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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修改)
姜玺的伤势尚未全好, 但?他等?不?及了?。
东宫诸官风流云散,各自寻向各自门,张伯远留守詹事府,却被御史参了?几个错处被革职在家, 赵贺也被翻出来不合率卫标准, 被夺去都尉官身。
“……是我对不起你们。”
姜玺声音低沉。
此时行在半路, 三人在路边茶寮歇坐, 赵贺去拿茶水点心,张伯远拿着一张半旧地图详查地?形。
相较于在东宫飞黄腾达之时,两人的形容都有几分落魄,不?复当初的意气风发。
赵贺笑:“殿下,别看小人现在这样, 那是为了?方?便上路,其?实?这几年小人攒了?不?少体己,在京中也收了?不?少手小, 已经从小地?头蛇变成大地?头蛇,日子相当不?坏。”
张伯远却是热泪盈眶, 殿下终于懂事了?呜呜呜。
绍川乃是南方?入京必经之处, 车马繁华,络绎不?绝。
文臻臻曾经提醒关若飞回京去看姜玺,似乎早就知道点什么。
文夫人送到大牢的饭食中有剧毒,衣袍底下穿好了?孝服,显然是提前得到文公度授意。
文公度是寒门出身,文家原本并非望族,是在文公度成名后?, 各方?亲眷才如雨后?春笋般冒出,几十?年间, 在绍川日渐兴旺,俨然已是当地?大族。
文公度的突然去世?,让文家元气大伤。
许多极待提携的后?辈顿时失去人生方?向。
渐渐有些人生出怨恨,传出流言,说是文夫人毒杀了?丈夫。
文夫人是文公度的学生,两人之间的年岁相差甚大,文公度白发苍苍,文夫人还是半老徐娘。于是流言说文夫人嫌弃文公度年老,并与他人有染,遂毒杀亲夫。
姜玺带着张伯远赵贺上门拜访,便遇见几人骂骂咧咧从文家出来,口中十?分不?干净。
赵贺甚喜:“若真是文夫人干的,殿下便能摘清自己了?。”
张伯远的年岁与文夫人相差不?大,亦是出身太学,与文夫人有数面之缘。
他道:“文夫人少时便有才名,嫁人之后?深居简出,相夫教子,岂会?做出这等?事?想来是他们回到族中,族人欺负他们是孤儿寡母,所?以故意编些流言出来好霸占家产。”
姜玺道:“回头叫绍川知府来,让他管管这些人的嘴。”
张伯远叹道:“殿下,绍川知府臣亦认得,自古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事知府怕也是难管。”
说话间,张伯远向门房递上拜帖。
赵贺小声嘀咕:“按说太子驾临,别说文家,整个绍川府都得出来迎接。”
“我算什么太子?你?见守跪在百姓面前的太子吗?”姜玺自嘲,“再说文大人总是教导过我,学生来拜见师母,自然要有点礼数。”
姜玺是礼数周全了?,门房拿着帖子进去半日,却是原物奉还。
“夫人吩咐,孝中不?便见外?客,贵人请回。”
“……”姜玺,“我只是来祭拜老师。”
赵贺心说这谁信啊?太子殿下亲自跑来绍川,难道只为上炷香?
张伯远低声劝道:“文夫人恐怕还不?知道殿下在京城受鞭洗冤之事,还和旁人一样以为文公度乃是因殿下而死,所?以不?肯相见。”
“那就没办法了?。”姜玺点点头,“赵贺。”
姜玺一个示意,赵贺立即领命,一个箭步过去就制住了?门房。
姜玺大步踏过门槛。
下一瞬,他一步步倒退着出来,一把寒光闪闪的刀尖指着他的咽喉。
“夫人说不?见,贵人没听到吗?”
执刀的人声音十?分沙哑,头戴斗笠,看不?清面容。
在他的身后?,好几名和他一样戴着斗笠的黑衣人雁字排开,手扶刀柄,杀气沉沉如水。
“听见了?听见了?。”
姜玺很好说话地?张着手,“我们这就走。”
他说走就走,赵贺松了?一口气,连忙跟上——还真怕殿下跟他们硬杠起来,那些人一看就是在刀头舔过血的。
姜玺带着人转过街角,回身:“文家居然还养着这么厉害的打手!”
“要是唐将军在这里就好了?,我们便能强冲进去……”
赵贺话没说完便收到姜玺锋利的视线,立马闭嘴,改口道,“咱们不?如去找绍川知府吧,毕竟人家这里的地?头蛇。”
赵贺的话还没说完,就见街面上驶来一辆马车,在文家大门口停下,一名衣饰甚是华丽的中年男子下了?车,再回身从车内引出一名花娇柳嫩的美人。
两人在门房的恭迎下进了?文家大门。
“……”
敢情孝中不?见外?客,只是不?见姜玺。
赵贺悄眯眯看向姜玺,生怕姜玺大怒。
只见姜玺摸着下巴:“……难不?成这人就是文夫人的相好?”
“殿下慎言,哪有带着女子来见相好的?”
张伯远忙道,“此人便是绍川知府景和。”
街角不?远处的馄饨摊子上,唐久安将帽子压得更低些。
文家那些黑衣人可不?像是护院,更像是杀手。
似乎是……得意楼的人。
“真的是殿下来了?吗?”
文家,文臻臻急步走来,难掩激动,“真的是太子殿下?”
文夫人对琴理着曲谱,头也没抬,只“嗯”了?一声。
“母亲为何不?让殿下进来?”文臻臻急道,“正好请殿下为我们作主,省得那起小人胡乱造谣,败坏母亲的名声。”
“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便知道,名声,一文不?值。”
“可是……”
“没有可是,臻儿。”文夫人抬头,眸子宁定?沉着,“我们已经离开京城,京城的一切都与我们无关,包括京城的殿下。”
文臻臻脸色有点苍白:“……其?实?,我们并不?是非要离开京城不?可……”
文夫人直接打断她:“即便我们在京城,你?与殿下也没有任何可能。”
文臻臻眼中滚出泪珠,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掩面跑开。
景和携着美人正熟门熟路走进来,险些与文臻臻撞个满怀,他望着文臻臻的背影:“臻儿这是怎么了??又和你?吵架了??你?也是,待谁都是脾气最?好的那一个,偏偏就是跟女儿过不?去。人家一个小姑娘,宠着点不?是该当的吗?”
文夫人拔了?一声弦响:“再啰嗦你?也走。”
“不?啰嗦,不?啰嗦。”景和笑嘻嘻为她引见美人,“这位是春云楼的凤凰姑娘,擅琴擅曲,曾经师从曹大家学琴,听过曹大家的《广陵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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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夫人立即起身,让凤凰弹琴。
景和悄声道:“你?养在家里的这些护卫到底是些什么人?来历似乎不?简单。”
“阿和,这些你?别管,他们都是来保护我们孤儿寡母的。”
赵贺出去了?一趟,很快打听到消息回来。
这景和是文夫人的同窗,曾在太学与文夫人一起受教于文公度,据说两人都极好歌舞音律,曾经誓要复原失传的《广陵散》,还曾经混进过太乐署,最?后?被赶了?出来。
因为有这么一段过往,景和便成了?文家人口中那位文夫人的相好。
姜玺:“……”
他当时是随口说的。
景和原先在京中为官,前两年才外?放到绍川当知府。
自文夫人回来后?,景和几乎是天天往文家跑。
当然了?,每次去并非独自一人,有时带着乐师,有时带着女伎。
姜玺问张伯远:“你?瞧他俩这么避嫌,当初不?会?真有点什么吧?”
张伯远摇头:“文夫人若与景大人当真有什么,当初便不?会?嫁给文大人。”
姜玺倒很愿意他们两人有私情,这样至少算相把柄,就算文夫人油盐不?进,景和那边为着前途着实?,一定?能有漏洞可以钻。
“那么只能硬取了?。”
姜玺道。
是夜,姜玺准备周详。
先是让赵贺收买几个乞儿去文家墙外?生堆火。
然后?让张伯远写了?封密信,告诉文家族中,文夫人要带着文家财产地?契于今夜离开绍川。
文公度一死,文家族人往上爬的道路便中途崩断,无法从文公度身上得到提拔,更在意从文公度其?他地?方?某得好处。
在文家人看来,文公度长年不?在绍川,这些田产铺子皆由族中打理,已然是族中之物。
于是收到信后?,文家族中震动,阖族齐出,要来向文夫人讨说话。
文夫人丝毫不?理会?,任他们将前门拍得震天响。
后?门,赵贺悄悄架起柴堆,点着火。
随着火光亮起,拿了?银钱的乞儿们四散大叫:“走水啦!走水啦!”
一时间周围邻户皆惊,纷纷出来救火。
在值鸡犬不?宁之时,姜玺身着黑衣,黑巾蒙面,悄悄掩至文家院墙,掏出在街边采买的飞爪,“嗒”地?一声,挂在墙头。
试了?试松紧,他开始往上爬。
还未爬到一半,墙头上有一名黑衣人出现,一刀割断了?绳索。
姜玺整个人向下跌去。
在下坠之时,时间好像被无限放慢,那个黑衣人的身形在他眼中清晰无比。
四肢纤长,腰身柔韧。
她半蹲于墙头之上,目光清亮疏朗,比此时的月光还要皎洁。
一定?是他眼花,他居然在这里看到了?唐久安。
她割完便收也,然后?毫不?留恋地?转头跃进院内。
姜玺落地?,却没有想象中的痛楚,底下有人代他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接住了?他。
姜玺觉得自己可能出了?什么问题。
因为他不?单眼花看到了?唐久安的身影,而耳鸣听到了?关若飞的声音。
“殿下,你?还要在我身上躺到什么时候?”
关若飞呻/吟,“骨头都要给你?压断了?……”
真是关若飞!
姜玺翻身坐起:“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不?是让你?在家照顾外?祖母吗?!”
“只要没人闹事,下人们都回来了?,外?祖母被照顾得好好的。”关若飞说着翻了?个白眼,“殿下你?问绍川的事情问得那么清楚,但?凡有脑子的人都知道你?会?去哪儿。”
姜玺僵硬地?看向高高的院墙:“所?以唐久安也跟来了??”
“她也来了??”关若飞习惯性地?先惊惧了?一下,然后?才想起今时不?同往日,顿时面显喜色,“她真来了??”
那可是个大帮手!
但?是等?等?。
“……她为何要割断你?的绳子?难道想摔死你??”
关若飞说着悚然一惊:“难道她也和东宫其?它人一样,都背叛你?了??”
“因为她知道你?跟来了?,也知道你?会?接着我。”
姜玺施舍给关若飞一个怜悯弱智的眼神。
有一句话却没有说出口。
它巨大而饱满,充盈在胸膛,难以说出口。
——她是在保护我。
——不?让我去涉险。
——就像我什么也不?告诉她,是不?想让她来为我涉险一样。
第62章
文家下人被外面的骚乱惊动, 纷纷披衣起身,乱哄哄都来找文夫人?。
这样的混乱大大方便了唐久安。
她找文夫人找了半天。
文家不大,但文夫人?没有睡在主人专用的大厢房,竟然是?睡在客房。
此时文夫人?打开门, 看了看后门隐约可见的火光, 再听着前面喧闹的撞门声, 神情冷淡如?常:“都回去吧, 这些?事情你?们不必理会,他们闹不出什么花样。”
下人?们只得回去。
京中的下人?都被谴散,这里的下人?原就在此处服侍的,对这位女?主人?并?不熟悉。
一面各归各处,一面议论纷纷, 都觉得夫人?甚为奇怪。
唐久安藏身在房梁上,夜行衣与黑暗融为一体。
等到下人?离去,唐久安悄悄跃下房梁。
身子还未落地, 忽然人?如?蛇一般斜掠开。
一枚暗器钉在她方?才?准备落地的位置。
被发现了。
唐久安没回头?,迅速后撤。
追在身后的人?不止一个?, 全部和她一样安静, 没有发出声音,但如?附骨之蛆,紧咬不放。
偶然遇见一名下人?,只见有风扑面,还没看清便已经过去了。
下人?吓得手感觉遇见了鬼,连忙合什拜佛。
唐久安可以回头?硬战,但把文夫人?掳出去问话的计划就失败了。
但身后那?些?人?明显功夫不凡, 她不可能甩下。
就在这个?时候,前方?的房门打开, 唐久安躲闪不及,一眼看见了文臻臻。
文臻臻还没看清眼前是?什么,便落进唐久安手里。
“文姑娘,得罪了。”唐久安低声道。
文臻臻已经到嘴边的尖叫顿住,高声道:“你?们别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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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久安紧跟着道,“告诉文夫人?,文小姐我先带走了,若是?她想见女?儿?,就去老君庙等着。”
但黑衣人?只是?停了一停,领头?的一挥手:“主人?有令,不得让此人?离开。”
随即便冲上来。
唐久安原以为有人?质在手天下我有,没想到这帮人?根本不管文臻臻,唐久安左支右绌,陷入重围。
就在这个?时候,文家大门“轰”然一声被撞开,文家人?涌进来。
领头?的便是?姜玺和关若飞。
姜玺在外面自称看不惯文家人?受委屈,很快成为文家人?一伙,帮忙撞开文家大门。
人?群里不单有文家人?,还有姜玺命人?收买的乞儿?与流浪汉。
黑衣人?虽然个?个?都是?高手,被被姜玺带着人?如?洪流般一裹,瞬间失去了方?向。
待他们回过神来,文臻臻不见了,唐久安也不见了,院子里乱哄哄,到处是?骂骂咧咧的文家人?。
“我也不知道那?些?人?是?哪里来的,娘不许我问,也不和我说。”
小半个?时辰后,文臻臻坐在客栈里,手里揍着一杯热茶,惊魂未定。
“我只知道他们在我们离京的时候就已出现,娘说他们是?来保护我们的。”
关若飞可以作证,当时他送文家车队时,这些?人?已经在车队中了。
他当时以为这些?人?和他一样,都是?自愿来来护送的。
唐久安道:“可我看他们今天晚上不像是?要保护你?的样子。”
“对,我之前便觉得,他们与其?说像是?保护,不如?说像是?监视。”
文臻臻低声道,“他们的眼神总是?让我觉得害怕,我觉得他们好像随时会杀了我们。尤其?是?,杀了我娘。”
“文夫人?有没有和你?说起守什么?”姜玺问,“比如?令尊辞世?之事。”
关若飞脸上有一丝不忍之色,这样问等于是?在戳文臻臻的伤疤。
但文臻臻毫不为意,她脸上的神情复杂到极点。
“我不知道我娘做了什么,但那?些?黑衣人?肯定没安好心。我没办法救出我娘,只能求助于殿下与诸位。”
说着,她深吸一口气,似是?做下了一个?巨大的决定:“文公度有一个?秘密,他成名之后所有的诗作,都不是?他自己写?的。”
文公度成名很晚,属于大器晚成的典范。
他四十岁前痴心于典籍,算是?一位学究,诗文却?甚少为人?为知。
是?在他与文夫人?后,他的文风大改,诗文双绝,开始被人?们传唱。
人?们都在津津乐道,传唱这对老夫少妻着实是?一对佳话。
“开始的时候,他的诗全是?由我娘代笔,后来,是?由我代笔。”文臻臻轻声道,“他就是?个?欺世?盗名的伪君子。”
姜玺、唐久安、关若飞、张伯远以及赵贺,在场五人?,全部愣住。
唐久安迅速想起去年秋猎御宴时文夫人?递到文公度面前的纸笺。
当时文公度说那?是?文夫人?在为文德言的事情烦忧。
但文公度确实是?在看完纸笺后才?献的诗。
关若飞则立刻想起了他对文臻臻动心的那?一刻——文臻臻藏身在偏殿小屋,面前铺着的正是?笔墨。
他当时只觉得她当真是?热爱诗文,放着热闹的宴会不去赴,独自一人?在屋中写?诗。
现在才?知道那?诗是?为谁而写?。
张伯远不敢相信:“文姑娘须得慎言啊,文大人?已经仙逝,这话若是?传出去,他的生前身后之名,可全都毁了。”
“我说的每一个?字,都可以用性命担保。”文臻臻凄然道,“我之所以要自揭家丑,就是?想告诉殿下,文公度死不足惜,不值得殿下如?此费心。我不知道我娘到底做了什么,但无论她做了什么,都是?事出有因。还有,若必定要有一人?为此事负责,我可以随殿下回京,就说是?我下毒害死了文公度,一切与殿下无关。”
关若飞急道:“这话能随便说吗?你?认下这罪名,你?就是?杀父凶手,会没命的!”
姜玺看着文臻臻:“这么说,是?令堂下的毒?”
文臻臻泪流满面:“殿下,别逼我了。我这条命四年前在平江河畔便该死了,是?殿下救了我,那?么以我的性命换回殿下的清白,也是?该当的。”
姜玺一呆:“我救了你??”
“原来殿下早就不记得了……”文臻臻低声道,“庆丰五年三月十七,我再也受不了被拘在文公度身边的日子,打算一了百了,是?殿下路过,救起了我,殿下还记得殿下说了什么吗?”
姜玺“啊”了一声。
那?个?日子,他可太记得了。
他途经平江,遇见一人?想要寻死。
于是?他把人?从水里捞了出来。
他说:“大好春光,死了可就什么也瞧不见了,活着才?有命瞧啊!”
“我想再多见一点春光,多见殿下几面,所以活了下来。”
文臻臻跪下,低低道,“我在绍川亦听说了一点京中的消息,知道殿下的处境。殿下追到此地,想来是?已经对我娘起了疑心,早晚会查到我娘身上。娘亲有过,子女?代罪。我愿随殿下回京,招供一切罪状,还殿下清白。”
赵贺悄悄跟张伯远咬耳朵:“京中百姓若是?知道自己冤枉了殿下,一定会后悔得不行,到时候哭着喊着给咱们殿下赔罪。”
张伯远还在震惊中,一代文豪的内里竟是?如?此卑鄙,张伯远难以置信。
关若飞急道:“文姑娘你?胡说些?什么?罪名哪有胡乱认的?到底是?令堂下毒还是?文大人?有意自尽尚未确定,你?怎么能胡乱认罪?”
“文公度不会自尽的。”文臻臻冷声道,“他舍不得死,他恨不能吸着我们母女?的血,活上千年万年。”
关若飞道:“这不行,这绝对不行!”
他抓住姜玺的衣袖,“殿下,你?绝不能答应!”
姜玺沉吟。
唐久安坐在一旁,拿帕子擦刀。
一般这种费脑筋的事情都不关她的事。
但文臻臻忽然膝行朝向她:“唐将?军,请为我说两句,殿下听您的。”
“……”唐久安抬眼看向姜玺。
姜玺也抬眼望过来。
两人?从重逢起还没有说过一句话,此时视线在空中碰到一起,不用一点言语,仿佛像藤蔓一样自动缠在了一处。
唐久安垂下头?,继续擦刀:“殿下自有公断。”
“咳。”姜玺开口,“文姑娘,不是?我不信你?,但此事关系重大,不能只凭你?一面之辞。明天老君庙,文夫人?若来,我们听听文夫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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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法。文夫人?若不来,那?便说明文夫人?另有想法,你?也不必急于顶罪,对不对?”
“娘若不来,一定是?那?些?黑衣人?不让她来!”文臻臻道,“我愿意跟你?们去京城认罪,但你?们一定要把我娘从那?些?人?手里救出来!”
“我不能答应你?。”姜玺认真道,“我要的不是?替罪羊,而是?真凶。若文夫人?有罪,我不能放过。若文夫人?无罪,我不能冤枉。世?间之所以有律法,便是?因此。”
外面传来叩门声,小二送来一封书信。
上面是?文夫人?笔迹,约定明日亥时,老君庙相见。
但文夫人?有个?要求,只许姜玺一个?人?来。
第二天天刚亮,唐久安已经练完一套拳,拎着水囊喝水。
姜玺的房门打开,姜玺从里面走出来。
他今日穿一身藏青圆领通肩大袖外袍,袍子通体纯色,别无装饰。
头?发也唯有一支玉簪,样式简单。
这并?非是?特意为掩人?耳目,不引起旁人?注意。事实上,自姜玺养好伤后,便再也没有碰过那?些?华美衣饰。
姜恩是?心疼这个?小宝贝的,在姜玺能起床下来走动之时,便一身又一身又给小宝贝准备了整套整套的行头?。
但姜玺看也没看,只说怪累赘的,轻便就好。
这一路上唐久安只是?远远跟着他,这会儿?正儿?八经一个?照面,不由得生出一种恍如?隔世?之感——殿下,确实是?和以前不一样了。
若是?从前,姜玺根本懒得深究文公度的死因,只要解决自己的麻烦便好。
“殿下真的要去吗?”唐久安问。
姜玺没有想到一开门便见着唐久安,有一点避之不及的狼狈,不过很好地掩饰住了。
他道:“文夫人?才?是?知道真相的那?个?人?。”
昨晚收到书信,张伯远便表示万万不可。
关若飞也觉得若非有诈,文夫人?不可能提这种要求。
文臻臻更?是?直言一定是?那?些?人?让文夫人?这么写?的,这根本就是?一个?陷阱。
“殿下不怕是?黑衣人?的陷阱?”
“人?在惶急之下的笔触与平时大有不同,那?封信从头?到尾笔锋稳如?泰山,是?文夫人?的亲笔,没有半点受迫的意思。”
“那?这就是?文夫人?的陷阱?”唐久安有点不愿相信,文夫人?那?样柔弱温软的人?物,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
“久安,世?间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亲密的会背叛,仁爱的会残忍,软弱的会心狠,你?看,连文公度的才?华都是?假的。”
晨雾有些?浓,笼罩在院中草木上,天空灰蒙蒙的。
“京中发生的种种,我原以为只是?针对我个?人?,现在想想,我只是?个?靶子,他们要的恐怕不是?我一个?人?倒霉。现在麻烦的就是?我既不知道他们是?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想干什么。文夫人?是?唯一的线索,我不能不去。”
第63章
唐久安点头:“臣暗中随行。”
“你别去。”姜玺道, “对付文家那些黑衣人我另有安排,文?夫人一介女流,总不能?拿我怎么样。”
唐久安想了想:“殿上?,您是怕臣坏了您的计划不让臣去, 还是单纯担心臣的安危, 不想臣去?”
“……”姜玺, “有区别吗?”
“自然。若是怕臣坏事, 臣自当领命,若是担心臣,那大可不必。”
姜玺顿了顿:“我是为三哥。”
“?”
“那对迦南姐弟不是好对付的,三哥为显诚意?,要?将两人一路送到边境, 他身子本就不好,全是因为我才吃这样的苦。你们两个,不能?总是为我受苦。”
姜玺望着唐久安, 神?情里?有隐忍,有痛楚, 还有一种?近乎辛酸的温柔。
“唐久安, 我知道你是因为三哥才来的,那么,请为三哥保重自己。这里?的事我会看着办,你回北疆去吧。”
唐久安以前从未见过这样的神?情出现在姜玺脸上?。
“臣……知道了。”
知道归知道,但她不会听。
听了不是白来了吗?
每个地?方都有一些阳光照不到的暗处,绍川也有绍川的得意?楼。
赵贺奉姜玺之命,借着乞儿的关系网, 很快找到了当地?的地?头?蛇。
昨夜文?家人虽然最后都被黑衣人赶出来了,但已经?把里?头?闹得一团狼藉, 地?头?蛇再?带着人去纠缠黑衣人。
黑衣人腾不出手,最后只有一人护送文?夫人。
这边文?夫人一出门?,消息就送到姜玺处。
姜玺带着关若飞和赵贺赴约。
老君庙外,与文?夫人狭路相逢。
文?夫人尚在孝期,仍是一身孝服,她打量姜玺身后的关若飞与赵贺:“殿下并非一人。”
姜玺看着文?夫人身后的黑衣人:“夫人亦非一人。”
文?夫人冷声:“看来殿下不是诚心想要?真相。”
“我无所谓的。”姜玺懒洋洋道,“反正令媛愿意?给夫人顶罪,她已经?承认是她在文?大人饭菜中下毒,对了,她还说文?大人的诗都是她和夫人写?的。我看她脑子真是糊涂了,说话行事具是荒谬至极,文?大人盛名满天下,何需借由两个女子之手写?诗——”
“他就是!”文?夫人脸色越听越难听,最终尖声,“文?公度他就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他罪该万死!死一万遍!”
姜玺冷哼:“没想到连你也疯了。”
文?夫人一把抓住姜玺的手腕:“跟我进来!”
黑衣人试图阻止她:“夫人,他并未按约,还带了其它人——”
“你不也是‘其它人’?!”仿佛是被戳到了痛处,文?夫人多?年的愤怒一起喷发,平时的柔弱无力荡然无存,“我和他进去,你们谁也不要?过来!”
张伯远的目中微有感慨。
当初,他还是个初入太学的少年生徒,看着太学中最为意?气风发的那几位师兄师姐充满艳羡与仰慕时,文?夫人便是这样阳光爽直的模样。
那时候她还不是文?夫人。
她是虞娴。
出身书香门?第、以博闻强记超群绝伦,与柳皇后相交甚密,被无数人暗暗仰慕的虞娴。
自从嫁给文?公度,她便像是转了性?子,换了一个人。
熟悉她的人都说她终于长?大懂事了,知道要?做一个贤妻良母。
她变得贞静,变是贤良,变得温柔,变是苍白,变得虚弱,变得……不再?像虞娴。
她最终成为了文?夫人,仿佛是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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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度身边一抹淡白的影子。
但此刻,张伯远却好像重新看见了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虞娴。
文?夫人把姜玺拉进老君庙,脚步不停,一直来到后院。
庙内已经?年久失修,院中杂草丛生,院墙也塌了一半。
老君庙建在半山,院外便是山崖。
“殿下既然如此相信文?公度,为何还要?来见我?何不将臻儿带去京城交差,洗清你的罪名?”
她的声音里?已经?没有多?少怒气,只有一种?锐利的冷静。
“因为我知道下毒的人不是她。”姜玺道,“我为真相而来,还请夫人赐教?。”
文?夫人慢慢松开了他。
“我和臻儿说的话,会有人相信吗?名满天下的文?豪,每一篇诗文?皆是出自妻女之手,他贪得无厌,不断逼讨诗篇,先是逼我,然后逼臻儿,我们写?不出来,言儿。”
文?夫人眼角有泪光,“殿下,你会信吗?”
姜玺想起了文?德言当日被迦南人绑架时的反应。
“文?大人……他若真是如此,您为何当初要?嫁给他?”
文?夫人满脸嘲讽:“是我眼瞎。”
十七八岁的少女,仰慕成熟男子的稳重。
文?公度当时是讲经?博士,于经?学甚是擅长?,而虞娴热烈散漫,不愿死记硬抠,经?书一直考得不好。
她私下向文?公度请教?,文?公度不厌其烦,认真仔细,将许多?个午后辰光都用来指点虞娴。
少女的心动来得剧烈又澎湃,他在她眼里?无一处不好,温柔,体贴,充满耐心,而且,什么都懂。
她不顾家中的反对,一心孤行,终于嫁给了他。
婚后文?公度对她尚还过得去,在她生下文?德言之后也算是照顾周到,还总是鼓励她莫要?一心只顾着孩子,诗文?常须磨练,莫要?浪费一身才华。
她十分感动。
许多?姐妹嫁人之后只顾相夫教?子,她的丈夫却鼓励她写?诗。
后来她才知道,她闲时写?的诗,每一篇都会出现在外面的诗会上?。
她带着一个幼儿,难得出门?,还是景和有一日上?门?拜访,无意?间谈起文?公度的新诗与她的诗风相近。
她当时听到只是笑,以为自己发现了丈夫的秘密——原来老成持重的文?公度也有厌烦席间应酬的时候,居然拿妻子的诗去充数。
等到文?公度名声渐涨,刊印诗集,她无意?中翻到,才发现上?面每一首诗都是她写?的。
但诗集落款却是文?公度的名字。
她不敢相信,跑去质问文?公度。
文?公度并不慌乱,淡淡道:“女子无才便是德,你的诗只在闺中也是白白浪费,是我让这些诗得以在世间传唱,你不单不知感恩,还要?问责于我,夫人,你未必有些不知好歹。”
“这是大雍朝!”虞娴不解道,“女子可以读书,可以为官,甚至可以为帝,我要?出诗集自己会出,为何要?用你的名字?”
“夫人休要?动怒。女子之身多?有不便,比如你若是怀上?孩儿,少说有一年时间行走便会受限,次后要?养育孩儿,又是几年,这几年间男子已经?能?升三阶了。”
文?公度徐徐道,“你我夫妻本为一体,你的才华便是我的才华,我的官职,亦是你的官职。为夫有荣耀,夫人脸上?难道没有光彩?夫人在家中写?诗,为夫去朝中挣名,你我齐心协力,家中自然会越来越兴旺。将来诰命加身,福份绵长?,夫人的好处享用不尽。”
“你说得再?好听,不也是抢了我的诗吗?”虞娴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是震惊,她想来想去想不通,“那是我写?的,就该是我的名字,而不是你的。”
“夫人,”文?公度沉下脸,“你难道不希望为夫名扬四海,官运亨通吗?在你心里?,你的一点名声比为夫的官声前途更重要??”
“不对,不对,”虞娴摇头?,“你要?前途,该用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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