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供的《鬓边待诏》23.真话我的骨头不如殿下的嘴硬。……
谁逼她那样做的?
裴望初问的这句话在谢及音心中泛起波澜。他如何就能一言笃定,自己必然是为人所迫,而非故意折辱他呢?
虽然太成帝给她施加了压力,但命他当众作宫体诗、以赏赐之名辱他姓氏,最后又打了他三十鞭子……这种种折辱他的行为,都是她亲口下的命令。
这句话,比直接质问她为何要如此恶毒,更令她心里难过。
见谢及音不言,裴望初道:“我知道殿下心里有苦衷,何必非要自己担着。”
“本宫是大魏公主,谁能逼迫本宫,”谢及音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僵声道,“本宫只是看你不顺眼很久了,觉得该给你个教训。”
“是吗,”裴望初明显不信,“倒不知我哪里得罪了殿下,令您偏要在人前训诫我?”
“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谢及音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轻嗤道,“本宫好心救你一命,得你服侍是天经地义,可人人都觉得本宫辱没了你。你裴七郎是锦上明珠、云间白鹤,本宫却成了强人所难、旁伺窥夺的鼠辈,本宫凭什么担这样的名声?”
裴望初望着她,“您让我当众作艳诗,又赐我改姓为‘谢’,难道就能让您出这口恶气吗?”
“至少让旁人知道,你裴七郎并非濯濯傲骨,凛然不屈,”谢及音的声音微微发颤,她缓了口气,一字一句道,“让世人看清楚,并非本宫强求于你,是你贪生怕死,心甘情愿做本宫的奴才,讨本宫的欢心。”
没有比这更荒诞不经的话了。
裴望初想起那天晚上,她泪眼朦胧地偎在他怀里,眼泪湿透了他的衣裳。那时她浑身都在抖,紧紧地攥着他,恳求他为她活下去,仿佛极害怕失去他。
他惊讶于她的贪恋,心软之下应了她,愿意为她而活。
却未曾想,她要他活着,只是为了留在人前折辱,证明是他贪生,而非她好色。
裴望初的目光寸寸冷寂,西风吹散梅花枝,玉色的花瓣沿着他衣角滑落,被他踩进泥里。
他步步逼近谢及音,谢及音下意识后退了几步,继而恼羞成怒地扬起手。
手腕却被扣住,裴望初道:“殿下想教训我,喊岑中尉来即可,小心伤了您的手。”
想起他挨过的那三十鞭,谢及音心中一虚,顿时泄了气。
识玉见谢及音被冒犯,几欲上前阻拦,裴望初凉凉地瞥了她一眼,“退下。”
“你放肆!”谢及音抽不出手,冷声叱道:“本宫的人也是你能——”
“我接下来要说的话,您一定不愿意让别人听见,殿下,我这是为你着想,”他垂眼睨着她,眼尾勾起柳叶似的的弧度,语含讥诮,“我一个贪生怕死的奴才,在您的府邸里,您怕什么呢?”
谢及音挣开了裴望初的手,让识玉退到三尺之外。
“有话快说,本宫乏了。”
裴望初微微压低了声音,说道:“您刚才说的话,可以糊弄谢黼,或者糊弄崔缙,但不必这样糊弄我,我知道,那不是殿下的本心。”
谢及音嘴角勾了勾,“你又了解本宫几分呢?”
谢及音实不愿被他知晓自己在父亲面前经历了什么,她费了多大力气、作出怎样的承诺才堪堪保下他。她想起裴望初刚入公主府时对她的告诫,要她只可止步于皮相,不能沉溺于真心。
他若是知晓这一切,必然也能猜出自己越了界的感情。
被她这样声名狼藉的人爱慕着,与被暗中窥伺的明珠何异?他或许会像崔缙一样,从心底里看轻她。
与其如此……谢及音宁可被他误解为恶毒、刻薄、故意刁难。
裴望初道:“依殿下的玲珑心窍,若只想折磨我,必有其他办法,何必再搭上自己,在人前落个刻薄待人的名声。”
谢及音无动于衷,“本宫早有刻薄之名在外,何必在乎。”
她说她不在乎,这让裴望初想起了另一件事。
“崔缙说你曾因嫉妒而剃掉婢女的头发,将人逼得投井而死,当时殿下是否也如今日这般,不曾为自己分辩过一句?”
谢及音道:“言语之辩,从来是信者自信,疑者自疑,何必再聒噪添舌。”
“我自然是信殿下的,可是,”裴望初牵起她的手,轻轻揉按方才在她腕上攥出的红痕,凤眼微垂,含着几分期许,落在她脸上,“殿下在我这里听了那么多句实话,我就不能在殿下这里得到一句吗?”
谢及音心中微动,与他对视一瞬,又缓缓将视线错开。
默然片刻后,她说道:“有人在那丫头洗头的皂豆里掺了东西,她洗完头后便头发全落,肌肤溃烂。至于她为何投井,我也不清楚。人是在我院子里出的事,别人虽不说,但心中认定了我,纵我上赶着解释,又有谁肯信呢?”
她的真话实在是有限,他要一句,她就只给一句。
裴望初道:“皂豆里应该是搀了赤丹硫磺粉,这东西难得,此事并不难查,要么是杨氏所为,要么是谢及姒所为。”
这种一查即明的内宅争斗,却被有心人传遍了洛阳城,以此来诋毁谢及音的名声。
裴望初分神想到,素闻谢黼与他先夫人伉俪情深,按理说对先夫人所生的孩子也应十分爱护。可他却任凭谢及音在家中受人欺辱,在外声名狼藉,乃至被传为祸水、恶兆。
谢及音不想再与他纠缠,“你若无事,就好好回去养伤,别挡本宫的路。”
她绕过裴望初离开,肩头飘下一片花瓣,正落进裴望初掌心里。裴望初笑了笑,亦折身离去。
当天下午,谢及姒突然造访嘉宁公主府。
她听婢女召儿说了宫外发生的事情,借着去嵩明寺上香的名义骗得杨皇后同意她出门,甫一出宫就直奔嘉宁公主府而来。
她盛气凌人地闯进来,嚷着要见谢及音。谢及音难得有点好心情,正与识玉打双陆,闻声将棋子一扔,叹了口气道:“来都来了,别拦了。”
谢及姒一进门就质问谢及音:“我倒不知皇姊何时喜欢上折辱人取乐,裴七郎沦落到你手里本就是明珠落尘,你还要折辱他,竟然让他作宫体诗?!”
谢及音不以为意道:“不然你以为他是如何讨本宫欢心的?他不仅会作宫体诗,还要给本宫画秘戏图呢。”
正走到窗下偷听的裴望初闻言双眉微挑。
“你你你……”谢及姒一连数了三个“你”字,涨得脸色通红,“你也太不体面了!”
谢及音道:“那你像个泼妇一样在我府上闹,就很体面吗?”
每次她说谢及姒不体面,都能把她气个跟头。她大概极在乎在谢及音面前保持高人一等的优越感。
谢及姒闻言正要盛怒,对上谢及音似笑非笑的眼神,又硬生生忍了下来。
上次她在崔元振寿诞上说的那些话传进了杨皇后耳朵里,杨皇后狠狠训了她一顿,要她禁足半年不许出宫。谢及姒虽然心里不服,但毕竟长了教训。
“我不是来找你吵架的,我是来要个解释,你既然喜欢裴七郎,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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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大劲得到他,为何又偏要折辱他?听说你还打了他三十鞭子,既然想让他死,当初何苦要救?他当初若是死了,至少还死得干净!”
谢及音在裴望初面前都不说实话,遑论谢及姒,“本宫对待奴才时就这样,喜欢时爱若珍宝,不喜欢时弃如敝履,有何奇怪。”
“你这种性子,难怪青云哥哥冷落你!”
谢及姒恨恨地“哼”了一声,“你不说我也能猜出来,不就是河东郡出了借裴家名声的反民,你害怕被父皇迁怒,所以故意当众折辱裴七郎,来讨好父皇。听说父皇曾为此打过你一耳光,今天又赏赐了不少好东西下来,怎么样,皇姊心里很得意吧?”
这回让她猜对了。
谢及音心里有些恼,便也故意气她道:“是啊,就连你一直想要的那套点翠芙蓉玉的头面也赏给我了。”
“你!”谢及姒气急。
谢及音自从独自开府后,真是越来越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谢及音不光要气她,还要好好敲打她。
“你再在我这儿多嘴一句,我明天就告诉父皇,你跑到我府里为裴七郎鸣不平。你既惜他有明珠之才,又后悔当初没有更早开口讨要他,我让父皇把他赐给你,同你做一生一世的夫妻行不行?”
谢及姒倒还没有昏头到那种地步。
她嗤了一声,“本宫可不是皇姊你,偷偷觊觎了那么多年,眼巴巴跟在别人身后捡。”
谢及音眉心紧蹙,冷眼看着她。
谢及姒学会了适可而止,怕真的惹急了谢及音,她会到父皇面前胡言乱语。反正该说的话已经说完,谢及姒懒得再同她纠缠,又施施然仰着头离开,仿佛在她府中多待片刻都觉得晦气。
院墙之下,裴望初望着谢及姒离开的身影,眼神微冷。
他知道有许多双眼睛都在盯着他,想将他从公主府中赶出去。谢黼出于忌惮想要杀他,崔缙出于嫉妒想要赶走他,姜昭想激他为前皇室报仇,郑君容想劝他回天授宫。
这些人都有可能利用谢及音对他施压,裴望初最开始怀疑的是姜昭,因为她当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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