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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5、十五(第2页/共2页)

有的明亮。

    这回真的下透了。

    卞如玉原本一直静默注视天空,无意识摆头,倏地睹见魏婉正望着窗外笑,欢喜从她的狐狸眼里漾开去,一直染到眉梢,到嘴角。卞如玉不自禁受感染,跟着扯起嘴角。

    她在笑什么?

    一个放晴能让她这么开心?

    卞如玉突然迫切想知道原因。

    他完全可以直接了当地审问,亦或平时那样挪揄,但不知为何难挤出口。他的十指在一双扶手上狂点,最终滑了下喉头,忍住,缄默。

    卞如玉强迫自己去思忖更重要的事,比方说,雨停了,姐姐是不是该来了?

    雨停后三日,日日晴好,皆无访客。

    第三日晚过了酉时,卞如玉吃也吃过了,一天演给外人看的戏又到散场时分。外头天黑,他让阿土送魏婉回去,刚提灯下山不久,就有木公公上来禀报,关上门,猫腰附耳,气喘吁吁:“殿下、殿下。”

    “你急什么?”卞如玉轻笑,忽然眉心一跳,笑脸骤转阴沉。

    木公公晓得自家殿下猜到了,忧心忡忡:“公主殿下登门,怎么办?”

    意料之外,卞如玉面色阴冷,但仍懒散倚着靠背,似乎并没有太过担忧:“迅速召回魏婉。”他这是同梁上阿火下的命令,接着吩咐木公公,“能拖则拖,先说本王太晚不见客,等姐姐非要闯进来再放,沿路阻挠。”

    魏婉提灯过曲桥。

    桥上没有照明,是回烟雨苑最黑的一段路,魏婉只能瞧见手里灯笼照亮的一小圈,走得谨慎缓慢。待挪到岸上以后,十步设一宫灯,步子就重新快起来。

    忽觉身后阴风刮过。

    像是谁从头顶跃过,魏婉戒备,提醒阿土:“大人,有刺客!”

    阿土走夜路从来不提灯,今日又穿一身黑,幽幽瞧不清面色,单听声音,平静寻常:“魏姑娘,你在这里稍等。”

    话音落地,纵身不见。

    他去追刚才那刺客了吗?魏婉总觉哪不对劲,片刻后阿土自曲桥方向奔回:“魏姑娘,殿下让你速回水云阁。”

    “现在回去?”魏婉讶异,现在已经很晚了呀!

    “是。”阿土狠狠点头,径直往曲桥方向走,催促,“姑娘要快点,不然耽误大事。”

    “什么大事?”魏婉追问,阿土却不答。她跟着他大步流星,越走越快,灯笼晃得人影错乱:“大人,刚才是刺客吗?”

    阿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请示殿下前只能保持沉默。魏婉却很快联想到之前怀疑的,名为“火”的第六人。

    发生了什么事?竟令卞如玉动用“火”来传话。

    “大人,殿下缘何召我折返?”不闻应答,魏婉一连追问两遍。

    阿土疾走,扭头看了两回魏婉,才神情凝重告知:“丽阳殿下夜访。”

    魏婉震得止步,过了须臾,反应过来,重新追上阿土。

    丽阳公主卞琉璃。

    天下闻名。

    她是圣人的第一个孩子,卞如玉同父异母的长姐,比他大十几岁。卞琉璃十七岁下嫁青梅竹马的侍郎莫白羽,不到一年,莫白羽病逝,没留下一儿半女。

    卞琉璃心灰意冷,出家当了道姑。

    三年后,她从道观还俗,既不二嫁,也不守寡,开始广蓄面首,每年春夏秋冬,一季各纳一名。到如今公主府后院男人的数量已近半百,圣人都拦不住,流言传遍,滑天下之大稽。

    魏婉向来不人云亦云,并不大信。她瞅着手里的灯笼心想,要亲眼见一见这位公主,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

    “糟糕。”阿土兀自止步,并伸臂拦下魏婉,她差点撞到他的胳膊上。

    魏婉往前望去,见四、五十名陌生侍从排成两列,各执夜灯,犹如一条煌煌巨龙,摆尾上桥。

    侍从面色平静,视若无睹从魏婉和阿土身边经过,魏婉却惊讶地发现他们手里的夜灯全是累丝纯金,镶嵌着琳琅满目的多宝,蔺昭送她的那只镯子可能只够买一盏灯。

    宫灯里燃的红烛粗过手腕,瞬间照得桥如流虹,夜色清朗如昼。魏婉从未见过这般奢费的阵仗,内心既震撼又揪痛,不自觉圆瞪双眼,微微颤唇。

    宫灯、雀扇,还有端酒的,逐一从魏婉眼前晃过,接着是顶八人抬的步舆。舆上坐在的人胸脯微挺,应该是个女人,却着朱红圆领男袍,脚蹬皮靴,只用一根簪子挽了顶发,发梢末端全部散开披于脑后。

    服妖。

    步舆经过魏婉身侧时,舆上女子稍稍扬起下巴,斜晲魏婉一眼,魏婉陡见她入鬓眉间一颗小痣。

    阿土手肘拐了下魏婉,提醒她低头。

    魏婉垂首,再重抬起头时,丽阳公主的队伍已全数上桥,步舆上女子的背影,如煌煌琼花丛中一朵红莲。

    阿土等队伍全上了山,隔远了一段距离,才敢喊上魏婉:“走吧。”

    匆匆随曲桥绕行,许是惴惴不安,他不自觉呢喃:“迟了,殿下事后要骂死我。”

    魏婉想了想,启唇关切:“怎么了?”

    阿土却立马闭紧嘴巴。

    少倾,眨了眨眼,忍不住扭头叮嘱:“待会你伶俐点,见机行事。”

    魏婉点头。

    到了水云阁,房门大敞,木公公在门外眺望,里面丽阳公主和卞如玉已经一左一右,间隔一丈,对望坐定。丽阳公主正关切卞如玉病情,她身后仆从如云,卞如玉却孑然一身。

    阿土果断抬脚,迫不及待想站去卞如玉身后,木公公却似无意侧了下身,刚好挡住阿土,接着便见端瓜果茶点的婢女们上来,木公公抬手招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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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

    魏婉想了想,跟进婢女的队伍里入内,阿土睁大眼,抬腿也跟上,反比魏婉迟一步。

    婢女们鱼贯而入,在二主面前摆设案几和茶点,魏婉则和阿土一道站去卞如玉身后。经过卞如玉身边时,他漫不经心晲她一眼,刹那便收回目光。

    他大多数时候都在同公主对视,有一搭没一搭接公主的话。

    “弟弟到底害的什么病?”

    “唉,好几种,交杂在一起,按黄太医的话说,这病名为‘疑难杂症’。”

    “是闻着满屋子的药味。”公主笑,絮絮叨叨,“你呀,说是好了许多,但也不能掉以轻心。不能光指望药,病了药医,不是根本,治未病先把身子调理好,筋骨强健了,就不会一有风吹草动就倒。”

    “是、是。”卞如玉频频点头:“姐姐说得是。”

    “你瞧你那几位哥哥,一个傻,但傻人有傻福,从不害病。另一个也傻,但被父皇圈了两个月,仍能精气十足,还想到处惹事。还有你的太子哥哥,本宫看啊,无论是废是立,他气色都好得很。”

    卞如玉抿唇不语,嘴角既不上扬,也不下撇。

    丽阳公主又道:“你学学他们。”

    卞如玉笑,稍稍倾身:“我还是先羡慕姐姐吧,通宵达旦饮酒作乐,隔天仍能神采奕奕,精力非常。”

    丽阳脸上的表情滞了下,不置可否,接着视线越过卞如玉肩头,相看魏婉。

    魏婉与之对视,这回远比桥下对瞥的时间长,她发现公主的深褐色眼眸仿若磁石,能把人吸进去,又能洞察一切。

    魏婉不由自主汗毛倒竖,立马低头,看似恭敬,实则躲避丽阳目光。

    丽阳翘起嘴角,嗓音圆浑:“本宫听闻九弟近来迷上一位美人,方才本宫来之前还粘作一处,莫不就是这位?”

    卞如玉压低下巴,一笑默认,亦演些被道破后的难为情。

    他摆了摆手:““婉婉,来见过丽阳殿下。”

    魏婉第一次听他叫得这么亲昵,瞬起鸡皮疙瘩,面上却淡定,恭敬朝丽阳下拜:“奴婢参见公主殿下。”

    “平身。”

    起身时,魏婉有意躲避丽阳视线,却避无可避,还瞅见公主眉间小痣,心弦一荡。

    她深吸吐纳,暗暗给自己打气:卞如玉都不怕这目光,她又有什么好畏惧的?

    这么一想镇定不少,能平静直视丽阳的眼睛了。

    “九弟。”丽阳挑了下嘴角,“既然今天都已经让她退下了,又何故重新召回?该不会——是你特意唤来搪塞本宫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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