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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0-40(第1页/共2页)

    提供的《早逝元配重生后》30-40

    第31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你喜欢便好◎

    方砚清被她扑得后仰倒下, 肩背直接撞上了柜台后的木板,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双手交握着举高, 掌心相抵处的纸卷被猛地折弯,下端叫二人揉出涟漪的纹。

    怔愣抬眼, 贺七娘目光落于那一抹红痕, 好半晌, 才稍显生硬地移开眼眸,想要撑起身子,逃出这一方窘迫。

    只这一动弹, 她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正一动不动地搭在方砚清的心口处。

    甫一回神, 掌下便隐隐有跃动浮现, 沿着她手中的纹路,传进心头。

    本能地重重咽下一口唾沫,贺七娘指尖蜷起,却又在手下摩挲、感知到他身前布料的顺滑后猛地将身子往后一仰。

    指腹处, 就像是被炭火燎过一般。

    “当心。”

    肩头揽上一只手, 贺七娘浑身僵硬地任由方砚清将她扶起,使扑倒一团的俩人离了彼此。

    “对不住, 对不住, 我, 我不是故意的。”

    贺七娘别开眼, 将头脸低垂, 双手并用地撑在地上, 而后爬起来, 站到一边。

    她的裙摆覆盖在方砚清的衣摆上, 随其动作,一一擦过他的小腿,拂过膝盖,及至将被覆下的青色衣料露出。

    “无碍。”

    被揉皱的纸卷叫人搁在柜面,方砚清单手撑在柜面,借力站起。

    简短的对话结束,二人皆是不约而同地各自转开身子,背对着对方,整理自己的衣物。

    只萦绕流转于彼此之间的那份欲语还休,俨然已化作延绵不绝的霞色,染上他们各自的面容,叫人难以忽视。

    门前,原本卖力扫雪的远松已经停下,正双手交叠撑在扫帚的木柄上,挪动脚,用脚尖碰了碰栴檀的鞋。

    见栴檀望来,远松朝默契揭过方才那事,反倒已经开始各自假装忙碌的二人努努嘴,神情得意。

    “还不谢我吗?”

    栴檀面无表情地看着远松,全然不知这家伙到底在卖什么关子。

    先前娘子和郎君不慎摔倒,若她能及时上前拉住娘子将其扶正的话,以郎君的身手,他们根本不会像刚才那样摔到一起。

    偏她才上前一步,远松就斜里横出一柄扫帚拦在她面前,这才导致她不能及时出手。

    现在,他怎的还有脸,让她同他道谢的?

    看懂栴檀眼底的嫌弃,远松也回了她一个不相上下的眼神,而后无奈摇摇头,小声嘀咕了一句后,自转身继续去门外扫雪。

    而栴檀耳廓微动,敏锐分辨出那句碎语里的木头脑袋以后,耐不住地眯起眼,盯着哼起小调扫雪的远松,动动脖子转转手腕,然后一撩衣摆,跨出门去。

    太久没有找人对练,远松想来是欠收拾了

    柜后,贺七娘不知从哪里随手抓来块抹布,正逮着后头搁货物的木架用力摩擦。

    只间或还利用眼角余光,往站定在柜后的方砚清那头偷瞧上一眼。

    见他一言不发地将那卷被二人合力揉皱的纸展开、抚平,而后提起一旁的墨锭,不紧不慢地开始磨墨,贺七娘抿紧唇,手下力道大得恨不能将木架搓下一层木屑。

    门外行客匆匆,间有风过,卷起半空的雪,幻作神女臂间披帛,婆娑曼妙。

    放下抹布,贺七娘慢慢走到檐下,伸出手,接住一朵朵自天庭琼树之巅落下的花。

    入手,有淡淡的凉意。

    它们一团团落在她的手心,看上去倒像是苇絮跨过千山,自洛水村的河畔,纷纷飘来她的身边。

    孩童清脆的笑声打破静谧,贺七娘猛然回神,朝街前看去。

    戴了虎头帽的孩童举着糖画,身侧,跟着提了大包小包,头脸包在风帽里的高大汉子。露在外头的那双眼,满是笑意地注视着正围在他身旁兴奋转圈的孩童。

    腊月已至,又是一年岁末,也不知阿耶现身在何方兜兜转转,若连上那场旧梦,这时光长得她都快要记不清阿耶的音容笑貌了。

    满怀憧憬地从洛水村跑来伊州,却还是没能探听到一丝阿耶的行踪。

    贺七娘虽也在深夜,用被褥覆住头脸,然后不住安慰自己。许是这时,阿耶还未到此?这没消息总好过得到坏消息。

    但心底的失落到底无法散去,她日日天一亮,便只得借筹备酒肆一事来转移注意力。

    可如今,铺子已有雏形。阿耶,您到底在哪儿啊?

    转过身,贺七娘抬起袖子狠狠擦了擦眼睛。

    “怎么?”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来的方砚清轻声问到。

    没有抬头,贺七娘将眼睛埋在袖间,蹭了蹭,瓮声瓮气地答。

    “风迷了眼”

    未被追问,只垂在身侧的那只手被人轻轻握住手腕抬起,然后,有人在她的手心处放进一方软帕。

    “擦下。”

    “嗯”

    手腕被松开,埋在业已濡湿的袖间,贺七娘嗅得那抹淡雅香气远离,手不自觉地攥紧,将那帕子牢牢捏住。

    又过了一会儿,贺七娘终是移开手臂,转用那帕子轻轻擦拭着眼下。淡淡的竹香好似被混进了一抹酒香,令人无端联想到了青竹佳酿。

    要么,还是捎带着也酿上他那一份吧。

    正是想着,身后不远处的方砚清已是唤道:“远松。”

    “远松不在”

    话未落音,一道身影自街角拐出,单手撑腰,拖着腿慢慢走来。

    贺七娘定睛一看,正是远松。而在他身后跟着的,提着扫帚信步走来之人,恰是栴檀。

    帕子都还抵在眼下,贺七娘目视远松龇牙咧嘴地走来,然后双手接过方砚清手中的宣纸。

    “被收拾了?”方砚清语气淡淡。

    原本落在远松身上的疑惑目光咻地移向栴檀,见其一脸坦然,贺七娘心中突地有了一个猜想。

    可惜,还未来得找人证实,她的注意力就被远松手中的笔墨所吸引。宣纸上,鸾翔凤翥书了三个大字——“酒半酣”。

    灵光一闪,贺七娘猜到了这三个大字的用途。果不其然,方砚清那边也已开口。

    “拓这三字做门匾,另单取酒字制为酒旗。”

    “是。”

    远松应是,将宣纸叠好收起,拖着腿一步步走远。栴檀也随之将扫帚放回原地,跟了上去。

    贺七娘目送二人走远,调转身子,跟上方砚清的脚步,小声同他打听。

    “远松他这是?”

    “被栴檀收拾了。”

    “嘶。”

    想到远松那副模样,贺七娘不免倒吸一口凉气,在心底为栴檀竖起拇指,赞一声巾帼不让须眉!

    指间绕着那方软帕无意识把玩,察觉到身侧人视线时有扫过,贺七娘歪头看向方砚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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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

    “无事,你喜欢便好。”

    心道,虽然这个门匾好像没有鼎昌柜坊、第一楼之类的名号念上去那般响亮,但到底也是方砚清的一片好意,还是不要再挑剔了。

    贺七娘微笑着点点头。

    “是挺喜欢的。”

    自昨夜之后,二人头一遭相视而笑。随后,又各自像想起什么一样,飞快别开眼,继续去忙各自的事。

    “咳,我去看眼你造的账册。”

    “咦,那里好像还有些灰,我再擦擦,再擦擦。”

    ————

    俩人各自忙着,方砚清端坐于柜后,提笔专注于手下的账册。

    而贺七娘则是将先前拭泪的帕子叠好塞进衣襟,打算洗干净后再还给方砚清。然后抓起一旁的抹布,又开始奋力擦着铺子里各种家私摆设。

    一时之间,这小小一方天地再度恢复静谧。

    却也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萦绕在他们各自心间。

    “贺掌柜,在忙着呢。”

    爽利的笑语自门外传来,贺七娘闻言眼神一亮,忙是丢开抹布,将手洗了洗,然后一面在围裙上擦着手,一面朝外头迎去。

    “余娘子怎的来了?今儿这天气,还得给城内送水吗?”

    来人正是住在城外村舍里的余家娘子,贺七娘不知其名讳,也从未打听过,只一直以余娘子的称呼唤她。

    将落满雪风帽脱下提在手里拍打,余娘子露出一张婉丽秀美的面容。

    乍见其相貌,与她爽利的性子比起来,倒是很难让人对上号。

    “嗐!这雪下的,哪里还能送水呢?我是正好进城来给五郎的夫子送年后要交的束脩,想着你这儿应当收拾得差不多了,就过来看看,有没有能帮上贺掌柜的地方。”

    接触一段时日后,贺七娘早已知晓余娘子虽是看着是与她差不多的年纪,但实际上,却是比她年长了七岁有余,今年已是二十有五。

    心底早将这帮了她许多的娘子当成邻家阿姊,贺七娘听其又开始打趣自己,便也上前挽了余娘子的胳膊,皱了皱鼻子故意向其撒娇。

    “都说了,叫我七娘就好,余娘子做甚老拿这掌柜的称呼逗我,弄得我都要不好意思了。”

    “不过,余娘子今日挽的这发髻,可真好看。哪像我,明明也是长着十根手指头,却连头发都揪得快秃了,也挽不出一个好看的发髻。”

    挽在余娘子胳膊上的手被其轻轻拍了拍,余娘子笑靥盈盈。

    “哪儿的话?七娘这手分明巧得能酿出那般香的酒,又哪里会梳不出好看的发髻。这样儿,我改日教你几样又简便又好看的,你看行吗?”

    “那可太好了!来,赶紧进来喝口热茶。走了这么远,歇歇脚,就在我这儿用午食吧。”

    “行!正好也让我尝尝七娘的手艺”

    贺七娘同余娘子有说有笑地进了铺子,正打算将人引到炭盆旁的坐塌上坐下,再倒碗热茶。

    手,却突然被人一把抓住,连带着脚步都不得不骤然停下。

    忍着手上隐隐的痛,贺七娘看向身旁的余娘子。

    后者,却是两眼死死盯住与后院相连的门帘处,因有女客登门,而打算避开的方砚清的背影。

    手被余娘子握得生疼,贺七娘瞅着,一直到方砚清完全消失在帘后,余娘子才猛然深呼了一口气,将双眼紧紧闭起。

    不敢贸然说话,贺七娘有些紧张地看着余娘子的侧脸,直到其面上终是恢复了一些血色,再猛然转过头来,不住追问。

    “七娘,那是谁?他是谁?你快告诉我,那是谁?!”

    作者有话说:

    酒半酣——来自《古离别》(唐/韦庄)

    晴烟漠漠柳毵毵,不那离情酒半酣。

    更把玉鞭云外指,断肠春色在江南。

    七娘:我的手,全文最惨orz

    第32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挑选你的生辰礼◎

    朔风猎猎, 卷过檐上积雪,似白蝶振翅,扑簌落下, 歇在来往之人的发梢、眉间。

    贺七娘跟在方砚清的身后,沿着他留下的足迹, 慢慢地走。

    用过午食, 他打发了远松帮继续收拾前头的铺子, 单唤上她带着栴檀,一起出了门。

    追问也只说有事需劳她走一遭,旁的再不肯多言。

    皮毛缝制的短靴踩进皑皑白雪, 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逗得印了一路梅花爪印的来宝好奇地停住, 左右歪了歪头, 带动高高竖起的毛茸耳朵弹晃。

    这小家伙察觉他们要出门,率先奔了出来,停在巷口倔强地望着他们,怎么哄也不肯回去。无法, 便也只得带上它一道。

    这会儿, 来宝跟着那嘎吱的动静听了一路,满是疑惑的琉璃眼也越来越亮。

    趁着方砚清脚步暂缓, 它将前身俯下, 全神贯注地盯住他的脚边, 晃了晃后臀, 嗷呜一声跃起, 虎扑到他的脚边, 把那靴子整个抱在了怀里。

    沾满雪的脚爪按上黑色短靴, 留下一枚雪花所画的梅花。

    发现嘎吱嘎吱的动静果然消失, 小来宝兴奋地撤回爪子,沿着方砚清鞋边的雪往里头扒了扒,又拱了拱,想要揪出自己的目标。

    结果却除扒了一小捧飞散的雪外,一无所获。

    来宝围在方砚清脚边转来转去,唔唔地哼。两眼也牢牢盯住那洼被踩在脚边的雪,似是在疑惑,声音怎么没有了?

    当贺七娘探究的目光,再一次从捣乱的来宝身上移到方砚清身上时,看似轻晃脚尖,在认真逗弄小犬的人慢声慢调地开了口。

    “看什么?”

    顺道,他还缓缓掀起眼帘,眼神清凌凌地朝她看了过来。

    猝不及防被偷看的人逮了个正着,贺七娘下意识将眼神躲闪开。

    随即又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这般反应未免也太过做贼心虚,好像她才是那个心里可能有鬼的那人一样。

    蓦地将眼神收回,贺七娘微微瞪大双眼,直溜溜对上方砚清的双眼。

    狐疑地打量着方砚清,她眉头微蹙,连带着眼尾都往下落了几分。偏方砚清其人面对这般视线,不光面不改色,甚至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贺七娘的嘴唇,不自觉地抿紧。兴许,真的是余娘子认错人了呢?

    前头在铺子里,本是过来探望她一下的余娘子见着方砚清离去的背影,面上血色竟一瞬褪去,眼神张惶无定,语调微颤,整个人仿若惊弓之鸟。

    虽说余娘子在听过她的回答,知晓方砚清名姓,以及其人是从东都而来,先前暂居洛水村当了一段时日的夫子之后,总算是慢慢镇定了下来,但贺七娘仍是觉着这里头有地方不对劲。

    即便只是见着一个背影都怕成那般模样,贺七娘想到余娘子那副神色仓惶的样子,拢在袖中的双手慢慢握紧,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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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紧盯方砚清的眉眼,直截了当地问。

    “二郎之前可曾到过蜀地,剑南一道?”

    方砚清神态自若。

    “虽常有周游之举,但不曾到过。”

    “那二郎可曾认识一位姓余的娘子?人于余,年岁约莫二十出头,身形娇小”

    “七娘若是心有疑窦,不妨直说。”

    用脚尖垫在来宝的腹下,方砚清抬脚将这俨然已将他的靴子视作猎物的小犬托到一旁搁下,目光深沉地打断了她的话。

    “既问你,你如实回答便是了。你莫不是心中有鬼?”

    贺七娘的话被打断,只觉方砚清是在刻意回避她的问题,乍时一手叉上腰,眉头皱起,两眼瞪着方砚清。

    这副模样落进身旁俩人的眼中,恍觉身前像是突然冒出了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狸奴,凶巴巴的,但偏看上去也没什么杀伤力。

    心道她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性子急躁,面上却是一脸无奈地叹了口气。方砚清用脚继续拨开又一次扑上来的来宝,转而同栴檀吩咐道。

    “贺娘子既不信我,你且同她说。”

    说罢,他还故意摇了摇头,对准贺七娘所在的方向,感慨了一声。

    “怎就生得这般执拗呢?”

    继续用脚颠了颠一来一往得了趣味的来宝,方砚清将手背在身后,拇指捻着戒子转了转,悠悠然再补上一句。

    “说你呢,来宝。”

    贺七娘前一刻还在因为方砚清对栴檀所说的话生出些许惭愧,觉得是自己言行冒犯了他。后一瞬,便两眼沉沉盯着好似全心逗弄小犬的方砚清,将嘴唇抿紧拉直成一条线。

    她真的,很怀念最开始的方夫子——那个趴在她家院墙上,脸红得跟身后晚霞似的,瓮声瓮气找她借梯子的方夫子。

    等等,借梯子?

    脑内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贺七娘下意识觉着不对劲,正想将其揪住,身旁栴檀的话却再一次打断了她的思路。

    “娘子,郎君虽到过江南、山南一带,但从未踏足过剑南道。”

    “然后个子矮,二十来岁的女娘子虽也有见过的,但并无一个姓余的。我记着有姓赵、李、程”

    “栴檀!你可以安静了。”

    方砚清不无头痛地打算栴檀的话。否则,他真的怀疑她会一个个将他们行走办差时遇到过的,所有符合贺七娘所说特征的女子,她们的姓氏都点出来。

    这次,是真情实意地长叹了一口气。方砚清注视着一脸彷徨,脚下一蹭一蹭挪到他身边来的贺七娘,心下暗道。

    怎么每次一碰上贺七娘的事,他,连带他身边的人,就都会变得不正常了呢?

    方砚清心中所想贺七娘自是不知,她只是面对眼底写满真挚,隐隐透出“娘子你问吧,我可以确保绝对无人姓余”之意的栴檀,莫名生出真是对栴檀不住的感想。

    真是难为栴檀了,得一口气,说出这许多的姓氏还有方砚清,她好像又误会他了。

    这短短一天一夜,她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磨磨蹭蹭凑到方砚清身边,贺七娘觑一眼他的表情,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手举到脸下,双手合十。

    “二郎对不住,我只是,嗯,胡思乱想了一些事。但是,你你不会同我计较的,对吧?”

    努力想要摆出偶然见过的,余娘子的幼妹犯错后同其致歉的可怜表情。

    但贺七娘到底遭不住长久保持那般表情。她飞快垂下头,一手死死揪住自己的裙摆,下定决心。

    但凡方砚清敢在这时发出一声类似于啧、呵的声音,她现在立马就掉头跑回家,把自己锁进屋子里再不见人。

    好在方砚清怔愣一瞬后,很快就转过了头去。他单手攥成拳,抵在唇边咳了咳,而后不在意地回了句。

    “无碍,你确定了就好。”

    刻意忽视掉方砚清面容一瞬间的扭曲,贺七娘脸红耳热地低头掸了掸自己的衣摆,不再试图追问。

    看来,的确是余娘子认错人了。

    就是不知那到底是怎样一个人,竟能让她怕成那样?

    方砚清平复掉忍俊不禁的情绪,好歹勉力没有笑出声来。

    只在贺七娘低下身子,去收拾浑身挂满残雪、已经毛发濡湿的来宝时,微眯起眸子,目光冷厉。

    姓余,剑南道?

    可惜,他的确不认识这样一个人。

    但在他的印象中,倒是曾在殿下身旁见过一个出身剑南蜀地,姓佘的女娘子。

    那位佘娘子的消失,倒是让一再对大长公主忍让三分的殿下,头一遭在朝堂上对其针锋相对,连折大长公主三员助力。

    现在看来,殿下百寻不得的人,倒是很有可能藏身伊州,并且出现在了七娘身边。

    “二郎,你怎么了?可是伤口?”

    拿帕子把来宝从头到尾擦了一遍的贺七娘将小犬牢牢控制在怀中,抱着哼唧撒娇的小东西停在雪间,暗含担忧地出声询问。

    簌簌飘落的白雪似沙,落在她的肩头。

    在她身后不远处,正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鼎昌柜坊。

    方砚清上前两步,走到贺七娘身前,不容拒绝地抬手,将她肩头的雪花拂开。

    而后才继续迈开步子,与她并肩同行。并淡然开口,道出他此行唤她出来的目的。

    至于那余娘子还是佘娘子的,本就与他无关。谛听暗属堆积的事务日不暇给,他可没有那份闲情逸致,去操心殿下的女人。

    “远松认定是你在昨夜救了我,觉得我应当送你一份谢礼,聊表感恩之心。”

    “我救了你?用什么救的?我那软得差点爬不起来的腿吗?”

    听到方砚清的话,贺七娘小脸皱成一团,一面自嘲着推辞,一面看一眼面无表情的方砚清。

    嗯那她再看一眼栴檀

    很好,这俩都是面无表情

    从二人的面无表情里看出他们的势在必行,贺七娘也敛去自嘲的表情,摆出一副跟他们相差无几的表情,继续说道。

    “远松不清楚情况,二郎你自己还不清楚吗?明明是你出手救了我,哪里来的我救你一说。若不是你的话,那人抬手的第一刀就已经将我送去黄泉了”

    栴檀上前一步,将她和远松共同认定的事实说出。

    “娘子解了郎君的头疾。”

    不然,郎君很可能会因为头疾发作,将那些蒙面贼人尽数斩杀,连一个活口都不给他们留。

    那到时候,请君入瓮的计划可就功亏一篑了。

    “所以娘子劳苦功高。”

    眨眨眼,贺七娘抱着怀中的小黑犬,看着终于恢复成言辞简短模样的栴檀,想想街角拖着腿出来的远松,理智地选择不与她辩解。

    向左迈了一大步,拦下方砚清的步履,贺七娘凑到他身边,小声嘀咕。

    “不是,他们俩不清楚,你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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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清楚吗?你这谢礼,我若收了我也会良心不安的呀。”

    方砚清向右迈了一步,避开贺七娘,抬脚往鼎昌柜坊里走。

    “你若实在不愿当成谢礼的话,就权当是我邀你来挑选你的生辰礼吧。”

    闻言,贺七娘追赶的脚步骤停,望着身前的方砚清,再看一眼他身后的鼎昌柜坊,满脸的迟疑不定。

    想问的问题有些多,她一时之间不知该先问哪个了。

    谁料,好似看穿她心思的方砚清却是站定,深深看了她一眼后,一手比向身后,然后字字清晰地说道。

    “是之前听人提及过,所以才知道你是腊月十二的生辰。我也没有送银钱给你充作谢礼,或是生辰礼的打算。”

    “带你到此处来,是因为家中产业有涉及此处。正好,你可以”

    “二郎!”

    未待其说完,贺七娘声音陡然拔高。

    她猛地一步上前,两眼放光地望向方砚清,然后双手夹住怀中的小来宝,用手捏住它的前爪,合拢到一处,向上摊平放到方砚清眼下。

    “谢礼不用,生辰礼也不用!你把暂居我家的银钱付了就行,就按邸店的价!”

    作者有话说:

    栴檀:娘子,冷静你不能原形毕露(一手提住七娘后衣领)

    七娘:冷静?冷静不了哇你看看,看看我就只剩这点银钱了他该付我生活费、住宿费的!(双手将钱袋翻个底朝天)

    方狗:我们的关系你跟我谈这个?(双手环胸冷笑中)

    第33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露了一半的木簪子◎

    打趣的话脱口而出, 贺七娘发现方砚清明显懵呆了片刻。

    待看清她面上揶揄之色后,这才将唇角弯起一道弧度,颇有些无可奈何地笑着摇了摇头, 并提住袖摆,抬起手来。

    视野中, 方砚清将手指曲起, 朝她额前伸来。

    贺七娘下意识闭紧眼, 脖颈微微向后缩起。谁承想,她预料的前额痛感并未传来,反而是被她夹在怀里的小来宝, 突然唔唔地哼了一声。

    她懵然睁眼看去时,方砚清的手指甚至都还没能完全离开来宝的小脑袋。

    可怜兮兮地回头, 来宝扑腾着后腿, 将身子挤到她手下,往她的怀里拼命钻,眼底也写满了委屈。

    “让你皮。”

    若有所指的话语入耳,贺七娘轻哼一声, 然后将来宝捧高, 嘴里嘀嘀咕咕,且同它蹭了蹭彼此的鼻头。

    方砚清似也不想同她计较, 只眼底带笑, 招呼道:“进来。”

    “哦。”

    心知他们这礼今日定是非送不可了, 贺七娘将下巴抵在来宝头上, 看眼店内已经快步迎上前来的柜坊管事, 讷讷应了声, 抬脚跟了上去。

    一行人被引到柜坊二楼最靠近里侧的一间屋子, 贺七娘跟在方砚清进去。一抬眼, 便看到了搁在桌案上的木托盘,里头放着好些首饰。

    “这是?”

    贺七娘探头往那处瞧了一眼,下一瞬,便被那托盘里的翠羽明珠晃得飞快移开了眼,并暗自咋舌。

    这便是当初在县城理那间最大的金楼,她也没能见过这样多的钗环首饰啊。

    箍紧怀中的小来宝颠了颠,贺七娘悄悄瞅一眼方砚清。

    进屋后,他已一脸淡然地一展衣摆,正襟端坐于一旁的坐塌上。现下手上已端了一盏茶,正轻轻吹了吹,然后抿了一口。

    水光挂在他的嘴唇上,看上去

    贺七娘别开眼,下意识也抿了抿自己的嘴唇。

    嗯,干干的改日,她还是去脂粉铺子里买盒膏脂擦一擦吧。

    这时,已然放下茶盏的方砚清也淡淡开口。

    “为娘子介绍一番。”

    那管事以为他是在同自己吩咐,当即拱手行礼,正待上前。却见一直跟在贺七娘身后一步的栴檀闪身上前,挡在了管事与贺七娘之间。

    栴檀单手比过那盘饰物,眉宇中隐现一丝不满的神色。

    “都是城内各处金楼铺子挑选出来的,虽样样皆有,但确实少了些。”

    另一边,管事已在方砚清的示意下退出外去。随着门扉吱呀一声响,屋内随之静了下来。

    贺七娘压根儿不敢细想栴檀的言下之意,梗着脖子将视线从那盘珠光宝气上移开,然后眼巴巴地看着栴檀,希望她能直接点出哪一样是他们口中的“谢礼”。

    可等了半晌,也没见栴檀再说出旁的。贺七娘心中,忽地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右手颤颤伸出,贺七娘将手指从左点到右,语调干巴巴的。

    “这些,都,都送我?呵呵,一定是我多想了”

    偏栴檀一脸自当如此的表情,使得贺七娘口里未及出口的“吧”字细若蚊蝇,眉心微蹙,眼睛滴溜溜转着,满面的不知所措。

    岂料栴檀见到贺七娘这般模样,看上去好似一点都不开心,当即也是拧起眉,同方砚清行了一礼后,果断转身朝外走去。

    “果然没有能让娘子喜欢的,我这便让人从东都快马送来。”

    “不是,栴檀,我不是”

    往前跑了两步,贺七娘来不及拦下栴檀,只得将求救的目光投向方砚清,希望他能阻止栴檀。

    结果,方砚清却仿若未见。

    只缓缓站起身,走到搁着首饰盘的案边停下,然后手指一一点过盘中的首饰。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是在贺七娘期待、焦灼不安的目光中停住手。然后拿起手下那样,一脸云淡风轻地开了口。

    “除这样之外,其他确难入眼。栴檀说的没错,还是让东都那边送些过来的好。”

    “怎么连你也这样?”贺七娘抱怨到。

    在她幽怨的视线中,方砚清步步靠近,走到她面前停下。他的视线停留在她发间,似是在盘算琢磨什么。

    贺七娘的目光则落在他的指间。那里,正捏着一把银色的插梳。

    这把被他亲自挑选出来的插梳呈半月形,白银为底,梳背上细细錾刻出鹦鹉及唐草忍冬的纹样,还用湛碧的透亮宝石嵌在上头,充作鹦鹉的眼睛。

    虽不像别的饰物一般为金玉材质,但这插梳的錾刻手艺极佳,胜在整体灵动精巧,令人心喜。

    逼自己将视线硬生生从那插梳上移开,贺七娘自知无法说服二人关于“谢礼”到底应不应该,只得硬着头皮找出个别的理由,用以谢绝这些明显贵重到不行的首饰。

    “二郎你也知道,我如今得同人做买卖,日日酿酒,干得都是卖力气的活,而且也经常在外行走,若佩戴这些华贵的首饰,昭现我女儿家的身份,这实在是不大合适。”

    早先马场那套胡服就没一个人肯接下她的钱袋,甚至栴檀只要一发现她有掏出钱袋的趋势,立马就会转身离开。

    若现在她再收下这些首饰,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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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以后又该用怎样的态度同方砚清相处。

    正有些闷闷不乐,耳畔却有一道挟了淡雅香气的暖意拂过,贺七娘一时愣在当场。

    怔怔抬头,她用目光将方砚清笼罩。

    他半垂着眼,手里好像还握着那枚插梳。他沿着她的耳侧,正慢慢将那插梳别进她的鬓发。

    梳齿徐徐划过她的头皮,他曲起的手指关节擦过她的耳朵上沿。似在那处留下一簇火,顷刻间,便将她整个人点燃。

    “二郎,你”

    慌乱无措地往后移开一步,贺七娘垂眼避开耳畔的手。

    拉开彼此距离后,她一手本能地抚上自己的鬓边,掌心内果然嵌入一把华贵的插梳。

    松了一只手,本就不老实的小犬一个扑腾,从她臂间滑下,落在地上,满屋子好奇地乱跑着。

    身前,方砚清已经收回手。

    只指腹处还有发丝的触感残留,方砚清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起。

    将目光从贺七娘烧红的耳畔移开,方砚清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的后背也猛地窜起了一股热意,烧得他有些难耐。

    果断转身,大步走回坐塌前,他将盏中残茶一饮而尽。平息了好一会,这才背对着贺七娘,开口说道。

    “是我考虑不周,确不该送这些太过华贵显眼的金玉之物予你。你一人独居,若外出行走时引了旁人恶意,确实危险。”

    “但这把梳子,很合适你”

    听着方砚清的话,将指腹按在梳背上缓缓摩挲,贺七娘讷讷道:“我在外酿酒卖酒,不,不合适的。”

    当年阿耶失踪,为谋生计,她推着酒到镇上市集售卖时,曾遇过几次地痞流氓,也听过一些流言蜚语。

    贺七娘自那之后,便知晓她本就生得与人不同,若再装扮得显眼一些,那有些话只会传得更难听。

    这也是后来,她日日只穿棕色葛色一类的衣裙,便是缠发的巾帕也用得是灰扑扑颜色的原因。好在她本就只会梳那一种辫子,也可借此安慰自己,这样装扮省事,也省钱。

    当初,她能说笑一般将这话说与许瑜听,可眼下当着方砚清的面,她却有些说不出口了。

    贺七娘心头有些闷,低头用手指扣着身上葛色的袄子,不再去碰那把与她格格不入的插梳。

    他应该能懂她想说什么的吧?哪料,方砚清只是转身再度走到她的身边,微垂了头,将视线落在她的鬓边。

    娓娓道来的话语间,却满是令她险些落泪的温柔。

    “我阿娘在世时曾说,女子之身投入这世道,虽有太多不易,但纵为女子,当也有一番属于自己的自在逍遥。”

    “若依我之言,七娘你若胡服男装,可。你若簪钗华服,可。你若恣意纵马,可。你若当垆卖酒,更是不无不可。”

    “你阿耶远走,令你一人面对这世间种种,我知你定是受过委屈。但眼下,只要是你喜爱的、想要的,你尽可直言。”

    方砚清一面轻声说着,一面从袖间掏出帕子。却又在手即将碰上她脸颊的一瞬顿住,转而往下落了落,将帕子递到她手边。

    并自嘲般开口说道:“再者说了,那厉害的商户娘子,你难道还未见过?你那酒铺旁边的胡人娘子,咳,就挺厉害的。”

    想到隔壁的安氏娘子,在见过方砚清一面后,醉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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