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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章 正文完（三合一）

    ◎人类的未来，永远不老。◎

    曲院长愣了一下, 仰起头，看见他漫不经心安排下去的年轻向导从人群后走了出来。

    柔顺美丽的向导依然微笑着，不愧是为许多人仰慕的完美向导。只是不知道为什么, 多出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压力。

    匹配的哨兵死去后, 向导会逐渐虚弱, 初期看不出太明显的变化，却切实存在。但她身上不管是死亡的虚弱还是不确定哨兵是否死亡的忧虑, 都不存在。

    沉寂在疗养院中等死的觉醒者们，还在源源不断地从小楼中走出来, 慢慢聚在她身后。

    曲院长猛地意识到, 她变了，好像有什么地方和以前不一样了。

    一个恐怖的念头从他脑子里弹了出来, 像暴雨来临前层层叠叠压下的深重乌云黑幕，当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曲院长像被烫了一下一样, 只当自己是个白痴傀儡，一点别的念头都没想过，深深地，深深地低下了头。

    天要变了。

    [确认完毕, 请求验证。]

    [验证通过, 权限开放, 准予通行。]

    五层的大门，打开了。

    屏蔽五层内部的信号, 避免疗养院向外传递不好的消息, 本是一条防御锁链。受熔炉外溢力量影响折磨的哨兵和向导们, 理论上本该没有余力挣扎聚拢起来反抗。

    但如今, 他们有了。

    高塔一层, 塔前广场。

    从光门中走出来了一个高大的身影，看清是谁的瞬间，广场上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陆獒回来了！”

    “陆神果然没有死！”

    “陆团，出事了！”

    最后一句呼声像点燃了炸药，陆獒猛地看向他，“你说什么？！含雪怎么了？”

    没有人敢对上他的目光，默默别过了头，神色中却带着怜悯和不忍。

    身上明显带着伤的哨兵小队像凝固成了雕塑，辛辛苦苦返回高塔的战士，家却一团糟。塔前广场巡逻的守卫军小队，看见陆獒回来，脸上忍不住露出了几分尴尬。

    “误会，都是误会，我们立刻申报——”

    “去你个XX的误会！”陆獒抬手就丢出肩上的东西，血淋淋的兽角把小心翼翼围过来试图提前挡住他的包围圈砸开，“老子出去跟变异兽打生打死，你们倒是好得很！滚开！”

    守卫军小队队长脸色变了，“陆獒，你要干什么？！”

    陆獒狰狞地捏了捏拳头，“老子要个公道！”

    边拦边退的小队长头大如斗，刚要发消息，突然脖子一凉。

    “你……”小队长身躯软下，吃力地扭头，看到自己的副手抽出针管，低头看着他，眼中是不熟悉的冷漠。

    滴滴——

    通讯器的声音此起彼伏。

    “紧急状态，禁止出行！”年轻的哨兵举起手，枪声炸响，将有些混乱的塔前广场迅速压制。

    他大声重复，“守卫军在此，紧急状态，禁止出行！”

    二层守卫军司令部内，温婉的向导输入完命令，看着昏迷的丈夫，无声笑了笑。

    守卫军中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人，一个个被迫倒下，迅速被控制住的广场的秩序，向远处蔓延开，冷酷的军队统治撕裂了四层以下和平的伪装。

    更多沉寂在阴影下的年轻人，有的是向导，有的是哨兵，也有的是普通人，和奢靡腐化的倒下的守卫军头子们，气质截然相反。

    身上笼罩着风霜血腥的陆獒身后，随着电梯逐层停靠，沉默跟上了一个又一个人。他们逐渐聚集在他身后，以最为锋锐的他为头部，如一把钢刀，向高塔顶层挥出。

    电梯在五层停下。

    “含雪——”

    陆獒迫不及待地走出去，看到云含雪的瞬间，突然心里一痛，屏住了呼吸。

    风景如画的疗养院已经看不出多少美丽的痕迹，换上军礼服的云含雪脸色苍白如纸，敛去笑意，清冷的气质越发强烈，眼睛却亮得可怕，恍惚间如烈日熊熊燃烧，永不熄灭，无法直视。

    不再戴着温柔假面的向导冷酷而锋利，光芒灼灼逼人，如此美丽，如此坚定。

    一个个宛如鬼影的人抬头看过来，一双双眼睛里燃烧着和她一样的火焰，那是将要死亡的灵魂从地狱归来，无所畏惧的燃烧，一生只有一次，足以燃尽一切的火焰。

    他们冷冷地看过来，陆獒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是反对者，他们会立刻杀死他，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她已经赢得了身边所有人的信任，从他们醒来的那一刻起，成了这数百人庞大觉醒者团体中的领导者。更可怕的是，他身后跟上来踏入高层的另一个武力集团，同样追随于她。

    也许有的属于生命协会，有的是守卫军，有的是探索军团，有的来自管理局或科研部……

    但所有人看向她的目光里，都是无可比拟的信任与推崇。即使有私心，也会随着她所说的一切去做，相信她能拯救他们，相信她能带来正确的未来。

    ……他也是其中之一。

    “我回来了。”陆獒在云含雪脚边单膝跪下，专注地仰望着她，“我的胜利与荣耀，皆属于您。请您下令吧。”-

    进入第六层后，第一眼看到的是正中间像托着地球仪一样的圆顶建筑，曾印在基础教育课本上的议政厅，华美又宏大，但更显眼的还是议政厅顶端悬浮着的光球。

    它紧紧贴着高塔穹顶，与议政厅之间以光柱相连，像个缩小的太阳，灿烂辉煌，又完美无缺。

    曲院长识趣地引路让开了六层入口，高塔第六层面积不如下面，但也一眼望不到尽头。容纳的人数密度更比下面几层少得多，围绕着议政厅，四个议员庄园分割了六层，和庞大的、甚至能看到宫殿般建筑群的庄园比起来，中心的议政厅似乎也变得黯淡了。

    踏入六层，起初还有愤怒的声音和武器启动声，从各个庄园中涌现出的根本没人见过的哨兵，面无表情宛如死士冲锋上前。

    底层几乎只能在塔内摸几次的枪，密集排布于庄园，没见过的激光炮和微型无人战机蜂拥而来，意识到危机的庄园内抛出的爆炸一刻不停，地面轰然震动。

    重型热武器的确对A级以上的哨兵有效，但只要庄园不想连自己一起毁灭，就无法使用——这本来是准备将人困在某个地方然后使用的！谁会想同归于尽呢？

    卸掉一部分依仗后，能对抗哨兵的只有哨兵。虽然涌现的仿佛不是人的那些哨兵也很多，但没有一个达到了S级。在同样聚集了极多数量的哨兵对抗下，挡在第一哨兵眼前的人或物，都被锋利的刀锋披靡碾压。

    近在咫尺，人尽敌国。

    议会培养出的秘密武器们很快都安静了下去。

    走过的地方一一沉寂，只有军靴踏在漂亮如金玉般的路面上的声音，格外清晰。

    议政厅内，围着圆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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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四个人还在分别发表意见，“这次献祭我要……等等，什么声音？”

    雕刻着精美的歌颂高塔历史壁画的墙壁猛地震动了一下。

    讨论戛然而止，位高权重的四位议员不约而同地看过去，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不悦，“谁在外面吵闹？”

    “保护议员——！”镶着宝石的大门忽然洞开，狼狈跌进大门的一具尸体，还没喊完就已经死去。鲜血顺着大门泼出，浸湿了议政厅内昂贵的地毯。

    离门口最近的方议员瞳孔微缩，认出这是原本在秘密议事中必须守在外面的下属之一。

    老迈的大脑迟钝地反应过来：出事了！

    高塔百年来，尤其是近几十年，他们已经几乎不会面对这样的危险场面。第一瞬间涌上的竟是愤怒，下意识觉得还有人可用，如呵斥笨手笨脚的奴仆般大怒，“来人！怎么做事的？！”

    两列穿着守卫军军装的哨兵列队站在门前，身上还带着血迹的哨兵陆獒提着滴血的长刀，肃杀又血腥。

    “果然是你这条喂不熟的狗！”方议员冷笑，“我们的激光炮、我们的生化人——”

    正要拍拍手呼唤底牌，门外传来清脆的女声回答，“啊，大概是意外失灵坏掉了吧。已经不是过去的时代了，坏掉不是很正常吗？”

    方议员怔了一下，意识到她说的是什么，顿时僵硬住了。

    “这不可能！”

    倒不是他们自大，存在科技代差的武器和数量极多的只会听命于他们的哨兵，这已经是相当强的守卫，更不必说整个高塔体系都在他们的控制之下。高塔本身在危机时也会给出预警，但这次……毫无反应。

    军靴脚步声一步步靠近，哒哒像砸在人们心上。陆獒转向身后，折腰迎接。

    穿着挺括的黑色军礼服的云含雪，如分海般越众而出，议政厅内高悬的高塔最初定下的“保卫人类家园”六个大字，落下湛湛银光，笼罩在她肩头，像披着璀璨星光。

    少女身后是一张张年轻得过分的面孔，向她低下的头颅如浪潮般停在议政厅前，无声的压迫感随之汹涌澎湃。

    换掉了向导们漂亮柔软的服饰，军礼服将她衬得越发挺拔，举手投足间皆是掌控权力的力量感，即使身躯依然孱弱单薄，却并不显得需要保护，站在所有人前方，如标枪，如军刀。

    往日的温柔含笑已经无影无踪，少女宝石一样锋利的眉眼冷冷注视着议政厅内的所有人，饱含杀机。

    “怎么是你？”方议员不久前才收到弟弟方局长的报告，柔弱温柔的向导毫无反抗能力地被送进了疗养院，本该没有任何翻身的可能。

    下意识带着轻蔑的疑问没有让云含雪给出反应，站在她身后的陆獒却被激怒了，抬起刀指向方议员。

    还没向前，云含雪向他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陆獒立刻像被拉住了链子，重新退回身后，安静下来。

    他的目光移向云含雪身旁，暴躁不驯尽去的男人目光锋利而冰冷，几欲让人窒息。他猛地意识到，曾期待过的一幕的确出现了，猛兽如他们想要的那样套上了笼头。但……

    缰绳并不在他们手中。

    “咳咳……”坐在主位的老人清了清嗓子，“你们杀了议会，又能怎么样呢？管理局的有些规则已经过时了，让我们高塔的英雄受伤，是时候改改了。你想要学院？还是想要管理局，年轻人就该放开手脚干一番事业，议会和执政官都会支持你们……”

    他是四个人中看起来年纪最小的一个，话里全是稳住他们的分赃暗示。

    云含雪笑了一下。

    四个还没反应过来就失去了六层控制权的老迈议员，也了然地笑了一下，“你是聪明人，会做出聪明的选择的。”

    方议员放下了半个心。

    他忽然恍惚想起二十年，还是三十年之前，有过的两大军团哗变。那时五六层之间依然由守卫军守卫，他们拦截了议员们，第一议员说出了同样一番话。

    他选择了加入，于是议会多出了第四位议员。

    他可以享受高于整个高塔绝大部分人的一切奢侈享受，不必考虑死亡，不必考虑危险。在既有的体系内，却永远比不过早已走上这里的其他人。

    现在，轮到又一个年轻人选择了。

    她会怎么选？

    “你们的装备坏掉了，已经过时了……已经过时的想法，当然也一样。”云含雪慢慢敛去笑意，“我相信我走在正确的道路上，我手中将迎来和平和未来，现在，我确实需要你们的一点帮助……”

    方议员心里笑了。

    还是个刚成年的小孩呢，说话像在做梦一样，连讨价还价都这么委婉温柔。

    当然，他不会怪她，他还会亲切又友好地聆听并尊重她，帮她达成她的“未来”。

    下一秒，他听清了少女轻而冷的声音。

    “我需要你们的头颅。”

    方议员笑容卡了一下，不可思议地看向她。

    云含雪环顾整个议政厅，比他们更诧异，“你们不会觉得自己还有什么用吧？不事生产，不必努力战斗，隔绝在整个高塔顶层享受着你们的生活，像一头头高高在上的猪，有没有你们，又有什么区别？”

    少女辛辣无情地戳穿了议政厅里的高贵假象，方议员陡然意识到了什么。

    本该被洗脑的向导，本该依附于哨兵无法聚集太大能量的向导，却跳出了依附的怪圈。

    又怎么会踏入另一个怪圈？

    她不是轻飘易碎的雪花流云，是云巅的雷霆，是北极洲千万年不化的寒冰。看似柔顺的假面下，掩藏着的是冷酷狂暴的冰雪雷霆。

    本以为已经达成一致的四位议员被骂得脸色都不好看，但没人先做出任何回应。

    “你们已经很老了，旧时代的蛀虫不该继续占据位置，让一切变得像恶臭的死水。”云含雪嗤笑一声，逐个点名，“高虎团长，周晔秘书长，曲让医师，有人托我告诉你们，欠他们的命，该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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