”鱼泽芝说。

    “那个有白玉京又有凡间的地方……”邬引玉琢磨着如何描述,问:“叫什么名字?”

    “慧水赤山。”鱼泽芝答得坦然。

    邬引玉听得一怔,她见过冰雕玉琢的楼宇,也见过卯榫搭载的木楼,唯独没见到什么赤山。

    要真说起赤色,那便只有诘问者衣裳上的那抹红,和对方跣足踏上的火。

    那样一个地方,竟然叫“慧水赤山”。

    邬引玉轻呵出一口气,“那我怎么来的这,因为天罚?还是说,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转世历劫?”

    “不是。”鱼泽芝摇头,朝门外微努下巴。

    邬引玉会意转身,走到沙发边上一坐。

    身侧微陷,是鱼泽芝坐了下来。

    打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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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邬引玉认识这人以来,好像还是头一回看见对方坐得如此不板不正。

    鱼泽芝翘起一条腿,往后倚着,冷淡的眼里浮上一丝复杂之色,说:“是我送你来,但为什么是此处,又为什么是邬家,那是我应了你的请求。”

    邬引玉没想到,到头来竟是自己瞒了自己。

    再一想,梦里她的确有过请求,只是从未听清。

    “你在这当中还做了什么?”她问。

    鱼泽芝徐徐道来:“我把藏了你魂魄的十二面骰掷下两际海,在你转生后把你找到,再将你托付给邬家,下了狠话令他们不敢将你遗弃,仅此而已。”

    她微作停顿,径自把邬引玉桌上的烟杆拿到鼻边闻。

    太近了,邬引玉指酥心麻,就好像对方闻的并非烟杆,而是她。

    “我么。”鱼泽芝将烟杆一旋,红穗飞扬,“我本是想随意投生一处,不料所到之地离你太远,便夺舍了鱼家夭折的小孩。”

    “那你为什么要在邬家上吊。”邬引玉皱眉,按住鱼泽芝的手,总觉得那烟杆再旋下去,她的心,就要跟着飞起来了。

    没想到,鱼泽芝手腕一转,那绿玛瑙烟嘴顿时朝邬引玉唇边逼近。

    邬引玉直勾勾看着这人,慢悠悠张开唇,露着牙把烟嘴咬住。

    “都说鬼死成聻,既然要假作威胁,那当然要演得够真,才能叫他们不敢弃你不顾。”鱼泽芝淡声。

    邬引玉咬着烟嘴笑了,这人果然里外两副面孔。

    鱼泽芝闻着烟窝,循着杆子逐至邬引玉唇边,陡然顿住,气息缠绵着说:“夜深了,明早天一亮我们就走,今晚早些休息。”

    邬引玉握住烟杆,松开说:“行,送您回房。”

    说完,她把鱼泽芝送到走廊,看着那扇房门关上,才从一众纸扎间穿过,再回到房中。

    约莫过去半小时,邬引玉房门一敞,里面蹑手蹑脚出来一个人影。

    邬引玉捧着转经筒悄悄下楼,在后院寻了块地,找来铲子挖出坑,把那玩意儿埋了进去。

    她知道这东西就是个定位仪,有这东西在,她根本没有藏身之所。

    但五门要是找过来,她料想鱼泽芝会有应对之法,届时,她们就完完全全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埋好转经筒,邬引玉汗涔涔地回了房,稍稍冲了个澡,后脑刚挨着枕头就睡着了。

    夜里,那琼台楼阁画卷般缓缓展现,冰雕的花乍然盛放,高塔铃铎齐齐晃动。

    邬引玉跪在千层塔下,如今再见到这掣电和烈火,心便了然,她又到梦里了。

    这回,那身着红裳白罩衫的仙又踏火而来,火光燎不着她的衣摆,也灼不伤她的皮肤。

    邬引玉看清了她的脸,果然和鱼泽芝一模一样。

    不得不说,还是这样的装扮更适合鱼泽芝。此时的她眉心有红色的莲花花钿,眼尾也用红线勾着,也许因为神态严肃,所以一点也不妖异。

    在听了诘问后,邬引玉不受控地仰头,听见自己说:“莲升,你不该怨我,你要谢我。”

    听起来,她与鱼泽芝之间是有一些仇怨,但又并非仇怨那么简单。

    “你杀害小悟墟众佛陀是真。”莲升道。

    邬引玉极不屑地嗤笑一声,“这事的确属真,可我的心意就有假?”

    天上一道雷噼啪响起,震得人心惶惶。

    邬引玉醒来时,惊觉自己竟又是站在室外,想不通自己都已换了个地方住,梦游时怎还敢往外走呢,鱼家周边的路她可不熟。

    手上沉甸甸的,她困得出奇,半晌才低头看了一眼,只见十指沾泥,那只转经筒正在她掌中躺着。

    邬引玉差点就把这转经筒丢了出去,猛地把力一收,堪堪止住。

    “你在做什么。”

    邬引玉循声仰头,只见鱼泽芝在楼上推了窗。

    此时正是天光微亮之时,四处还黑蒙蒙的,在鱼泽芝问话后,其他的窗也齐刷刷打开,数个纸扎人探出头来。

    邬引玉看着手里的转经筒,坦白道:“我昨夜把转经筒埋进土里了,刚一醒来便看见自己把这玩意又挖了出来。”

    鱼泽芝还穿着睡袍,看起来刚睡醒,带着些鼻音说:“纸傀说了这事,我方还不信。”

    “在宋有稚给我前,它可不曾这么黏我。”邬引玉有点无辜。

    “转经筒的束缚之力渐渐消失,里面的画怕是要醒了。”鱼泽芝双臂撑在窗上,“有没有可能,并非它离不开你,而是你离不开它,所以你才会刨土挖它。”

    邬引玉后背一凉。

    在天半亮后,屋中的纸傀还是行动自如地玩闹着,一夜过去也不知疲倦。

    邬引玉整理好随身物件,等看见鱼泽芝从屋里出来,才说:“我要回邬家看看。”

    这次鱼泽芝身上连一点红色也看不见,那马面裙是黑金色的,头发还挽了起来,表面上看起来没那么洒脱随性了。

    “你要往枪口上撞?”她言辞犀利地问。

    邬引玉摇头,笑说:“我可以悄悄进去,我只去神堂。我想弄清楚,我当初为什么要托您把我送到邬家吧。”

    鱼泽芝没拒绝,只说了声“行”。

    “钥匙我是拿不到了,但鱼老板这么厉害,想必一定能把门打开。”邬引玉意味深长地说。

    鱼泽芝又说了声“行”,一副百依百顺的模样。

    邬引玉暂且不想透露,其实她回想起了不少事情,毕竟如今她连力气都使不上,还得倚赖对方。

    上了车,还能看见鱼家宅子里一群探头探脑的纸扎。

    此时不过六点,天还是湛蓝的,隐约透了些光。

    邬引玉看这开车的人一副无牵无挂的样子,倒也像极了那会在塔刹林里盘腿坐着的仙,只是……鱼素菡可还在屋里呢。

    她皱眉问:“就这么走了,素菡知道么。”

    “知道,昨夜和她说了。”鱼泽芝开车离开,又说:“保姆天亮时就来,现在屋里有纸扎守着,没什么好担心的。”

    这可真是把纸傀当人用,幸好鱼素菡自幼便看习惯了,否则定会被满屋跑的纸人吓出病。

    车哪能停在邬家边上,只能往临近的停车场一搁,再徒步走过去。

    在邬家老宅住了二十余年,邬引玉对这地方已熟悉得不得了,找着了个监控死角,便设法往里翻。

    她穿着长及小腿的旗袍,哪能那么容易翻墙,掖着裙摆磨磨蹭蹭地翻,还得鱼泽芝在下面托着她。

    邬引玉扭头看了眼,只见鱼泽芝正望着别的地方,跟个木桩一样杵着。

    她往墙上一坐,晃着腿伸手:“我的鞋。”

    鱼泽芝弯腰把那双小猫跟的鞋并着拿,给她递了上去。

    邬引玉笑了笑便跃下墙头,把鞋穿上了。

    邬家没那么探头探脑的纸傀,也就布了几个防贼的术法,但都是邬引玉此前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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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所以她轻轻松松就解了。

    这时候邬挽迎和宋有稚估计还在睡,整个老宅静得死气沉沉的,好像变得和她走前不太一样了。

    邬引玉不甚在意,只是极快地朝原先自己的房间瞥去一眼,扭头便对鱼泽芝说:“劳烦鱼老板帮帮忙,我没钥匙。”

    能把邬其遇和宋有稚吓成那样的,想必定是有些真本事的。

    邬引玉饶有兴致地等着,一双眼使劲儿弯。

    果不其然,鱼泽芝只是抬手往门锁上一点,那门就自个儿开了。

    邬引玉往门槛上一跨,看屋里确实没有鬼祟一类的帮着鱼泽芝开门,才回头说:“厉害啊,鱼老板。”

    等鱼泽芝进了屋,她赶紧把门关上,省得被邬挽迎和宋有稚看到。

    鱼泽芝扶住灵案,用力一推,没推动。

    这灵案本就沉甸甸的,且不说上边还放了那么多东西,没点力气还没推不开。

    邬引玉浑身酸乏,翻个墙就已是竭尽全力了,现在手软脚软的,哪帮得着。

    谁知,鱼泽芝吹了口气,她手还没攀着灵案,灵案便嘎吱嘎吱往边上挪,案上灵牌簌簌晃动。

    邬引玉想,饶是她觉得自己再有本事,此时和鱼泽芝一比,也不过是鸡蛋和石头。

    “鱼老板身怀神力啊。”她啧啧夸耀。

    鱼泽芝睨她一眼,翻出打火机咔地擦燃,慢步走下楼梯。

    邬引玉只好点出手机的手电筒,扶着墙小心翼翼往下迈,等她走到底下,鱼泽芝已经点亮了家谱前的蜡烛。

    整片家谱被照得发黄,其上画着的亭台楼阁用的不是一般染料,烛光一照,便亮晶晶一片。

    邬引玉循着记忆,找到了被蛛网和尘蒙住的那一角,指着说:“就是那,可惜够不着,真想抹开看一眼。”

    她话里满是暗示,一双眼还直勾勾看着鱼泽芝。

    鱼泽芝一个抬手,桌上的抹布便飘了起来,朝家谱上那处挥去。

    邬引玉又看愣了,“了不起啊鱼老板,此前您还说什么也不会,原来是装的,害我还耐着性子同您解释了那么多。”

    墙角那处蛛网被扫落,掩在底下的名字逐渐展露。

    邬引玉目不转睛地看,又说:“所以鱼老板在那慧水赤山里,算是什么厉害角色?”

    “寻常职务。”鱼泽芝答。

    要说活人和死人在家谱上的区别,只在于红黑二色,那这被掩在蛛网后的名字却是……暗金色的。

    暗金的名字上留有极宽的一道杠,分明是被除名的意思。

    邬嫌。

    是邬家的高祖,算下来,邬挽迎还得算是她的旁系玄孙。

    邬引玉仰头看着,缓步朝家谱靠近,手往上一按。

    她只需闭上眼,就能看见邬嫌最后所处之地,竟不在邬家,亦不在叡城。

    那里滩涂上满是碎石,有废弃的船在边上搁浅,桅杆上挂满了祈愿的红布条。

    是牙樯滩。

    但邬嫌没有在牙樯滩停留,而是一路往山中走。

    待她走进山林深处,邬引玉便什么也看不着了。

    那座山叫草莽山,便是吕冬青所说的,祖辈不让靠近之处。

    邬嫌果然是去过草莽山的,也路经了牙樯滩,一切灾祸,当真与她紧密相连。

    “看见什么了?”鱼泽芝问。

    邬引玉回过神,说:“草莽山,她路经牙樯滩,去了草莽山。”

    此行说是要离开鱼家,实则两人连个目的地也没有。

    邬引玉有商有量地问:“鱼老板要不要和我去草莽山看看?”

    作者有话说:

    =3=

    第44章

    “可以。”鱼泽芝仰头琢磨五门族谱, “正好也是要去的。”

    上次进禁室时唯独缺了她,如今进来,她不免多打量几眼。

    族谱暗金的笔迹上似有流光一晃而过,邬引玉心觉不可思议, 说:“为什么五门要划去邬嫌的名, 她那名字是后来才变成金色的么。”

    鱼泽芝看了片刻, 说:“在慧水赤山,登仙者的名会被天道漆成金色, 名字许是在此前就被划掉了。”

    邬引玉眼里露出促狭之色,不禁调侃:“鱼老板当真是什么都知道, 叡城赛诸葛, 就是您了吧。”

    鱼泽芝目光淡淡地睨她, 妥协一般,压根不辩驳。

    “这么说, 那慧水赤山当真有意思。”邬引玉敛了目光, 从衣兜里摸出一枚铜钱,掷到了香案上的三足小鼎里里, “有仙有神,热闹非凡。”

    叮铃。

    声一响,就当作她敬过五门,敬过邬家列祖,也敬过邬其遇了。

    邬引玉转身,双臂往后一撑, 倚在香案前,说:“你猜猜转经筒是从哪里拿出的的。”

    许是她的暗示太过明显, 鱼泽芝一下就猜中, “这里?”

    “没错。”邬引玉笑了, “这神堂没翻修过,禁室想必以前就在,没想到吧,你想找的东西曾也在你的眼皮下。”

    鱼泽芝不觉可惜,总是一副沉静缄默的模样,似是参透了世间因果。

    她淡淡一笑,说:“无妨,此时见到也不晚。”

    邬引玉伸手,干净的掌心往上摊着,“给我一枚铜币?”

    鱼泽芝打开包翻找,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找转经筒里的画么。”

    “为什么?”邬引玉还挺好奇。

    鱼泽芝终于翻到铜币,放到她掌心时没立刻收回手,而是隔着铜钱,往她手心轻轻一按。

    “它是你的一部分,我应了你的请求,原是要把你完完整整带到这里的,但我要带你走时,却发现你身上少了……”

    邬引玉心跳得愈快,从心下腾起的困惑便越像一头兽,在她胸口下鼓吻奋爪。

    她迟疑道:“少了什么,一些部件?魂还是魄?”

    “都不是,但也至关重要。”鱼泽芝淡声:“它属于你,所以它不管位于何种险境,最终都会回到你身边。”

    邬引玉手心上的力道一轻,她随即收紧拳头,转身后五指一张,把那枚硬币也放到了鼎里。

    牙樯滩必是要去的,但得等雨势小些才能过得去。

    出了邬家,两人又照着来路翻了出去。

    邬引玉意味深长地看向鱼泽芝,在上车时按捺着笑意说:“鱼老板是头一回做这种事吧,私闯民宅,这要是被抓到,鱼老板颜面无存呀。”

    “那怎么办?”鱼泽芝系上安全带,没表情地看向邬引玉,似是想讨一个说法。

    邬引玉不以为意地说:“我赔给您呗。”

    “怎么赔。”鱼泽芝说。

    邬引玉看向对方腰侧,下巴一抬,理所当然地说:“不是早赔给您了么,这玉可值钱了,还是说,您想要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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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

    明明只是随口戏谑了一句,也不算开玩笑,偏偏鱼泽芝很淡地笑了一声。

    “想要什么?”邬引玉问。

    此时她不光目光含情,连嗓音也在散播着充满杂欲的暗示。

    她总是不遮掩,明目张胆地散播着自己不纯粹的心思,一言一行都是故意。

    鱼泽芝笑意渐敛,虽然转开了眼,但目光算不得冷漠。

    犯过戒的人,又如何能把控得了心神?此时的回避,在邬引玉看来,不过是挣扎罢了。

    邬引玉往座位上靠,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抱起手臂,懒懒散散说:“开吧鱼老板,路上如果要进加油站,那油钱算我的。”

    “不必计较得那么细。”鱼泽芝轻点油门,不紧不慢地开了出去。

    “我可不会把自己赔出去。”邬引玉慢悠悠说。

    从叡城到牙樯滩,就算马不停蹄,也得花上一天的车程。

    且不说,越靠近那边,天色越是阴沉。大雨淅淅沥沥,车窗一糊,就算有雨刮左右晃动,视线也还是模糊,只得再放慢车速。

    出了叡城便是高速,车才开出不到十公里,鱼泽芝眼前一黑,后座上鬼气腾腾,有东西倏然出现,遮了她的眼。

    邬引玉察觉有阴气逼近,蓦地坐直身扭头,只见一双灰白的手遮在鱼泽芝眼上。

    那东西上,带着……封鹏起的气息。

    邬引玉早有预料,毕竟离开鱼家时,她还是带上了那只转经筒。只要转经筒在,踪迹必会暴露。

    可她没想到的是,五门竟追得这么紧!

    通体灰白的小鬼就挨在主驾的座椅后,他模样尚还稚嫩,有点儿怯生生的。

    封鹏起看似比吕冬青要内敛许多,平日里话少,不怎么出主意。这样的人,好似苦闷委屈都憋在心底,使得胸中积郁愈来愈重,也让那双眼变得越来越阴鸷。

    再看,小鬼身上贴有符箓,那符箓上分明写着封鹏起的名,他是……被逼急了。

    被蒙住双眼的一瞬,鱼泽芝松开油门,平静道:“有东西。”

    “往前开,鱼老板稳住方向盘就是。”邬引玉伸手,不走寻常路地撕下了封鹏起驭鬼的符箓,冷笑说:“封家是想把鱼家取而代之么,还学旁人用起鬼傀了。”

    符箓一撕,那只小鬼便被邬引玉拍了一记额头,直接被拍飞出去。

    “不过是照猫画虎,用符箓的就该有用符箓的样子,御傀?那还得看鱼家。”邬引玉一嘁。

    她转而取出一枚铜钱,从发上抽出簪子划伤中指,再将渗出的血抹到了铜钱上。

    小鬼已经松手,鱼泽芝稳稳把着方向盘,是一点儿也没开偏。

    她重新踩下油门,扭头飞快瞥去一眼说:“你要做什么。”

    话音方落,邬引玉已掷出手里铜币。

    铜币飞快扎进小鬼眉心,他痛得翻来覆去打滚,吵闹得厉害。

    “定。”邬引玉悠悠地吐出一个字音。

    小鬼登时一动不动,双眼惶恐地瞪着。

    邬引玉满心舒坦地翘起嘴角,说:“以其人之道反制其人之身嘛,他要驭鬼,那我也驭,总归都是照猫画虎,谁不会似的。”

    她说得轻巧,这样的事似乎没少做。

    都说邬家小姐剑走偏锋,比吕家那走了邪道的吕倍诚好不到哪去,部分原因就出在这。

    小鬼被死死定住,压根动不得。

    邬引玉语气略显不屑,“比起鱼家的傀丝,封家的符箓限制性还是太大了,也太脆弱,他学不到精髓。”

    一顿,她又幽慢地说:“我没有不敬封老的意思,只是他急上头了,我也急了。”

    理由充分,鱼泽芝无从辩驳,只问:“这你又是从哪里学来的?”

    “不知道。”邬引玉眨巴眼,无比无辜,“我天生就会。”

    说完,她打了个响指,冲那只小鬼说:“去跟封鹏起,别让他知道我在往草莽山走。”

    小鬼不得不鞠身答应,身形逐渐隐去,一会儿便没影了。

    “鱼老板那么厉害,不能将转经筒的存在屏蔽?”邬引玉睨过去。

    “里面是你的东西,我没那么大的能耐。”鱼泽芝倒是能沉心静气。

    邬引玉听得一愣,好笑地说:“这么说来,我以前也挺厉害?”

    “可不是。”鱼泽芝目不斜视。

    从叡城到草莽山,有近半车程都在雨中,路本就不好走,不巧这车还惨遭抛锚,荒废近一日才能重新启程。

    庆幸的是,后两日雨势渐小,车玻璃前的雨刮不再哗哗狂动,而是有一下没一下地划着,刮得好像有气无力。

    封鹏起到底还是不敢做得太绝,除了那一只小鬼外,没有再派出其他。

    鱼泽芝车上不放说书了,反倒听起了新闻,说是牙樯滩城区暴雨已停,道路很快就能疏通。

    邬引玉歪在座椅上,回想在邬家禁室中所见所闻……

    邬嫌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在牙樯滩和草莽山之间,有山有水,远远看着似是有个村落,村中楼房稀稀落落。

    暴雨虽停,就算洪水泄去,到草莽山的路仍是不好走。

    邬引玉本就浑身疲乏,一路摇摇晃晃,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但在察觉到车速慢下来后,又很及时地醒了过来。

    她睁眼看向窗外,只见天色已是半暗,道路坑洼,远处的滩涂上满是石子。

    “醒了?”鱼泽芝余光一斜。

    “要到了?”邬引玉缓缓坐起身问。

    “到牙樯滩附近了。”鱼泽芝把车速放得极慢,这边道路不好走,开快了会颠簸得叫人难受。

    “不用开到牙樯滩。”邬引玉看着沿路的滩涂,说:“起先得知牙樯滩附近有大灾,还以为出问题的就是这片滩涂,如今我才摸清大概,真正出岔子的,怕是草莽山。”

    滩涂附近本就人烟稀少,且又荒芜,和新闻里遭了难的城区相比,这地方似乎和灾前区别不大。

    从牙樯滩到草莽山,地势一路上拔。

    邬引玉原本是不晕车的,可她如今身体不适,这路又泥泞难走,车身一晃,便晃得她差点吐出来。她索性打开车窗,靠在边上呼气。

    车窗大敞,在车轮碾压声和呼啸风声中,隐约有锣鼓唢呐在响。

    起初邬引玉以为自己听错,待车又开得近了一些,她远远眺见一个被暴雨洗劫过的村子。

    耳边那不像哀乐,也不像祝喜的乐器声越来越明显,她才知,声音便是从村里传出来的。

    那村子的房屋和数十年前没什么不同,好像已被废弃许久。

    鱼泽芝自然也听见了,朝窗外斜去一眼,说:“村里传来的?”

    “过去看看。”邬引玉眯起眼,惊觉那便是邬嫌曾路经的村子。

    方向盘一转,鱼泽芝好似言听计从般,竟半个字也不说,便往那边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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