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聊天的。
卫琼枝先一步开了口:“林尚食这么晚过来什么事?”
林娴卿冷冷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便掩唇笑了起来, 笑得卫琼枝瘆得慌。
“来送你出去。”
卫琼枝勾了勾嘴角,似是嘲讽。
蒋端玉根本不可能放了她, 那么林娴卿口中的“送她出去”,怕根本是另外的意思。
卫琼枝的后背死死抵住床柱, 慢慢也开始沁出冷汗,可手上却没有东西可以用来防身, 因为蒋端玉自把她关在这里之后, 便把所有她能接触得到的利器都收了起来, 甚至包括发簪,卫琼枝连日用的都是头都被磨钝又质地脆弱的玉簪。
至于裴衍舟给她的那一瓶药, 虽然被她使计糊弄过去的,仍带在身边, 可也根本没有可以用的机会。
林娴卿同样在对着卫琼枝冷笑,她道:“你喊也没用,蒋府的人都认识我, 知道我出现在这里必是有要事要办, 还是蒋大人吩咐我的要事, 根本不会进来查看。”
卫琼枝道:“自然你把我杀了, 他们也知道就是你杀的。”
“你以为我会坐以待毙吗?”林娴卿上前, 在床沿上坐下,“不过你说对了,我就是来杀你的。”
“林娴卿,我与你原本无冤无仇,你却为何一直盯着我不放,如今我都要嫁给蒋端玉了,与你更是毫不相干!”
“毫不相干?你嫁给了蒋端玉,我才是真的要死,”她狠狠咬住银牙,“罢了,既然我总是逃不过被你害死的,那么便先下手为强,死也要先拖你垫背。”
林娴卿的手往前胡乱一撩,想抓住卫琼枝,可卫琼枝躲在角落里,实在是太靠里面了,林娴卿一时也抓不住,又不想就这么上前去与卫琼枝撕打,便先缓了一口气,停了下来,只是坐在床沿上,死死堵住了卫琼枝可以逃离的地方,只要她一动,便会直接抓住她。
“反正你已经逃不过了,你也不用再挣扎了。”林娴卿从衣袖中摸出了一把匕首,拔出刀刃寒光逼人,直直地对着卫琼枝。
卫琼枝身子蜷缩着,双手抱住膝盖,一时看着林娴卿,也不动弹。
林娴卿道:“我就是讨厌你这幅样子,卫琼枝你知道吗,我这一辈子都被你害惨了,我已经毁在你手里了,明明是你害得我这样,可你却偏偏做出这样受害的模样来,是我欺负你了吗?”
“你有没有害我,你自己心里清楚,”卫琼枝瞥了一眼匕首,心一横也说道,“你哥哥找来山贼杀我的事,你敢说你毫不知情吗?”
“我知道又如何,本来就是你横插一脚,插在我和裴衍舟中间,我才是他的未过门妻子,谁让你这么不安分,我作为你的主母提前要处理了你,也不算过分吧?”林娴卿手上的匕首晃了晃,似是要把自己心中的怨气都发泄出来,“我当初可没有做错,你人不在都将我害到这般田地,若是我嫁入了侯府,又发了善心让你留下,还能有我的好下场?”
“所以你就推了你哥哥去死?”
提起已经死去的林承雍,林娴卿已貌若癫狂的脸上也露出一丝伤心:“那是我哥哥心甘情愿的,我有哥哥为我付出一切甚至性命,你有吗?你什么都没有,还想和我来比?”
卫琼枝深吸一口气,说道:“没人想和你比,在你认为我想和你比的时候,你就已经输了。”
“你胡说,你就是没有,没有人会喜欢你,会爱你这样的人,那个庆王妃……哈哈,她倒是爱你这个低贱的野丫头,也不嫌丢人,为此还杀了我哥哥——你知道我哥哥死的时候有多惨吗,他根本就可以不用死的!”林娴卿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我来还要告诉你一个秘密,我要你死不瞑目,庆王妃是我亲手杀死的。”
卫琼枝抱着膝盖的手一紧,在腿侧旁重重一掐,寝衣上立刻就留下一道深深的褶痕。
“你说什么?”她慢慢从床上直起身子,像是才从睡梦中醒来一般。
林娴卿扬起唇角,复仇得逞般的痛快,一字一句道:“我说,你的母亲,也就是那个嚣张跋扈的庆王妃,就是我亲手杀死的,我看着她咽了气,你不知道,一刀一刀捅在她身上,直到她没了气息的滋味是多么舒适,然后她死了,那些宫人便把她拖走了,拖到了哪里我就不知道了,或许是宫里哪口枯井中,或许是乱葬岗,你自己慢慢找吧,不过你应该是没有这个机会了,也没关系,等到了阴曹地府见到你母亲,你自己和你她去解释去吧!”
短短片刻工夫,卫琼枝一双明眸已经睁得通红,却没有眼泪落下来,只是死死地盯着面前正津津乐道的林娴卿。
而林娴卿看着她眼中掩饰不住的怒火,却因惧怕自己手中的匕首而不敢上前,便更加得意。
“想为你母亲报仇吗?那你来啊,”林娴卿高声笑了起来,从前那个闺誉品行名满京城的林家小姐已经全无影子,“你敢过来,我就会像捅穿你母亲的身子那般也将你捅穿。”
高高扬起的匕首又晃了好几下:“看见没有,就是这把匕首,我就是用它杀的你母亲。”
卫琼枝死死咬住下唇,果真也没有上前去,好像真的怕了林娴卿一般。
就是这把匕首,送走了她母亲的性命,卫琼枝贪婪地看着,似乎能透过匕首的浸浸寒光,看到母亲死前的情景,还有或许依旧萦绕在上面的血腥味。
原来是林娴卿干的,原来是她!
怪不得她要冒险进蒋府来杀她,原来是怕蒋端玉把庆王妃之死的真相告诉她,她再鼓动蒋端玉去杀了她!
如果……如果自己当时没有认回庆王府,庆王妃也不会为了给她报仇而杀了林承雍,林娴卿也就不可能去杀庆王妃。
是不是她的存在本就是个错误?
然而由不得卫琼枝感时伤事,林娴卿已经爬上床,拿着匕首欺身上前来。
“不甘是吗?你就把这份不甘带下去,做个冤死鬼!”林娴卿一只手已经伸过来就要抓住卫琼枝,一手朝着她扬起了匕首。
只要一刀下去,卫琼枝就会和她的母亲一样。
到时就算蒋端玉真的抓到了她,她拉了卫琼枝陪葬也不亏了。
林娴卿眼中寒光闪过,但就在匕首要落下之际,卫琼枝忽然朝她的面上扔过来一把东西。
林娴卿早知蒋端玉是不可能留什么东西让卫琼枝防身或者自伤的,这一下自然没想到,也没有任何防备,直接就被撒了一脸。
匕首一歪,刺到了被褥上。
“这……这是什么?”林娴卿生怕是毒药,先顾不上匕首,连忙用手去抹自己的脸。
但只着一会儿工夫,已经有不少粉末被她吸进去。
卫琼枝当即趁她不备重重一推,又补上一脚,林娴卿仰面掉到了床下。
卫琼枝一把拔出匕首,也跟着下床骑在林娴卿身上压住了她。
论力气和灵活,卫琼枝从小是在市井长大的,林娴卿怎么可能比得过她?
林娴卿被卫琼枝一脚踹到了心窝上,立刻闷痛不已,又怕被自己吸进去的东西,眼睛被糊得还睁不开,已问道:“你到底撒出来的是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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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都要死了,还在乎这个?”卫琼枝冷笑,死死把她按在地上,双腿压住了她的双手,“这是雾隐的花粉,你没想到吧?”
她把雾隐的花粉悄悄摘下来之后,却没有丢弃而是自己藏了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本来想用在蒋端玉身上,没想到林娴卿先一步来了。
闻言,林娴卿脸色一变,失声道:“这里放了这么多雾隐你本该全身无力了才是,怪不得……原来你把花粉摘了下来,可是……可是你拿在手中自己也会有反应,这么多花粉你不可能没有被药倒!”
“是啊,我也应该被这毒花药倒了才对。”卫琼枝冲着林娴卿举起了匕首,同时也露出了自己的手,只见指甲缝中,有汨汨血迹漏出,血肉模糊。
为了不让自己被雾隐花粉所影响,她一直在用绾发的玉簪刺自己的指甲缝,用疼痛使自己保持清醒。
玉簪已经被磨钝的头直直地嵌入指甲与血肉相连的地方,生生将它们分离了开来,粗暴又狠心。
卫琼枝没有再给林娴卿说话的机会,看着雾隐毒性已经开始发作,浑身瘫软无力,目光也渐渐迷散的林娴卿,卫琼枝一刀扎在了她的脖颈上。
霎时血注溅射喷涌而出,林娴卿瞪着眼睛,嘴巴张了张,发出“嗬嗬”几声,便再也没了声息。
短促到她甚至没有还反应过来。
卫琼枝把匕首从她脖子上拔出来,一时血便更加多了,温热带着腥臭的血一直流下来,很快染红了卫琼枝的裙裾。
卫琼枝想起林娴卿方才所说的话,想到她是怎么对待庆王妃的,又愤愤地朝着她的尸体捅了几刀,这才停下手。
第105章 行宫
◎你是怎么杀她的?◎
卫琼枝慢慢从她的尸体上站起来, 因死时被卫琼枝压在下面,所以林娴卿死时姿势扭曲,如一卷枯老又病态的树根。
暗红的鲜血还在从林娴卿脖颈上的那个血洞中源源不断地流出来, 卫琼枝努力克制着自己, 使得自己没有再上前去继续扎她几刀。
她怎能不恨?
她和林娴卿原本不应该有任何仇怨, 甚至可以井水不犯河水,可林娴卿却偏偏不肯放过她,也不肯放过自己, 甚至还杀了庆王妃。
难道真的如林娴卿所说那般,她的一切都是她害的?
卫琼枝的目光就如同扔在地上的匕首那般寒凉。
看不明白的明明就是林娴卿自己, 她明明有很多机会可以与裴衍舟在一起,做侯府真正的女主人, 可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她自己葬送了。
今日是落到了她卫琼枝的手上,死得反而便宜了林娴卿。卫琼枝从来就没想过庆王和裴衍舟这回会输, 一旦日后落入了庆王手中, 林娴卿会比眼下凄惨百倍千倍, 庆王甚至是宋锦,都会让她生不如死。
血液的流动已经变得缓慢起来, 卫琼枝踢了地上的尸体一脚,没多少工夫林娴卿的身体已经变硬。
卫琼枝打了个冷颤, 上下两排银牙磕了一下,冷冷对着林娴卿道:“你说错了,我才不会让蒋端玉杀了你, 知道我母亲是你所杀, 无论多么艰难, 我都会自己想办法来找你寻仇, 就算今日杀不了, 总有一天我一定会把你杀死。”
血泊中的人听了她的话,半张的眼皮一动不动,不可能再说出任何话语。
卫琼枝轻蔑一笑,一叠声朝着外面唤人进来。
很快看守她的婆子们便到了门口,因有林娴卿在内,她们怕是蒋端玉有所交代,所以也不敢直接进来,只在门口问道:“姑娘有什么事?”
卫琼枝道:“有点事情,你们先进来。”
婆子们一时没动作,但里面也没林娴卿的声音,想来她也没有反对,便推门而入。
一打开房门便是仆婢的血腥味,两个婆子对视一眼,暗道不好,连忙往内室走去,见到床边卫琼枝站着,身上沾染着血迹,一张白生生的小脸上已有血滴点点,如坠在上面的宝石,而有人躺在地上,自然就是林娴卿。
婆子大惊,上前查看之后发现,林娴卿果然已经没有了气息。
“这……这……”婆子们指着地上,又看看卫琼枝,“这是发生了什么,林尚食怎么就死了!她是宫里的女官,也是大人的亲信,这可怎么交待!”
“人是我杀的,该怎么交待就怎么交待,”卫琼枝冷笑,“你们大人尽可以杀了我给她偿命。”
婆子忙道:“哎呀,姑娘说笑了,您是大人要纳进房里来的,怎么能让您偿命,我们……我们也只是一时心急,毕竟她是女官,实在不好处置。”
卫琼枝在一旁找了个地方先坐下,歇了口气便继续道;“怎么处置也是你们的事,我把你们叫进来,是让你们把这里收拾干净,我夜里还要睡的。”
婆子面面相觑,最终道:“这自然是奴婢们的分内之事,只是今夜睡在这里终究不好,姑娘还是换到隔壁厢房去住,有我们值夜,姑娘也不必害怕的。”
“你们守着我才要害怕,你们大人可没说要我的命,可你们却放了林娴卿进来,要你们何用?”
“是是是,是我们疏忽了,”婆子也不傻,方才还担心林娴卿莫名其妙死在这里不好交待,这会儿立刻就转了弯儿过来了,这幸好死的是林娴卿,要是死的是卫琼枝,她们可就完了,“我们会解决好,还请姑娘到时候在大人面前为我们说说话。”
卫琼枝没有再搭理她们,随后几日便一直歇在旁边的屋子里,没有再往这间来。
直到半月后的夜里,她再度见到了蒋端玉。
杀林娴卿也是在夜里,但卫琼枝心下却没有任何恐慌不安,倒不是她天生冷血,而是林娴卿实在该杀,杀母之仇若卫琼枝都有一丝害怕,那么她就枉为人女。
所以她这几夜都睡得很好,知道庆王妃之死真相,她心中的石头也就卸下了大半了。
至于蒋端玉先前正是用这件事威胁她嫁给他的,其实就算现在已经知道了,卫琼枝也没有什么办法抗婚,反正人已经落到他手上了,当初来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逃也是不用想的,一是逃不出去,二是逃出去了就算蒋端玉没抓到她,也会去找琼叶和宋锦她们,还是会把她逼出来。
蒋端玉站在帐外,卫琼枝立刻便醒了过来,不过她没有转过身去,直到蒋端玉叫她,她才装作一副刚醒的样子。
“你把林娴卿杀了?”蒋端玉问。
卫琼枝点点头:“是。”
蒋端玉轻笑一声,并没有对此感到恼怒:“杀了也好,留着她也不过就是为了做事方便些,她从没有真正与我一条心过,若与我一条心便不会深夜潜入我的府邸之中来杀你,这样奸猾恶毒的女人,死了倒省心了。怎么样,她伤了你哪里没有?”
“没有。”卫琼枝答完便继续屏息凝神。
果然蒋端玉忽然话锋一转又问道:“你是怎么杀她的?”
卫琼枝的手心沁出细汗,即便是已经在心里预想了无数遍,但面度蒋端玉的盘问时依旧心虚得紧。
“匕首是她自己拿来杀我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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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过来的时候被我躲了过去,便刺歪了,匕首扎到了被褥里面,我便立刻拔了出来,然后杀死了她。”卫琼枝垂眸,“大人若不信,兴许还能找到事发时那床被褥,上面一定有匕首扎过的痕迹。”
蒋端玉道:“我自然是信你的,但——我已经去查看过林娴卿的尸首,虽然已经腐烂得厉害,我却叫人从她鼻孔中发现了一样东西。”
卫琼枝后背一阵一阵发冷,像是有一把刀在刮来刮去,却仍强撑着问道:“什么东西?”
“你说是什么东西?”蒋端玉笑着反问道。
他的面皮白皙,虽年岁已不小,却保养得当,少见上面的细纹,望之只如三十许人,此时看着他,若不知他嘴中问的是什么,旁人见了也只以为他是在与卫琼枝轻声低喃着什么话。
经过长久的沉默带来的寂静之后,卫琼枝才咬了一下下唇,轻声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蒋端玉的手指轻轻划了一下她的侧脸,一字一句说道,“是雾隐的花粉,你摘下了雾隐的花蕊又取下花粉,然后自己悄悄藏了起来,林娴卿刚好撞了上来,你便在她动手之时把花粉扬到她脸上,使她浑身瘫软不能再动,这才能顺利把她杀了。”
卫琼枝听后没有再说话。
果然还是瞒不过蒋端玉的眼睛。
“回答我,你是不是已经与裴衍舟见过面了。”
卫琼枝侧过脸去。
蒋端玉的话如毒蛇吐信一般:“裴衍舟从庆王那里拿到了那枚兵符,我一直以为他知道你在我这里,还是会来探探情况,没想到他直接就去了边关调动兵马,并且还在沿路途中告诉百姓雾隐的危害,使得我与宣国的交易毁于一旦。一定是你告诉他雾隐的事,所以他才会知道。”
卫琼枝忍不住啐了一口:“你不喜兵祸,可也不该与宣国沆瀣一气,坑害大永的百姓!”
“你懂什么!”蒋端玉忽然喝道,“人生来本就多艰苦,我给了他们抛却烦恼的机会,又帮助他们远离了战火,他们该谢我才对!”
“你不要再为你的自私找任何借口了,你口口声声说要救他们,可事实真的如此吗?”卫琼枝咬牙狠狠道,“你的所作所为只会使他们陷入更可怕的境地,国破家亡是连我懂的道理,以你的学识才能你难道会不懂吗?”
但卫琼枝的斥骂在蒋端玉的耳中就如同风吹过一样,他不为所动,虽刚刚也被卫琼枝有所激怒,但旋即便镇定下来。
他挑了挑眉道:“裴衍舟的兵马很快便会抵达京城,我与陛下手中只有几万禁军,其余兵马并不一定会听从我的调遣,我此番是特地来京城接陛下前往行宫再做打算,今晚就走,你也要跟着一起去。”
卫琼枝只冷冷地看着他。
“怎么,见不到他所以失望难受了?你别想了,一到行宫我便会正式纳了你,就算裴衍舟来了,你也已经是我的人了。”蒋端玉道,“还有你和裴衍舟生的那个野种,想来你口中交托给值得信任的人,也一定是裴衍舟吧?是我当时没想到,还有什么能比他的亲生父亲更值得托付的呢?”
卫琼枝闻言偷偷松了一口气,蒋端玉以为是裴衍舟带走了虎儿,那么琼叶那边暂时就是安全的,显然他没想到虎儿会在琼叶那里。
好在时间已经不允许蒋端玉继续说更多的话,他把服侍的人叫进来,自己便先离开了,大约才过了一炷香的工夫的,卫琼枝便被带到了马车上。
其余行李一概不在她身边,只有早先已经做好的那身嫁衣和那套头面锁在了箱笼里,跟着她一起。
第106章 陛下
◎一身血红的嫁衣◎
就算是卫琼枝, 也已经看出行路的仓促。
蒋端玉急于铲除朝中所有与他对立甚至是中立的人,又牵连甚广,不择手段, 关于雾隐之事又渐渐传开, 早就激起了京中许多人甚至是百姓的逆反, 人心涣散,在裴衍舟的来势汹汹之下,自然无从再抵挡, 只能暂时前往行宫避祸,只要皇帝还在他手上, 便能拖延上数日,或许能再有转机。
蒋端玉和皇帝一行不过是刚到达行宫, 京城便有消息传来,裴衍舟已经到了京城, 庆王等朝臣宗室也随之被救出, 蒋端玉走时太过于匆忙, 已经错过了将他们诛杀殆尽的机会。
第二日在庆王的主持之下,留在京城的小皇子被立为天子, 皇后则成了太后,并且由太后宣布先帝已经被蒋端玉杀死的消息。
众人皆是心知肚明, 可形势所推,便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此就算蒋端玉宣称先帝并没有驾崩而是在行宫,天下所有人都只能认为行宫的天子是假的, 况且蒋端玉手上兵马不足, 又后继无力, 根本就没有翻身的机会。
行宫自然也已经大乱, 无论是真是假, 京城说行宫的皇帝是假的,那就是假的,新帝已经登基,名正言顺,听说裴衍舟已先行朝着行宫而来,各地此时见大局已定,亦纷纷筹集兵马前往京城勤王。
每日都有出逃的宫人,早前几日还有被抓回来当即杀死的,但后头几日时局愈发艰难,连行宫的禁军也开始倒戈,不想再继续被蒋端玉拖着下水,放过那些只想逃命的宫人事小,更多的是为自己日后筹谋起来。
卫琼枝自从被带到行宫之后便没再见过蒋端玉,身边就只有从蒋府里跟着来的那两个婆子,她自是希望下次再听见蒋端玉的消息是他已经死了。
婆子们一开始大抵是听了蒋端玉的吩咐,一句话都不和卫琼枝说,但随着行宫逐渐乱起来,那两个婆子也慢慢开始支持不住,明显的心慌意乱起来。
人心一乱,嘴巴也就渐渐松了起来,卫琼枝稍稍套了几句便从她们口中套出来了一些情况,终于知道裴衍舟真的已经在前往行宫的路上了。
可她却一点都不曾松懈,反而随着日子一日一日过去,便越来越紧张。
头一桩事便是蒋端玉要纳她为妾,而第二件事,她怕蒋端玉再出什么损招,毕竟以她对蒋端玉的了解,蒋端玉阴损毒辣,哪怕到了山穷水尽之时,要他认输怕也是不可能的。
这日婆子们当着卫琼枝的面打开了箱笼,取出里面的衣裳和头面,然后拿到了卫琼枝的面前。
卫琼枝面上没有动静,心中却如一块石头沉入了湖底。
婆子道:“姑娘,就是今日了,让我们来为姑娘梳妆打扮。”
卫琼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道:“他人呢?”
婆子们知道她问的是谁,却也说不出来,忖度着回答道:“大人自是有自己的事要忙。”
“你们大人这段时日忙得不见人影,说好的到了行宫便与我过礼,也并未完成,今日倒是突然,”卫琼枝想了想,道,“想必是裴衍舟快要到了。”
两个婆子面面相觑,没有说话,只是手上动作,服侍着卫琼枝穿衣上妆。
到了入夜,蒋端玉还是没有影子,卫琼枝忍不住,便对她们两个道:“他让你们来监视我,必是因为你们是信得过的人,你们也一定有家人在蒋府,眼下怕是都逃不过了。”
闻言,她们脸色一变。
卫琼枝继续说道:“趁他还没来,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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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然后你们也自己找地方去躲着,若我能逃出去,等日后回了京城,我会让人放了你们全家,到时你们便和家人团聚罢。”
话音才一落地,卫琼枝便看见她们两个的眼睛亮了亮。
其中一个婆子悄悄拉了拉身边另一个,见另一个也不说话,自己便上前说道:“姑娘可别忘了今日说的,若违背了可怎么样呢?”
卫琼枝道:“自然是天打雷劈。”
于是她们二人便报了自己的姓名与家人情况,只等来日卫琼枝放了他们家人,又道:“姑娘要跑快跑,他快来了。”
然后说着自己便先跑出了门。
卫琼枝把头上的头面首饰捋下来往地上一掼,但衣裳却是来不及再换的,只能先跑了再说。
深夜的行宫再也不见从前的繁华,又兼宫人侍卫四散而逃,直如孤坟一般凄清阴森,偶尔路上还能撞见一两个还没来得及出逃的人。
那些人见了卫琼枝一身血红的嫁衣在黑夜中行走,便以为是自己见了厉鬼,也不敢随便停下来或是慌不择路,毕竟与性命比起来,鬼又算得上什么。
卫琼枝只想逃出行宫,又不认得路,先跟着他们走了一段路,但也很快跟丢了,无头苍蝇一般又走了一段路之后,忽然听见前方有人在搜查什么,她唯恐是蒋端玉派人来抓她了,心下更急,只见前方有一座临水的宫殿,规模不大且很僻静,便干脆心一横悄悄往里面走去。
她没料到的是门口却立着四个太监,心里刚道不好转身就要离开,便已经被他们看见。
“站住!”
卫琼枝听见背后的脚步声已经上来,也不敢随便乱跑了,穿着这身衣裳跑也是跑不过的,眼下情况未明,若是跑了搞不好反而会引得来人动了刀剑就不妙了。
卫琼枝深吸一口气,转身低头福了一福。
追上来的太监提了灯笼一照,便小声惊呼道:“德宁郡主!”
卫琼枝这才抬头看去,她并不认得这几个太监,而那太监已指着里面道:“陛下就在里面。”
她慢慢想起来,从前进宫时,仿佛是在皇帝身边见过他们的,应该是他贴身的内侍。
“我只是路过此处,”卫琼枝逃还来不及,更不想惹上里面的人,忙解释道,“眼下衣冠未整,等改日再来见陛下。”
太监道:“郡主,陛下就要不行了,蒋大人只顾着朝中之事,已经好几日都没来了,就连……就连太医也束手无策。陛下有话要说,知道郡主也在行宫早说了要见郡主,本来奴婢们明日一早就要来请郡主。”
说着便上手来架住了卫琼枝,卫琼枝见实在逃不过去,便道:“好罢,我就去见一见陛下。”
原来皇帝已经快死了,只要他一死,蒋端玉便更是没了筹码,假先帝也成了真先帝,裴衍舟几乎是不战而胜。
此时皇帝要见她,或许真的是有什么话要说,卫琼枝定了定神,便跟着走了进去。
里面点着一盏昏暗的灯,所以方才远远在外头,卫琼枝一点都没察觉,否则也不会往这里过来躲避,也想不到天子竟会居于此处。
饶是已经如此暗了,皇帝口中还在喊着:“太亮,太亮……”
他躺在龙帐之中,整个人没于厚重的被褥中,看起来已经像是一具枯骨。
卫琼枝立刻就想到了雾隐。
皇帝正是年富力强之时,也从未听说过有什么病痛,怎么可能说不行就不行了,说不定就是蒋端玉为了更容易控制皇帝,便给他下了毒。
而很快,窗台边摆着的雾隐也证实了卫琼枝的想法。
太监上前对皇帝道:“陛下,德宁郡主来看您了。”
皇帝吃力地转过头,看了卫琼枝一阵,目光涣散,然后才道:“你来了?朕好像让他们去叫你,朕是不是不行了……你们……你们都下去……”
卫琼枝对正要下去的太监道:“把雾隐拿下去。”
一时等人都走光之后,卫琼枝才走上去一步,叫了一声:“陛下。”
皇帝没有回应她,似乎是连说话都要耗费很大的气力。
卫琼枝又叫了他一声,他才回神般问道:“裴衍舟到哪里了?”
卫琼枝想了想只敢回答:“我不知道。”
皇帝笑起来,但很快身上就像是痉挛一般,卫琼枝有些害怕,想要倒杯茶给他,却被他阻止。
“朕走到今日,都是朕活该,”他道,“皇叔……还让朕的儿子继位,已经是仁至义尽。”
卫琼枝慢慢回过味来,蒋端玉只带了皇帝跑到行宫,自然是不必管其他的,而皇帝也抛下了皇后母子,或许并不是真正抛弃他们。
留他们在京城,还能留下一条命,甚至庆王扶持了皇后母子,而跟着他走,最后京城另立新帝,他们只能跟着他一起赴死。
卫琼枝心下感叹,可最终也只能道:“陛下再等等,裴衍舟很快就会到了,陛下还年轻,回了京城还是能养好身子的。”
如今京城坐上皇位的毕竟是皇帝的亲儿子,等到裴衍舟来了之后事了,自然还把他迎回京城,是隐瞒不公之于众还是让他做太上皇,总归都不会让他死。
皇帝枯瘦的手抬起,手指略动了动,又无力地放下。
“罢了,朕怕是撑不过明日了。让你来,是有几句话要说。”
卫琼枝只得道:“陛下说了便是。”
皇帝急喘了两口气,道:“如果朕死后,你能回到京城,你便去见皇后,告诉她,是朕对不起她。”
作者有话说:
带带我的新预收
古言《四时欢》美艳少妇重金求子(bushi)
自嫁给病弱夫君的第一日起,元月仪便没与夫君陆清同过房,
手握陆清提前写给她的一纸休书,陆家却一直催促元月仪尽快生下嫡子,好继承偌大家业。
恰逢陆清的庶弟陆渊回府,婆母便为元月仪指了一条明路,
于是万般无奈之下,元月仪当晚便暗中找上了陆渊。
陆渊离家多年,回去的第一晚,嫡母就往他房里塞了一个娇娇柔柔的婢女。
婢女夜深方至,一把杨柳细腰,纤手轻衣,
昏黄烛光下映出小半张侧脸,如明珠皎皎,芙蓉含露,
天未明即走,春风一般无边无痕。
如此半月之后,陆渊终于在离开前一晚对她道:“等我回去之后便派人把你接来。”
婢女在他怀里小声应下,声如蚊讷。
结果等陆渊回去,欲寻来婢女先将她安定下来,却被告知她已经一场急病死了,空留无限遗憾。
不久病弱多年的兄长突然亡故,陆渊回去奔丧,嫡母早就哭晕过去,
只剩嫂子元月仪一身素衣跪在灵前,
她已经身怀六甲,一手掩面哭得梨花带雨,一手抚着隆起的腹部,
羞怯得不敢抬头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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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渊无意间瞥到她那一双波光潋滟的眸子,只觉似曾相识,
仿佛昔日在何处,也是这样湿漉漉地瞧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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