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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回(上)
【探匪巢夜半闻密语】
蒋铭和陆青跟着窦宪来会杨琼, 四?人商议去石臼山,搭救被劫辽使。当?下相见了,窦杨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罢了事由。
蒋铭忖度半晌, 向窦宪道:“这可不是小事, 不告诉窦庄主能行么?后面庄主知道了, 恐怕见责, 窦兄弟可得想清楚了。”
窦宪笑呵呵道:“蒋大哥不知,我爹的脾气我知道。你听?他?总说, 我们凤栖山只管自己家事, 不管别人家事,官府的事更是绝不沾手。这事要告诉他?, 就为了面子,也不让去了。可是话说回来,要是咱们先把事干成了,后来再给?他?知道,就只有高兴的。咱们这是为官府办事, 又?是救人的勾当。我爹万不会责怪!蒋大哥尽可放心?。”
蒋铭“嗯”了一声, 仍是沉吟不决。窦宪笑说道:“哥大老远来, 自是顾虑多些。要是你俩不愿去,也没关系,只是千万别走了口风,我好再找别人。先前我想找李大哥, 他?是官军的人, 办这事倒是最合适, 可我跟他?不熟,也不知他?脾气咋样, 又?怕他?告诉姐姐,反坏了事。”
蒋铭笑了:“我也不是不愿,这是正经事,我怎么不愿的。只是担心?违了窦庄主的意?,庄主见罪下来,不好收场。即是这样,咱们就走一趟,又?有何妨?”问陆青意?思,陆青早在心?里摩拳擦掌了,笑应道:“我都听?二哥的。”
蒋铭道:“事豫则立,不豫则废。既是要做,就得谋划周密些,杨兄知道些什么,都跟我们说仔细了。到山上,遇到什么情形如何应对,好都有个数。实在没想到的,到时只能见机行事了。”
杨琼点头:“这是应当?的。”于是四?人埋头计议,如何上山,如何下山,如何避过哨探,如何救人…蒋铭看那张地图,忽然犹疑道:“这图是哪个画的?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杨琼道:“图是我画的,原是山上有人下来,告诉的情形。”窦宪一旁跟着说:“萧崇敬身边有人从山上逃出来了。”
蒋铭皱眉道:“既是有人逃出来,山上岂有不加紧防备的,还会这样布置么?咱们前天来时,路上就听?说石臼山闹匪,估摸那时人质已经到山上了,到现在整整三天,情势必然有变,这个图只怕不实了。”
听?他?分析的有理,窦宪和陆青也疑惑起来,都看杨琼。杨琼笑道:“蒋兄不必担心?。这图是实的,消息是昨日才得着,还新?鲜着哩!”
见大伙都看他?,无奈说道:“蒋兄真是精细,我不得不说了,其实这图上的消息,不是逃出来的人给?的,是山上有可靠的线报。不然,我也没有这么大把握。”
蒋铭点头道:“这就是了。”窦宪伸手?往杨琼头上凿了一下,笑骂道:“你个贼小子,怎么早不跟我说!怪不得满打满算,原来贼窝里有你的眼睛,你跟贼,竟是一伙儿的!”
杨琼摸摸脑袋,陪笑道:“这都是官家的事儿,牵扯人命的,我怎么敢随便说,再者?就是说了,于你又?有什么好处呢。”
蒋铭道:“这山贼胆儿也忒大了!知道是辽国使者?,怎么不在路上放了,带山上去,不是招祸么?”又?问:“既是有眼线,知道山上人力如何,有没有高?手??长的什么样?倘若咱们上去遇着了,可不是玩儿的!”
杨琼道:“山上有两?个头脑。一个常在山上,姓高?叫做高?大,领着一众喽啰守山,有时候也去山下打劫,小打小闹的,因?山上易守难攻,一直也没收拾干净。还有一个头脑叫做秦仲怀,领着十来个人,常年在外割草,这人行踪甚是诡秘,听?说在外头还有些生意?做。辽使就是秦仲怀这一伙抓来的。别的人都不足虑,就只姓秦的和他?一个随从,武艺甚是高?强。如今山上驻扎的,总共不超过百人,就是怕他?们着急了杀人,我们不敢强攻,要是没人质,早都攻上去了。”
蒋铭道:“既是这等,咱们上去,最要紧是做的手?脚利落,消没声息,把那两?个看守解决掉,神鬼不知的将人带出来。要是哪里出了岔子,打草惊蛇,被他?喊起来,只能立时就撤,再救人就难了。”
陆青听?他?说解决看守,问:“怎么解决掉?”三个人都看向他?,窦宪道:“自然是——”将手?掌一横,做个斩首的手?势。陆青虽然好武,从未想过杀人的事,如今见事情就摆在眼前了,不由倒提一口凉气,心?扑通通一阵乱跳。
计议已定,看看已是酉时,各自走开。因?那些人还在厅上玩耍,蒋铭和陆青又?去混玩了一会儿。玩到起更时分回到住处,声称晚上约了窦宪斗牌,把李劲赶去和允中一屋睡了。
庄上乱了一天,从窦从义起,到下头家人小厮,都已十分疲累,早早歇去了。只有窦宪嚷嚷要熬夜做耍,众人都只道他?们年轻后生精力旺,又?是难得聚在一起,无人见怪。
却说蒋陆二人在房里坐的,只见窦宪带了杨琼,提着包袱口袋走来。四?人真的耍了一会儿牌,叫些吃喝,把个小厮支使的眼皮打架,巴不得打发去歇了。
到了将近二更,听?四?下肃静,罢了牌,各自换上一身紧趁衣裳,背了朴刀。窦宪引着,来到外院马房,管马房的家人已备好了马匹,打开一侧角门,四?人拉马出了庄院。下了坡道,又?走百十步远,才都上了马,不紧不慢,沿小路往石臼山方向行来。
初冬十月,入夜已是十分寒冷,风不甚大,吹过林木嗖嗖做响,马蹄踏雪,窸窣有声。四?人口鼻里呼出袅袅白气。
蒋铭展眼望去,只见当?空新?月,满天繁星,跟前山石树木都看得清清楚楚,望远却是一片幽深寥落,目所?极处,山影连绵起伏。自思道:想不到这山中雪夜的景致,也别有一番意?趣。
行了半个多时辰。来到一处山坳,有个半边月形状的避风所?在,周围树木围绕,极是隐蔽。四?人将马匹拉过来,安置好了。窦宪、杨琼领路,沿山脚又?走了二三里远,这才到了石臼山下。
抬眼望去,只见好一座大山,怪石杂列,乱树丛生,全覆着一层白雪,黑白斑杂如素板木刻,夜色中只见森森的。
略商量几句,杨琼在前,窦宪断后,蒋陆两?个夹在中间,踏着林间积雪,直登上山去。那杨琼和窦宪脚下十分利落,走的云飞一般,陆青尚可勉强跟随,蒋铭却从未走过这样路,颇觉蹭蹬难行。
窦宪一旁教他?俩攀登,如何援手?,如何踩踏,手?足腰如何相谐使力,如何调息,不消一会儿功夫,二人领悟了窍诀,身手?矫健许多,脚程便跟上了。
陆青喜道:“原来登山还有这多巧法儿,以前在家爬山,比这多花一倍力气不止,也上不得这么快!”
窦宪低声笑道:“这算什么!韩师父当?年,就连城墙也爬得上去。”陆青惊讶道:“真的么!韩师父神人,以后有机会了,你可得帮忙,请他?教教我。”窦宪笑道:“那不消说,包我身上!”
说话间就到了半山腰,都不再出声,继续向上攀登。登了一程后,杨琼开始沿山腰横走,转了一个弯,只见前方凛然现出一块巨石,圆墩墩的,顶上覆着白雪,夜光之下十分诡异。
四?人静默了片刻,竖耳听?了听?,只有风声。又?朝巨石方向走了三四?十步远,望见石头南面一簇房屋殿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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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石臼山,全因?这一块巨石得名。这石上有一个凹坑,天然做成石臼模样。传说最早有个行脚僧人路过此地,见附近有泉眼,留了下来,在石臼下面搭了一间茅草屋修行,从此就有了人迹。唐时佛教兴盛,从西?域来了一位大德高?僧,四?方结缘,依山势造下几十座房屋,兴建了一方庙宇,当?时香火旺盛,经诵不绝。后来因?经年战乱,屡遭兵匪,逐日萧条了,到了后周世宗柴荣时,专一破灭佛教,众僧散去,只剩下几个没着没落的和尚居住。十年前,来了一伙强人,赶走了和尚,抢占了庙子,据山为匪,时时为害乡里。官军虽也抄剿过几回,未能扫除干净,现下常年有百十个山贼在此落草。
不一时来到石臼旁,借着树木遮掩,小心?潜行,他?们穿的灰布衣服,在这山林雪夜中极易隐敝。依旧是杨琼当?先,绕过两?间边殿,来至当?中一间屋子旁,按图上标识,这里正是软禁辽使的地方。
做个手?势,四?人分做两?边:两?个靠着山石,躲在房山台阶上,另两?个在窗边灌木丛旁蹑足潜听?。
杨琼便要上前撬门,窦宪低喝道:“等等!好像有人来了!”听?了听?,果然那边松树后头来了一个人影,渐渐走近了,那人一边走,一边来回张看,口里咿咿呀呀哼着小曲儿,想是在给?自己壮胆。
陆青悄声道:“先灭了这个?”蒋铭扶他?臂膀:“别动,再看看!”
只见那人走到门前,侧耳听?了听?,敲了两?下门,叫声:“秦爷——”,此时风不甚大,又?是从对面吹来,是以四?人听?的十分清晰。
就听?房门“吱呀”一声开了,来人说道:“荣大哥,秦爷睡了没?”开门人斥道:“你怎不看着他?们?来这儿做什么?”
来人陪笑道:“六鬼儿看着呢,跑不了。姓萧的使我来,有话跟秦爷说。”那人道:“什么话?这晚了,秦爷才歇下,有话明天说,休要恼了他?!”
忽听?里面一个声音道:“谁呀,让他?进来吧。”话音未落,屋里亮起灯来,一个人影映在窗子上,又?大又?黑,虚虚晃晃的。
来人进了门,只听?一个冷峻的声音问道:“怎么?他?答应写书子了?”来人道:“秦爷,是姓萧的身边,那个叫燕平的小厮犯病了,翻白眼吐白沫儿,身体挺的直厥的,抽风!说是在家就有这毛病,要用些草药,就装在他?们随身带的包袱里,白天搬过去时候,荣大哥没让拿,还在这屋墙角搁着呢。叫小的来讨,说是不吃些药治一治,怕小厮活不过去了。”
那人骂了句粗话,斥道:“一个小厮,死?了就死?了。折腾什么?!你跟姓萧的说,叫他?别耍花样儿,找死?呢?赶紧把书子写了,大家好说话。”
来人陪笑道:“他?说了,只要给?了那草药,治好了小子,明儿天一亮他?就写书子,绝不食言,我这才来的,要不我才不管他?呢。”
屋里那人怒道:“等天亮做什么?让他?现在就写!你告诉他?,我说过的话,一句是一句,叫他?别当?耍子!他?银子是爷的,命也是爷的,别把我惹急了,翻了脸,大伙儿都不好看相!”喝一声:“还不快去,滚!”
来人似是往外走了几步,回身又?陪笑:“告秦爷,姓萧的说了,那小厮不是旁人,实在是他?嫡亲的侄儿,要是小厮死?了,他?也不活了,我看着,说的倒有几分真,万一这人死?在屋里,小的……”
话没说完,只听?姓秦那人冷笑了一声:“哈!我还怕他?死??你告诉他?,死?了更好,我就把他?人头割下来,送去给?他?主子瞧瞧,权当?书子用了,倒省了大爷的事!”
忽听?先前开门的那人说:“二爷,我看,不如把包袱给?他?算了,您忘了,先前在道儿上,咱们说要留下那小子做个人质,他?怎么都不干,说宁可跟他?一处生死?。把小厮看的这么要紧,要是真死?了,恐怕节外生枝。”
静了片刻。姓秦那人悻悻“哼”了一声:“那就给?他?拿去吧!”来人道:“是是,秦爷慈悲。”窗上人影乱晃,似是几个在找什么东西?。
蒋铭悄声道:“这屋里的姓秦,不是辽使。”杨琼道:“应该就是秦仲怀,另个是他?身边随从叫常荣。看来,他?们白天跟辽使换地方了。”窦宪庆幸道:“还好刚才没动手?。”
忽听?里面人说:“就是这个包袱,打开看看。”又?有人说:“早看过了,没什么要紧,给?他?拿去吧。”又?听?开门声响。
秦仲怀说道:“你去告诉他?,天亮我等着要东西?,没有,让那小厮先吃一刀!指望官军来救,叫他?别做梦!官军不来,是他?的造化,要是来了,几个都别想活!”
来人陪笑道:“是是,小的都跟他?说。”又?听?常荣道:“要不我跟着去看看?”秦仲怀道:“不用,看他?做什么?!明天再说吧。”
就见先时那人走出门来,手?里多了一个物件,从来路往前去了。四?人已知这个就是看守,心?中都道:“幸得这人来,如今只要跟着他?,就能找到辽使了”。
第二十六回(下)
【救辽使林间戮猛兽】
等不及屋里?灯熄, 几个趁着风声遮掩,蹑足追了上去。那人不似来时前后张望,只顾匆匆地走,迅速绕过了两间大殿。
四人怕跟丢了, 加紧脚步。此时正是三更时分, 寒夜凄冷, 外?面?一个人影也不见, 路过大?殿窗下时,只听见里面鼾声如雷。
就见那人转去了坡下, 一径往最前方一间房舍走来。到了后角门处, 停住脚推了推门,门没开, 便?将手“啪啪”拍了两下,叫道:“六鬼儿,快开门!药拿来了!”
半日没动静,口里?喃喃讷讷地骂:“关起门干什么,还要老?子绕路!奶奶的, 冻死了, 就这二两银子, 老?子把脑袋掖在裤带上,还要分你一半儿。”想是这趟出门,辽使许了他?银子,使他?出来的。一边嘟嘟囔囔, 一边往前门走来。
就在他?敲门的当儿, 蒋铭四个已潜行过来, 躲在了山石后头。因这屋子周边到处是乱石草丛,那人要往前去, 就需绕路走,正经过几人藏身的地方。
待他?一走过去,窦宪突然闪身出来,冲后脑上只一掌,劈的闷声倒了。杨琼赶上来,将朴刀上去连搠了两搠,可怜那人一声不响,做了刀下亡魂。
蒋铭一挥手,四人往殿前纵步而去,存心都?是:此?时敲门,开门的必是那个叫六鬼儿的看守了。谁知到了跟前,却?见房门四敞大?开,里?面?空洞洞,一丝声响也无。
四个都?吃了一惊,无暇细想,纵步进屋,不见一个人影。杨琼压着嗓子喊道:“萧大?爷——”,无人应声。
蒋铭一转身,依稀看见屋角地上一团东西动了动,好像是个人,紧步上前,将那人提臂膀拎起来,迎着光看他?面?孔,低声喝道:“别?喊!你是六鬼儿么?”
那人正是六鬼儿,被人打?晕了,手脚胡乱攥在一处,绑了个四马攒蹄。方才悠悠醒转来,睁眼就见明晃晃一把钢刀架在脖颈上,吓得魂飞魄散,抖抖索索说道:“好汉饶命!”
蒋铭道:“姓萧的他?们呢?”六鬼儿结结巴巴道:“不知道,跑了,那小厮装病,他?们都?,都?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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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青道:“往哪边跑了?”六鬼儿:“不…不知道。”蒋铭举起刀来,用?刀柄在他?耳后一磕,六鬼儿又晕过去了。
杨琼道:“快追!”持刀过来要杀六鬼儿。蒋铭拦道:“杨兄算了,留他?条命吧。”陆青随手抓了不知什么破布绵絮的,恶狠狠塞到六鬼儿嘴里?。窦宪道:“快别?管他?了,赶紧追。”都?出了门,蒋铭在后,重又将门掩住。
四人借着夜光,在雪地上找寻足迹,看到一溜杂乱的脚印,有三个人,往西北方向去了。杨琼道:“这个方向过去,是山涧那边,不是路。”窦宪道:“那便?是了,想是他?们不知道路,所以乱走。”寻着脚印鱼贯追了上去。
走出去二三里?路,不见人影,脚印也没有了。四下里?找寻不见,只听树梢上风声大?了,一阵接着一阵,树上冻雪簌簌地直往下掉。正没抓寻处,忽听“嗷呜——”的一声闷响,却?不是风声,四人不知怎地,都?觉毛骨悚然。皆站定了,面?面?相觑,不一时,听见又是一声“嗷呜——”
蒋铭问:“这什么声音?怎么像是野兽叫声?”杨琼道:“这…像是虎啸声,可这山上,没听说过有虎啊?”
他?话音一落,窦宪、蒋铭和?陆青都?想起三日前在孤山子住店,店主人说山上有虎的话了,相互看了看,窦宪道:“难道真的有虎?”
只见杨琼望着远处,惊恐答道:“是…是有虎!”
三人顺他?目光看去,果见前头山涧处,硕大?一只虎影立在山石上,脑袋往左晃了晃,又往右晃了晃,慢慢从石上下来了,冲着这边而来。
众人只得就近躲避。两个躲在山石后面?,两个在灌木丛中。只见那虎渐渐走的近了,毛须也看的分明,一双眼睛映着着星光月色,灼亮灼亮的。几人屏住了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忽见那虎停住了脚步,似是嗅了嗅,扭转身往他?们这边看过来。
此?时虽是风声呼啸,却?好像静的出奇,四人只觉彼此?心跳都?听的清清楚楚。正紧迫间,却?见那虎抬起头来,“嗷呜——”吼叫了一声,紧跟着跃起,往一棵树上扑去,扑的树干左右摇晃,枯枝乱摆,积雪败叶洒落,哗啦一阵乱响。
就听树上有人“啊”地尖叫了一声,“蹭”地失脚,似是一条腿耷拉下来,随即又蹬上去了。这树距离不过几步远,四人举目看去,看见树上枝杈间伏着几个人影。
那虎一扑未果,又蓄势跃起,往树干上蹿去,气?势威猛,树干又是一阵剧烈摇晃。先前那人不知怎地又滑脱了脚,“啊”了一声,这次却?没把住,直跌落下来,“噗”地摔在雪地上。树上有人惨呼道:“平儿——”
那虎已饿了几天,一见有人下来,便?在树干上一扭身,向着地上一纵,朝那人扑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当儿,只见身影晃动,陆青飞身上前,扑地抱起那人就势一滚,老?虎瞬时扑了个空。
那虎大?怒,“呜”地一声短啸,转身向着陆青,就要扑他?,蒋铭见势危急,大?喝一声纵身冲出,举刀向那虎劈将过去,谁知情急之下未看仔细,朴刀劈在半空一棵粗枝上,登时脱了手,震得蒋铭手上虎口剧痛。冻雪败叶掉落下来,簌地落了一身。
那虎闻声撇开了陆青,回头便?向蒋铭扑来,蒋铭一拧身闪在树后。忽见一道亮光,窦宪将手中朴刀飞了过来,刀尖斜刺在老?虎臀上,那虎吃痛,“嗷呜”一声,将身一摆,朴刀掉落在地。却?见那边陆青站起身来,大?喝一声道:“畜生!”
那虎四面?受敌,且又受了伤,便?欲逃走。慌不择路,眼前正看见陆青,一纵身向他?扑了过来。陆青双手擎定一把短刀,将双膝一屈,跌跪在地,滑蹭着积雪将利刃迎将上来。蒋铭三人都?在虎背后,看不见他?动作,只看着虎扑向他?,不约而同高喊:“小心!”
话音未落,陆青已被虎扑在身下了,蒋铭只觉“嗡”的一下,直似魂魄从顶门上飞了出去。三人抢上前来,却?看那虎 “呜…呜…”发出两声惨叫,趴在那里?就此?不动了。
待得片时,陆青奋力?将虎推开,站起身来,头上、脸上、胸前,遍满都?是虎血,热气?腾腾——原来他?这短刀锋利无比,此?番拼了全身气?力?,只这一刀,将那虎从颈至腹剖开一尺多长的口子,开膛破肚,已是死了。
三人见陆青无事,惊魂稍定。再看树上掉下来的,似是个十四五岁模样的小厮,生的圆乎乎一张脸,瞪着黑溜溜两只眼睛,盯着陆青,如同见到凶神下界,把嘴一咧,“哇”的哭了。
杨琼道:“别?哭!你是哪个?”又冲树上喊:“上面?可是大?辽国来的萧爷么?”
一个声音战兢兢答道:“是,是我。”杨琼大?喜,叫道:“萧爷快请下来,我们是莲花寨的官军,专来救你的。”树上又有一人说道:“多谢军爷。待我们慢慢下来罢。”原来他?二人吃了这一番惊吓,脚都?软了,不听使唤,一时竟无法自主。
杨琼道:“还是请快着些,只怕迟了贼追来。”等了半晌,两个人方才抖抖颤颤下来。一个便?是萧崇敬,另一个是副使,叫做王三皮。先前掉下来那小厮叫燕平,使团如今只剩下他?们三个,别?的都?走散了。
原来三人软禁在庙里?好几天,这晚想了个计策,小厮装病,把一个看守哄了出去,另一个叫他?们趁其不备打?晕了,趁机逃了出来,又不知道路径,只是乱跑。因听到虎啸声,爬到树上躲避。不想遇见了杨琼他?们。
因怕贼人追来,四个将他?三人连拖带拽,相携下山。山势陡峭,又有积雪,不能?径直下去,反比上山时多费了好些时候。他?们几个也还罢了,萧崇敬三人疲于奔命多时,这下连跑带颠,直赶的上气?儿接不着下气?儿。路过一处峭壁时,杨琼因护着萧崇敬,滑蹭了一下,将肩膀扭的生疼。
匆忙下了山,来到藏马匹处,叫萧崇敬三人骑马,他?们几个牵着马,一路快走回来。到岔路口时,杨琼向窦宪道:“好兄弟,这会儿我不方便?带他?们回寨子,烦你先带去家中安置一晚,等我回禀过了,天亮就来接他?们走。”
窦宪应道:“午时之前你一定得过来,我怕待时间长,被我爹发觉,事就不美了!”杨琼道:“晓得了!”
又对蒋铭陆青抱拳:“今日各位冒死相助,杨琼感激不尽,日后有用?得着小弟的地方,但凭驱使,绝不二话!”上马回寨去了。
这里?一行人回庄,又从角门进来,马匹交给马房,嘱咐不要告诉别?人。进里?院,窦宪把亲随小厮叫起来,将萧崇敬三人安置在自己房里?,细细叮嘱了一番。然后跟着陆青蒋铭到客房,换衣服。因遇虎时陆青手在山石上蹭破了,只撕了片衣襟胡乱包扎,这会儿给他?清洗伤口,敷上药膏,如此?这般……直到将近五更天明,才都?睡下了。
这一睡,直到巳牌时分才醒。窦宪嚷着饿了,吩咐叫厨下摆饭。李劲和?允中也都?还没吃,都?道:“等你们呢,肚子咕咕叫了都?,你们这是玩到多早晚,刚来看了两趟,睡的恁死死的。”
一块去西厅吃饭。窦宪私下把他?屋里?小厮叫来,吩咐伺候萧崇敬等人茶饭。
允中见陆青手上包扎着,疑道:“二哥这是怎么,受伤了?”陆青道:“夜里?出去,不小心滑了一跤,蹭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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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皮。”
李劲轮番瞧他?们三个,狐疑道:“你们这是玩什么牌了?倒像是打?了一场仗似的。”三人互相看看,都?笑?了。允中接口道:“倒像是打?了一场胜仗。”
吃毕了饭,来个小厮传窦从义的话,喊窦宪他?们都?去大?厅,说是李孟起今日就要走,大?伙儿都?在那里?说话。
众人来至厅上,只见站着坐着,黑压压一屋子人。窦从义夫妇,云贞,灵儿,李孟起等人都?在。却?见徐万利也来了,请云贞去家里?给他?老?爹看病。
原来徐强今日早起,在当院跌了一跤,扭伤了腰,现在一动不能?动,疼的直叫唤。万利道:“好不容易背回屋里?,搁在炕上。现在只能?躺着,翻个身也得两三个人照着手,一动就疼,疼了就骂人,不知怎生是好。”说着眼圈也红了。
云贞向窦从义道:“不像是筋骨伤,应是闪着腰了,这是极痛的,难怪老?爹,他?年岁又大?了,若不尽快医治,自己恐怕难好,得躺些日子了。”
窦从义问:“这个应该容易治的吧?”
云贞点头:“是。扎针就能?好一多半儿。再看老?人家情形,吃几副药,将养几日就没事了。”
周敏道:“那让连生陪你去一趟吧,早去早回。”
窦宪听说笑?道:“我昨儿跟杨琼约了有事,等他?来呢。还是劳烦魏大?哥陪姐姐去吧。”
魏致远却?没在。从义道:“致远这两天忙的累了,我昨晚跟他?说,叫他?今儿在家歇着,不必来了,难不成又去叫他??”
找韩世峻,也不在。窦家在集上开了个杂货铺,有一批农具今日送到,他?去看着了。于是窦从义仍命窦宪去,说:“杨琼你俩昨天才见过,没要紧的,等你回来再说吧。”
灵儿一旁笑?说:“为什么一定要哥哥去,我陪着姐姐去一遭就好了。”周敏道:“你别?去了,你姑丈现在动不了,到了那儿,还要人帮手。你一个女孩儿帮不上什么。再说了,这雪天路滑,还是去个男人,来回路上放心些。”
蒋铭知道窦宪等着杨琼上门接人,不敢离开,寻思道:“也不知徐家多远,云贞这一去,到了还要诊治,回来怕要天晚了,我们明日就走,再见面?不知何时,正好路上与?她说话。”
因笑?道:“昨日杨兄走时,我听他?一再说今日要来,想是有甚要紧事。我这会儿倒没事做,不如我和?李劲,陪着云姑娘走一趟吧。”
窦从义笑?道:“贤侄是客,怎么好劳动你的。”周敏却?在一旁对丈夫说:“我看这样也好,他?们一路过来的,都?熟识了,也有话说。”
窦从义听妻子这么说,便?应允了。李孟起笑?说道:“既是这样,表妹就去收拾准备,待会儿咱们一起出门。”云贞应道:“好。这样也当是我送表哥一程。”
正说着,忽见一个家人气?喘吁吁跑来,报道:“庄主!山下来了一队人马,杨琼领着来的,为首穿官样儿衣裳,说是莲花寨知寨王老?爷,特来拜会庄主。”
预知后事,且看下回。
第二十七回(上)
【意悬悬归程多险阻】
窦从义诸人正在厅上议事, 家人报说,莲花寨知寨王绍英来了。从义诧异道:“昨天?杨琼送礼,就有点儿莫名?其妙,小子?说, 择日他叔要来拜访, 怎么连个贴儿也没有, 突然就上门了?”
周敏思忖道:“礼下于人, 必有所求。他做官的人,来的这么急, 想?是有甚事央你。”
蒋铭和?陆青不约而同都看窦宪, 窦宪心?内吃惊,自思道:“这下坏了!我叫杨琼悄悄地来, 怎么大张旗鼓的来了?夜里的事恐怕瞒不住了,如何是好?”
周敏看丈夫踌躇,说道:“别愣着了,来都来了,总是要见的。他是官府中人, 咱们虽不赶着攀附结交, 也不可怠慢了他。一来不合人情, 二来也不是礼数。”
窦从义:“你说的是。且会会他罢了,看他怎样?!”
一面吩咐窦宪出大门迎请,一面打发万利陪蒋铭几?人去?旁处歇着了,周敏和?云贞、灵儿转去?厅后回避。却独独把李孟起留在厅上, 与?他一同等候王绍英。
不消一刻, 窦宪引着两个人走来, 前面一个四十岁上下,瘦削身材, 黄黑面皮。头戴官帽暖耳,身穿圆领袍,腰中犀角钉带。后面跟着杨琼。
窦从义举步迎出厅外,与?王绍英打了个照面。两人俱各抱拳,都说幸会,皆是笑容可掬。
一时让进厅里,叙礼相见。窦从义引见李孟起,知寨见孟起眉宇轩昂,形容伟岸,又听说是庐州团练使?府上公子?,着实起敬。
礼毕分宾主坐了,窦从义也请杨琼坐,杨琼哪里敢坐,只在王绍英身侧垂手侍立。窦宪也在父亲身后站着,拿眼睛直瞅杨琼,杨琼回看一眼,抻了抻嘴角,表示无可奈何。
王绍英满面笑容,说道:“窦庄主大名?,绍英实是仰慕已久,只因公务繁忙,一向有失拜望,还请窦庄主恕罪。”窦从义忙应:“岂敢岂敢,窦某草莽之人,今日大人光降,蓬荜生辉,教某何以克当?!”
如此?这般客套了一番。从义心?道:“杨琼跟窦宪交往两年多了,不见这王绍英来,一旦来了,怎地如此?下气?或是真?有甚事求我?”
肚皮里正打官司,只听王绍英说道:“绍英此?番来,是特来向庄主致谢的。庄主相助搭救辽使?,解了王某燃眉之急,此?等恩义,不敢忘怀,只图后报!”说着站起身来,打了一躬。
窦从义也忙站起,答礼不迭,心?中满是疑惑。问道:“大人这是哪里话来?搭救辽使?又是怎么回事,窦某实是不知,何曾做什么了,还请大人明示!”
那王绍英心?里明镜儿似的,佯作惊讶道:“怎地庄主还不知道么?”呵呵一笑:“是了,想?是庄上事务繁多,令郎还没来得及告诉庄主。此?是近日衙中要紧差事,干系都在王某身上,的是棘手。”
就将?辽使?被劫一事简要说了,笑道:“当?着明人不说暗话。早听说贵庄上潜龙卧虎,这事一出来,王某便有心?请窦庄主相助,可是一向缺礼,不敢造次。昨日听说是大姑娘生辰,就命杨琼前来致意。谁知这浑小子?,晚上竟没回去?!我还想?,必是他后生家贪杯,吃醉了酒,留宿庄上了,不了今一早回寨说,昨日夜间,少庄主找了两个小友,他们一道去?了石臼山,将?使?臣几?个都救下来了。人就安置在庄上。故此?绍英前来,一来向庄主致谢,二来接那萧使?臣回寨。真?真?是虎父无犬子?,绍英实在钦佩的紧!”说着又起身,拱手作礼。
听了他这番话,不光是窦从义,就连李孟起也大吃了一惊。周敏同云贞、灵儿都在厅后隔间里坐着,听的真?切,面面相觑。
王绍英接着道:“杨琼这不成器的东西!无法无天?,擅自做主,做出这么大的事。我就说,这是事情做成了,万一不成呢,岂不带累少庄主陷于险地?他如此?胆大妄为,全是王某管教不严的过。今带来向庄主请罪,就请庄主当?面责罚!回头事完了,我还要重责!”
喝命杨琼:“还不快给庄主赔罪!”
杨琼紧步上前,向窦从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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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下磕头,口里说道:“杨琼死罪!小侄鲁莽不知事,还求庄主看在小侄无恶意的分儿上,大人大量,饶恕了小侄。”
窦从义连忙上前搀扶:“贤侄快快请起”,杨琼却不肯起,道:“原是杨琼要给叔父解困,心?里着急,才想?出这个法子?,少庄主与?两位贵友,看义气份上,与?杨琼干的这事儿。所幸上天?护佑,事成圆满。庄主但有责处,杨琼情愿一身承当?。还请千万不要责怪少庄主。”说毕又磕头。
窦宪见此?情形,明白这是王绍英要与?父亲结交,故意把事情挑明了,不好说是他主使?,只让杨琼顶缸。只得过来一旁跪下,道:“昨日人多,事情也多,我看爹爹甚是劳累,想?着也不是什么大事,就自作主张了。本来今日要向爹爹禀告的,夜里睡的迟,早晨又起晚了,还没来得及。”
窦从义一头拉起杨琼,一头命窦宪:“到底怎么回事,你起来说话!”
窦宪便将?事情来去?经过如此?这般叙述了一遍,连遇虎杀虎一节也都说了。连说带笑,故作轻松,听的人却是惊心?动魄,尤其后头娘儿三个,都变了脸色,瞠目结舌。
窦从义听毕,心?中又喜又恼。恼的是这么大事儿,儿子?由?人撺掇,瞒着自己,冒冒失失就去?做了。喜的是这么大事儿,几?个少年人悄无声息办成了,可见个个儿都是好样?儿的。
问儿子?道:“另外两个是谁?”不等回答也想?到,必是蒋铭和?陆青了。吩咐家人去?请,又让窦宪和?杨琼去?里面,将?辽使?三人接来厅上说话。
不一时纷纷都到了,连允中、李劲、徐万利等人也都跟着过来。大伙儿厮见。
直到这时,蒋铭和?陆青才看清楚辽使?三人面目:两个中年人,一个半大小厮。因在山上关了好些日子?,恓惶惊惧,衣服也没换过,才又折腾了一夜,两个大的已是憔悴狼狈,不成模样?,唯独那名?叫燕平的小厮,虎头虎脑,两只眼睛里黑珠子?明亮,还有几?分生气。
说起昨夜诸般情形,萧崇敬和?王三皮感激涕零,连声拜谢。萧崇敬命燕平给陆青磕头:“要不是这位英雄,你早进了老虎肚里了!”那小厮下死眼看了看陆青,低着头一语不发,两只手搓着衣襟,怎么都不肯上前。
陆青看他又羞又窘的模样?,摆手笑道:“行了快不用了!”萧崇敬一边陪着笑,一边伸手戳了一下燕平脑袋,嗔道:“这个没用的东西!”王三皮在旁笑道:“你可别说小厮没用,要不是他出主意,装抽羊角风,咱们还跑不出来哩!”
因又问起他们如何被劫持到了石臼山。王绍英止道:“这些事还是留待以后再说吧,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得回寨子?,请萧使?官稍事歇息,吃个饭,下午还要赶路。上头有命,要尽早送三位回去?,寨里车马都备好了。”
窦从义讶异道:“怎就赶得这么急!”绍英笑道:“这是上司的命令,如何敢违?”吩咐杨琼将?三人带去?门外等着,窦宪陪着一起去?了。
这厢王绍英踌躇片刻,道:“窦庄主,绍英还有个不情之请,也不知当?说不当?说。”
窦从义一怔:“大人请说。”王绍英面露惭色:“虽是难于出口,可是事到如今,王某没别的法子?,只好说了。”
原来石臼山山贼劫持辽使?之事,惹得当?朝震怒,旨令下达,命地方上救出辽使?,必须将?其安全护送回辽,并责成剪除匪患,不可有误。
王绍英恳切道:“这件事干系绍英身家性命,敢不尽力?只是我这边还要剿除山上响马,竟派不出一个放心?可靠的人护送使?臣,万一路上再出差池,万事休矣。所以相求窦庄主,借用庄上两位武艺高强的好汉,只要相跟着送到战马驿,那边就有大名?府的人交接,我就脱了干系了。”
窦从义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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