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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回(上)
【下黑手宵小行鬼祟】
话说张旺走来喝道:“你就是陆二?”陆青一听说是?张旺, 没来由火气直往上撞,逞着脸回道:“我就是陆二,你待要怎地?”
那张旺与郑三?沆瀣一气,欺压犯人, 跋扈惯了的。看陆青虽然身材长大, 脸上却带着朴实憨厚神色, 没把他放在眼里。听见回话比自?己还横, 怒火“腾”地一下?蹿了上来,当下?就要动手, 转念又想:“这小子一来就和曾建混在一处, 口气这么?蛮横,莫不与管营有?什么?关系?”
收住架势喝道:“陆二!你仗了谁的势要, 敢自?不守规矩?来这么?长时间,也不打听打听,这地方是?谁做主,敢是?要作死么??我问你,昨儿见了郑三?爷, 怎地不下拜磕头?也不把钱出来孝敬?告你说, 早将见面钱拿出来, 饶了你打!”
陆青看他?怒不可遏,怪眼圆睁,不怒反笑,扬声道:“你是?什么?东西, 却来爷这里放刁, 瞎了你的狗眼!郑三?是?做什么?的?不过和我一样配军, 凭什么?却问老子?要钱!我也告你说,老子?有?的是?钱, 若把好言来说,给你几个也不妨,恃强来要,一个钱也没有?!”
他?自?小就是?吃软不吃硬,遇强更强。昨天见了郑三?面目可憎,言语下?流,心下?早就憋着怒火了。听说张旺是?郑三?的腿子?,更下?一层。想道:“今日落在这个地方,差拨牌头动不动叱骂,说不得忍耐他?些,郑三?张旺,不过与我一样都是?囚徒,还要受他?的□□,我不成个窝囊废了?要这男子?汉性命何用?!”故此对张旺丝毫不存客气。
张旺登时大怒,叫道:“攮刀子?的小杀才,敢跟老爷面前犯浑,看你是?不想活了!”上前伸手,就来抓陆青衣领子?,却被陆青打个侧身,将手臂一格,抓了个空。
张旺一惊,紧跟着一拳打来,又被闪过了,连着两?下?没讨到便宜,心道:“怪不得这小子?胆大,原来是?会两?下?子?。”赶上来又是?一拳一脚,都被陆青闪过。那些囚徒一看打起?来,都躲的远远的,张老儿悄对侯子?道:“快去找小官人来!”
碰巧曾建来找陆青,正?进门,飞跑过来喝道:“住手!你两?个做什么?,牢城营没法度么??谁容你们?私下?斗殴!”将身挡在陆青身前。看守军卒见此情景,也连忙上前来,一边喝喊,一边拉拽。
张旺怒气不消,见人多?了,就势罢了手。咬牙切齿指陆青骂道:“你个饿不死的小杀才!别以为有?人给你撑腰,就得了免死金牌。你还不知三?爷是?谁哩!识相的,快来给三?爷赔礼,不的,管教你狗才死也不知怎么?死!”骂骂咧咧,恨恨地去了。
曾建拉着陆青,到树荫下?坐地,众囚徒都围了过来,纷纷说道:“张旺这厮凶狠,打起?架来下?死手,郑三?更是?毒辣,专会欺压害人,他?手里不曾放过哪个,如今陆二哥把两?个都得罪了,往后必不得安生日子?过,怎生是?好?”
侯子?道:“不如二哥下?个气,给他?些银钱罢了,认个不是?,赔个话,值得什么??有?曾小官人在,谅他?不能?太过难为了二哥。”
陆青恨道:“怕他?怎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样都是?囚犯,凭什么?去给他?赔话,我陆二堂堂七尺汉子?,做不出那等脓包模样!”
曾建沉着脸,思忖说道:“昨天我刚陪二哥去天王堂,今儿张旺就来逼勒钱财了,难不成,是?郑三?怕我压他?的势头,故意来示威的?这倒是?我去的不是?了!”
陆青怒道:“去也去了,管他?怎地!不成他?敢明火执仗来杀我?就算他?敢来,我也有?手有?脚,又不是?猪羊鸡狗,只等着他?来杀的!”
众人咋舌道:“二哥恁胆气壮。人在屋檐下?,怎敢不低头?郑三?身后有?都监老爷做靠山,咱们?只是?一般犯人,不敢真的伤犯他?,还是?莫逞强,保得平安要紧。”
曾建沉吟道:“说归说,青天白日,料他?不敢明着下?手,就怕玩儿阴的。二哥往后还须小心着些,不要一个人走路,天黑了也不要到僻静处去,以防他?暗里使坏。”
众人纷纷称是?。陆青道:“哥不必担心,我都知道了。往后小心便是?。”
陆青虽然艺高胆大,也见过些世面了,知道外头不比家中,人心盘曲险恶。自?此每日只是?和众人一处,循规蹈矩做生活,不去到处溜达。
原来那日郑三?看见曾建与陆青要好,担心他?拉拢人,势头大了,盖过自?己。才使张旺去逼勒要钱,看看他?若给钱,就是?服了。没想陆青连句好话也没有?。张旺回来告诉:“陆二这厮不是?寻常囚犯,会点武艺的。果然和曾建一伙,马房人也都跟他?好,连看守军健都护着他?,他?们?倒成了一帮子?势力。”
郑三?愈发警觉,说道:“要这样,不把这小厮治得服服帖帖,别人有?样学样,更得跟着曾建拉帮结伙了,叫他?成了气候,管营就有?了倚仗,必定要压制我。我有?都监大人庇护,他?不敢对我怎么?样,必先想法除掉你,不就像拍死个苍蝇容易?”
那张旺是?个有?勇无谋的亡命徒,看陆青没还手,以为他?怕了。便道:“三?爷说的是?!今儿曾建那厮在,我不好下?手,不然还等到这会儿?谅他?一个乡下?小厮,能?有?多?大能?耐!正?好拿他?做样,把小厮废了,往后看谁还敢跟着姓曾的鬼混!”
过了没几天,陆青同侯子?去草料场拉草料。那草料场守军和做工的,早被郑三?拿下?马来,凡事听他?摆布。知道陆青他?们?要来,指使了三?个囚徒,专在那里等着。待陆青往车上装草料时,三?人互相使眼色,一人假做看差了,身子?一晃,就把一杆钢叉径直往陆青腰上搠过来。陆青早防着的,一闪身把钢叉抓住,劈手夺了过来,撇出丈外。
骂道:“小贼!这就要害你二爷了?有?多?少只管一起?上,二爷耐了这多?天,正?不耐烦哩。”
三?个囚徒打着呼哨嗷嗷叫,举叉子?、棍子?一起?冲过来,围攻陆青。却被陆青两?三?下?都夺了,三?拳两?脚,都打得乌眼儿青,看看不敌,逃的无影无踪。
那侯子?见过陆曾二人切磋功夫,只当他?俩耍戏的,没想陆青打起?架来猛虎饿狼也似,吓得傻了,回去一路静悄悄跟着,一声不敢言语。
却说三?个囚徒挂彩败逃回来,见郑三?复命。说陆青如何如何厉害,无人能?敌。郑三?更添烦恼,说道:“事到如今,这陆二留着便是?祸害。要么?想个法儿,拉过来为我所用?,要么?一不做二不休,干脆除掉他?。”
张旺只怕一旦把陆青拉拢过来,抢了自?己的位置。出主意道:“三?爷既这么?说,我灭了他?便是?,有?甚难的?这厮呆头呆脑,是?死心跟着曾小官儿的,就算三?爷把他?拉过来,这等三?心两?意的东西,三?爷敢用?他??不怕让曾小官儿又拉回去了!”
郑三?点头:“那你看,怎么?才能?除了?现下?他?有?提防了,尽日一堆人在一块,不落单,你怎么?下?手?”
张旺想了想,笑道:“杀他?也不难,暗里找不着机会,就明着来,正?好杀鸡给猴看。只是?有?一桩,我要是?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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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爷得保我无事,别叫管营抓住把柄,害我性命,岂不坏了三?爷的事?”
郑三?道:“那是?自?然!咱们?过命的兄弟,我能?不保你?有?什么?法儿,你且说说看。”张旺便说出一番话来,如此这般,二人计议要害陆青性命。
且说此时已?是?盛夏时分,天气炎热。这一日,曾建出钱,使人从市镇上买回两?只猪头,并一坛子?清酒,教灶上将猪头烧烂了,又摆布了几样菜蔬下?饭,姜醋蒜碟儿,都端来马房这边。凉棚底下?摆了一张桌儿,请两?个看守朝上做了,曾建主位,陆青和兽医张老儿对席,侯子?打横,六个人围桌吃酒吃肉。另有?一些酒菜,就在树荫地上铺了两?张席片,余者囚徒或蹲或坐,也围做一圈吃喝。
众人划拳吃酒,胡说乱道,不亦乐乎。那侯子?因为与陆青在一个屋住着,和曾建也熟络了,觉得自?己成了人物,面上有?光,满脸堆着笑,给众人斟杯递酒,一会儿站起?一会儿坐下?,如线儿提的一般。
正?乐间,忽见一伙十?多?个人,簇拥着郑三?与张旺走来。到近前站住了,张旺上前几步,抱着双臂,面冲着陆青站定。两?下?吃喝的都停下?了。
张旺鼻子?里冷哼一声,喝道:“陆二!你给三?爷的份子?钱还没递上来,还有?心思在这儿吃酒?三?爷今儿来了,识相的,过来递杯酒,磕个头,我便饶你死个痛快!”
陆青冷笑一声:“哪里来的狗奴才,跟我说话么??我认得你什么?三?爷?哪一个朝廷文书写的,来这儿要给你份子?钱,你拿过来,给小爷看看,看是?了,小爷便赏你几个大钱!”
张旺怒道:“作死的杀才!你当这是?什么?地方?三?爷要你的命,只如捏死个臭虫一般!”
曾建在旁一拍桌子?:“张旺!你嘴巴放乖些,今儿我看三?爷面上,不与你计较,你若愿意,坐下?吃一杯,不想吃就滚,别扰了爷们?酒兴!”
扭脸向郑三?道:“三?爷这是?何必!都是?这营里的,大家都是?一样的兄弟,有?话不妨坐下?,吃杯酒,慢慢说。”说着站起?来相让。
郑三?不理他?,只原地站着,冷笑道:“我又不是?来吃酒的,难不成爷没地方吃酒了?听这小厮说不认识我,三?爷过来,让他?认识认识。”
张旺道:“陆二!你要是?个男子?汉,别藏在人后头,跟个娘儿们?似的!你不出钱也成,听说你小子?有?点儿能?耐,不如今儿咱俩较量较量,你若打得过我,万事皆休!打不过,少不得摆桌酒席,给三?爷磕头赔罪!”
陆青一听这话,正?中下?怀,冷笑了一声,却不理会他?,只顾提起?酒壶来,往杯里斟了一杯酒。
曾建自?思道:“看这样,这两?个今天是?来打架的,猛虎架不住群狼,他?们?人多?,一哄而上,这头只我和陆青两?个,怕要吃亏,不如先示弱,看看情形再处。”
便向郑三?拱了拱手,笑道:“三?爷这是?何苦!今儿大伙儿欢欢喜喜吃酒,何必要扫兄弟们?的兴?不如给曾某人一个薄面,改日再让他?俩切磋,陆二哥该给三?爷多?少份子?钱,我替他?出了。”
话音未落,只见陆青一抬手,叫道:“哥哥且慢!”拿起?杯子?一吸而尽,把杯子?“啪”一声掇在桌上,站起?身来说道:“小官人做什么?替我出钱?兄弟却不领情!陆二有?钱,偏就不给他?,看贼奴才怎么?奈何我!”
转向张旺道:“你说比武,怎么?比?是?你们?一群人上,还是?单你跟二爷比?”
张旺狞笑道:“就你一个狗才小厮,爷一个都嫌多?,还用?得着别人?!”
陆青道:“好!大丈夫一言,驷马难追!陆二就跟你比。要是?陆二输了,便给你钱,要是?你输了,怎么?说!”
张旺仰头狂笑一声,骂道:“饿不死的狗才!你不晓得爷手段,说这等话,爷输给你?你做梦呢!”话音一落,身后众囚徒哄然大笑。
曾建心道:“这贼不知陆青本事,自?要作死,不如趁此机会教训教训他?,也好煞煞郑三?威风。”便说:“还没比呢,谁知输赢!先说好了,你要输了怎办?”
只见郑三?上前两?步,接口道:“要是?张旺输了,我便出一两?银子?,就当赏小厮的彩头。”张旺却向陆青道:“他?们?出钱,是?他?们?的,我却没钱!既是?比武,出手无情,依我说,你要是?个爷们?儿,有?种就与我赌性命,咱立个生死文书,哪个技不如人,打死无怨!你可有?这个胆量?”
陆青不由愣了一下?,攒起?眉道:“我与你无冤无仇,要你性命作甚?!”
那张旺未及答话,一旁郑三?哈哈大笑,向曾建道:“这可好了!老子?正?闲的#疼,愁没个乐子?,要么?小官人这样,就让他?们?两?个赌命,咱们?赌钱耍子?,可不是?好!”
话音一落,他?身后的十?来个囚徒一片哗然,就有?人喊:“我出二钱银子?,押张旺赢!”其余人也跟着喊起?来,有?出多?的,有?出少的,纷纷开价,挥着胳膊嚷做一片。
附近军卒犯人听见喧哗,都抛下?手边事物,来看热闹,连差拨也闻声赶来了。不一时聚了一堆人,这些都是?穷极无聊的家伙,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一听要决斗作赌,都跟着起?哄。
曾建情知张旺起?心要害陆青,想道:“陆青本领,应在张旺之上,要是?趁此机会除掉这厮,倒是?合了我与舅舅心意。只是?一旦拼起?命来,这厮心黑手狠,万一陆青防备不及,有?个失手处,岂非天大的悔事!”
便说道:“陆二哥说的是?,你俩又不是?有?甚深仇大恨,干嘛非得争你死我活!依我看,比试一下?,点到即止就行了。再者营里规矩,不许私下?殴斗,不管打死了哪个,另一个都要抵命,到时两?败俱伤,不是?耍处。”
第四十六回(下)
【立文书铁汉决死生】
他说这话, 本来是给张旺听的,叫他知道收敛。陆青虽然恼怒,但听说到人命大事,不由?得心里忖度, 就?没言语。谁知郑三张旺见此情形, 以?为他俩怕了, 一递一句讥笑?起来。
郑三高声笑道:“小官人想的恁多!他两个都不怕, 你怕的什么?要说法度,就?先立下生死文书, 但凭本事, 生死无怨。管营看有文书,也说不得, 怕什么两败俱伤?”
张旺道:“三爷说的正是!”转向陆青:“姓陆的,你要是怕了,不敢跟大爷比试,也行。只?要你跪下磕三个响头,从爷爷□□爬过去, 爷就?饶了你, 往后, 也还要多疼你些个哩。”说毕哈哈大笑?,众人也跟着?一阵哄笑?。
陆青听了这话,岂有不怒的?他怒极反静,闭口不语, 神色凝重, 杀气伏在眼底。郑张两个只?以?为他给吓住了。郑三道:“小厮别?害臊, 就?依你张爷爷,钻一回得了, 听说当年韩信就?干过这活儿,后来成王成侯,你就?当自己是韩信,以?后发?达了,还要多谢三爷给你造的好?风水哩!”众人又都哄然?大笑?。
陆青从鼻子里冷冷“哼”了一声?,向张旺道:“陆二是个男子汉,怕你怎地?既是如此,我就?与你立个生死文书。这可是你自要送死,黄泉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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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怪不得我!”
众人听他应战,一下子都停住不笑?了。便有人低声?喝彩道:“真好?汉子!”
曾建这时也无别?话了,便请差拨做中人,在场军健牌头都做见证。张老儿取纸笔写下文书。写明陆青与张旺情愿比武决斗,但凭所?能,各安其命,死了只?当是自死,赢的不担罪责,云云。两个都签了姓字,画了手押。末尾又写中人名字,也都按了手押。
写毕了,就?有人牵头众人押注赌彩。哄嚷了一阵,到最后,押陆青赢的,只?有曾建和马房两个看守、兽医张老儿,还有三四个与曾建好?的牌头。
那侯子小人心思?,犹犹豫豫,患得患失,寻思?道:“陆二赢不了,多是死数。我平常跟他走的近,只?怕已经得罪下郑三了,不如这时押一把张旺,既讨好?了郑三,自家又不吃亏。万一陆二赢了,他心慈面软,也不能怎地奈何?我。”便押了张旺赢。
也有不少有良心的囚徒,念及陆青曾建的好?处,却又畏惧郑三张旺威势,就?只?旁观,两边都没下注。
众人在树下围成半扇圈儿,要看二人生死决战。曾建附耳说道:“此番性命相博,二哥速战速决,万万不可容情!”
陆青点头:“我知道。”紧束衣裳走至场中,拉开架势。
两个对峙,二话不说,张旺“飕”的一拳,恶狠狠直往陆青面门上打来,陆青一闪,那拳从耳侧冲过了,顺势横扫一拳,被张旺伸手臂格挡,如此这般,二人已是生死仇敌,出拳踢脚,都下的狠手,招招直奔要害,只?要取对方的性命。众人早知道张旺是个恶徒,却没想到陆青也如此凶悍,一个个看得心惊肉跳,屏息无声?。
那张旺本是郓州地方团练军教头,因和窃贼勾连,牵扯上府库财物失盗案子,刺配来到这里,原是有些本领的。曾建刚来时,与他小小冲突过,半真半假对过几招,张旺估量曾建是军中都头,尚且不是自己对手。何?况陆青一个乡下小子,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交上了手才?觉不妙,暗暗叫苦。心内一慌,拳脚就?乱了。怎抵得住陆青杀虎手段!
陆青性命交关之际,将平生绝学都使了出来。不过几个回合,张旺露了破绽,被陆青欺身过来,一拳横扫在耳上。打得张旺脑袋里嗡地乱响,眼前金花闪烁,刹那懵了,被陆青顺势一记摆莲腿,“噗”地踢倒在地,浮土飞尘扬了一脸。
陆青上前,当胸一脚踏住,举起铁锤般拳头,往他面上照了照,瞪起眼睛喝道:“你这恶贼,本自该死!赶上二爷今日不想杀人,你只?说服不服,但说一句服了,我便饶你狗命!”
那张旺憋的脸通红,只?不则声?,陆青伸拳做掌,一掌拍出去,直打得满脸开花。张旺吃打不过,叫一声?道:“我服了!陆爷莫打!”
陆青听说,冷笑?一声?,往脸上啐了一口,问众人道:“你们可听见了?”
众人都看呆了,哪个敢则声?。陆青又将拳头挥在张旺眼前,喝道:“你说大声?些!教他们都听见!”
张旺只?得又道:“我服了你了,你原是真好?汉!是我有眼无珠,错认你了!”
陆青又看众人,众人齐都应道:“听见了,我等都听见了,是陆二爷赢了。”
陆青这才?放开张旺,走到一旁,拍了拍衣襟。他自来牢城营,一直憋屈着?,此时方得扬眉吐气,心绪未平,郁闷陡散,胸中直似去了痞一般,畅快无比。
两旁人纷纷的都道:“二哥好?本领!”“陆二爷好?厉害功夫”……陆青不知说什么好?,只?笑?了笑?。
这时张旺从地上挣扎起来,羞恼交加,心道:“我今番败给这小厮,往后牢城怎么存身?只?好?一不做二不休,教死人不能说话!”
扭一扭脖颈,抖抖身子,确认没有什么大碍,悄伸手往怀里摸出一个物件来,却是一个草料场拴缚草包用的铁钩,不及巴掌大小,平时藏在身上的,别?人都不知道。当下手持铁钩,直奔着?陆青身后袭来。
曾建正跟陆青对面站着?,一眼看见,喝声?:“小心!”将陆青往过一扯,陆青顺势转身,仍是迟了,那铁钩刮喇在右臂上,只?听“刺啦——”一声?,衣服撕裂。
陆青只?觉火辣辣痛,左手将去一抱,只?见被刮出一道一寸来长口子,登时血流了出来。
陆青大怒,拧腰飞起一脚,张旺还要躲,哪来得及?正踢在头上,一声?未吭,偌大身躯斜摔了出去,这一摔不巧,刚把脑袋撞在树下石墩子上,只?听“喀”一声?脆响,万朵桃花飞溅,张旺滚落在地,抽搐了几下,就?此呜呼,魂归地府去了。
陆青看了看臂上伤口,所?幸扎的不深,向张旺尸身啐了一口,骂道:“无耻小人!本来爷还想饶你狗命,你却要作死!”
众人“哄”的一下四散开来,高声?叫道:“不好?了,杀了人啦!”虽然?牢城营里,斗殴伤人这种事并?不新?鲜,却从未有过如此暴烈场面,配军们起心都是看热闹的,登时一片哗然?,一个个三分是怕,七分倒是兴奋。
郑三没料到这个结果,先是呆了,落后反应过来,叫道:“陆二打杀人了!大伙都去找管营老爷说话,给张旺讨个公道!”
曾建高声?道:“正要去见官分说!”向差拨道:“差拨哥哥,相烦拿好?了文书,待会儿上堂,好?做见证。”差拨看得血脉贲张,应道:“这是该的,不的,要俺们中人做什么!在场都是见证,大伙儿都去!”
匆忙之间,张老儿给陆青包扎了臂上伤口。郑三叫了几个人,抬着?张旺尸首,一群人簇拥着?,往点视厅上来。路上但凡听着?动静的都聚拢来,队伍越走越大,连军卒带囚徒,总共聚了有三四十个汉子,呼呼啦啦,日头底下走得尘土飞扬。
话说管营早就?听到消息,知道郑三带张旺等人在马房,找陆青火并?,只?等看结果。郑三在营里称霸,勒索钱财,管营早就?对他不满了。心里只?盼着?陆青赢,等了半晌,军校跑来,报说陆青赢了。
管营先是一喜,后听说没杀张旺,又觉失望,一屁股坐在椅上,憾然?直拍桌子。忽又见一小校匆匆赶来,报说张旺偷袭陆青,已被陆青踢在山石上碰死了。
管营站起惊问:“真个死了么?”小校报说:“真个死了,小的亲眼所?见,脑浆子都出来,死透透儿的了。”管营大喜,立刻命人:“速将陆青拿来发?落!”
顷刻间,众人来到点视厅前。郑三教人将张旺尸首放下了,与差拨、曾建、陆青、张老儿和几个涉事军校都来厅上参见管营。郑三道:“陆二恃强施暴,殴伤人命,平白把张旺打死了,祈管营老爷做主,教陆二抵命!”
管营下厅来,看了看张旺尸首,旋回厅上坐下。拍桌案喝道:“陆青,这张旺可是你打死的?”
陆青道:“实?是小人打死,却是他咎由?自取!小人自在马房做生活,不曾招惹他,他来寻小人要钱,小人无钱给他,就?要与小人比武,起心要害小人性命,小人被逼不过,才?将他打死了。”
管营将脸一沉,斥责道:“你这厮实?是可恶!你们都是一般囚徒,怎地私下殴斗?况且他已被你打杀了,如何?分辩?还不由?得你说!既然?杀人是实?,有何?话讲!”喝令左右军健:“来人,把陆青拖下去,给我乱棒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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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儆效尤!”
陆青叫道:“老爷容禀!这张旺一心要杀小人,非要比武,逼迫小人立了生死文书,说好?的打死无怨。小人赢了,本已饶了他,不想这厮私藏凶器,又来暗下毒手,小人手臂上还有伤在,如此这般,才?将他打死了,怎么怪得小人?!”
管营道:“你说的可是真的?哪个见证?”陆青道:“这里小官人,差拨军爷,人人都可作证!”
曾建上前跪禀道:“那张旺恃强凌弱,早就?要害陆二,二人约斗,也是张旺逼迫,大伙都看见的。现有生死文书在此,各人手押清清楚楚,怎么能是假的?”
差拨将文书呈上,管营看了文书,凡画押人等一一问过,俱称陆青所?言是实?。白纸黑字,就?连郑三也不得不认了。
管营顿了顿,喝道:“虽是有情可原,这是牢城营,你等都是官法治下囚徒,怎可私立文书殴斗?法度不可容情,必得要从重处罚。不然?,怎么管制他人?都这么胡闹,还不乱了?!”喝命:“来人,把陆青给我绑了!”
一声?令下,别?人尤可,那曾建先急了,叫道:“明明是张旺逼迫成斗,小人亲眼所?见,又立了生死文书,又有中人,有见证,怎么还处罚陆青?老爷断事不公,我等不服!”
这曾建自来牢城营,看舅舅懦弱苟安,不是长远依靠。那日遇到陆青,万千喜悦。他见过陆青和蒋铭几个在一起,个个风姿出众,气象夺人,料想都是有来历的,将来必有出头之日。又见陆青本领高强,为人质朴,心内十分敬服,早将他视作生死之交。此时怕管营为了讨好?都监,真拿陆青给张旺抵命。所?以?一时急了,出言顶撞……旁边差拨、军健,张老儿等人见他如此,都齐齐跪地,为陆青讨情。
可知那管营心思?,早就?想收拾郑三几个,只?碍于都监不得其便。如今陆青杀了张旺,等于卸下了郑三一条臂膀,心中得意欢喜。喊打喊杀,不过是做个样给人看的,其实?怎舍得处置陆青?
自思?道:“这个陆二,是真的有本事,必得留下为我所?用。只?要有这人在,郑三便有顾忌,可是也须打压一下,安抚了郑三,也免得年轻人妄自尊大,将来不服管束。
于是变脸,冲曾建喝道:“小子目无尊长,这等放肆!都是我把你惯坏了!不教训教训,以?后还了得?”喝命:“把曾建一起绑了!”上来几个军士,将陆青和曾建都用绳子绑缚了。
管营道:“陆青擅自与人斗殴,致死人命,虽是情有可原,却不可不罚,左右,给我重打三十棍,小惩大诫,以?儆效尤!”
曾建兀自高叫不服,又要代打,被管营喝骂了几句,命人带去房里关锁起来。当厅将陆青拖翻在地,一五一十,打了三十棍。
那陆青平生第?一次暴烈杀人,心绪激荡,难以?平复。一声?不吭,扛下了这顿棍棒。行刑的军士都是与曾建好?的,又厌恶郑三张旺霸道,对陆青存着?好?意,手下留了情。
一时行刑毕,将陆青绳缚松开,马房几个人扶架回去。差拨使人把张旺尸首抬去烧埋,郑三见此,悻悻地没话说。一时众人散了。
陆青回到住处,卧在床上将养。张老儿早去寻了棒疮药、刀伤药来,给陆青内服外敷。那侯子心虚,端汤端水,小心翼翼服侍着?,口口声?声?称呼“陆二爷”。
不一会儿,曾建来了,查看陆青伤势,甚是痛心,埋怨管营。陆青笑?道:“这点儿伤算个什么!老爷已是恩宽了,军头留情,打的又不重,过几天就?好?了。你别?做出这女娘模样儿,让人看见笑?话。”
曾建叮嘱侯子好?生服侍,回头又使钱,教灶上造些可口的汤水肴馔,悉心照料不提。
过几天,陆青已是好?的差不多了。这日张老儿又来给他换药,侯子打支应。陆青笑?道:“不用了,我都好?了。老爹每日照看我,恁地辛苦,我今儿好?了,该请老爹吃一杯才?是。”
张老儿笑?道:“前日二哥比武赢了,带着?小老儿发?了一笔小财,小老儿这辈子,第?一次跟人赌,就?遇这等运气,都是托赖二哥,我还没谢你,怎好?让你坏钞哩!”侯子站在旁边,一声?也不言语。
忽听外面有人说话:“陆青兄弟就?住这儿么?快带我见他!”随着?话音,只?见曾建领个人走进门来。
预知后事,且看下回。
第四十七回(上)
【陆青重逢李教头】
却?说陆青在房里, 张老儿正给他换药。只见曾建走?了进来,笑?道:“二?哥,你看谁来了!”话音未落,身后走?出一个人来, 头?戴一顶青纱武士巾, 身穿一件半旧的?淡绿罗袍, 腰间双搭扣铜钮皮带, 脚下粉底皂靴。健壮魁梧,精神奕奕。笑吟吟看着陆青。
陆青眼中一亮, 欢喜叫了声:“李大哥!”一骨碌翻下床来, 牵动棒疮疼痛,不由得“哎哟”了一声。那人抢上前道:“二?哥慢着些。”扶他坐下。来人正是去年春天到过真源县的李瑞霖李教头?。
曾建笑说道:“我还说呢, 二?哥在屋里,怕是衣衫不整,等?我通报一声再见,教?头?哥哥等?不得,非要进来, 我拦也拦不住。”
李教?头?笑?道:“我和兄弟多?久没见了!真?想杀了我, 他又不是娇滴滴的?女娘, 还怕人看怎地?”说的?都笑?起来。
陆青道:“我也是天天惦记着,前日还说,不知哥哥回来没,过两天好寻个空儿, 去镇上问问, 不想今日哥就来了!”一边说一边整束衣服:“这屋里窄小, 气闷的?紧,咱们去外面好说话。”
李教?头?道:“你身上有伤, 能行么?”陆青笑?道:“早不妨事了!”一众走?出来,张老儿和侯子自去了。
李瑞霖这才和陆青见礼,又与曾建重新叙礼相见。教?头?道:“前日我才从?汴京回来,到家见了九哥来信。恨不得立刻就来看你,无奈公务在身,昨日往都监厅上回复了差事,讨了假,这才赶过来。快说说,二?哥怎么到这儿来了?九哥信里说的?含含糊糊……还有,刚听小官人说在养伤,却?又是为何?”
陆青道:“说起来话长,大哥先请坐下,容小弟慢慢讲,小弟也想知道大哥的?事哩。”
那看守军健听闻都监府中来人,早命人搬了几把交椅,放在凉棚内,请曾建与李教?头?、陆青都坐下了,亲自倒了茶来,自去了,留下三人叙话。
陆青就把在家吃官司,断配来到濠州府的?经?过,大致述说了一回。笑?道:“小六哥送我来的?,想见教?头?哥哥一面,去家里找,说还有个把月才能回,不得见了,六哥不知多?失望,念叨了一整天。”
教?头?道:“我听家里小弟说了,也想见见他,奈何赶得不巧。”又问起真?源县相识诸人,陆青应道:“大伙都好着哩!”一一说了个遍,提到文权时,将话支吾过去。
陆青问:“大哥从?前不是在府衙做事么?什么时候去都监府当差了?”
教?头?道:“最早我在府衙做执事的?,后来大尹相公推荐,去团练军里做了教?习。也是巧了,那年偶然有事去府衙,正遇到按察使?孙沔孙大人从?汴京来,不知怎地投了他的?缘法,甚是青目,把我荐去了此地守御军营兵马都监杨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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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那里,给驻军做枪棒教?习,本行没变,反倒离家近了些,来去甚是方便。”
陆青道:“这可好了,哥哥现?在是官军人了。不知那边驻扎多?少军马?”教?头?道:“不多?,现?下朝廷年年裁撤,总共不过五六千兵士,却?只有六百马军,马匹也不够的?,半数也不足。”
陆青吐舌道:“哥做的?大事!那么多?人,可教?得过来么?什么时候有空儿,带小弟也去开开眼,长长见识。”教?头?笑?道:“这不算什么,寻机会便带你去。”
又问曾建来历:“小官人你俩怎么相识的??”陆青便将去年秋天路上的?事说了。李教?头?听说曾建在成都府做过都头?,着实钦敬。
因说到丢饷银的?事,教?头?道:“这事我见过邸报了,那时因说道上有匪,把官银都劫了,各处关防都抓的?严紧。也是这个缘故,杨都监着人往汴京办差,押送一些贵重物?品,生怕路上匪人劫夺,才把我叫了去……劫了官银,这么长时间还逮不着,这拨匪还真?是了得。所以我也不敢大意了,路上倍加小心,还绕了一段路,所以这时才回来。”
曾建道:“这件事,看快过去一年了,一丝踪迹也寻不见,真?是蹊跷的?很。我总觉着不像是山贼作案。来无影,去无踪,把事做的?这等?隐秘,要说没个高人谋划,怎么可能的??”
教?头?点头?:“是这个理?,一般匪贼,不过乌合之众。不会这么有勇有谋,再说人多?,做下大案难以善后。一者不好躲藏,二?者,饷银都是经?官浇铸的?锭子,上头?标着印记,劫了还有不拿出来使?用的??现?在是人不见,银子也不见,确是奇怪。”
陆青从?未想过这些事,听俩人议论,也琢磨道:“这么长时间查不出来,难道是官府不用力?”
曾建摇头?道:“这事累及人多?了,不光是我,就为拿不住贼,多?少官吏受罚,谁敢怠慢?如今影儿也摸不着,可见藏的?深了,不知拖到几时才能破案。”
李教?头?笑?道:“不管过多?少时,这么大案,不会不了了之的?,早晚露出来。”向陆青道:“二?哥来时到府衙交接人事,可曾见过崔怀远押司么?”
陆青道:“见了!我来时带了孙先生给押司的?信。小弟到牢城营,亏了押司哥哥帮忙照应,各处关节打点,后来又遇到都头?,一路顺利,并没吃什么亏。”
教?头?笑?道:“牢城营办事,朋友不可缺的?,银钱也得有,估摸这一遭,二?哥应是破费不少!”陆青嘿嘿笑?了。教?头?又问:“二?哥没吃亏,受伤又是怎么回事?”
陆青笑?笑?说:“这事说起来惭愧,也是小弟时运不好,来了没几天,不知怎地跟人敌对上了。前日与人打斗,打死了人,遭了管营相公刑罚。”就把郑三张旺逼勒钱财,草料场有人加害,后来张旺寻衅决斗,偷袭不成,被自己打死等?事备悉讲了一遍。
话说决斗那日,陆青第?一次致人死命,心中激荡,夜间难以入眠,脑海里一遍一遍,总闪过张旺死前情形。又想起离开凤栖山那日路上一战,蒋铭杀死常荣和秦仲怀的?场景。自思道:“蒋二?哥说的?不差,性命相博之际,岂可容情?今天若不杀了张旺,他定然就要杀我,况且,我先有饶他的?意了,奈何他还要害我,取他性命实是不得已,这就怨不得我了……”如此翻来覆去,想了又想,久久不能平复。后来人们议论此事,个个儿都赞他,渐渐才觉心中坦然。
教?头?听他说罢,脸色凝重下来:“郑三这人我知道,来牢城营两年多?了,见过一面。却?不知他本领如何,听人说,他倚仗都监的?威势,有时还去镇上吃喝嫖赌,强拿硬要,也没人敢理?论他。这人跟咱们不是一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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