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
两人忙上前把她扶到椅子上,去饮水机那取过一次性杯子,给她倒来一杯水。
作为母亲,她此时已经意识到儿子不是犯了法,就是出了事,否则警察怎么会特意来找自己?她未问一言,眼泪就已止不住地长滴下来。
“喝点水,您先别急,我们只是来了解点情况。”民警心中差不多也有了答案——她的儿子,并未找到。
至于是不是傍水县腾高山上的白骨,还不能确定。
“小强他,是不是......”沈开春没有接水杯,而是睁开被泪水灌满的双眼,对二人问道,她想得到回答,却又很怕警察回答,怕他们一开口就是最坏的消息。
一年没见,眼前的大姐更加苍老和憔悴,之前星星点点的白发,如今已成了主色调,浮肿的眼睛和松垮的皮肤,都说明她睡眠极少。民警心里很不落忍,不知道从何说起。
还是刘星亮打破了压抑的氛围,他问道:“沈大姐,您儿子骆强是不是还没找到?当时为啥去了派出所,又走了呢?您丈夫是不是并不知道儿子在哪?”
星亮的口音与本地有细微差别,沈开春觉得他像是邻县的,事情或许并没有那么糟糕,如果儿子已确认犯了法,他们咋会问起一年前的事,不得通知自己去送衣服了吗?难道他们只是在帮自己找儿子?
“警察同志,我儿子没犯事?那我都告诉你们,你们帮我找找吧!这都快三年了!”沈开春抬起袖套擦掉眼泪,激动地说。
“好,您说。”俩人拿本子放膝头上准备记录。
“我儿子初中毕业后就不读书了,跟城里一些小混混到处玩,我听他提过一个叫大发的人,说是他大哥,能带他发财,我和他爸爸劝也劝了、骂也骂了,他就跟中了邪似的,啥工都不肯做,就是要跟着那个大发到处跑。我们有一次在城北的一家台球室找到了他,咋说他都还是不肯回家,后来就再找不到他了.......他爸后来死了心,说就当没生养过这个儿子。可我是当妈的,怎么可能当没生过啊?!”她越说越难自控,身体发抖,脸也涨红了。
“后来时间太长了,我担心死了,那家台球室的人都说没看见小强,我想去报警,他爸不让,说丢人,而且大发他们那伙人,肯定在干坏事,警察找到他们就肯定判刑,死活不准我去。我没办法,天天提心吊胆,活得太难了!”
“是的,可怜天下父母心.......那去年怎么突然去了派出所?”
“那天,是小强18岁生日.......下个月,他就19岁了......我实在受不了,下决心要报警,就趁中午吃饭的时间,躲开他爸爸,去了派出所。他爸,知道那天儿子生日,没见到我吃饭就知道我去报警了,就跟着追去拉我回来。”
“哦,那家台球室叫什么名字?大发全名是什么,您知道吗?”知道人名和地方就好,星亮觉得既然来了,不管骆强还在不在世,都得尽力去找。
“台球室叫冠军台球馆,在城北大道那边,大发我不知道全名是啥,小强从来没说过。警察同志,不管他干了啥,麻烦你们一定帮我找到他,就算坐牢,也要他回来!”沈开春又哭了。女人一旦做了母亲,这个“职务”就占据了所有身份的第一位。她现在已经不在乎儿子犯了啥事,只求儿子还平安活着!
“好。我们一定尽力。您也保重身体,不要太焦心了。”两位警员宽慰沈开春后,离开了糖厂,立即奔冠军台球馆而去。
路上,刘星亮给还在派出所熬眼睛识别人脸的关艾科打去电话,告诉他大姐找到了,让他把骆强的照片和资料打印出来,回傍水要用。
不到晚上,台球馆内没多少人,老板听说警察要找骆强和大发,犹豫了,本想否认自己认得他们,免得惹麻烦上身,可一转念,跟警察扯谎,迟早被揭穿,到时自己肯定得兜责任,就神神秘秘地把他俩带进了自己的小办公室。
“我认得他俩,大发叫周发进,前几年确实常来我这打球,后来突然就不见了,听说去傍水县做生意去了。”他跟坐下的警察说。
一听到“傍水县”三个字,俩人顿时睁大了眼,血压冲上了头顶。
“做什么生意?你知道吗?周发进在傍水有亲戚?还是朋友?”刘星亮立即追问。
“嗨,他能做啥生意!警察同志,一定替我保密啊,我可不想惹事。那伙人,周发进带着的,不止骆强,都爱捣鼓些乌七八糟的,坑蒙拐骗、吃喝嫖赌,啥都干,就是不干正经事。他跟我们吹牛说很多兄弟在傍水做大事,谁也不知道是些啥兄弟。问他到底啥大事,他就说除非跟他一起去,不然不说。谁信他的哦?除了骆强他们几个涉事不深的小崽崽。”台球馆老板一讲起来,就收不住嘴,估计早就看不惯他们了。
“这个周发进,多大年纪?”星亮问。
“40多吧,成天没钱还装老大,来我这打球,经常赊账,后来我要跟他翻脸了,他才还上,这种垃圾,早就该抓起来了。”老板越说越起劲。
40多!刘星亮心一沉,尸骨的检验报告写着20岁左右......大概率是骆强了.......
拖着疲惫、饥饿又沉重的身心,俩人回到了派出所,到食堂跟小关会合后,把当天的情况细细地告诉了他。接下来,得尽量找到周发进,应该只有他,才知道骆强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客死在傍水县。
当晚,还有很多心不安宁的人数着星星,有人在家里数着窗外的,有人在异乡数着路上的,有人在荷塘边,数着前方腾高山顶的......
李见川忍到天黑,估摸不会有人来荷塘附近了,就把高满从地洞中拽了出来,一番吃喝拉撒、原样封嘴后,让他躺在了床上,给身体一个柔软的放松,那捆从城里买回来的麻绳,还静静地躺在他旁边的地面。
高满当然早就看见了它们,猜自己很可能就要交待在今晚了,恐惧和绝望令他浑身瘫软,泪水顺着眼角滴到了床上——母亲怎么办.......
李见川在外面站了很久,他脑中像有两支军队在交战,杀了他、不杀他,杀了他、不杀他。
他进屋坐在高满旁边,一句话没说,撕开了他嘴上的胶布,用一种复杂的眼神望向他。
“李宽爸爸,如果,如果你要杀我.......”高满嘴巴又得了说话的功能,忙说道。
“别提李宽,我叫李见川。”李见川打断了他,每次听他提到儿子,都让他心软。
“哦,好,李见川,如果,你要杀我,能不能告诉我,你跟我爸是有多大的仇,非得杀他?藏在哪了?是不是在腾高山上?你妻子去找的地方?你们是不是因为那个女的,我妈被吓到那个,闹的矛盾?”高满想在最后时刻,得到一直渴求得到的真相。
“我跟他没仇,没矛盾。”李见川淡淡地回道。他避开了其它问题,他不想说谎。但听他说到赵多娣,有点意外,他不知道妻子去腾高山找什么,可现在也不想知道了。
“没仇、没矛盾,那你是杀手?被雇佣的?被那个女的花钱雇的?为了钱?你就杀人?害我母亲变得神智不清,害我们家破人亡?!”横躺着的高满情绪激动起来。
李见川没有回答他,他不知道怎么答。
“现在,你又要为钱杀了我?!那个女的又给你钱?要灭我的口?!下一步还要杀我母亲?!我母亲可什么都没说,她脑子都不清醒了,不要杀她,好吗?我求你!”高满如今认定一切都因黄于菲而起,黄于菲就是躲在幕后的罪恶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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