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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两杯连闷, 灌下去将近400毫升的白酒,给裴淞吓着了。
其他人没觉得有什么,总工程师的酒量大家都见识过。
曾经有个合作方的总裁是退休的工程师, 拉着路城山一杯杯地喝,忆往昔, 说过去。对方是前辈, 路城山也一杯杯地跟着喝, 最后把那合作方喝的马上就要三根烟立在烟灰缸里结拜了, 路城山还能自己走到地铁站里坐车回家。
所以连闷两杯, 大家也只会觉得——路工大概是渴了。
“我靠。”柯宝盟眼睁睁地看着路城山灌下去两杯满的,赶紧把银耳甜汤转过来,“你快给路工盛碗汤,空腹怎么能这么喝酒哇, 我靠。”
“哦哦。”裴淞后知后觉, 把路城山的碗端起来,舀了半碗甜汤,放在他面前。
另一边姜蝶掩嘴笑道:“你可真孝顺你路工。”
裴淞一听,骄傲起来了:“那当然, 路工对我有知遇之恩, 我孝顺路工一辈子!”
“……”路城山心情有点复杂, 甚至有点想再闷一杯。
他捏起勺子舀一小口汤放进嘴里, 粘稠温热的甜汤,咽下去后, 在胃里和400毫升的白酒扭打起来, 面上依然平静, 调整了一下呼吸,看着同事们聊天吃饭。
裴淞喝了点儿啤酒, 真的就是一点儿,他喝不了太多,也没人灌他。这顿饭吃的比较轻松,大家聊聊比赛,再跟两位大学生聊聊现在的大学生活。
宝盟聊到了自己的实习,说现在在网上带节奏是最简单的,因为总有那么一批人会坚信营销号,他们不是水军,只是好骗。
顺带聊到了裴淞在浙赛领先那0.8秒战胜负伤上场的尼克·菲斯,网上甚至有人说,是菲斯最后做出了让步,因为裴淞的父亲是商界大人物,不能得罪。
这简直是业内人听了会发笑的程度,但网上就是有人笃定坚信。
而裴淞,全然不在乎。
这也是路城山喜欢他的原因之一,裴淞能够理智地对待现实,他不会被网络风向或是舆论影响,也不会抄起键盘回怼别人。
他只像听笑话一样听着宝盟说这些事儿,宝盟当场给大家表演了一下什么叫春秋笔法。那已经不是稀疏平常的掐头去尾断章取义了。
宝盟说:“就比如啊,裴淞那场比赛还可以用这种更恶劣的方式来写新闻稿。”
柯宝盟:“就是换一个切入点,完全不去说裴淞的车况怎么样,他从前的卡丁车成绩怎么样,只要写菲斯的生平就行,几岁下赛道、几岁拿了什么奖,然后万里迢迢来中国比赛,撞车了,负伤了,第二名。最后再阴阳怪气地补一句‘哦,对了,冠军裴淞,他爸是什么什么人’。”
柯宝盟两手一摊,全桌叹服,鼓掌。
宝盟说:“这叫‘先入为主’,直接把菲斯以主角的方式来刻画,把裴淞悄无声息地塑造成反派,但事实呢……事实上,裴淞在排位赛上队尾发车,追到第二,正赛冠军,无人在意。”
裴淞笑吟吟地叼着吸管,他用吸管喝啤酒。跟宝盟的可乐碰了一杯,嘬上来一口啤酒,说:“敬你,真正的文学生。”
喝完一口,裴淞扭头看向路城山:“现在你知道我是怎么……”
“现在我知道你是怎么及格的了。”路城山和他同时说了同一句话,“有这位大师辅导你。”
裴淞狠狠一点头,和他碰杯:“默契,工程师。”
路城山看了眼,裴淞只喝了一瓶不到。半瓶啤酒对路城山来说跟饮料似的,所以没太管他,10度的啤酒而已……
结果就是路城山忽略了在啤酒之前,裴淞还喝了两口白酒。这么一混,直接没站稳。
“哎哎我淞我靠路工他朝你那儿倒了!”柯宝盟眼见裴淞站起来,然后一歪,正准备接,结果裴淞没往他这边歪。
路城山一手按住他后背接住他,说:“没事。”
路城山果真是一斤的量,今天远远没喝到一斤,可能半斤的样子。普通人半斤下肚大概就已经意识模糊了,路城山还能稳稳地兜着裴淞,把他带去停车场。
“路工。”裴淞上手搂住他脖子,迷离且真诚,“路工,我会好好孝顺你的。”
路城山:“……”
路城山:“我先谢过你。”
乱七八糟的一堆人从包厢里出来,停车场附近有代驾等着接单。路城山先把裴淞抱起来,放在副驾驶,扣好安全带,然后绕过车头去帮宝盟把方向盘扣好。
路城山对宝盟说:“回去开慢点。”
柯宝盟点头说好。
宝盟开着车驶离停车场的时候,裴淞还扒拉在车窗上回头看着路城山。但其实已经看不见了。
宝盟扶着方向盘,问他:“你还好吧?两口白酒混半瓶啤酒你就不行了,唉。”
“没不行。”裴淞说,“我的脑子还是清醒的,只是四肢有点不协调。”
“哈哈哈……”柯宝盟笑他,“脑子清醒,你能说出‘孝顺路工一辈子’这种话?”
听他这么说,裴淞没再扒拉车窗,扭头看宝盟:“我认真的,我很喜欢路工,虽然大家都怕他。”
“哪种喜欢?”宝盟打灯,开上高架桥,提了些速度上来。
裴淞说:“慕强的那种喜欢。”
“哦——”宝盟点头,“合理。”
慕强是人类的本能之一,路城山无疑是个值得一“慕”的强者。
此时,那位强者坐在出租车后排,前排副驾驶坐着姜蝶,他先让司机师傅送姜蝶。
姜蝶扭头看他,笑得诡异。
路城山叹气:“笑这么瘆人干什么。”
姜蝶说:“老神仙,今天怎么回事儿啊?开局先闷两杯,两杯都跟小孩喝。”
说真的,姜蝶也是趁着酒劲儿才敢跟路城山这么说话。放平时,如果说其他人是怕班主任的学生,那么姜蝶是那个好点儿的班长,仅此而已。
路城山喉结动了动,没回答,看向车窗外。
姜蝶呢,笑了一下,又说:“路工,你也别把自己设想得太老,你才三十,有多少人三十岁了,还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要干嘛。”
这话,出租车司机师傅应了一声:“嗳,说得对。”
路城山又怎么不明白,他自己就有同龄的老同学,三十了,还在啃老。
但另一方不同,路城山这两天总做梦,梦里裴淞的家人,像那天来车队闹的商瑢的父母亲戚一样,指着自己,绝望痛苦地质问自己:他连大学都还没毕业,你怎么下得去手。
路城山回神,咳嗽了一声,说:“你快到了,东西拿好。”
“对对东西要带好啊。”司机师傅附和道。
姜蝶轻松地笑笑,她将手机塞进小手包里,包搁在腿上拍了拍,说:“路工,你听过一句话吗,‘不做选择也是一种选择’,你现在啊,不做回答,也是一种回答。”
路城山直接:“听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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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蝶:“拒绝沟通也是一种表态哦路工。”
路城山不再说话,直接在姜蝶又一次回头的时候,杀过去一发眼刀,姜蝶立刻闭嘴扭头回去,看着前方。
立竿见影。总工程师那双漆黑的眼瞳拒绝任何交涉,路城山在某些时候就像俄式救援,百分百反恐,连着人质一起扫射——反正我反恐了。
姜蝶到了,下车前跟路城山说再见,没再多说一个字。
老神仙继续坐车回家,期间收到了裴淞的微信,裴淞说他到宿舍了。紧接着有一条,问他,路工我明天早上能迟到一会儿吗。
路城山回复他:可以。
然后那位醉酒的小孩儿又回过来一条:谢谢你,全世界最好的工程师!
路城山是真的很容易被他逗笑,他聊天框里那句“不客气,全世界最好的赛车手”却迟迟没有发出去。出租车等红灯停下,他的思绪也停驻了一下。最后只发过去了那句“不客气”。
裴淞倒是安心睡了,睡得没心没肺,一夜无梦。路城山那边,感觉自己像一团解不开的耳机线,又去阳台上枯坐,吹着江风。
种地综艺已经完结了,他让Siri随便放首歌,Siri给他放了《猎户星座》。紧接着大数据就推给他一个视频,视频是海师大这一届的迎新晚会上,裴淞学长演唱的《猎户星座》。
路城山觉得大数据在针对他,这年头互联网用户究竟有没有隐私。
路城山边在心里斥责,边起身关掉iPad,去书房打开电脑,把那个视频里的音频导了出来,上传到自己的曲库里。
不做选择也是一种选择。
姜蝶说的话让他有点手足无措,他不知道是今天自己连闷两杯太冲动,暴露出了一些本该藏好的感情,还是姜蝶观察得太细致。
总之,以后真的不能再这样了。路城山把导出来的音频在曲库里置顶,然后单曲循环戴上耳机,睡了。
这次签证办得挺顺利,孙经理把所有人去柏林的航班信息分享到群里。
期间车队车组正常练车,备赛状态下,赛车手每天都要穿着赛服戴着护具头盔上称。一直到出发去纽北,三个车手的每顿饭都要在营养师允许过后才能吃。
车的重量、车手的重量,都会影响到动力。
裴淞是比较精瘦的身材,他自小锻炼,肌肉密度比较高。183的个头,72KG。穿戴全套护具后要再多个5斤的样子,刚刚好。
接着,骤然某天,裴淞躲躲闪闪,想避开称重……路城山直接把他拎过来,头盔往他怀里一塞,指着称:“站上去。”
裴淞欲哭无泪。
前一晚,室友方超从北京回来了,为了给室友接风洗尘,一个寝室出去狠嗨了一顿,吃了顿自助,夜里去KTV又猛吃了一堆零食。
现在看着那个称,有点像断头台。
路城山还指着它。裴淞吞咽了一下,说:“能容我去趟卫生间吗?”
路城山很无情:“可以,但你能尿几斤呢?”
“我尽量多尿点。”裴淞笃定道。
路城山懒洋洋地抬眼看他,胳膊搭在称旁边的头盔架上。总工程师笑里藏刀刀上淬毒,他还是没有生气,他只期待着这位车手要怎么为自己辩解。
裴淞把头盔往架子上一放,扭头跑去卫生间。
那架势,似乎是希望跑去卫生间的这段路上消耗掉一些体重。
但其实称重结果比他想象的要好点儿,没太大起伏,在路城山控制的标准内。虚惊一场,继续上车训练。
距离赛程越来越近,新闻也热闹起来。凶险的纽北赛道,纽博格林北环,20.8公里,赛车界的绿色地狱。
已经有汽车博主抵达了德国,他们在不限速高速公路上飚着300km/h假装自己在拍速度与激情。纽北赛道为了圈速赛正在封闭维护,有几支车队的航空箱被提前运送到了这里。
也是今天,孙经理和路城山要一起去一趟北京,开运输车去,把赛车从中国海关发往卢森堡。
跨国快递从海关走,转机货机运送,签了一堆文件,光运费就将近30万。
这样,三辆赛车先行一步,余下的人收拾行装。
路城山给车队放了三天假,他让车组人员们一直休息到出发日。
可这假期的三天里,裴淞每天都来车队,开他自己的KTM在赛道上跑一跑,路城山就在赛道边看着他,控制台没有开,他不想给裴淞什么数据压力。
第三天的时候裴淞还是早上十点到了,路城山坐在展厅的服务台后面。
自动玻璃门打开,路城山抬眼,裴淞笑着朝他挥手:“早,路工。”
路城山点头:“早。”
裴淞走到服务台前面,胳膊撑着台面往里看,“你在干嘛呢。”
路城山把电脑转了个方向给他看:“尼克·菲斯报备的赛车上传了,保时捷Mission X。”
裴淞上半身向前倾,看得更清楚:“这不是电车吗?”
“是。”路城山说,“不止WK这次用电车,PM车队也是电车,他们报的赛车是奥迪rs E-tron GT。”
公开报备赛车型号的当天,大家才能知道其他车队用的是什么车。
纽北赛道的比赛,在动力上的限制想来比较宽松。它不同于浙赛上次的开放改装,从时间上给车队压缩住,纽北的限制,是它的赛道本身。
有种说法是,其实在纽北,什么性能什么动力的车,跑上来都一样——这里是纽北,除非你会飞。
所以有车队用纯电车,也不奇怪。
路城山把电脑转回来:“他们改了变速箱,用了地效底板,后面这个扰流板可能有点踩违规线,到时候看看他的风洞结果……我不是告诉了你今天不用过来了吗。”
“没人陪我玩。”服务台挺高的,到裴淞胸口,他支着下巴看着路城山,“朋友都要上班,宿舍里也没人。”
路城山点点头,他特意交代了车组的人,在家休息三天,别乱吃东西保持锻炼就行。路城山说话每个人都听,偏偏裴淞不听,今天还是过来了。
“路工。”裴淞往前凑了凑,露出有求于人的小表情,眯缝了一下眼,笑出左边那个酒窝。
路城山静静地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裴淞:“你给我车换个机油呗,再……顺便……给发动机除个碳?”
路城山:“来我这做汽车保养了是吧。”
“今天开过来的时候发现油门有点涩,感觉是积碳了,本来想开去汽修店,后来一想,我靠,我有现成的全国最牛的维修工,我去什么汽修店啊!”裴淞开始吹捧。
路城山把电脑一盖:“开后面去。”
“好!”
裴淞这辆KTM的发动机结构非常简单,它搭载一个大众2.0T的发动机,从血统上来讲和奥迪是一个爹。
路城山坐进去开了一截,停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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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之后说确实是积碳了,但没到拆洗发动机的地步,是裴淞对油门踏板和发动机的抖动太敏感,一点点不对劲都能感受到。
“不用拆洗,冲一下就行了,然后给你换机油。”路城山说着,去仓库里挑机油。
一整天,裴淞都和路城山呆在一起。他确实是个挺黏人的小孩,像那种总想跟哥哥姐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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