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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上了一辆马车,正要出发的时候,车帘却被一只瘦长的手掀起,怀钰冷着脸钻了进来。

    沈葭惊讶地问:“你不是说不去么?怎么上来了?”

    怀钰挤开陈适,一屁股坐在她旁边,道:“我说跟你们一起了么?我自己玩自己的,你管得着?”

    沈葭:“……”

    沈葭心想那就随你罢,你开心就好。

    这时负责驾车的车夫问:“孙小姐,是要去哪里玩?”

    沈葭想了想说:“去莫愁湖罢。”

    说完她还特意扭头问怀钰:“你是去这里吗?不是的话,可以等我们下车后,让他送你去想去的地方。”

    众人:“……”

    怀钰没理她,只冷冷道:“驾车。”-

    莫愁湖位于金陵城西,与清凉山相邻,众人便先去登山。

    话说这清凉山也是有典故的,清凉山原名石头山,东吴孙权曾在此建石头城,作为防御首都的门户,后人常用“石头城”指代金陵,大抵来源于此了。

    石头城位于长江以东,山势险峻,拔地而起,峭壁下便是滚滚长江天险,自古以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相传昔年曹操拥百万之众,屯于江汉,有侵吞江南之意,诸葛亮出使东吴,欲联合孙权共同抗曹,路过金陵时,曾驻马于此观察山川地势,说出了“钟山龙蟠,石城虎踞,真乃帝王之宅”的评语,并力劝吴主迁都金陵,清凉山上现在还有诸葛武侯驻马坡遗址。

    众人坐在山坳处,谈古论今,缅怀前人遗迹。

    陈适说起赤壁之战时,侃侃而谈,说那曹操起百万雄师,横槊赋诗,何等的慷慨豪迈,气吞如虎,只可惜败于周瑜之手,数万军士丧生于赤壁大火之中,使得曹阿瞒终生不敢再生窥南之心,徒给后人留下“生子当如孙仲谋”的感慨。

    沈葭也曾在酒楼听说书先生说过“话三分”,却都没陈适的口才好,不禁听入了迷,不停追问然后呢。

    怀钰见她如此模样,冷笑一声:“曹操不知兵罢了,有什么好可惜的。”

    陈适闻言笑道:“昔年曹公仅凭两万多人打败袁绍十万大军,夺得官渡之战的胜利,又西击乌桓,计定辽东,由此收服黄河流域,奠定北方基业,小王爷怎能说他不知兵?”

    怀钰道:“若不是曹操采用许攸计奇袭乌巢,断袁军粮道,谁胜谁负还未可知,曹孟德也不过是赌一把罢了,只不过他运气好,赌赢了,袁本初运气差,用人不当,赌输了。你说赤壁之战曹操起百万雄师?在我看来,也不过一群乌合之众,一群不谙水战、只知陆地作战的骑兵,对上孙吴的精锐水师,以自己的弱势,去对别人的长处,怎能不输?百万雄兵又如何,不过是群因主将失策而淹死江中的冤死鬼,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有何可惜?”

    陈适摇头失笑道:“如此说来,一场伏尸百万、流血漂橹,谈笑间灰飞烟灭的鏖战,在小王爷眼中,不过一场赌局罢了。”

    怀钰倏地朝他看来,目光冷肃,竟隐隐冒着些杀气,犹如一柄出鞘的长刀,其凛然不可侵犯之意,令人不敢逼视。

    “战场上时机瞬息万变,本就是场赌局!你以为稳操胜券,兴许下一战便兵败如山倒,反倒是那些穷途末路的溃兵,若临死之际绝地反击,未必没有转败为胜的可能!”

    这二人你来我往,旁边的沈葭都听傻了,不知道明明说的是曹操和周瑜,怎么忽然讨论起打仗的事来了,她对这些打打杀杀的不感兴趣,便起身走去了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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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人里,唯独沈茹听出一点机锋。

    在驻马坡少歇后,众人又去了南麓的清凉寺。

    该寺起于五代十国,兴于南唐,原名兴教寺,南唐元宗李璟扩建后改为清凉大道场,从此石头山便改称清凉山了,南唐后主李煜很喜欢来此避暑,打坐礼佛,故清凉寺又称“避暑离宫”,听说寺内还留有他的墨宝。

    后来南唐灭亡,清凉寺遭兵燹而被焚毁大半,只残留下一口古井,太.祖曾命人修复,清凉寺才恢复往日香火鼎盛的光景,成为金陵名刹,每年从各地前往清凉山礼佛的香客络绎不绝,由此诞生出金陵的一大名景——清凉问佛。

    陈适不愧在翰林院修过史,一肚子学问,谈到什么都能引经据典,现在针对清凉寺,他又说起那南唐后主与大小周后的风流韵事来。

    沈葭最爱听这种野史轶闻,不免听得津津有味,捧着脸感叹:“陈公子,你懂的真多。”

    怀钰一听这话,俊脸顿时拉得老长,拄着拐离开。

    沈葭没注意到,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拍手道:“啊,对了,这寺里有一口老井,名为还阳井,你们要不要去喝喝那里的井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众人早就渴了,尤其是陈适,说了这么多话,难免口干舌燥,便欣然起身道:“二小姐请带路。”

    沈葭发挥了她东道主的作用,领着众人来到一个小亭中,那口南唐古井就在正中,旁边放着水桶,桶上系着长绳,还有一个长柄木瓢,若要饮水的人,自取便是。

    观潮将小桶放入井中,只听“哗啦”一声水响,便知到底了,拽着绳索提起来,桶中盛着一汪冷泉,水质清冽,犹如碎冰,令人见了口舌生津。

    众人取了木瓢,也不在意共用器皿了,主仆几人饮完水便递给下一人,都觉得这井水甘甜,只是太冷。

    杜若被冰得原地乱蹦,嘬着牙花子道:“哎呀!好冰好冰!这井为什么叫还阳井啊?是跟轮回井一样,跳下去就可投胎么?”

    沈葭一本正经:“你可以试试。”

    杜若知道小姐又在开她的玩笑,便吐舌扮个鬼脸:“我才不试。”

    沈葭笑起来,说:“我也不大知晓来历,只听我舅舅说起过,好像是有个老僧人,一直喝这里的井水,结果须发不白,返老还童,所以别人便说,这井水喝了就能还阳。”

    辛夷笑道:“世间哪有这般神奇的事,只恐是杜撰。”

    观潮插了一嘴:“杜撰又如何?这山上源源不断的香客,恐怕一多半是为这口井来的,无论传言是真是假,寺里的香火钱反正是赚到了,可见金陵人也很聪明。”

    沈葭听了不置可否,心说我们待会儿要去的莫愁湖,还相传是有个叫“卢莫愁”的妓.女居于此呢,若要个个较真的话,这金陵城也就无处可去了。

    这时木瓢恰好传到沈葭手中,她正要低头去喝时,背后响起一道幽幽嗓音:“大冷天的喝生水,肚子痛死了可没人管。”

    沈葭放下手中木瓢,东张西望,惊疑不定:“谁在说话?”

    众人:“……”

    沈葭回头,见怀钰眉目不善地盯着她,惊讶道:“你怎么还在这儿?不是说各玩各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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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钰:“……”

    怀钰气得扭头就走。

    他走后,辛夷战战兢兢问:“小姐,你这样对姑爷……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沈葭哈哈大笑,其实怀钰站在她身后的时候,她就认出是他了,刚才只不过捉弄他一下,因为她还挺喜欢看怀钰被她气得说不出话的样子。

    食肆

    清凉山山如其名, 山中树木葱郁,林叶繁盛,放眼望去一片盎然绿意,昔年李煜曾在山中广植翠竹, 使清凉山成了金陵的避暑胜地, 冬日来此,未免有几分清寒萧瑟之意。

    沈茹、辛夷进了清凉古寺拜佛, 杜若拉着观潮去买小吃, 沈葭站在翠微亭中,心想还是去哄一下怀钰罢。

    正这样想着, 身后有人靠近。

    沈葭扬着笑脸回头,却对上陈适的眼睛。

    “陈公子?”她讶异道, “你没进去拜佛吗?”

    陈适微微一笑:“我不信那些。”

    沈葭点头道:“我也不信。”

    “人命由自己做主, 关那些神仙什么事,不过是世人编造出来哄骗愚民的把戏。”

    陈适侧头, 忽然话锋一转:“二小姐,你能别叫我陈公子了么?”

    “什么?”沈葭微愣。

    陈适笑道:“我们现在已是一家人,你若不介意的话,便唤我允南罢。”

    沈葭心说这不太合适罢,你现在是我姐夫, 直接称字,会不会太亲密了点?

    陈适又问道:“我能叫你珠珠吗?”

    “啊……?”

    沈葭这回是真傻眼了。

    陈适立即道:“抱歉,是不是我唐突了?”

    他一脸的自责懊悔, 让沈葭的心一下就软了:“那个……你想叫便叫罢,不过是个名字。”

    “真的吗?”陈适的眼睛亮起来。

    “嗯……”

    沈葭含糊应对着, 眼前突然出现一道人影,她急忙拔腿追上去。

    “喂!怀钰!站住!”

    怀钰站在一丛凤尾竹旁, 回头看见她,惊讶地道:“哎呀,怎么是你?你也在这儿?”

    “……”

    沈葭敷衍道:“是啊,好巧好巧,遇上你了。你接下来去哪儿?”

    怀钰看着她,没说话。

    沈葭又道:“我接下来要去吃盐水鸭,那是我们金陵最正宗的老字号,怀公子,你有事吗?没事的话不如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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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钰嘴角抽动,像是想笑,又被他强压住上翘弧度,他转开眼道:“既然你如此盛情相邀,我也不忍心见你失望,那便一道罢。”

    沈葭面上微笑,心中狂骂,怎么不装死你呢-

    老字号在莫愁湖畔,一行人下了山,便坐上一叶扁舟游湖。

    莫愁湖是长江水道西移后,泥沙淤积形成的湖泊,湖面大小仅次于北面玄武湖,也是金陵一大名胜,湖岸边栽植海棠垂柳,每年三月中下旬,沿岸海棠花开如云,垂柳蘸水,其景色之美,令游子们流连忘返。

    轻舟划到湖心时,天色转阴,竟下起涓涓细雨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众人纷纷披戴起蓑衣竹笠,陈适见雨打清波,湖面上升腾起茫茫白雾,湖堤上杨柳如烟,不禁感叹:“‘燕子矶头春涨满,莫愁湖畔暮烟浮’。不愧是金陵名胜莫愁烟雨,眼见才知为实,难怪声名远扬。”

    摇桨的艄公听了笑道:“公子是北地来的罢?咱们金陵是六朝古都,名胜古迹多如牛毛,值得去的又岂止这莫愁湖一处,城北燕子矶,城南雨花台,城东鸡鸣寺,还有那十里秦淮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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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若想都去一遍,不妨去书肆买一本《金陵图咏》,上面撰集了咱们的金陵四十景,图文并茂,诸如鸡笼云树、牛首烟岚、钟阜晴云、乌衣晚照、秦淮渔唱都在其中,公子按图索骥,保管游得尽兴。”

    怀钰听到这里,抱臂冷笑道:“船家,这便不用你费心了,我们这儿正好有个地道金陵通,比什么《金陵图咏》好使多了,这位公子无论想去哪儿,她都能带着去。”

    众人:“……”

    沈葭点头道:“说得不错,乌衣晚照就在我家附近,咱们已经看过了,雨花台、石头山也去过了。陈公子,要不明日带你去燕子矶转转?”

    陈适看见黑着脸的怀钰,简直哭笑不得:“好。”

    弃舟登岸后,雨势渐渐变得大了,众人便去店铺买了几把伞,金陵是诗书风流之地,这纸伞也做得与别处不同,伞面上绘有四时花卉,既小巧又雅致。

    沈葭撑着一柄桃花伞,将一行人引入食店中,店门口挂着幌子,上书“谭记”二字,正是她所说金陵城中做盐水鸭最正宗的百年老店。

    众人走入堂中,在八仙桌前坐下,沈葭一边收伞,一边冲小二报菜名:“来一份你们店里的盐水鸭,鸭不要选太肥,二三斤即可,再来一盘炒鸭腰、烩鸭掌、凉拌鸭胗,一碟凤尾虾、各色时蔬也来点儿。对了,再上一壶竹叶青,八副杯碟碗箸。”

    “八副?”那记着菜单的小二疑惑抬头,“这位客官,你们这儿只有六个人啊?”

    “什么六个人,我们明明是……”

    沈葭本想说他们一行是八人,可一个个人头数过去,沈茹、陈适、辛夷、杜若,还有沈茹的侍女喜儿,包括她自己,还真是六人!

    坏了,怀钰和观潮呢?!

    人太多挤丢了?

    沈葭茫然道:“他们两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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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若吃着店里免费提供的蚕豆,道:“走啦,小姐你不知道吗?进店之前姑爷就扭头走了,观潮哥哥去追他了。”

    沈葭起身道:“什么?!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众人不约而同心想,你今日跟怀钰别了一路的苗头,我们还以为你看见了,故意没搭理的呢,谁成想你是真没注意到。

    沈葭已经拿起纸伞大步走了出去,辛夷赶紧推杜若:“快跟上小姐!”

    “哦!”

    杜若抓起一把蚕豆就追出店外-

    “殿下!我的爷!您慢点儿走啊!小心您的腿!”

    观潮在后追着,前方怀钰拄着拐健步如飞,看得他心惊胆战,生怕他一不小心摔进湖里。

    怀钰走到一处青砖小楼前停下,见二层匾额高悬,上书“胜棋楼”三个泥金大字,便知道这是昔年太.祖爷与中山王对弈过的地方了。

    他站在胜棋楼阶下,抬头望着这幢先祖曾经来过的建筑,神情茫然若失,细雨斜飞,沾湿了他的眉眼。

    观潮赶紧走上前,将伞撑在他头顶,小声劝道:“爷,咱们回去罢,外头冷,别冻坏您的身子。”

    怀钰喃喃道:“回去讨人嫌么?”

    观潮一噎,不知说什么好,半晌才道:“那咱们回谢宅?”

    怀钰用手中竹杖一下一下敲着石阶边沿,淡淡道:“你都说是谢宅了,我不过是个作客的人,梁园虽好,终非故乡,何必去他人眼前打转,惹人厌烦。”

    观潮:“……”

    观潮简直要抓狂,心说殿下您从前不是这么幽怨的人啊,怎么现在变得像个深闺怨妇一样,能不能快点恢复正常!

    就在观潮抓耳挠腮时,身后传来一阵呼喊:“怀钰!怀钰!”

    二人回身望去,只见沈葭撑着一柄纸伞在雨中跑来。

    观潮心中一喜,将伞柄塞进怀钰手心,道:“王妃找您来了,您跟她好好说,千万别发火!”

    他说完便走到廊下躲雨去了,给沈葭和怀钰留下谈话空间。

    沈葭气喘吁吁地跑到怀钰面前,怒道:“你又是怎么了?为什么一言不发地走了!”

    听到这句话,怀钰原本转好的心情瞬间消散,嘴角挤出一个冷笑:“我自走我的,关你何事?”

    “你……你……”

    沈葭“你”了半晌,最后憋出来一句;“这样很没有礼数。”

    怀钰的脸色顿时更加难看,咬牙道:“我本来就没有礼数!你第一天知道吗?”

    沈葭被他加重的语气吓了一跳,不知自己又哪儿惹着他了,明明那日在山崖底下,不是很好的吗?他那样温柔地在她耳边说话,可现在他就像条见人就咬的疯狗。

    沈葭想到自己方才冒雨找他了半天,结果换来他凶巴巴的态度,一阵委屈铺天盖地地袭来,眼底泛起点热潮。

    “你……你凶什么凶?”

    沈葭一吵架就打磕巴,口齿也不伶俐起来:“不是你想吃盐水鸭吗?我……问了你的呀,结果到店里,你又不吃了,扔下我们,招呼也不打,扭头便走。怀钰,你……你不讲道理。”

    怀钰气不打一处来,吼道:“我是要与你一道吃,其余人算怎么回事?别哭了,不准哭!你还委屈起来了!”

    沈葭“啊”了一声:“可是、可是大家是一块儿出来的,我总不能把他们赶走罢?”

    “怎么不能?”

    怀钰反问道,看着沈葭泛红的眼圈,他又忍不住地心软,正想放下架子哄她两句,身后响起一道煞风景的声音。

    “珠珠,你们好了么?菜已经上齐了。”

    陈适撑着一柄青竹伞,立在细雨中,无比自然地问道。

    怀钰:“……”

    “你叫她什么?珠珠也是你能叫的?!”

    怀钰扔了伞,冲过去拎着他的衣领就要揍人。

    陈适任他揪着,眼波平静地说:“这是经过珠珠允许的。”

    “你他妈再喊一声试试!”

    怀钰挥着拳头就要揍到他那张讨人厌的脸上,却被沈葭抱住胳膊,沈葭急得大喊:“怀钰!不要打人!”

    “怎么?你心疼了?”

    怀钰甩开她的手,睫毛上全是密集的雨珠,他放开陈适,问沈葭:“你让他喊你珠珠?”

    “我……”沈葭试着辩解,“这不过是个名字。”

    “是啊,”怀钰冷笑着说,“一个名字,谁都能喊,就我不能喊。”

    他推开沈葭妄图来给他撑伞的手,面无表情地径自离去。

    “怀钰……”

    沈葭撑着伞追了两步,最终还是停了下来,脸色发白,眼泪欲坠不坠。

    廊下避雨的观潮傻了眼,好端端的,怎么又吵起来了?

    他推开杜若递来的蚕豆,捡起伞追了上去。

    怀钰横冲直撞地乱走,随意走进一家食肆,吩咐店小二:“来一碟盐水鸭。”

    那店小二哟地一声:“这不是姑爷么?姑爷出来怎么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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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孙小姐一道?盐水鸭是罢?盐水鸭不错,咱们金陵的盐水鸭最出名了,小的再送姑爷一壶绍兴花雕,这鸭馔就是要配着花雕下酒才够味儿。”

    “……”

    怀钰抬起脸问:“你们是谢氏商行的?”

    店小二挺起胸膛,与有荣焉地道:“是的呐,姑爷,不是小的吹,这莫愁湖滨,论盐水鸭做得最正宗最地道的,除了小店别无分号了,连七爷都经常光顾小店呢……姑爷?姑爷?您哪儿去啊?不吃啦?”

    观潮刚走到食肆门口,眼见怀钰又冷着脸抬脚出了门槛,不禁一头雾水。???

    这是咋的啦?

    观潮认命地一拍脑袋,再次转身追上去。

    怀钰又去了几家食店,一条街统共几里长,倒有七八家是谢家开的,气得他想骂人。

    因为沈葭有言在先,在金陵城只有小姐姑爷,没有王爷王妃,所以店小二、店掌柜碰见他一律喊姑爷,笑脸上前,热情招呼他,还要给他免饭钱,问就是自家姑爷,吃饭要什么钱。

    这金陵城是不是但凡开个店都是他谢家的?

    从第九家酒楼出来,怀钰已经完全没了脾气,随便走到街边一家馄饨摊前坐下,想点一碗馄饨,他实在饿得不行了。

    那煮馄饨的老妇转头望见他,顿时面放红光,连皱纹褶子都抻开了几道:“姑……”

    “别开口!”

    怀钰有气无力地趴在木桌上,摆摆手道:“您就当不认识我。”

    “别自欺欺人啦!”杜若坐在条凳上,一边扔着蚕豆,用嘴巴去接,一边道,“这馄饨摊子也是谢家开的。”

    怀钰恶狠狠瞪她一眼:“你怎么知道?还有,你跟着我干吗?”

    观潮立马安抚:“殿下息怒,息怒,她是跟着我的。”

    一面又转头教训杜若:“在殿下面前放恭敬点。”

    杜若翻个白眼:“小姐说了,在金陵没有王爷殿下,只有姑爷。这家馄饨摊小姐带我来吃过,她从小就爱吃这个婆婆做的馄饨,舅爷就买下来送给她了。婆婆,给我来一碗馄饨,虾仁馅儿的,别放葱花!”

    煮馄饨的婆婆笑着点头:“哎,好嘞。”

    怀钰:“……”

    怀钰气得抬腿便走,沈葭讨厌,她教出来的婢女更讨人厌!

    观潮想跟上他,被他喝住:“别跟着我!”

    观潮只能傻傻地立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远去。

    怀钰拄着拐杖,在微雨中不知走了多久,忽然听见背后有人喊:“哟,这不是……”

    怀钰愤怒地回头,心想老子要打人了!是不是天上掉个石头砸的都是她谢家的人!

    “……殿下吗?”

    来人被他阴沉的面色唬住,讪讪地补完了剩下的话。

    怀钰收敛了身上的杀气,问道:“怎么是你?”

    眼前这人名叫朱隆,字文远,是南京守备襄城伯朱旭的孙子,也是这金陵城里的头一号纨绔,从小便不爱读书,吃喝嫖.赌倒是样样精通,他老子见他实在扶不上墙,便在锦衣卫里帮他捐了个千户的职,但也不过是白领一份俸禄,每天到衙门点卯也只是三不五时去一趟,其余时候都在南京城里瞎逛。

    昨日去钟山谒陵,这朱隆也在其中,因为是襄城伯的孙子,便在怀钰面前混了个脸熟。

    朱隆一心想攀上扶风王这条大船,又因他所在的南京镇抚司没有上属衙门,直接对北京的锦衣卫负责,怀钰一个四品指挥佥事,勉强算作他的上司,这朱隆便腆着脸皮往怀钰身边凑,一口一个殿下,叫得亲热。

    朱隆笑道:“属下来游莫愁湖,没想到正巧碰上殿下,我就说这天上怎么放着紫光呢?原来是今日撞大运,合该遇上贵人。殿下也来游湖吗?可有用得着属下的地方?”

    怀钰望着还在下雨的天,又看向朱隆这张喜庆笑脸,不禁感叹,还真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简直炉火纯青。

    正欲说话,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咕”了声。

    “……”

    怀钰面色涨红。

    朱隆不愧是干大事的人,神情丝毫未变:“说起来,正好到饭点了,殿下吃了没?要没吃的话,不如由属下做东,请殿下吃一吃咱们金陵的特色菜?”

    怀钰想起方才的糟糕经历,嫌弃道:“你们金陵又有什么特色,十家店里,八家店都是谢家开的。”

    朱隆一愣,哈哈笑道:“这是自然,谢家在我们金陵,可是有名的商贾巨户,旗下生意囊括茶叶、绸缎、瓷器、酒楼、首饰、胭脂、房产,这老百姓的吃穿住行,他们是面面俱到,没有哪一行不涉及。远的就不说了,就说这莫愁湖滨的一条街,也都是他们的产业。”

    难怪呢,怀钰心想,原来一整条街都是他们家的。

    这时他的肚子又叫了一声。

    朱隆问道:“殿下想吃什么?不瞒殿下,咱们金陵地处江南水乡,最出名的便是河鲜了,尤其是以盐水鸭闻名天下……”

    怀钰摆手打断,盯着他道:“吃什么都行,只要不是谢家的。”

    那朱隆是何等人物,闻弦歌而知雅意,眼珠子骨碌一转,笑道:“这个简单,属下知道有个神仙都爱去的地方,与谢氏商行绝无半点相干,今日去却是迟了,待明日属下再去贵府请殿下,保管教殿下如意。”

    怀钰唔了一声,满意地点头:“很好。”

    偷听

    因为怀钰闹的这一出, 大家都败了游兴,吃饭的时候谁也没说话,闻名金陵的谭记盐水鸭,吃进嘴里也不知是什么味道。

    喝完消食茶, 沈葭搁下茶盅, 道:“回去罢。”

    众人都没有异议。

    到府里正是掌灯时分,天色昏暝, 沈葭一边顺着抄手游廊朝兰桂堂走, 一边跟辛夷抱怨:“你说他哪里来的那么大脾气?我惹着他了?请他吃饭还不行,甩脸子就走。”

    辛夷笑而不语。

    其实今日只要是明眼人, 都看得出小王爷是吃陈适的醋了,偏偏小姐无知无觉, 难怪贾嬷嬷在的时候, 说她是长了副聪明相,却是个榆木脑袋。

    沈葭一路骂骂咧咧, 穿过东西向穿堂,来到兰桂堂后院,院中栽种了一株玉兰和一株金桂树,一左一右,开花的时候交相辉映, 兰桂齐芳,因此有这个名字。

    几个小丫头闲坐在庭院阶上,见沈葭走过来, 她们起身请安。

    沈葭问:“怎么不进去伺候着?”

    一个二等小丫头指指雕花槅门,压低声音, 一脸的讳莫如深:“里头吵架呢。”

    吵架?沈葭皱起眉:“外祖母跟谁吵架?”

    小丫头道:“七爷。”

    沈葭一听,立刻蹑手蹑脚地趴去窗沿边, 耳朵贴在窗纸上,示意丫头们噤声,果然听见两道微弱的争执声。

    她外祖母叹道:“儿大不由娘,我现在是管不动你了,好心好意为你纳个妾,你倒好,不仅不领情,还动辄给我脸色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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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沈葭挑眉,心想亲情牌,可惜舅舅不吃这套。

    果不出她所料,谢翊的语调古井无波:“儿子不敢。”

    “你不敢?!我看你比谁都敢!”

    谢老夫人气得拍桌:“你说打你回来起,你回府住了几日?怎么,那院子里住的是洪水猛兽,吓得你连家也不敢回了?”

    谢翊的回答依然八风不动:“年关将近,儿子手底事多,无暇归家,让母亲担心了。”

    谢老夫人没好气道:“你别跟我打太极!别以为我不过问生意就不清楚,你是忙,但你也没忙到回趟家的工夫都没有,不然要手底下那帮人干什么的?吃干饭的?”

    谢翊迟疑片刻,道:“是儿子疏忽了,以后儿子每日都来给母亲请安。”

    谢老夫人摆摆手,道:“不是请不请安的事,你是个有孝心的好孩子,这我比谁都清楚。只是翊儿啊,你如今三十有七了,你出去问问,别家儿郎在你这个年纪,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左拥右抱的,成亲早的,孙子都满地跑了,就只有你,年近不惑,孑然一身,别说正妻,连个妾室通房都没有,成日流连烟花之地,像个什么样子?你若真喜欢那等妖娆祸水,我照着这模样给你找了两个,怡红、快绿都是我替你买来的清白姑娘,不比那小蓬莱的什么婉柔娘子差,你何必放着家里头的不要,跑去那下贱地方寻欢作乐?”

    沈葭的耳朵竖起来,捕捉到关键信息,什么小蓬莱?什么婉柔娘子?舅舅在青楼里的相好吗?

    谢翊笑了:“母亲,我是个俗人,就喜欢寻些俗乐,我这样的人,就不去祸害好人家的姑娘了罢。”

    “胡说!”谢老夫人怒道,“你比别人差在哪儿了?难道你打算一辈子不成家?”

    屋内静了片刻,传来谢翊轻轻的嗓音:“成家很好么?姐姐也成了家,可下场呢?不如不成。”

    提到早逝的爱女,谢老夫人眼眶也湿润了,她拿手帕掖了掖眼窝,道:“你父亲在世的时候,我常跟他说,生意不要做得大了,中等的

    殪崋

    富贵之家便可以。老天爷是公允的,一个人的福气一辈子就那么点,你有了财运,别的运气就会少一些,总不能所有好都让你一人占全了。你父亲不信,生意越做越大,最后还不是客死他乡,尸身掉进海里,到现在都没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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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你姐姐,我也是这样跟她说,她笑嘻嘻地不当回事,跟她那个死鬼爹一模一样,钻到钱眼儿里去了。一提婚事,就说她终身不嫁,现在好了,弄得家里的女孩儿们都跟着她学,一个个穿着男装,去铺子里做生意,你也不阻止,反倒助纣为虐,现在连你也不成家。翊儿啊,咱们西府人丁寥落,你有没有想过,等你我都百年之后,偌大一个家业,却没个后人继承,最后只能便宜外人,你对得起你泉下的姐姐?”

    谢翊想也不想便道:“我死了之后,一切都是珠珠的。”

    沈葭眼皮一跳,心说舅舅你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又听她外祖母说:“给珠儿?你也不想想珠儿是什么人,你交给她,她会被东府那些豺狼啃得骨头渣都不剩。”

    沈葭:“……”

    真是谢谢你了,外祖母,没想到我在你眼中这么废物。

    谢翊想了想道:“儿子还有几十年可活,等珠珠生下孩儿,儿子带到身边教导,教他怎么打理生意,待儿子百年之后,商行就是他的。”

    谢老夫人道:“你想教导?他爹娘同意吗?你可别忘了,珠儿嫁的是王爷,她生的长子是要袭爵的。”

    谢翊立马改口:“女儿也行,女儿更好。”

    谢老夫人这下总算看出来了,谢翊不是在跟她打商量,他是在通知她,这一辈子不娶妻也不生子,就等着把外甥女生的孩子当亲生的养。

    暮色从雕花隔窗漏进来,在谢翊身上切割出明与暗的分界线,他的侧脸如挺拔山岳,一半浸在余晖中,一半没在黑暗里,莫名加深了他的孤寂,他就好像一具被挖空了灵魂的行尸走肉,明明是风华正茂的岁月,身体却开始腐朽、苍老。

    谢老夫人被他身上那种深沉的死寂感给震慑到了,下意识道:“翊儿,你莫不是还想着……死的人已经死了,可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着,你……”

    “母亲。”

    谢翊淡淡地打断她的话。

    沈葭听得抓耳挠腮,心说什么死的人?谁死了?舅舅心里藏了个死人?

    谢老夫人神情茫然若失,嘴里喃喃道:“也许当年,我就不该提那个话,你啊,是魔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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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葭听得入神,整个人就差没趴在窗根下了,心里嘀咕着,这母子俩说话怎么像打哑谜一样?她一句也听不懂,听上去似乎是舅舅有个心上人,不过早死了。

    这就奇怪了,没听舅舅说起过啊?

    要知道,她舅舅可是秦楼楚馆出了名的常客,桃花债不少,什么莺莺燕燕的,都是他的红粉知己,金陵人都说要论起风流来,谢七公子称第二,没人敢认第一,什么时候又冒出个早亡的心上人来了?

    沈葭正胡乱揣测着,不提防耳朵上一痛,她捂耳大叫起来:“哎哎哎!痛痛痛,松手松手……”

    谢翊揪着她的耳朵,道:“又偷听?我看你这两只耳朵也别要了,切了给我下酒罢。”

    沈葭连忙讨饶卖乖:“舅舅手下留情,珠珠好疼。”

    谢翊冷哼一声,松开她的耳朵。

    沈葭揉了揉被揪红的右耳,凑到他身边道:“舅舅,说到下酒,你饿了吗?我今日去莫愁湖了,给你带了谭记的盐水鸭。”

    谢翊瞥她一眼:“你夫君呢?”

    沈葭不解:“问他干什么?”

    谢翊道:“你出生的时候,我在院子里埋了两坛女儿红,到今年正好十八年,趁着你夫君在这儿,赶紧挖出来喝了。”

    在江南,当孩子出世时,在院中埋下一坛黄酒是家家户户都有的习俗,若是儿子的话,就在他考中功名的时候启封,是为“状元红”,若是女儿的话,就在女儿出阁后启封,并且一定要岳丈与女婿同饮,这样夫妻生活才能美满和顺。

    谢翊虽算不得沈葭的生父,却也是将她当女儿养的,和怀钰同饮一坛十八年女儿红,也算是个好意头了。

    沈葭撇撇嘴道:“我哪儿知道他的行踪。”

    这话说得奇怪,谢翊仔细地观察了下她的表情,顿时了然:“又吵架了?”

    “没有!”

    沈葭怒冲冲地进屋去了,对舅舅那不分场合的敏锐感到生气-

    晚间,沈葭跪在床上,手里拿着个美人拳,为谢老夫人捶着肩,一边状若无意地问:“外祖母,这小蓬莱的婉柔娘子是谁啊?”

    “嗯?”

    阖目打瞌睡的谢老夫人掀开眼皮,眼尾精光扫来:“又偷听我和你舅舅谈话了?”

    沈葭嘿嘿笑,比了个手势:“就听到了那么一点点。”

    谢老夫人还能不知道她?横了她一眼,道:“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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