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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0、【第二十章】(第2页/共2页)

望瞠目结舌道:“难怪温廷安刚刚让我们先比试,他敢情是早就谋划了好了!”

    钟瑾有些懊憾自己刚刚的莽撞,为何用掉了最好的一枝箭,为何自己率先出场,而对方阵营的庞礼臣,肯定作为最后一位出场。

    钟瑾咬咬牙道:“难道就没有解法了么?”

    庞礼臣见温廷舜与钟瑾、王望等人磋商着什么事,快然甩袖忙道:“你们自个儿在嘀嘀咕咕着什么呢?还不快派人上场?”

    温廷舜左指隐微地摩挲着右拇指,朝着温廷安等人行前一步,音色如沉金冷玉一般,透着某种意味不明的意涵:“庞兄若是急了,不妨上场,为我们打个样,你不能教钟兄泯灭了气焰。”

    温廷安一听,心不觉跳了一跳,暗道不妙,这是激将法。招数虽是老套,但对付庞礼臣这般人,却是绰绰有余,百试百灵。这一场比试,本是在温廷安的谋划之中,只消让敌方阵营的人马先上场,她才有排兵布阵之机会,但眼下,她隐微觉察出一丝不妙,温廷舜似是窥破了她的计策,正在将主动权夺取而去,以其人之道,反诸其人之身,他意欲破了她的局。

    庞礼臣到底是个暴脾气,易受教唆,也容易影响,他中了激将计策,看温廷舜这副高深莫测的清高作派有些不爽,加之上一回喝了他的汤盅,旋即闹起了一日一夜的肚子,旧恨加上新仇,庞礼臣抄起箭囊里的利箭,大踏步跨上马背,一个揽辔蹬鞍,速度之激越,教温廷安愣是要拦,也压根儿拦不住,庞礼臣拈弓搭箭,拉满弦,将大掌一松,那箭便是流星般的疾射而去,端的是有发必中,武院里的生员纷纷抚掌称快。

    终算扳回一局,庞礼臣可谓是踌躇满志,以为温廷舜会同自己对峙,结果出战之人却是王望,王望用得是轻箭,自是不敌庞礼臣,第二局很快落败。

    当前,双方均是各胜一局,究竟谁赢谁胜,且看第三局。

    温廷安手头只剩下了一枝轻箭,而与她对峙之人,正是温廷舜,他手中的箭是一枝沉箭,她已经肯定了一桩事体,温廷舜这厢早已窥察出她的成算,他蓄意在第二局引庞礼臣上场,是在制造第三局同她同台博弈之局面。

    风歇雪冷,鸦雀无声,箭在壶里豁朗豁朗地响着。

    隔着细碎的风雪,两人的视线俨似两柄锋刃,在岑寂的人籁之中碰撞出戛玉鸣金般的声响,温廷安慢慢执起了那一枝轻箭,眼睑轻垂,残午的日影照着她如釉般的面部,衬得她容色沉笃如水,战局大势将定,她翻身上马,一手拈弓,一手捏着轻箭,拉了一个满弓,正对着半丈之外的靶心,身量如青松般隽立,她眼波无澜,如平直的镜鉴,飕地一声,箭尖与靶心相衔于一处。

    竟是正中靶心。

    众人俱是震愕,庞礼臣与吕祖迁不可置信地凝视她,不敢轻信这是她的真实水平,一柄轻箭,居然可以轻而易举地锚定靶心,温廷安看上去,并未他们所预判得那般孱弱。

    温廷舜看了温廷安一眼,不知为何,想起了上一回看她拈弓搭箭的模样,眸色乌浓,唇色胭红,发似绿云扰扰,颊发后的耳珠小巧剔透,她的面容俨似一轴写意的墨画,映入眼前。

    似是觉察他在望她,温廷安偏头而来,抬睫之时,眸波潋滟,温廷舜眸色黯了片刻,这个长兄看上去弱不胜衣,但这纤细的骨头里,却仿佛流淌着江河。

    钟瑾也生了警惕之心,又想温廷舜的射术远甚于温廷安,温廷安纵使厚积薄发又有何用,终归到底还不是个输家?

    只见温廷舜盘马拉弓,他并不勒住马,任它逍遥地跑着,一面拈住了一支箭,仅是一发,只闻铮地一声,箭尖触着了温廷安所射之箭的箭尖,两只箭在箭靶之上挤成了一个大写的人字,众人敛声屏气,暗叹少年射术之绝伦,明明是一枝极沉的锈箭,却在他掌心之间,如枯木逢春般,一击中靶。光是这般,温廷安便觉自己与温廷舜实力悬殊。

    两箭俱是在箭靶之上,比拼得只是哪一枝箭距离靶心更近的问题,鼓吏上前悉心查探了一番,最后道:“温廷安的箭簇距离靶心更近,庞生员一方险胜!”

    一语既出,全场静默。

    钟瑾趾高气昂的面容僵在了面容上,容色一变再变,原以为自己胜得毫无悬念,却不想最终的输家竟然落在他身上!

    钟瑾的脸色十分不好看,凭温廷舜的实力,他断不可能会输给温廷安,他是故意为之的么?

    温廷安亦是在纳罕此事,她一直以为,温廷舜的箭会射穿她的箭,将她的箭击落,他的箭将会稳中靶心,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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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并未这般做,他分明是故意让着她,让了她三分。

    这厢虽识破她的策略,却让她得逞了。

    “你输了!”庞礼臣才不管这一场比试之中的筹谋算计与弯弯绕绕,遥指着钟瑾道,“嗬,钟王八我命令你,赶紧给小爷我下跪行歉礼,喊我一声爹!”

    钟瑾自当是不肯应的,纵使他认赌服输,也断不可能做出这等自取其辱之事,两人眼看快要再生争端,温廷安给吕祖迁递了一个眼色,吕祖迁悟过意,他心中攒着要紧之事,忙遣散了看热闹的生员,走上前道:“钟兄,我们本次来,是有一要事,寻你问清楚。”

    钟瑾乜斜了温廷安一眼,将弓囊箭囊掷在了雪地上,昂着下颔道:“教唆庞礼臣同我比试,迫我立赌为誓,且命温廷舜在我这里混淆视听,这一切,皆是你亲手布的局罢?”

    温廷安只承认前半截话,随后看了温廷舜一眼,撇清二人关系道:“二弟会成为你方盟友,我身为长兄,并不知情,这件事儿钟兄您得问他。”

    殊不知,却听温廷舜道:“钟兄好眼力,我确乎是长兄派来浑水摸鱼的。”

    “……”温廷安差点背过气去,这一出栽赃陷害,委实是妙不可言,每逢对峙,他必参她一本。

    钟瑾挽着胳膊,看定了她:“你们此番寻我,看着也不像是要报复寻衅,到底寻我何事?”

    温廷安笑问:“今日怎的没见着梁庚尧梁师兄?钟兄可知其下落?”

    庞礼臣没听闻过此人,问他是谁,温廷安道:“据闻这位师兄同钟兄来往甚善,昨日二人去了一趟文库,按理来说,你们本该为着三日后的私试作筹备,但今日梁师兄倏然告病,此事颇为可疑。”

    钟瑾觳觫一滞,他迅疾左顾右盼了一番,低声问道:“你们是如何得知此人?莫不是从杨淳那处听闻的罢?”

    “这师兄就甭管了,听闻他去了趟文库三楼的禁地,结果今日便是告假回乡,钟兄,这天底下,怎会有如此巧合之事?我们在衙房遭审之时,不但是衙房,还有吕博士,也要替你隐瞒。”

    众人俱是看着钟瑾,钟瑾太阳穴胀胀直跳,觉得这一帮人委实不好糊弄,只得道:“兹事体大,都是院长的意思,与你们无涉,不该问的就别多管。”

    温廷安目不转睛地凝视他:“那好,今儿我们一并去禁地查个究竟,探查梁师兄的下落,若是我们出了事,一并把罪咎推至钟兄身上。”

    “你!”钟瑾见着温廷安要走,忙伸臂堵住她去路,容色掠过一番踯躅,最终无可奈何,压沉嗓音道,“此处人多而杂,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待到雍院学舍里,钟瑾四顾无人,并无伏寇,这才缓缓地开腔,倏然问起一件毫不相干的事:“一年前的元祐议和案,你们可有印象?”

    庞礼臣瞬即道:“你是指我祖父带八十万禁军北上,驻扎元祐城,大渡燕云江,讨伐金人,斩获首战大捷之事?”

    温廷安与温廷舜并未开口,沉寂地看着他。

    只听钟瑾道:“十八年前,军阀萧景胥叛变,向大金借兵十万,广积粮,灭旧朝,建立大晋政权,作为回馈,晋太子继位后,割让元祐十六州给金人,这元祐十六州,亦被世人称为关北之地。”

    “十五年前,大晋亡了朝,晋太子被放诸流徙,而先帝创立了大邺王朝。收复元祐十六州,一直是先帝的夙愿,过去十年,设封桩国库,储战略物资,欲寻金人讨回失地,而金人一直以取回关北之地为由,频频发兵南侵。早年,先帝偃兵修文,战事接连失利,北上征伐之役数番无功而返。”

    “去岁,大金又一次大举南下,来势尤为凶猛,金国圣宗与太后御驾亲征,直扑元祐城北河,军情自北疆边关急递至洛阳大内,危机迫在眉睫,按我爹的意思,是举朝震骇。参知政事权知太保庞汉卿主动请缨御敌,但朝中也有主和派,那便是开国元臣温青松,与右相温善晋,主和派认为单凭武力,未必能够抵御百万金军,并且战事将持续至少五年十年,元祐城是大邺与大金的分界线,若是起了战事,誓将民不聊生。”

    “当时,依官家的意思,趋向于主战一派,但也希望战后主和,遂是让庞汉卿率领镇远将军苏清秋先行北上,温善晋作为议和使臣,三日后再行北上议和。后来庞汉卿率领的八十万禁军殊死一战,中了金人诡计,深陷燕云冰河,温善晋持官家信函,主动休战议和,答应金人,每岁给金帛三十万匹,银子十万两,军费计值三百万,金人交换国书,这才同意偃武止戈,收众北归,放了城内所劫掠的老幼。”

    钟瑾所述之事,温廷安在原书之中皆有涉猎,元祐议和落幕,兹事传遍了大邺,民怨载道,官家看过誓书,对和谈之事大为不悦,称温善晋办事不力,不仅未能收复关北之地,且让大邺国库连岁损失惨重,温善晋上折子自称万死莫赎,罹患肺疾一场,愈后,免去宰执与编纂修律官一职,在资政殿领了份闲差,编纂史书去了。

    而庞氏捍国有功,拔擢三阶,权倾朝野。

    不过,这些事体皆是当做背景而存在,她开腔问道:“元祐议和案,与梁庚尧失踪有何牵涉?”

    钟瑾一副讳莫如深的神色,“我最近听我爹说,虽说元祐议和之后,大邺与大金处于议和期间,但金人觊觎大邺疆域辽阔,过去一岁,暗中派遣不少谍者潜入洛阳,三法司一直在暗中追查谍者据点,前七日,我爹命我假借送名册之机,给吕鼋送去密信,吕鼋看后,命我设计一出闯禁地借书册的戏码,说要让梁庚尧引去文库禁地。”

    “昨夜,我爹才跟我透露,说那个梁庚尧,早在洛阳蛰伏三年之久,此人的路引证函俱是伪造,他是个大金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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