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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80-190(第1页/共2页)

    提供的《嫁娶不须啼》180-190

    第181章 【一】

    嫁娶不须啼

    怀愫

    宋家人都在家待罪, 景元帝还是给宋述礼留了几分薄面。

    未捆未绑,只派人守住了宋府前后门,每日所食所用的菜蔬火炭都由人送到门前, 再让下人抬进去。

    裴观先是弹劾宋祭酒苛待监生致死, 这本奏折送上去时,连宋述礼自己看了, 都颇不以为然。

    他为师长, 对学生严厉些是盼望着学生们能上进, 往后为国家肱骨。

    “陈如翰……”这个名字念了两遍, 宋述礼也没想起来是谁,都已经是十多年前的旧事, 他年已老迈,这些琐事记得不真了。

    要么是个懒惰虫,要么就是榆木疙瘩。

    说是伤病之下吐血而死,倒似乎是有这么个人。

    宋述礼的门生们自都站在他这边, 说他为了了学生呕心沥血, 这么多年来都住在国子监里,与监生们同寝同食就是明证。

    门生们赞他严而有爱,又痛骂裴观以卑诬尊,竟想踩着师长的声名当青云梯, 十足的小人行径。

    宋述礼门前一时往来如织。

    等到揭露宋述礼贪墨的折子呈上去, 宋述礼不敢再留在国子监内,告病从国子监回到自家宅中。

    上门探病问候的学生依旧,所有人都不相信宋述礼会贪污。

    太子领旨接手此案,先拘了学监学正, 重刑之下这二人很快便招认了, 他们在学生单子上做手脚, 每日都会贪没学生的椒油钱。

    “有时一二人,有时五六人,有时十好几人,生员多时就多些,生员少时就少些。”

    国子监监生最多时人数过五万,每天十多人的椒油钱,根本不起眼。

    就是因为十数年都无人发现,连户部一岁一查账都从没出过问题,这才大着胆子又贪上了火膏银。

    这二人招认了,太子便派人到宋家去查帐。

    初进宋府时,詹事府和户部官员都颇震惊。

    外头传说的宋述礼为官清廉竟是真的,当官五十载,除了家中这痤宅院是太-祖赏赐之外,家里少有贵重物品。

    堂上花瓶摆件,书房中的文玩三事,都有礼单可查。

    要么是宋述礼得的赏赐,要么是他生辰时学生们送的礼物,房内挂的画作倒是名家手笔,但这位名家三十年前也是宋述礼的学生。

    连字画都是学生送的。

    一家四代同住在太-祖所赐的宅院里,原来再宽敞的屋子,住了四代人,也显得挤挤挨挨的。

    人多屋子浅不说,打开宋家的库房查点,更显得寒酸。

    不说金银器皿了,连名贵些的成套瓷器都无,家中用的祭器都是寻常的青瓷而已。

    再查衣食开销。

    宋述礼是国子监祭酒,从四品的官儿,每月俸禄二百一十石,春夏可折成棉布发放,秋冬折成苏木、胡椒发放。

    宋述礼的老妻十分会持家,一半领米布一半领钞,家里几十口人,靠着丈夫儿子们的俸禄,还能颇有盈余。

    宋家帐本上只有三百两银子。

    各房每两年添一次新衣,三餐都有定额,不到年节,桌上连荤腥都少见。

    宋述礼若是回家来,那他一日食用是一百文钱。

    户部官员初盘帐册,詹事府的官员就赶紧禀报太子:“这会不会……是弄错了?钱去了哪儿?”

    裴观却很笃定:“请再彻查。”

    要不是宋述礼清贫度日了这么多年,上辈子他贪墨的事岂会无人知晓?

    到他死时,景元帝知他只有一付薄棺,家里连像样的葬礼都办不起。还曾大加赞扬他,特意赐下金银,让宋述礼的儿子们能好好安葬他。

    宋述礼的儿子们也回乡守孝,闭门读书。

    太子派人快马赶到宋述礼的老家,这才查到他在家中置下了五百顷田地。

    查到了实据,诸人反而疑惑:“既有田地,那庄上的出息呢?”

    战乱那几年收成会差些,可他节衣缩食几十年,贪墨的钱又都买了地,有田地总有出息罢?

    “庄子上的出息,又都卖了再买田地……”

    诸人面面相觑:“天底下竟有这种人?坐拥百顷田,日食不过百文?”

    这些实据查得差不多,宋述礼又自陈罪状,两样罪证一并呈到景元帝的案前。

    最后查实贪墨的银子总计是七万三千八百两。聚沙成塔,集腋成裘,靠这些银子滚出来的田地,田地和庄子上这么多年的出息折成现银,大约四十万两。

    比初估的五十万少些,但也触目惊心。

    “四十万两。”景元帝翻着太子上表的明细,冷哼出声。

    单看宋述礼的在京城的宅院,和他平素衣食,哪能想到他会有这么厚的家底。

    景元帝也问出众人心中所疑惑的事:“他一日食不过百,贪墨这些钱有什么用?”

    严墉思量片刻道:“也许是想告老之后,回乡打开门便是自己的田地。”连着一片山头也全是宋家的。

    也许是想人生最后的几年,守着自己的财富过。

    究竟为何,无人知道,人都已经死了,想问也问不到了。

    景元帝将案卷一放:“人既死了,容他停灵。让太子拟定罪状,该怎么定就怎么定。”

    “是。”严墉躬身应承,这就是想瞧瞧太子这差办得如何。

    景元帝容许宋家停灵,但到宋家致祭的人寥寥无几。

    裴观一早换下官袍,一身素色衣裳往宋家去。

    阿宝坐在车上,坐他下车时还替他整了整衣袍:“你去罢,我瞧着。”

    “宋家人这样恨你,你为什么还非要来?”

    裴观笑了:“一定要来,只有我来上过香,旁人才敢来致祭。”

    阿宝明白了,就看裴观掀帘下车,到了宋府门前,自有青书上前自报家门,说明裴观是来拜祭的。

    宋述礼的长孙在门上迎客,一早开了府门,却……无人来祭。

    好容易来了马车,车上下来年青男子,一看装束就是来吊孝的,等走进几步,可报出姓名,竟是宋家的仇人。

    “你!”宋述礼的长孙也不过比裴观大几岁,眼见裴观敢来,胸膛起伏,双拳紧握。

    阿宝掀开车帘一角,生怕裴观被人一拳头砸在面门上,指尖紧紧攒住了车帘,可那披麻戴孝的年轻人最终还是退了一步,请裴观进去。

    宋家子弟都守在灵前,灵堂上白花白幡香烛纸马,一应俱全。

    这是太子特意吩咐过的,可依旧无人来祭。

    裴观被十数双眼睛盯着,背对着他们下拜上香,身后不知是谁啐了他一口。裴观身子板直,并未回头,上完了香,又依礼退出来。

    裴观上车之后,阿宝左右看他,见他无恙,这才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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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怕他们关门打……打你。”

    “孩子话。”裴观知道她原来要说的是什么,伸出手指弹在她额头上。

    阿宝捂住了额角,裴观笑说:“回去罢,路上给你买松仁油酥吃好不好?”阿宝还要去大房点卯办冬至大祭的事,能陪他出来,已经是偷闲了。

    裴观隔帘对陈长胜道:“往土地庙绕一圈再回。”

    阿宝捧着松仁油酥吃着,她已经明白他为何要来,可他顶着骂名来,也依旧顶着骂名回去。

    背后必要被人说他兔死狐悲,这会上门来烧香可不显得假惺惺。

    “他是犯了罪,但他也执教几十年,该有学生来拜祭他。旁人说什么,与我何干。”裴观托起袖子替阿宝接油酥屑,怕油酥太松脆,油渍沾到她衣服上。

    阿宝将咬过一口油酥递到裴观嘴边:“你也吃。”

    他虽有各种可样的毛病,可这些事上,让人敬佩。

    裴观不明所以,就着阿宝的手咬了一口,果然香脆酥润,是个好饼。

    裴观还给母亲妹妹都送去一份。

    裴三夫人知道儿子带着儿媳妇出门去了,看他还知道送点心来:“倒知道卖乖。”

    阿宝进了门就直往王氏那里去,王氏都快急得火上房了,瞧见她回来松了口气:“六弟妹,你可算回来了,咱们还有许多事要忙呢。”

    这一忙就忙到了晚上,裴观在留云山房里等不到阿宝,又去陪母亲用饭。

    裴三夫人见儿子的样子就知道他为什么来的,眉头微抬:“阿宝忙着,就到我这里来蹭吃的了?”

    “还请母亲赏儿子一口饭吃。”

    “赏你!”裴三夫人佯作恼怒,下一句便是让小满小雪去厨房,要些裴观爱吃的菜来,一面吃,一面频频抬头看他。

    看得裴观放下筷子:“母亲有什么要同我说?”

    “倒也不是旁的事,阿宝也该挪进二门里来。”原来只当他除服之后还回国子监去执教,住在山脚倒也没什么,既调了职,往后就去宫中了,自然长住家里。

    也自然要挪进二门来。

    “这事我想过了,我想换个住处。”

    “换个住处?”裴三夫人不解,那松风院是新修过的,为的便是两家结亲。

    旁的不说,单只说那四面皆空的集锦格子用的是雕空玲珑木,与墙同宽,既是隔断又是装饰,上头的雕花那是几个木雕师傅,雕了整整一年才雕好的。

    糊上五色纱,半边藏书,半边供盆景,摆文玩,销金嵌玉,光彩夺目。

    费工又费银子,说换一个地方就换一个地方了?

    裴观只好哄着母亲:“我就是觉得松风院那般装饰太过奢华了。”

    裴三夫人一怔:“那你想住到哪儿去?”

    “鱼乐榭,那地方清净。”那里是离二门最近的院落,他不想起争端,也不想阿宝是家中人眼里的异类。

    “那地方怎么成,四面虽宽阔,冬日里极冷的。”

    “只要屋子宽阔四面有景色,就好。”

    裴三夫人蹙了眉头,可儿子大了,又刚升了官儿,往后这中路的院子,可不全是他的,他爱住在哪儿,可不就住在哪儿。

    “成罢,我让丫头婆子洒扫去。”

    裴观盛了碗四味羹奉到母亲手边,裴三夫人睨他一眼:“你呀,给我少来这一套。”

    她心里岂会不知,但一个院里过日子,大面上过得去就行。

    阿宝还不知裴观安排换院子的事,她又是入夜才回留云山房,人往软枕上一靠,脚搁在裴观腿上:“八妹妹关在屋里不肯出门,六妹妹和珠儿已经上手了。”

    一面说一面让裴观给她揉腿:“其实,家里的女人们,各有各的能干处!”

    王氏妥帖,裴珠细致,裴瑶帐算得快。

    四个人凑在一起,很快就把大事都安排好了。

    “那你干了什么?”裴观给阿宝揉着腿,逗她道。

    “我发号施令呀,积年的老妈妈们,也不敢在我面前躲懒耍滑。”

    看她畅快,裴观正踌躇如何开口说挪院子的事,戥子欢欢喜喜进来报信:“姑……少夫人,车队来信了!”

    阿宝从软枕中弹起来:“快拿来!我瞧瞧!”

    燕草在船上每日都写几行,到下船时攒了厚厚一叠纸,她知道阿宝爱看这些,将景致风物写得有趣。

    阿宝从头读到尾,这可比她阿爹写的要细致多了。

    信末写到船队已经换了车,阿宝接到信时,燕草人已在百里之外。

    阿宝将信收起,轻吸口气:“明儿,把螺儿姐妹调回来。”

    第182章 【二】

    嫁娶不须啼

    怀愫

    结香可等不到第二天, 一知道这消息,立时提着灯去松风院报信。

    螺儿大喜:“真的?真叫咱们回去?”

    “真的!姑娘亲口说的,这下好了, 你可安心了罢?”结香往螺儿床边一坐, 福儿捧上茶来,还拿了个小糖匣子来。

    “难为姐姐大夜里还跑一趟, 风吹得多冷呀, 赶紧喝口枣子茶, 再吃些糖。”

    结香捧着枣茶喝了两口, 她跑这一趟还真是吹了风,手脚都是冷的, 捧着杯子暖手:“我就劝你莫要急,姑娘心里记着你呢。”

    “再者说了,冬至大祭那天也得要你梳头啊。”结香吃着花生糖觉得香甜,又拿一块, 匆匆塞到口中, 含着糖道,“我可得走了,门快关了。”

    螺儿将她送到院门边:“难为姐姐特来报信,我给你做双鞋罢。”

    做鞋费工, 这点小人情, 怎么好要她一双鞋。

    结香摆摆手:“不必,你给我绣个帕子,要不就打个结子,我好挂在腰上。”

    “哎!”夜里风寒, 螺儿缩脖子站在松风院门边, 看着结香提灯笼往二门去, 身上忽地一暖,是妹妹拿了厚袄裹住她。

    “姐姐真是,就算送人也别冻着自己。”福儿说着又把手炉往螺儿手里一塞。

    螺儿笑了:“我这是高兴,我还当姑娘不用我们了。”

    这些日子她心里像煎沸水,吃不好睡不着的。姑娘的恩德,这辈子也是还不完的,她想替姑娘办事,还要办得好办得仔细,那才算是报偿了些许。

    福儿见姐姐这模样,扯了扯嘴角:“人都走远了,咱们回去收拾东西罢。”

    一知道阿宝不进松风院,螺儿就想着回去,除了日常穿的衣裳和盖的褥子,都好好收在柜子里头,连包袱皮都没拆开过。

    螺儿扭身回屋,先把替换的袄子叠着收起来,又对妹妹道:“咱们在这儿住了半个月,天竹忍冬几个不是都跟你要好么,明儿咱们拿些钱去厨房添个菜给她们。”

    福儿刚来时,活像只小鹌鹑似的,胆小怕人,天天跟在她身后。

    明明她原来那么活泼好动,螺儿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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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妹妹的模样就止不住心疼她。到了裴家,看她渐渐开朗,进了松风院又跟几个小丫头很快玩到一起。

    螺儿心中欢喜,摸出钱来到厨房要了果子点心香糖。

    她们屋子浅,可吃的东西多。

    松风院没有正经主子在,连丫头们也不敢往大厨房里要吃要喝,寻常点心果子摆的也少,小丫头们一看螺儿姐妹的屋子里有,更是时常过来。

    情分就是这么处下了。

    螺儿还对妹妹道:“只要你们能处得好,这些钱算什么!”

    她们跟戥子结香都不同,她们是世仆,从小就习惯了园子里的生活,也从小就习惯了园子里的人。

    福儿应一声,仰起笑脸来:“知道了!”

    第二日一早,两人就抱着包袱离开松风院。

    天竹是个圆脸小丫头,拉着福儿的手:“你还回么?双瑞双寿去了,你也要走,要不然你跟少夫人说说,把咱们也带去。”

    福儿把剩下的花生糖塞给她:“一定,大伙一块才热闹呢。”

    螺儿站在妹妹身后笑,等出了院门,看见妹妹又素着脸,还当她是同伙伴告别,心里难受:“没事的,你平日里活计也不多,时常来玩就是。”

    谁知福儿道:“燕草姐姐走了,她一人原来干着三个人的活,咱们得顶上才是,要替少……姑娘分忧。”

    螺儿眉开眼笑,妹妹长大了,心里有轻重:“好,咱们可不能被后来的比下去。”

    两人先到卷山堂去请安,戥子一看就道:“怎么还抱着包袱?赶紧放了再来,吃了早饭没有?”

    “姑娘方才还吩咐要给你们留吃食。”戥子笑得虽干,但话是好话,这句也是她自个儿加上的。

    “谢谢戥子姐姐。”螺儿脸上少有这样的笑容,进了留云山房就觉得回家了,看什么地方都亲切得很,“我给姐姐做了条裤子,塞得新棉花,又轻又暖和,姐姐试一试。”

    戥子虽在跟螺儿说话,眼睛却从福儿身上扫过,目光才扫过去,福儿就看向她。

    看得戥子心头一紧,她也太机警了,立时说笑:“福儿是不是胖了一些?”

    螺儿摇头:“真胖了才好呢。”冬日里侍候主子的丫头们也得勤洗澡,妹妹身上长没长肉,她清楚得很,怎么就是养不过来呢?

    “我记着你刚到的时候,不过一个月就圆起来了,还得多给她吃点好的。”

    螺儿还心里还记挂燕草:“燕草姐姐来信没有?”

    这可瞒不住人,戥子道:“来信了,说路上平安。”至于车队到了哪一站,戥子一字也不露。

    “平安就好。”螺儿也没想着再问,她连京城的路都不熟,只知城郊有些什么庙,哪会特意问到了哪里。

    戥子留心听福儿问不问,谁知福儿只是听着,一个字也没问。

    两姐妹去放下包袱,戥子也跟着去了,立春千叶不敢说,那就只有跟螺儿打听。

    “你们在院子里住得怎么样?院里的人怎么样?姑娘身边要用人。”

    螺儿立时把知道的都说了:“那也就是立春姐姐和千叶姐姐了,双瑞双寿也很机灵,都不是躲懒的人。”

    “那她们好不好相处,同你们处不处得来?”

    “待咱们都很好,人也和气,福儿几个丫头玩得都好。”螺儿不疑有它,只当立春几个新来姑娘身边,戥子问问个人的脾气性情。

    “那就好,以后一个院里当差,就怕有脾气不好的。”戥子当着福儿的面,说不了太多。

    螺儿偏在这时问:“戥子姐姐,今岁咱们去不去慈恩寺?”

    “要去的,也就在这两天了,我们夫人的灯还在慈恩寺里点着呢,怎么了?”

    “我们也想跟着,替我们父母烧些纸钱元宝。”

    戥子笑了:“这有什么,我去跟姑娘说。”

    出了屋门慢慢悠悠往正房去,一进了内室,着急忙往慌往阿宝身边一凑:“螺儿问我,今年去不去慈恩寺!”

    她连螺儿也防备起来,生怕有人对阿宝不利。

    阿宝看她箭似的飞进来,就知她有收获,听说两人想跟着出门,点了点头:“她们想去?那就带她们去。”

    第183章 【一】【修】

    嫁娶不须啼

    怀愫

    既要去慈恩寺进香添油, 要先禀报裴三夫人。

    裴三夫人听了便点头:“是到日子了,怎么这事情全赶在一块儿了!”

    裴府要冬至大祭,许夫人要过门, 去慈恩寺添香油。

    “是该要去!不光要去, 上香的时候我还得念叨两句,肚里就那一钱墨, 非写什么诗集文集, 带累了全家!”

    裴三夫人把儿子关进左右谏司的帐算在死了的丈夫身上, 越想越气, 男人死了还要找麻烦。

    阿宝眼观鼻,鼻观心, 听婆婆骂公公,一句话也不敢插嘴。

    裴三夫人骂了两句缓过神:“年前事多,也别再耽误了,挤出半天来, 咱们明儿就出城上香添灯油去。”

    阿宝出了上房的门, 便吩咐预备车马和纸烛。

    “亲手叠锡箔是来不及了,到街上采买些来,香烛这类的库里应该有存。”想想还是又道,“还是买叠纸来, 我要亲手做一些。”

    阿爹知道她没亲手叠几个元宝, 必要怪她对娘不尽心。

    立春赶紧道:“黄纸库里也是有的,我让双瑞去领。”

    双瑞领了黄纸来,阿宝便坐在内室的罗汉榻上叠纸元宝。

    今儿天晴,虽冷些, 小丫头们俱都穿着厚袄在屋前玩耍, 双寿双瑞跟福儿凑在一块, 倒似三只圆滚滚的小麻雀。

    “问清楚了?”

    “问清楚了。”戥子把年纪最小的双瑞带在身边,本来大丫头身边就有个小丫头跑腿当差。

    双瑞当天夜里就挪到戥子屋里了。

    “我睡姐姐的踏脚上。”

    “胡说,这床这么大,还能睡不下你?”戥子直摆手,“我可没这些规矩,天寒地冻的,仔细冻坏了你。”

    两人夜里闲谈,戥子知道了福儿虽跟她们几个小丫头常在一块玩,但福儿跟忍冬和天竹更要好些。

    她记得清楚:“忍冬的爹是管采买的,天竹的哥哥是门房。”

    能被指到松风院侍候的,都算体面的下人,双瑞双寿的爹娘一个在厨房一个在库房,福儿虽与她们也交好,但不比天竹。

    双瑞说:“她同天竹是最要好的,两人还换了镯子戴呢。”

    戥子一五一十说给阿宝听。

    采买和门房,都能通向府外。

    只要打通了采买和门房,就算在二门里,她也能把消息传出去。

    “再看看,看她是不是专挑门上的人的结交。”

    戥子心底里并不相信。

    福儿可怜巴巴的样子,叫她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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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逃荒的时候,因吃不饱,人也这么瘦小,连葵水都比寻常姑娘家要晚些来。

    瘦得脸上只看见眼睛,就更显得可怜相。

    “要是她,螺儿怎么受得住?”戥子又抬眼看了看阿宝,“要真是她,姑娘打算怎么处置?”

    “若是她……”

    阿宝没说下去,脑中却想起她躺在床上几年,身上一点褥疮都无,皆是戥子和福儿精心侍候她的缘故。

    福儿白日陪她说话解闷,夜里给她值夜,夏天打扇,冬天暖被……

    若是福儿,那上辈子这些就都是作戏。

    她久病在床,每到秋冬就盼着天好。天好时光投进来,屋子里浮光掠动,便不再死气沉沉。

    戥子和福儿就似这冬日暖阳。

    阿宝微微阖了阖眼,才又将眼睛睁开,她比谁都更希望不是福儿。

    戥子闷头又叠几只,这才喃喃道:“背主是该打一顿,叫她做粗活也成,看在螺儿的面上就容她活命罢?”

    阿宝没说话。

    恰在此时裴观回来了,进门就见阿宝在叠纸元宝:“这是明日要烧给岳母大人的?”

    说着就叠起衣袖,戥子立起来给他让位。

    “你去告诉螺儿福儿,预备着明天跟车,她们俩若要出去,也别拦着。”

    “是。”

    裴观取过一张黄纸,学着阿宝的样子也叠起纸元宝来,他手脚竟比阿宝还快些,很快就叠了半口袋。

    “我预备下了人,明天会盯着她们,若有异动,绝逃不了。”

    阿宝将最后一只元宝扔进袋里,笑了笑:“不怕她动,就怕她不动。”

    戥子去了螺儿姐妹俩的屋子:“明儿就要去慈恩寺,你们俩预备预备。”

    螺儿喜应一声:“多谢姐姐,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去。”

    “冬至事忙,少夫人能挤出这半天的功夫已是不易了。”戥子说完就走,在远处盯着门,看福儿有什么动作。

    偏偏福儿一直未动,她回来了也没找决明。

    阿宝沉得住气,戥子却急得火上房:“你说,她怎么还不找由头出去呀?”

    “别急。”

    戥子长叹一声:“怎么不急,黑就是黑,白就是白,赶紧分明了才好!”

    “哪个打猎的人像你这么急?大雪天套麻雀,就得等得起。”

    戥子眼巴巴等到早上,将要套车出门去了,福儿也没找过决明,更没去找天竹。戥子越等越疑,会不会是闹错了?

    姑娘上学的时候,她也跟着听了几天课,不是有个词么,杯弓蛇影。

    裴三夫人和裴珠一辆车,阿宝自己一辆车,戥子几个陪她,裴观在前面骑马,小丫头跟在车后。

    几辆马车驶出建安坊去。

    戥子时不时扫福儿一眼,她怎么这么坐得定,她怎么连车帘都不掀一下?

    “有点心么?起得早了,这会儿又饿了。”阿宝眼见戥子第二次发过去,赶紧出声打岔。

    福儿立时应道:“有,带了有金糕,还有花生芝麻糖。”说着打开食盒,露出里面五六种点心。

    阿宝拿了块金糕,笑着让她们也吃:“都吃些,等会儿还要爬山的。”

    螺儿笑了:“知道要爬山,早上我吃了两个笋丁包子。”

    福儿拿块花生糖,慢慢吃着,笑眯眯听姐姐说话。

    戥子看她吃完了,又拿块糖塞到她手里,福儿依旧一张笑脸:“谢谢姐姐。”

    她这模样,越看越不像。

    到了城郊坐滑杆上山,福儿人小体轻,一直跟在滑杆边。进了慈恩寺,她也没离开过左右。

    直到阿宝进完香,给她娘亲外公添上灯油,到静室中稍作休息,螺儿拉着妹妹手上前:“姑娘,我们姐妹想去给爹娘烧柱平安香。”

    阿宝捧着茶盅,点头:“去罢,这儿有戥子跟着呢。”

    放姐妹俩单独出去,还嘱咐她们:“今天上香的人多,你们可别走岔了,仔细叫人偷了东西。”

    螺儿拉着妹妹到后殿外给爹娘烧香。

    戥子的目光刚要追上去。

    “戥子,添茶。”

    戥子这才回神,姑娘怎么就一点都不急呢?她这急的嘴上都快长泡了!

    螺儿福儿绕到大殿,跪在观音像前,手执檀香下拜,螺儿拜完之后,福儿从衣袖中取出一对平安结来,恭恭敬敬供到佛前。

    拜完又回到阿宝身边。

    “这么快?”戥子忍不住。

    “嗯,咱们俩上了柱香,也没什么可供奉的,供了对自己打的平安结。”

    香案前供瓜果面点的应有尽有,桌上堆满了信众的供品,俩姐妹供对结子,并不是什么出格的事。

    戥子咽了口唾沫。

    阿宝点点头:“也是你们俩的孝心。”

    那边裴三夫人也已经上完了香,照例对着裴三爷的牌位说了些话:“咱们也不用斋饭了,赶紧回去。”人实在是多,地方又挤,家里还有一堆事要忙。

    匆匆上山,又匆匆下山。

    回程的路上裴观没有骑马,陪阿宝坐车。他一进车里,几个丫头便都挪到后车去。

    马车还没进城门,陈长胜便隔着车帘禀报:

    “她供上平安结不久,小沙弥便来收拾供品。”清干净桌子,好让别的信众上供。

    “那些东西被装在袋中,小沙弥交给了知客,知客又把袋子拖到后院,打开后门卖了。”

    “卖了?”

    “是,我没让惊动他们,只是跟着,看这口袋东西落到哪儿去。”

    等车驶进建安坊,又有新消息传来。

    “少爷少夫人,那袋东西被知客卖给了寺门前的货郎。”

    “两个货郎把袋子里东西重新收拾过一遍,又挂在摊子上卖。”平安结都长得一样,成堆挂在货郎的担子上,分不出哪只是哪只。

    上香的信众几文钱就能买上一只,买的人多,很快就散了出去。

    要是有人拿这个传消息,未免也冒险了。

    这就是场僧人跟货郎之间的无本生意。

    此时螺儿福儿与戥子一道坐在后车,戥子没话找话说:“你们俩饿不饿,要不要让车停一停,买些包子饼子吃?”

    螺儿摇头:“姑娘这么忙,咱们就不耽误了,回府里再吃也行。”

    又问福儿:“福儿呢?要不要买些瓜子香糖?”

    “咱们有带着,外头街边上买的,没府里采买的干净香甜。”螺儿只当戥子忘了,拿出糖来,“姐姐莫不是饿了,先吃糖垫一垫,回府里就传饭。”

    戥子只得捏着糖块慢慢啃,螺儿轻叹一声:“也不知这会儿燕草姐姐到了哪儿,路上颠不颠簸。”

    说到燕草时,福儿也抬头关切了一眼:“是啊,燕草姐姐要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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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来跟咱们过年就好了,过年多好啊。”

    说着往螺儿身上一挨,弯着眼道:“我姐姐要给我买花布,做件新袄子。”

    戥子想到了自己:“做花袄好啊,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过年也盼着能有件花袄穿。”

    姑娘送她的小袄还收在戥子的百宝箱里呢。

    这是结香燕草都知道的事儿,结香还曾打趣过她,那这件衣裳存得这么好,往后成亲生了女儿,再把花袄传给女儿。

    螺儿爱怜的摸摸妹妹的脑袋。

    戥子口里的咽得艰难,听她们姐妹俩絮絮说着过年要怎么过,到时人人都有两天假,虽不能出府门,也能在园子里玩乐。

    “咱们今年也攒了些钱,除了做袄子,再给你买一对银丁香。”福儿这个年纪早就该穿耳朵眼了。

    福儿笑嘻嘻问戥子:“姐姐,你猜我一共攒了多少钱?”

    戥子心里飞快算过,小丫头的月钱是五百,福儿才来了几个月,加上赏钱:“二两?”

    “二两二钱!”多出来的那二百文钱,都是她卖络子赚的,还兴兴告诉戥子,“外头几个货郎有老实的,也有的滑头的,得仔细问价才不被骗。”

    “过年的时候结子好卖,可收货的价也贱些,年前我要是能再攒一百文就好了,我想给我姐买只银镯子。”

    等马车驶进建安坊,戥子几乎是逃下车去。

    螺儿看她跑得这么快还奇一声:“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急着要……”出恭?当丫头的出门都要少食少水,免得路上有三急。

    福儿目光瞥过,嘴角含笑:“戥子姐姐许是想到她小时候了,想到她的家人了。”

    回到卷山堂,阿宝先换下外出的衣裳。

    戥子挪步凑到阿宝身边,阿宝一看她的模样就知她犹豫了:“心软了?”

    “我怎么看怎么不像,她就是个小姑娘。”又懂事又乖巧,怎么能是她!

    阿宝神色微动:“你们在车上都说什么了?”

    戥子便将姐妹俩商量着过年的事说了:“真的!提到燕草她真就只说了那一句!还是螺儿先提,她才说的。”

    阿宝望了眼窗户外头正在跟双寿双瑞一处说话的福儿。

    她的每一句,都正说在戥子的心坎上。

    戥子还在叽咕:“我看就是弄错了,那姓萧不是说了,他是从人牙子那儿打听出来的么。”抬眼见阿宝的神情,知她疑心未去,脑袋一耷拉,“知道了知道了,我盯着就是。”

    福儿便在此时抬头望向窗内,冲着阿宝灿然而笑:“少夫人,要不要剪些茶梅插瓶?”

    阿宝轻轻颔首,还以一笑。

    “好啊。”

    第184章 【全新章】

    嫁娶不须啼

    怀愫

    夜里裴观回房, 见洋漆几案上摆着只青瓷瓶,瓶中插了几枝美人茶。

    “这花摆弄得倒是雅致,是谁摘的?”燕草走了, 阿宝屋中旁的还好, 只是每日插瓶的鲜花,和盘中摆放的鲜果, 总差了那么几分味道。

    “是福儿摘的。”

    裴观沉吟片刻, 对阿宝道:“既查不到什么, 不如先寻个由头, 把她们姐妹送到别苑去。”之后……再收拾了她。

    “那岂非是以莫须有的罪名把她发配?还牵连她姐姐。”阿宝摇头,“要真这么干, 岂不寒了老臣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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