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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辛怡满意, 拉上邢则,两人一同朝楼下走。
走在楼梯上,辛怡简短说明情况:“我好像知道呱唧在哪儿, 楼下的吕奶奶你应该听说过,刚从海南过冬回来, 我跟她打过交道,我也不想把人想得太坏,可是上次我丢出门的垃圾被人翻乱,快递盒子也让人拿走,除了?她,没人来过我们这一层。”
邢则被辛怡抓住手腕, 视线落在她发顶,嘴角浮现笑涡,他不自在, 偏头去看?消防栓。
站在门前, 辛怡深吸气, 调整呼吸,没成想,邢则手臂竟越过她肩膀,指节落到门板上,笃笃笃连敲三下。
准备都未来得及做足,辛怡嗔怪地回头怒瞪邢则。
灯光下, 女孩的眸光水汽丰沛, 瞪起人来没有力道,毫无威慑力。
邢则只觉得心痒。
他仰头, 喉结在薄薄皮肤下撑起锋利棱角,不着痕迹地上下咽动。
门内传出脚步声, 大嗓门挺嘹亮:“这么晚了,谁啊?”
防盗门猛地拽开,一阵混合食物味道的强风扑面吹来,辛怡距离太近,初战一个不妨被对方吓住,开口声音有点含混:“那个,打扰一下。”
邢则不动声色移动位置,同辛怡并立。
吕彩凤打量的眼神似有力度,每次都能让辛怡浑身?不适,“楼上的两个小年轻啊,有什么事,我年纪大了?,精力比不上你们,马上就要睡觉,你们有话尽快说。”
辛怡攥拳堵在胸口,“是您拿了703门口的纸袋子,请把?它还给我们!”
邢则诧异,没料到她会如此直接。
吕彩凤果然?被触怒,发火的模样很像是一颗缺水干瘪的红柿子椒。
“血口喷人,你诬陷我偷东西,你有证据?没有证据你这就叫诽谤,你一个小姑娘,心思怎么这么歹毒啊,陷害一个老人家?,家?教?都让狗吃了?。”
大嗓门震耳欲聋,辛怡面色发白,耳边似被抽真空,只能听到沥沥嗡鸣的白噪音。
她张了?张嘴,发出微弱的音节,却尽数被吕彩凤的喝骂掩盖。
无助之际,邢则握住她手腕,将?人轻轻往后带,此举保护意味十足,就像是被他圈入领地,任何侵扰攻击,统统都会被摒绝在外。@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邢则尽量平心静气跟吕彩凤交谈,诉明?情况。@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辛怡抬头看男人的背影,很高大,外溢的气场垒砌出窠巢,帮她遮风,为她挡雨。
想到过往某些画面,辛怡鼻腔泛酸。
以前辛怡不可避免的跟尹慕谣起过冲突,最过分的一次,尹慕谣嫉妒辛志和朋友赞赏她的琴技不俗,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冲钢琴泼水,辛怡动怒,那架钢琴可是母亲的遗物。
具体情形辛怡已经不记得了?,或者说她有意遗忘,争执的结局就是,她因为抓伤了?尹慕谣手臂,辛志和勃然?大怒,给了她结结实实的一巴掌。
那时候她便?省悟,从此以后,她辛怡就是孤零零一个人,不会有人站在她身?前,为她撑腰。
曾经深埋的奢望重新冒头。
她是不是也可以有所期待?
邢则解释完,驳斥吕彩凤:“我们之所以能直接找上门,也不是无的放矢,前几天您上楼之后,楼道里的垃圾就被人翻捡过,快递盒子也被拿走,上次我回家?,也曾经亲眼目睹您在我们楼层东瞧西看。若是有误会,我们可以在警察见证下,坦诚布公解释清楚。是不是陷害,可以等调查结果。”
说着,邢则解锁手机,输入号码。
吕彩凤表情慌张,劈手抢夺,“报什么警,我告诉你们,我心脏不好,一个不注意,你们一辈子可都要搭进去!”
邢则很冷静,“那顺便可以把救护车一起叫过来。”
吕彩凤咬牙切齿,咧嘴哭嚎,恨不得将整层楼惊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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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则没来得及拨出去号码,手机被她一巴掌打掉。
黑色手机滑到辛怡脚边,她俯身?捡起,拿衣袖蹭了?蹭机身?,一道清晰裂纹贯穿屏幕,手机也在瞬间熄屏,按几下都毫无反应。
辛怡暗叹,老太太身?子骨壮得像牛,怎么看也不像是痼疾缠身。
听到老太太的大嗓门,邻居们纷纷开门来查看情况。
吕彩凤得到舞台,尽情施放表演欲,两只巴掌拍得啪啪响,控诉两个年轻人欺负一个老太太。
“世?风日下,你们有证据吗?就诬陷我,欺负老实人。”
声音过于尖厉刺耳,辛怡摁住右边耳朵,眼看?有人联系物业,任老太太闹下去,她跟邢则也会成为大家眼中的笑话。
邢则正欲转身从辛怡手上取手机,一只手攥住他衣摆,力道很轻,往旁边拽了?拽,意思是让他挪位置。
邢则没让,辛怡干脆侧身挤到冲突中心,举高手机,播放铃音。
轻快节奏响起,老太太发懵,别说她,连同邢则也猜不到辛怡目的。
楼道封闭,传音效果极佳,早春里窗门紧闭,意外起到扬声作用。
铃声响到第二?遍,大小几双眼睛干瞪着,忽听又起一阵声响,与正播放的铃音毫无二致。
至于声音方向……
楼道内,几人同时偏移目光,朝吕彩凤家大门望过去。
吕彩凤表情悚然,显然?也是受惊不小,她脖颈僵硬,哪怕心里犯嘀咕,可表面仍在强撑。
辛怡下巴微扬,小表情透露着得意,似乎在说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她再度强调:“可以把你偷偷拿走的东西还给我们吗?纸袋里面有一只鹦鹉,它对我们来说真的很重要。”
巴掌声突兀响起,吕彩凤猛拍大腿:“是我手机响了,现在这个时间,可能是我儿子给我打电话。”
见老太太矢口抵赖,辛怡深呼吸,豁出去脸皮,冲着大门方向,清唱那首耳熟能详的魔性歌曲。
回望过去二?十来年,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事情,辛怡面颊烫热,惭赧与倔强同时撑起那副高傲表情,笔挺身?骨。
观众太多,辛怡神思紧绷,反而找到调上。
唱完一句,她在重复第二?遍时,不负众望等来回应。
门内,传出一声清脆的应和:“留下来!”。
一霎那,仿佛法槌定音。
一道小小的影子,哒哒哒地越过障碍物,从门缝挤出来,见到邢则跟辛怡,展开光秃秃翅膀,“呱”声大叫,仿佛在不满他们将它弄丢。
辛怡喜极,连忙俯身?抄起呱唧,抚摩着它的小脑袋瓜夸奖:“呱唧真棒,唱得真好。”
看?到只秃毛鹦鹉,吕彩凤嘴角抽搐,当初她看到随意放置在鞋柜上的纸袋,出于贪小便?宜的心理?拿回家?,怎么也不会想到,里面竟藏着一只会讲人话的鹦鹉。
辛怡安抚好呱唧,朝老太太摊手,“把?纸袋还来,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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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报警!”
最后收场很有意思,老太太想装心脏病发,邢则拿来手机,直接就拨给120,拨号时强调警察出警不收费,不过救护车是收费的。
老太太顿时“回光返照”,强横阻止邢则摁下按键。
呱唧跟纸袋失而复得,邢则掂量着发光球,认出是花艳艳的玩具。
旁边,一只手小心翼翼伸过来。
辛怡仰头望着邢则:“能先让我玩会吗?”
邢则笑笑,发光球塞到她掌心,“我办公室里还有个新的,等回去我拿给你。”
辛怡欣喜摆弄发光球,见她太出神,脚步走偏,邢则拽了?她一下,“走这里,那边是绿化带,里面躺着个醉鬼。”
邢则抬头远眺发光的楼群,喧嚣与静谧竟同时存在。
夜色笼盖下的城市犹如止沸的汤锅,香辛在慢炖中增厚,滋味浓郁适口。
邢则喜欢夜晚。
他偏眸,身?侧的女孩垂着头,懒散额发搭在眉睫处,肌肤凝润白皙,构成五官的所有线条都偏圆润。
眉弯弯,眼弯弯,唇也弯弯。
组合叠加在一起,浓度升高,溢出丝丝怡情怡心的甜。
怪不得叫“怡”。
她是漂亮的,从见她的第一眼,他就知道。
邢则后仰,手按在后颈,有着锋利轮廓的喉结,借着夜色掩饰,悄然?滑动。
他出声,声音有点?低,有点?哑:“不用你跟来的,我一个人就可以把呱唧送回去。”
辛怡扬起眼睛看他,“晚上吃得多,就当散步了?,可以帮助消化,而且……”
“而且什么?”邢则盯着她,认真发问。
手指紧张扣着纽扣,辛怡一鼓作气:“而且我想找机会感谢你今天特意挺我来着。”
邢则挺意外,“这有什么值得特意感谢的。”在他看来,是很正常的事情,顺口便?说:“你是我的人……”
话脱口而出才觉得不对味,人已经怔住。
他想说——你是我的人,我当然?只会挺你。
上半句是简化版,完整版是“你是我这边的人”。
夜的根与蒂,盘错扎在城市的泥里,支出繁茂的荫,月光如雨丝,如春风,从缝隙泄漏而下。
两人都被月光淋了满身。
辛怡也因为邢则的话深受冲击,心脏不可控地狂跳。
身?边,邢则回过神,从容改口:“我们是一个阵营的人,我那么做,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余光里,女孩点头点得很急。
邢则笑笑,自然?转换话题:“刚刚的歌唱得挺好听的。尤其是那句‘留下来’。”
辛怡不满斜睨他,“这事就不能翻篇了是吧。”
“能。”停顿半晌,邢则非常突兀地来一句:“其?实我唱歌还可以。”
辛怡眨眨眼睛,眼神期待,“展示展示?我听听是不是还可以。”
邢则懒散转动肩周,眼睛睨着她,“想听?”
辛怡点?头。
熟悉的“哼”声如约而至,“可我不是随随便便的人。”
辛怡反应过来,眉眼弯弯地笑开。
第22章
夜色浓, 两人聊兴也正浓。
邢则谈及他经手的奇葩罕见病患,呱唧都算不得稀奇。
辛怡发出夸张地低呼:“你竟然还给老虎做过手术。”
她曲起两只纤细手臂,手指勾着, 模仿虎爪,“老虎凶不凶?”
邢则神色凝滞一瞬, 极快恢复如常,唇角悄悄上翘,“老虎是猛兽,肯定凶,不过能上手术台,一定是麻醉状态, 将近四个小时的手术,人累到脱水,顾不上想老虎到底凶不凶了。”
辛怡奇怪, “你开的不是宠物医院吗?总不会有人养老虎当宠物, 这不合法?吧?”
他们行经一段路, 人行道?正施工,自行车道与行车道之间没有栏杆设限阻挡,街边停了很多私家?车,通过的话要时刻小心后方行车。
邢则让了让,“你走前面。”
辛怡看看左右,放弃找小路, 施工路段陷阱重重, 晚上光线又暗,走大路相对放心。
她没同邢则争, 只是,又一次暗叹他体贴周到。
从?相处细节来看, 邢则表现真不像是没有感情经历的人。
辛怡走在前?面,为提防“陷阱”,目不转睛紧盯地面。
路灯间隔改变,高大身影犹如太阳初升,移行而?至,将她的影子覆盖包裹。
辛怡眼睛一眨不眨看着,有点?别扭,挠挠脸,抬头?望向前?方,想着怎么还没到,明明白天走的时候,也没费多少时间。
“小心。”
身后,邢则忽然挡臂揽住辛怡,微微施力带动她往马路内沿靠。
很快,一辆破旧三轮车疾驰而?过,车身上绑着高高一摞废品纸壳,突兀夹杂着一跟管子,横支出长长一截,险险从?辛怡额发上擦过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惊魂未定。
以邢则视角来看,管子掠过去时,恰好刮蹭到辛怡额头。
“我看看。”
没等辛怡反应过来,邢则两根长指钳住她下巴,辛怡顺从?抬头?,跌进那双比夜色更浓深,更容易引人陷溺的眼眸当中。
仓促间,辛怡别开头?,小声咕哝:“我没事的,没碰到。”
邢则放心,可仍是盯着她额头?看,似乎更想亲眼验证是不是真的没事。
辛怡心乱,怪夜色深,怪路太长,赌气似的转身,自顾自往前走。
却听,邢则口袋里的呱唧忽然大叫:“豆腐”
辛怡:“……”
她到底好奇,恰好他们已经通过施工路段,脚步放慢,等邢则走上前?,两人并?行。
呱唧探头?出来,机灵的眼睛遥望三轮车离开方向,聆听吱吱嘎嘎的声音,鸟嘴一张:“豆腐”
出口的腔调韵味悠扬,时空在眼前?压缩,仿佛能够看到一个骑着三轮车的小贩,走街串巷卖豆腐。
学得太像,导致晚归的行人听到声音四下张望,寻找卖豆腐的小商贩。
辛怡好笑又无语:“它是从?哪里学来的?都可以开辟副业,当个活字招牌了。”
三轮车行至路口,调转方向,转眼消失,呱唧盯得出神,身体探出来更多。
眼看它模仿成瘾,不想造成误会,邢则当机立断捏住它的鸟嘴。
他也挺无奈,“治疗闲暇,瞿盈盈会带它看乱七八糟的电视剧,前?不久看的是部年代剧。”
电视镜头中有卖豆腐的画面,腔调独特,入耳难忘,呱唧学习能力又快,没想到会被它记到现在。
辛怡失笑?,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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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弯身,用?指腹摸了摸它的小脑袋。
呱唧很享受,鸟头?昂起来。
盯住它,辛怡陷入思考。
见她半晌没动静,头?发被夜风扬起,一缕接一缕往自己身上搭落,邢则瞄一眼,极快地敛目。
“怎么了?”为什么突然不说话。
辛怡撩了下头?发,应该是做出一个重大决定,神情转为凝重,“我要?说一件事,可能会有点?离奇,不过却是真实存在的。”她忽然并?拢五指上举,“我发誓,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邢则脚步放缓,安静听她说话。
受到他眼神鼓励,辛怡将压抑在心底的秘密全盘托出:“我半年前?发生过一场车祸,修养期间,偶然发现我可以感知到动物情绪……”
辛怡回顾过往,揪出所有不值一提的细节,丰富完善整个叙述,力证自己绝对没有说谎。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前?路寂静,每个字都如同乍落的雨花,留下点?点?印痕。
说到末尾,辛怡心揪,偷眼去看邢则。
他侧脸与夜色相融,无法?判析神色。
辛怡紧张,做出最后陈词:“就是这样,我那天第一次见到呱唧,并?没有从?它身上感受到任何负面的、不好的情绪,反之?,它对周围是好奇的,充满探索欲的。”
邢则依旧没说话,脚步总是走走停停,连同辛怡的步速都被他带乱。
辛怡到底没信心,究竟会不会被邢则试作脑子有毛病,做出决定,她承认有很大的冲动成分。
自从?与邢则相处以来,她总是处于被照顾的一方,如此一来,显得她好没用?。
自厌作祟,迫切想要做得更多,更好。
可偏偏专业领域她完全是门外汉,直至呱唧失踪。
辛怡处于破罐破摔状态,踢了踢脚下台阶,“我刚刚之?所?以确信呱唧在楼下,就?是因为感受到它的恐惧无助,很强烈。”
事情成功解决后,辛怡欣喜,原来偶然被赋予的能力并非毫无用?处,这也是促使她吐露秘密的主?要?原因。
邢则毫无回馈,辛怡的心逐渐下坠。
彷徨之?际,耳边忽听一声“呱”。
辛怡扭头?,对上呱唧的眼睛,毫无杂志,极为清澈,见她看过来,又“呱”一声。
邢则笑说:“它肯定在感谢你。”
辛怡犹疑着观察他,执着于一个答案:“你信我吗?”
邢则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他眺向远处楼群,嗓音略沉:“吃过蛤蜊吧?这种软体动物有种神奇的能力,它的软肉部分具备感光功能,通过光影改变,可以迅速识别危险,钻入泥沙之中。1962年底,有名俄罗斯女子自称可以用手指‘看’东西,即便是被蒙住眼睛,她依旧可以凭借右手中指跟无名指读书看报,有人猜测,她的手指上是否具有跟蛤蜊相同的感光细胞。不过真实性存疑,现在也无从考证。”
辛怡不明其意,不过,邢则所?说的内容足以吸引她。
人行道?被占,两人又不得已走在自行车道上,邢则调整位置,确保辛怡被保护在里侧。
他继续说:“蝙蝠可以利用?回声定位,有人从?中得到灵感,制作了一种响板,来帮助盲人,听起来是不是很不可思议?不过因为人类脑中缺少类似蝙蝠的听觉中心,实验失败了。”
邢则忽然扭头?看辛怡,语气很郑重:“莎士比亚在《哈姆雷特》中有句著名台词——天地之?大,比你所?能梦想到的多出更多。”
辛怡凝视邢则,如奉神谕,心脏砰咚砰咚,热烈地跳动着。
邢则唇角上扬,“明白我想表达什么吗?”
辛怡猛点?头?,又摇摇头?,她很慌乱,眼眶泛热,难堪地挠挠脸颊,“我理解能力不太好的。”
邢则有种冲动——想摸摸她的头。
可最终他只是曲了曲手指,仰头?看向星空,说:“天地之?大,我们生活的范围很小很小,不要?去随便定义什么,世界远比我们想象的更广阔,所?以,我不会质疑你。”
黑暗中,邢则的眼睛在发亮,很像天际启明的那颗星子,哪怕路途迢迢,可仍然能够以它为坐标,准确辨明方向。
辛怡也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坐标。
回到家?,辛怡直奔卫生间,打开水龙头?,捧起水流,急急拍向脸颊,带走难捱的燥热。
抬起脸,辛怡看向镜中的自己,灯光下,她的皮肤被衬得愈加白皙,那点?异色根本就?藏不住。
捧住下巴,指间感受着偏高的温度,一边想着降温,一边又控制不住,露出笑?容。
香皂盒里,放着一块花朵形状的手工皂,辛怡将之?托起,鼻子凑上去,深嗅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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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熙如早在一个小时前便回复了消息,洗漱之?后,辛怡躺在床上回复。
沈熙如问?她:“宝宝,第一天上班你就这么倒霉,还被邢院长看到那副窘样,我的天,你要不换个星球生活吧?”
辛怡回她:“我还挺喜欢这份工作的。”
沈熙如:“?”
“虽然被羊驼吐了满脸口水,还在邢则面前?出丑,不过,今天我很开心,非常非常开心。”
开心的情绪持续到第二天。
邢则果真对辛怡的话没有怀疑,相关?医护到岗后,就?吩咐下去,给呱唧做个系统检查。
检查结果是隔两天出来的,检查单显示,呱唧拔毛的主因是由于身体里缺少某种微量元素。
当时呱唧主?人在网络上查阅过很多鹦鹉抑郁案例,发现呱唧出现拔毛现象,先入为主?判断它是得了抑郁症,并?且强势要求做心理介入治疗。
原因查清楚之?后,呱唧的治疗方案改变,无需每天再来宠物医院报道。
瞿盈盈有点失落,拆零食包装的时候,悄咪咪四下张望,“其实呱唧在的时候,我还挺开心,我的工作就是负责照顾它,可以趁机偷懒,现在没机会了,今天忙得我连口水都没顾得上喝。”
辛怡注意力被笼子里的红腹锦鸡吸引。
屏息盯着看,甚至很想伸手抚摸它华丽丽的羽毛。
“它的头?部与图坦卡蒙法?老面具惊人地相似,它的线状冠羽和华美颈部所披覆的亮金色与深蓝色横纹的搭配,其和谐可谓精妙绝伦……”瞿盈盈翻看一本书,轻声念出一段。
她将书展示给辛怡看,“你从邢院长那里拿的?”
辛怡点?头?,“突然对动物感兴趣,看到他那刚好有书,借回去看两天。”@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红腹锦鸡状态极差,眼睛闭着,身体总会突发性颤动,漂亮尾羽上黏附着少量血痂。
“它遭遇了什么,主人对它不好吗?”辛怡将书接回,翻到瞿盈盈刚刚读过那页。
瞿盈盈刚拽开八宝粥拉环,闻言科普:“红腹锦鸡是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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级保护动物,为我国特有鸟种,私人是不允许饲养的。”
辛怡郑重摸出手机,点?开“便签”,一丝不苟记录。
瞿盈盈笑?她:“你这个人,怎么还一板一眼的,接触的多了,以后自然会记住。”她挖上一口粥送入口中,“这只红腹锦鸡是志愿者送来的,据说出现在公路上,不小心出了车祸,它现在正排队等着做核磁共振。”
瞿盈盈刚挖两口粥,磁共振科室的李医生来叫人:“奇怪,邢院长人呢,刚刚他还说这只红腹锦鸡由他亲自负责,转眼人就?没影了。”
预感不对,瞿盈盈嫌累赘,扔掉塑料勺,猛灌自己半桶粥。
刘医生没找到邢则,招呼瞿盈盈,“盈盈,帮忙把这只鸡送过去吧,马上就?排到它了。”
瞿盈盈认命,一个人抬很费事,辛怡拉开拉链,将书揣进怀中,主?动去帮忙。
休息室。
邢则左手扶住饮水机,右手杵在眉心揉压。
身体太过紧绷,颈侧迸出青筋,屋内光线昏暗,额头?一侧,细汗在阴影中闪烁光亮,微弱,细碎。
邢则出声,声音沉哑:“又来……”
第23章
最近几天没有再被动物本能困扰, 昨晚邢则还在庆幸,以为能够坚持久一点,没想到?, 今天就让他尝到?事与愿违的滋味。
这次是……红腹锦鸡?
邢则回忆与红腹锦鸡相关知识。
万幸此类动物攻击力不强,至于本能方面, 暂时没有令他感到头疼的习性。
“……还好。”
站直身体,重振精神,邢则眺向?窗外,梧桐树已经发芽,枝梢缀点粉白花苞。
清风煦暖,溜进窗缝, 吹起邢则搭在额前的碎发。
一双眼眸暗如深潭,隐忍着?,蒸出蒙蒙雾气。
不适缓解, 邢则松气, 活动活动攥拢的手指。
外面, 忽然传来吵闹声,雾笛般响起尖锐叫喊:“一级戒备,憨憨又又又来啦!”
憨憨是常客,每次扰得医院鸡飞狗跳,大家应对愈发熟练,邢则不怎么担心。
邢则凝睇着枝头粉色花苞, 在思考。
思考该如何将身负的秘密告知辛怡。
过去他并未考虑将自己的私事弄得尽人皆知, 毕竟匪夷所?思,这么多年?过去, 甚至连亲妈林秋寒女士都?被蒙在鼓中。
经过那个晚上,辛怡对他敞开心门, 邢则就动了心思。
他对她?,也想坦诚以对。
苦恼的是时机问题。
邢则低眸,目光落在掌心。
他有感觉,属于红腹锦鸡的本能无法避免的,正扎根生长,再过不久,他又会故态复萌,做出很多区别于平时的特殊行为。
近几天或许会是个好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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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则掸平肘间褶皱,没等推门出去,门外,响起护士惊惶喊声:“院长,邢院长,你快来,憨憨不对劲,看样子它是想跟辛怡玉石俱焚!”
没等护士跑到门前,巨响砰一声,震得她?双耳发麻。
紧接着?,一道人影从眼前飚射而过,如离弦之箭,模样都?没来得及瞧清楚。
门诊大厅角落,辛怡缩在货架与墙壁隔出的夹角,欲哭无泪,她?不明白,憨憨今天抽什么风,非要同她?对着?干。
起初憨憨被人牵进来,同往常一样,睥睨巡视全场,很快,所?过之处纷纷举起?头盔,最扎眼的是不锈钢盆。
憨憨瞧哪个不顺眼,便奔过去啄两口,啄着?啄着?,啄到?辛怡面前?,眼睛瞄准她?,忽而凶性爆发,细长脖颈胀鼓,发出尖锐鸣叫。
辛怡第一次面对这种事情,试问哪个人类能经历类似遭遇——她被一只鸵鸟步步紧逼,慌不择路,缩进夹角。
辛怡甚至没胆同憨憨对视,眼神紧张,盯着鸵鸟以奔跑能力著称的双腿。
瞿盈盈昨天还跟她?科普过,鸵鸟用于打架的“武器”便是双脚,非常有力,爪子锋利,堪比刀锋,可以轻而易举划开人类脆弱的皮肤。
辛怡缩下头,降低存在感。这也是瞿盈盈告诉她?的,野外遇到?猛兽,一定避免与它们对视,以为是无用的知识,眼下竟然派上用场。
身体上的压迫感并未减轻,辛怡默默数秒,缓解紧张,数到?6的时候,门诊大厅陷入奇异的安静。@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种安静像深水,表面平静,谁知水底会酝酿着怎么样的惊涛。
辛怡又把脚往回缩了缩。
虽然视力受阻,危险面前?,一切感知被无限放大,如同全身覆盖感光细胞的蛤蜊,光影稍加变换,辛怡总是能第一时间感知到。
——披盖在她身上的阴影正迅速抖动。
一阵风吹过来,味道不是很好闻,与陈年?,且陈很多年的羽绒被味道极其相似。
风里面夹杂两三根绒羽,落在脚面上,勾住鞋带,定风旗般上下飘动,起?落。
绒羽吹走时,抽气声此起彼伏地响起。
第一个发声的是心理科室那位顾医生:“憨憨在求偶!”
顿时,门诊大厅陷入沸腾。
笑声夹杂着议论,气氛轻松和谐,警报随之解除。
辛怡满头雾水,脑子木木的,没反应过来,顺着?笑声抬头。
体长将近两米的憨憨,身体折起?近一半,俯卧着?,左右翅膀展开,有节奏地曲线抖动,脖子也?随之左摇右摆,拧成麻花。
瞿盈盈过来拉人,她?笑得尤其夸张,眼泪跌出眼眶:“天啊,憨憨在向?你求偶!”
辛怡脸热,“求偶”二字让她局促:“我是人,它是鸵鸟,怎么会……”
瞿盈盈饶有兴致观察。
憨憨并未受到?影响,全情投入舞蹈,摆动地愈发起劲。翅膀巨大,黑白配色,动作剧烈雄宕,眼睛虚起?再看,倒是很像一只藏在羽毛扇后面的含情目。
即便是有瞿盈盈干扰,憨憨仍执着于向辛怡展现身体动作,它会挪动脚步,调整位置。
顾医生笑得很开心,她?帮辛怡掸掉蹭到?的墙灰,“可能憨憨真的很喜欢你。”
瞿盈盈夸张捂嘴,“憨憨好执着?,还在跳,它是想打破物种壁垒,勇敢追求真爱?”
辛怡不自在,用手肘碰碰她。
瞿盈盈不甚在意,朝她?挤眼睛,“你很厉害哦。以前亲近憨憨是邢院长的特权。”
辛怡反驳:“憨憨没让我亲近。”
瞿盈盈抓住她一只手,往前?送,“那你现在试试看,憨憨会不会让你摸。”
等邢则快步赶过来,见到的场景与想象大相径庭,大家笑成一团,围观辛怡尝试抚摸憨憨。
顾医生说:“辛怡你看,憨憨眼睛眯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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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它很享受。”
导医台的护士说:“第一次见憨憨这么温顺。”
瞿盈盈又引导辛怡摸憨憨脑袋,“你可比邢院长厉害得多,之前?就算是邢院长,都?没办法靠的这么近。”
“邢院长!”突兀的提醒声响起。
和谐气氛立时终止,瞿盈盈大惊失色,神情仓皇,倒像是做坏事被现场抓包。
她?欲哭无泪,唇舌品了一番刚刚的言辞,恨不得当场撞墙。完了,自己得罪邢院长不算,还把辛怡搭进去了,她?跟自己不一样,她?无辜啊。
注意到瞿盈盈懊悔眼神,辛怡没往心里去。
邢则无视众人,去扯憨憨身上绳子,鸵鸟被迫起?身,身形缓缓上升,将近两米身高,辛怡仍是紧张,后退两步。
“以后再来,多几?个人牵好它,真出事了怎么办?”邢则面无表情,同带憨憨来看诊的村民沟通。
对方好说话,笑着?应承。
憨憨走时,一步三回头,辛怡竟从一只鸵鸟眼中看到别的情绪,是不舍吗?辛怡觉得怪有趣。
“你还笑得出来?”瞿盈盈急得抓耳朵,趁着?邢则同人攀谈,抓着?辛怡躲去角落。“我跟你说,我害苦你了。”
“害苦”两个字说的夸张,辛怡满头雾水,“你说的哪句话害苦了我?”
“就是那句啊,我说你比邢院长厉害的多。”瞿盈盈颓软无力,偎进软包沙发,牵着?辛怡的手荡啊荡,表情可怜兮兮求原谅。
辛怡坐到?她?身边去,之前?顾虑多,小?心按下好奇,生生忍住没去探询,眼下情形倒是不错的机会。
“说说看,邢则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让你对他顾忌这么深?”
瞿盈盈丧气地撇下眉,“我刚入职那会,暗恋过邢院长……”
“你暗恋他?”辛怡吃惊坏了,习惯的腔调陡地出现转折。
瞿盈盈怕招人瞩目,慌慌张张去捂她嘴:“最多持续两个星期而已,毕竟他外形条件摆在那里,哪个少女不怀春?直到我发现他这个人吧,真的,不是一般的难相处,具体例子我给你举。爱情小火苗熄灭源于一件小?事情,我刚入职那会儿?,初入社会,挺想证明自己。当时我负责的都?是小?事、琐事,比如术前?给猫猫狗狗剃毛,由于剃得又快又好,受到?同事们夸奖,邢院长那时在场,我为求表现,大言不惭,现在想想都?后悔,悔不当初啊。”
大言不惭的内容无非是沾沾自夸,夸自己剃毛能力一流,据瞿盈盈所?说,邢则听完,表情就有点不大对劲。
“他冷笑你知道吗?笑得我心里毛毛的,事后老?员工过来提醒我做好心理准备,我还挺纳闷的。没想到,几?天之后,一次工作会议上,邢院长当场宣布,有家宠物医院举办首届‘毛都?没有’剃毛比赛。”
辛怡觉得这个名字有趣,跟着?低低重复,“……毛都?没有。”
灰暗往事蒙头砸来,瞿盈盈懊恼后仰,盯着?天花板:“那时候,我是第一次见识到邢院长的胜负欲,有种被针对的感觉。结果可想而知,我状态差,发挥不好,遗憾败北,最后的冠军是邢院长。拿到?奖状,邢院长经过我身边,那个眼神,我至今难忘。”
高高在上,傲岸睥睨,瞿盈盈当时差点哭出声,理所?当然的,暗恋的小火苗“啪”一声,灭了,灭得彻彻底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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