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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0-50(第2页/共2页)

百宾客簇拥在最中央。虽然瞻明仙主时不时就会玩一点强制囚禁的小戏码,但那得归属于情趣, 情趣之外,他倒是与宋问的观点一致,美人就该大大方方坐在云端,至于会引来多少人追捧, 司危掐了掐他的脸颊, 倨傲道:“千万万人都不重要。”

    至于为何不重要,原因有二。第一, 再多人觊觎都抢不走;第二, 爱我如狂。

    凤怀月:“我哪里爱了!”

    司危并不理会这点嗡嗡嗡嗡的小抗议,倘若不是现在修真界烦心事太多, 鬼煞与灵骨一事又还未解决,他几乎想立刻就举办一场最为盛大的欢宴, 就如同三百年前一样, 让美酒流满山谷, 开满繁花的秋千会从天穹最高处垂下来, 而喝到微醺的凤怀月是最爱荡秋千的, 他的衣袍总是华丽而样式繁复,在空中被风吹得散开时,像是裹了一身奢靡而又绮丽的梦。

    凤怀月道:“你别总捏我的背。”

    “这些青竹的灵气极干净,你往后应当会比先前舒服许多,至少不会再三不五时感觉浑浑噩噩。”司危收回手。

    但瑶光仙尊也说过,这些青竹只能顶个一年两年。一年两年之后,还是得换,要么换新的青竹,要么新的灵骨。司危道:“我会尽快替你找齐灵骨。”

    凤怀月撇嘴:“灵骨哪有那么好找,若是好找——”

    话说一半咽回去,司危却不许他咽,屈指又去敲那挺直的鼻梁,道:“怎么,若是好找,那只鬼煞就会替你去找?”

    凤怀月皱着脸躲:“他本来就替我找了。”虽说找得七拼八凑,但好歹也缝缝补补用了这么些年,灵骨又不是大白菜,哪有那么容易寻得。

    司危握起他的手,在脑顶用力一按,凤怀月顿时倒吸一口冷气,没留意原来自己这里还有个疙瘩。司危道:“金针旧伤,一共十八处,哪里来的?”

    “十八处?”凤怀月用双手在头上摸索,还真又找到了两处,按时会有一阵迟钝的疼。司危道:“瑶光仙尊说是由带毒金针所刺,有人有意要毁了你的脑子。”

    “谁,溟沉?”凤怀月一懵,“可——”

    “没有可是。”司危将他的手拉下来,“这件事我自会查个清楚明白,你不必多想,往后多留几分心便是,走。”

    凤怀月还没从震惊中回神,就被他拖得踉踉跄跄,只得一头雾水地问:“怎么又要走,走去哪里?”

    司危答:“雪海山庄。”

    凤怀月并不想去,他现在正是心绪最乱时,别说到雪海山庄查案,就算旁人话说得稍微快一些,恐怕也得从满脑子的带毒金针里使劲扒拉出一块地方才能思考。他实在无法想象在杨家庄里照料了自己三百年的人,竟然会是阴海都的小都主,竟然还给自己下毒,这……

    可仔细想想,下毒好像又并不是完全说不通。因为溟沉是想让自己留在杨家庄的,而倘若没有失忆,估计自己根本就躺不满三百年。所以对方为了能达到目的……凤怀月又不自觉地抬起手,想去摸头顶旧伤,却被司危握住手腕,拽着踩在了剑上。

    “不许想!”

    “……”

    耳畔风声呼啸,确实不是一个能静下心来思考的好环境。凤怀月叹了口气,扯过司危的半截衣袖挡风,袖口散出的淡香混合了一丝檀木味道,意外有那么一丁点安神功效。

    等抵达雪海山庄时,他的情绪已经稳定许多,决定等晚上再好好捋一捋这些事。山庄里依旧有不少仙督府的弟子,众人正在忙着清运东西。金银玉器“叮铃哐啷”直往地上掉,凤怀月弯腰随便捡起来一块玉珏,便是价值不菲。

    “能攒下这巨额财富,雪海山庄理应已经在黑市里经营了许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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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怀月问,“仙督府没有查过吗?”

    “回凤公子,查过。”一旁弟子道,“但他们隐蔽颇深。”

    明面上是经营赌场生意,虽然也时常被拎出来整肃,但就连彭流都没想过,这处山庄会与少女失踪案有关,所以说这回宋问还真是居功至伟。

    司危带着凤怀月继续往里走,虽然结界与幻象已经被清除不少,但四周景象看起来依旧诡异万分,血红的墙壁,血红的土地,还有游走的蛇虫与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铁锈气息。又走了一阵,凤怀月皱眉道:“这股腥气似乎越来越重了。”

    “那里。”司危道,“被幻象罩着。”

    凤怀月并没有看出来,仙督府的弟子听到后,也纷纷围上前查看,同样无所获。司危摇摇头,示意众人避开,他掌心结印,放出一簇灵火,“轰”地一声,便从地面烧了过去!

    “啊!”靠得近的弟子慌忙躲闪,凤怀月也稍微往后退了一步,灵火冲天而起,火势很快就蔓延成了一个圆形。幻象片片剥落,显露出包裹在其中的一处圆仓。在灵焰熄灭的前一个瞬间,司危及时伸手,在凤怀月背上轻轻一拍,凤怀月初时还不解其意,但等他看到周围弟子纷纷四散去呕吐时,就解了——现在空气里的味道,八成可怕得很。

    司危将符咒在他背上贴牢,道:“接下来他们要去开门,里头的东西,你最好别看。”

    凤怀月问:“会是什么?”

    司危道:“尸体。”

    凤怀月暗自吃惊,这么大一处圆仓,都是?

    仙督府的弟子已经合力去撬门,司危见凤怀月站着没动,便抬起一只手,用袖子遮住了他的眼睛。但不闻不见却能听,随着大门被开启,弟子们纷纷惊呼,“扑扑簌簌”的声音,像是有一万条粗笨的蟒蛇在急速爬行,但那其实并不是蛇,只是被放干了鲜血之后干瘪僵硬的少女,因为尚且来不及炼制,所以被暂时存放在这里。

    它们实在太多了,几乎是像洪水一样地在往外倾泻,又滑向四面八方。凤怀月的脚下也出现了一抹破碎脏污的裙摆,司危带着他御剑而起,去了山庄另一头。

    凤怀月在此之前,对阴海都是没什么想法的,只知道那是一个极恶之地,但具体如何才算“极恶”,在正常人的脑子里,无非也就是胡乱猜猜,哦,那可能是个由虐杀情色与赌博交织成的法外之地。

    司危问:“在想什么?”

    凤怀月道:“在想阴海都。”

    方才的场景他虽没细看,却也知道定然惨绝人寰,而更惨绝人寰的,那些被堆积在仓库中的少女们,只是雪海山庄诸多恶行中小小的一件,而雪海山庄,又只是阴海都诸多恶行中小小的一环。

    他不可想象此刻笼罩在修真界头上的,究竟会是一片多么浓厚的黑色阴霾,就如同无法想象溟沉竟然会是这片阴霾的幕后操控者。“小都主”这个称谓,其实有些模糊,并不能依此推出他与都主的真实关系。凤怀月又想起来一件事,问道:“不是说红翡也在里头混得如鱼得水,怎么后头却突然失踪了?”

    “你要听实话吗?”司危道,“一个胆大包天,却又资质平平的小飞贼,对于阴海都而言,是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在将那只鬼煞带回福马赌坊之后,她其实就可以死了,之所以没死,是因为商成海视她为蝼蚁,根本想不起来,所以连杀都懒得杀。”

    “所以,她死了吗?”凤怀月停下脚步。

    “十有八九。”司危道,“凭她的本事,不可能将那张纸条带出来。”

    凤怀月一阵心悸:“若真如此……她虽自私狡诈,性格不讨喜,但实在罪不至死。当初我在那黑市杀猪匠手中将她救下后,她还偷了许多话本给我,当时看着甚至有几分灵动可爱。”

    司危已经在红翡口中听到过这件事,故意问:“什么话本?”

    凤怀月道:“写你的话本,不过没什么意思。”

    司危必不可能相信,写我的话本,怎么会没意思?随便写写,就该令你爱不释手。

    凤怀月不想说话,随手从乾坤袋里摸出一本,直接拍进他怀中:“不信自己去看。”

    司危翻了翻:“怎么只有半本?”

    “都说了没意思,所以我无聊时,就扯下来折纸玩,撕得还剩了这么一点。”

    “……”

    司危十分不满,又伸手去扯他的脸。凤怀月侧头躲开,短短不到一个时辰,他的脑子里已经被迫塞进去了不少事。好不容易把溟沉暂时放到一边,结果又冒出来一个红翡,心里更是五味杂陈,于是长吁短叹,浑身没劲,连路都不愿意走,想找一处门槛随便坐坐,又觉得这山庄着实处处恶心,索性伸手往司危脖颈处一搭——

    这可能也是三百年前养成的习惯,因为司危连问都没问,就将他整个抱了起来。两人就这么摞在一起继续往里前行,宋问御剑而来,远远看见,艳羡不已,问道:“我能抱吗?”

    彭循唯恐天下不乱:“你可以去试试。”

    作者有话说:

    小宋张开双臂:free hug!

    第45章

    宋问觉得自己真的可以一试, 因为两人之前并不是没有抱过,这算重温旧梦。

    彭循不信:“什么时候?”

    宋问答曰:“我小时候。”

    这话不假。凤怀月先前每每去金蟾城,只要碰上大外甥在,总要抱在怀里玩一阵, 有两回甚至还直接领回了月川谷, 深厚情谊可见一斑。彭循嫌弃道:“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况且当年的你长成什么样,路都走不稳时咿咿呀呀亲美人一口, 叫做可爱, 现在身长快八尺, 再去亲一口试试,怕是要被当场暴打一顿, 然后当成流氓扭送仙督府。

    彭循警告他:“我是陪你出来干正事的,并不是要陪你挨打。”

    宋问连连摆手,大美人怎会打人。

    不过小心一些的确是对的,因为大美人不打人, 不代表瞻明仙主也不打。司危将他自己疯疯癫癫关在枯爪城中三百年, 与这一众小辈的关系并不算十分亲近。彭循道:“人人都说瞻明仙主三百年前与凤公子水火不相容,两人一见面就吵得不可开交, 我还差点就信了。”

    结果三百年后再一看, 原来瞻明仙主才是最深藏不露的那一个。

    两人御剑行至雪海山庄半空,仙督府的弟子们仍在忙着处理那些干枯的尸体。彭循看得心悸, 宋问更是见不得姑娘家死了还要被晾得如此面目狰狞,便落在房顶上, 从乾坤袋中取出古琴, 他平日里只弹风花雪月, 这还是生平头一回弹《归魂音》, 琴声高而悠远, 随着风散开在云层间。

    彭循五艺不通,干不来这风雅细活,就撸起袖子去人群中帮忙处理尸体。收敛了还没两具,却听身后传来一声惊呼!

    一名仙督府的弟子跌跌撞撞,捂着流血的手臂倒在地上,而在他眼前,一具干枯的尸体竟然火速爬了起来,转身向外逃去!这诡异一幕简直惊呆了所有人,彭循最先反应过来,急忙率人去追。宋问则是拂袖飞入院中,握起受伤弟子的胳膊一检查,就见上头深深两排黑色齿痕。

    “尸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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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须得立刻诊治。”宋问取出药丸,喂他服下两颗,又命其余人速速将伤者送医。另一头,彭循一剑刺向干尸,对方侧身一躲,像是被激怒了,举起两只枯瘦手爪,大张着嘴便转身想要咬他,却又在四目相接时一顿!

    她的面容已经十分干瘪诡异了,但眼睛并没有变,彭循看得一惊,一个名字浮上心头,脱口而出:“红翡?”

    干尸踉跄两步,继续向另一头逃去!彭循穷追不舍,但最终没能追上,对方凭借瘦小身形,像一条泥鳅一般钻进了一个狭窄的洞里,而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怎么回事?”凤怀月听到这一头的动静,也拉着司危过来查看究竟。彭循将方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又道:“她就钻进了这个洞里。”

    众人此时并不知道红翡在福马赌场的遭遇,所以只能暂时猜测,她或许是被商成海送给了夏仁。彭循道:“看她的容貌,应当已经遭遇了放血与炮制,但不知道为什么……对了,会不会是她刚死没多久,魂魄尚未走远,眼下听到你的琴音,所以又活了?”

    “有可能。”宋问道,“得先把她找到。”

    仙督府众弟子取来铁锹,合力将那处地洞往大扩。初时几丈是很窄的,后来却突然变宽,再后来,弟子们纷纷脚下打滑,“咚咚”跌了下去,片刻后,声音从地下传来,嘈杂道:“瞻明仙主,这里还有许多房间!”

    凤怀月忙道:“我们也下去看看,万一真的能找到红翡!”

    彭循与宋问一前一后跳入坑中,凤怀月则是被司危抱下来的。仙督府弟子放出十几道照明符咒,将四周都照得亮堂堂,这处地穴并不小,两侧各有十余个落锁房间,破开之后,里头胡乱堆积着许多卷落了灰的红绸。

    空气中没有血腥味,只有一股浓烈的香,估计是在染色时加入了某种香料。寻常人闻了,可能只会觉得腻,可一旦知道这些绸缎是由何而制,这份香腻里便多出了一股阴森的毛骨悚然。

    众人继续朝着地道深处走,越走,香味就越浓,待走到回廊尽头一扇紧闭的木门前时,这股香气几乎像是已经有了实体,正在黏腻地滴滴答答。彭循强忍着恶心,一脚踹开门!

    这回没有少女的尸体,但出现在眼前的场景,却比成百上千的尸体还要更加诡异几分!这是一处空空荡荡的大殿,地上点着近百支白色蜡烛,墙壁上溅满了血,而最为恐怖的,是那悬挂在半空中的,由四面向中间延伸的红绸,它们在半空中结成了一个圆形的茧。宋问看了一阵,惊道:“它在动!”

    一呼一吸,一起一伏,像一只巨型的、正在准备钻出来的蛆虫。

    司危抬手一剑,红绸应声断裂,巨茧重重砸落在地。彭循与众弟子一拥而上,将红绸一圈一圈扯开。茧壳在地上滑稽地转圈滚动着,越来越小,越来越小,转到最后,已经能隐约窥出人形。

    凤怀月道:“小心!”

    话音刚落,最后一寸红绸也被彭循扯落。一个大腹便便,满身锦缎的胖子缓缓爬了起来,他像是刚刚睡醒,又像是被摔懵了头,一双绿豆眼眨巴几下,忽而扯着嗓子尖叫:“还未到时间,你们怎就将我放出来了!”

    言毕,竟然四肢并用趴在地上,撅起屁股,又想往红绸堆里钻。彭循将他一脚踢回原处,那胖子却痛苦地蜷缩在了一起。司危用剑挑起红绸,扔在他的身上,对方立刻用双手攥紧,贪婪地闻了起来。

    “先带他回去。”司危吩咐。

    仙督府的弟子将他连人带绸五花大绑,胖子也并不抵抗,只是一直在闻那红绸。在大殿的一角,还有一处极小的窟窿,像是年久失修雨水倒灌的裂口。彭循弯腰,从地上捡起一片破破烂烂的衣摆,叹气道:“这是红翡的裙子,她应该是跳了进去。”

    几道照明符摇摇晃晃地飘在窟窿中,照出一片波光粼粼的水面,再想抓住她,可就不大容易了。彭循调了新的一拨弟子过来继续挖凿,其余人则是先行回了仙督府。

    这名被裹在红绸中的男人,便是雪海山庄的主人夏仁。他只有在被裹入红绸中时,才能像个正常人一般睡着,而只要一被剥离,立刻就会痛苦万分地痉挛尖叫,也不知到底是个什么狗屁邪术。闻讯赶来的彭流被吵得耳鸣,一脚将人重重踢回红绸堆。

    凤怀月再次笃定,与阴海都有关的,果真都不是什么正常东西。而一想到阴海都,他就又想起了溟沉,想起溟沉,就不自觉抬手想摸自己的头。结果司危捏住他细细的手腕,命令道:“不准摸。”

    宋问不知这当中的弯弯绕,只能感慨一句,果然霸道。

    偏偏大美人还真就很吃霸道这一套——当然,也有可能是凤怀月下午刚刚才出静室,还没来得及休息,紧接着就遭遇了一二三四次的精神攻击,所以此时正疲惫得很,懒得吵架,看起来就分外乖顺听话,嗯一声,垂下手,老老实实跟着司危往家中走。

    小宋:学到了!

    并且也不藏私,当晚就将这一重大总结分享给了小彭。

    彭循诲人不倦:“那你下回也学着霸道一些。”

    宋问一拍他的大腿,投美人所好,这事我擅长,就这么干!

    两个人坐在屋顶上,晒着月亮聊天,不远处一处宅院清幽雅致,便是凤怀月的住处。

    瞻明仙主是半个时辰前进去的,直到现在还没出来。

    屋中灯火跳动,凤怀月问:“你今晚又要宿在我房中?”

    司危刚刚沐浴完,头发还泛着潮意,寝衣大敞,该露的不该露的,并没遮住多少。他道:“三百年前,是你哭着喊着不许我走。”

    “由你一张嘴去说。”凤怀月拒绝相信,他从被子里直直伸出一条腿,去踢对方,却反而被握住了脚腕。眼看三百年前勤学苦练出的本事马上就要派上用场,凤怀月火速收回脚,道:“我今晚想一个人静静,你回自己房中去睡。”

    司危:“夏仁半夜会从你床下爬出来。”

    凤怀月:“……”

    司危忽然捏着嗓子,学那胖子“啊啊啊啊”的颤抖尖叫,同时还要用冷冰冰的手去戳露在被子外的脚。凤怀月往后一缩,如实评价道:“夏仁就算半夜真爬出来,也没你现在可怕。”

    司危将下巴架在他肩头:“三百年前你可没这么胆大。”

    凤怀月没上当,三百年前我就算胆子再小,也不可能怕你的无聊啊啊鬼故事。

    司危点头:“你确实不怕鬼故事。”

    瞻明仙主也从来就不会讲什么“半夜脚步声”,他只会搞来一大批货真价实的妖魔鬼怪,让他们趴在凤怀月的房间窗户外面此起彼伏地叫。

    然后凤怀月就会崩溃万分地一路狂奔到司危寝殿,将床上的人摇醒,怒骂一番,最后再裹着同一条被子入眠。

    司危提议:“想不想再重温一下旧梦?”

    凤怀月面不改色:“信不信我打断你的腿。”

    司危闷笑,不是很单纯的那种素笑,是将脸埋在大美人胸口处的荤笑。凤怀月赶不走他,没辙,只能将对方的脑袋胡乱一推,自己卷着被子滚到墙角,闷声说一句:“你别吵我。”

    过了一阵,又道:“我真的累了。”

    司危果然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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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间里的光线暗了下来。凤怀月将大半张脸都裹在被子里,他本来是预备用这一晚的时间,来独自理一理溟沉与阴海都的,但可能是因为太累了,也可能是因为身旁有人,没法集中精神,脑子反倒越理越乱。

    乱而疲倦,却不想睡,闭眼想起杨家庄,睁眼又想起阴海都。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大睁着眼睛看了大半天的床帐,又忍不住开始琢磨,怎么身边一点动静都没有。

    不会当真也睡了吧?

    他竖起耳朵仔细听,听了一阵,听到“哗啦”一声,像是翻动书页的声音,于是缓慢将头转过去,司危正靠在床头,手里捧着半本小破书,指缝间隐约透出几个字,什么瞻明仙主,什么酥软雪妖。

    “……”你怎么还真看上了。

    司危将手伸过来,在他头上揉了一把,问道:“还醒着,不是累了吗?”

    凤怀月爬起来一些:“你半天没动静,就是在看这个?”

    “是。”

    “这有什么好看的。”

    “前半本是不大好看。”司危将书举到他鼻子前,“后半本呢?”

    什么后半本,白天不就告诉你了,后半本被我撕下来叠纸玩。凤怀月莫名其妙接过书,正想再重复一遍,视线却落到最后一页的最后一段,酥软雪妖折服于瞻明仙主英伟不凡的男儿气概,当下芳心大动,春情洋溢,羞答答地松领扣,宽衣带,一般儿娇凝翠绽魂儿颤,露出——

    没了。

    凤怀月:“……”

    司危用手指搔刮他的下巴:“说话。”

    凤怀月道:“如果我说她接下来露出了十八只夺命利爪,你信吗?”

    司危道:“不信。”

    你不信是对的,倘若我只看到这里,我也不信,但问题就是我真的看完了,这个酥软雪妖,她接下来的的确确是露出了十八只夺命大利爪,又与你继续打了好几十页。

    司危摸摸他的脑袋:“怪不得你要气得撕书,放心,这种事,我只同你做。”

    只同我做什么,也打得满地飙血?

    凤怀月一把扯住他的乌鸦嘴:“你快点给我呸呸呸!”

    作者有话说:

    司危:自信!

    第46章

    司危并没有“呸呸呸”, 反而捏着他的脖子亲了好一阵,亲完之后,就扯过被子将人裹入怀中,如先前在六合山的无数个夜晚那样, 拥着他一起睡了。

    房间内的灯烛彻底熄灭, 坐在不远处屋顶上的两人:“……”

    彭循感慨:“真不愧是瞻明仙主,我看你是没什么戏了, 还是洗洗睡吧。”

    “什么有戏没戏, 我又不想独占美人。”宋问纠正, “倾慕,倾慕懂不懂, 一株空谷幽兰,即便是被瞻明仙主连盆端走,难道还能拦着我欣赏?”

    他觉得自己同这些俗人没法说,拍拍屁股想回去休息, 却被彭循一把扯回屋顶, 道:“明日我要继续去雪海山庄找红翡,你觉得还有没有指望?”

    “说实话, 没有。”宋问道, “那地下深潭挖开之后,大得没边, 再加上四面八方都是狭小裂隙,藏一个干瘦的小姑娘, 轻而易举。我劝你还是将弟子撤掉一些吧, 别再挖了, 否则她受惊躲在水下不敢出来, 岂不是要被泡得更加……也是可怜。”

    “可我必须得把她找到。”彭循皱眉, “可怜归可怜,但那毕竟是一只能跑能动能伤人的邪门干尸,你也看到了,今天被她咬伤的弟子险些没能救回来,放任不管,总是祸患。况且红翡新死不久,倘若能及时找到,或许还有点救。”

    “没看出来,”宋问啧啧称奇,“你还挺怜香惜玉。”

    彭循无语得很:“什么怜香惜玉,我这叫心系鲁班城安危!算了算了,不同你说,回去睡吧,明日记得早点起来。”

    宋问莫名其妙:“早起做什么?”

    彭循答曰:“早起去雪海山庄。”说完还要及时补充,这是清江仙主的意思,说免得你又闲来无事跑去骚扰人家凤公子。

    宋问:“……”

    庸俗的舅舅无法理会大外甥心中那份对至美的追求,还动不动就要罚人抄家规,于是第二天清晨,宋问只好长吁短叹地爬起来,跑去雪海山庄继续干活。

    凤怀月则是一觉睡到自然醒,睡醒之后的脑子,就要好用许多。司危推门进来时,见他正坐在床上发呆,于是不满地冷冷一“哼”。

    凤怀月头也不转,随口便道:“没想没想。”

    这敷衍态度,与三百年前简直如出一辙。司危扯起他的耳朵:“起床,带你去看热闹。”

    “嗯?”凤怀月对“热闹”两个字天然感兴趣,于是再度把脑子里的溟沉放到一边,“要去哪里,远吗?”

    “不远,就在三千市。”

    三千市?凤怀月不解,那里现在应当是风声鹤唳才对,毕竟仙督府刚刚查办了福马赌场,又掀翻了雪海山庄,估摸正是人人自危时,怎么还会有热闹。

    司危:“不一定打打杀杀才叫热闹。”

    凤怀月:“……你为什么说着说着话,又来亲我?”

    还亲了半天。两人唇色红润出了门,再入三千市,街道上果然冷清了许多,大家看起来就都很遵纪守法。

    凤怀月走出一大截路,才隐约觉察出不对,问他:“是结界吗?”

    “是。”司危道,“这热闹不方便用你我原本的容貌去凑。”

    所以他早早就给两人罩了一层易容符咒,凤怀月恍然:“怪不得方才都没人看我们,还以为是由于你过于凶神恶煞。”

    司危敲敲他的脑袋,又拐进一处小巷,这儿更是找不到半个人影,好不容易有点响动,还是一对少男少女在吵架,或者说得更确切一点,是少女在单方面骂人。凤怀月停下脚步,听了半天,啧啧道:“谁家的小姑娘,如此刁蛮,骂起人来语速简直像飞一般。”

    “邱家。”司危道,“邱家是经营出海生意的,与夏仁多有来往,前阵子雪海山庄出事,邱家的主人便立刻与之撇清关系,又称病停了生意,将府门一锁,缩得见壳不见头。”

    “那这与今日的热闹有何关系?”凤怀月不解,“难道你要抓了这邱家小姐?”

    “不抓她。”司危握起他的胳膊,“走!”

    地上都是青苔,凤怀月被他拖得脚下打滑,踉踉跄跄不明所以。那正在吵架的少男少女听到动静,也转头过来看,见是两个外乡生面孔,少女立刻娇骂道:“你们瞎了眼吗,看不到本小姐正在训话,直勾勾地——”

    “砰!”

    凤怀月眼前一黑,站在原地缓了好一阵,方才低头看着自己一身粉红裙装,以及戴满金镯子的手,心里涌上不详预感。缓缓扭头,身边站着的果然已经不是司危了,而是方才那个被训斥得唯唯诺诺,苦瓜脸的少年。

    “……你!”

    变成少年模样的司危一扫苦瓜脸之态,道:“换个样子,我带你去赴宴。”

    赴一场三千市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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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公子们的日常欢宴。这粉红裙子的邱家小姐名叫邱莲,少年则是她的弟弟,邱环。

    这样的欢宴,在三千市中并不算稀奇,三不五时就要举办一场,供小姐公子们吃喝玩乐。司危道:“邱莲乖张任性,即便整个邱家现在正在瑟瑟发抖,也阻拦不得她出来寻欢。”

    凤怀月觉得自己被坑了,这哪里是看热闹,分明就是找线索,找线索就找线索了,还要将我变成这副模样!他心里颇为不平,扯着司危的袖子道:“换一换。”

    “换什么?”

    “你来当这邱家小姐!”

    “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

    “我都说了,她乖张任性,虽然程度不及你万分之一,但只要你收着点演,旁人也未必就能看出端倪。”

    凤怀月还是不肯,我哪里乖张任性了,一把扯住他的腰带,蹲在地上死活不肯走,最后硬是拗得司危答应下来,将少年的身体换给了他,方才满意地站起来,问道:“对了,这对姐弟的原身呢?”

    “关在结界中。”司危道,“走!”

    “慢点慢点。”凤怀月一路跑着跟在他身后,“你穿着裙子,就得有个姑娘样子!”

    欢宴地点设在如春亭,门头不大,进去之后,却是别有一番天地,莺飞草长曲水流觞,很有几分世外桃源的意思。门口有仆役负责登记,他显然对邱家姐弟熟悉得很,直接就将两人放了进去。

    这一进去,就热闹了。凉亭里坐了少说也有十七八名少男少女,各个都是锦衣华服,比起外头正经八百的仙门子弟,又多了几分天不怕地不怕的随性。倒也正常,毕竟这里可是三千市,能将屠杀鲛人当成助兴节目的地方。

    “呀,我还以为你们两个,最近这段日子都不会来了呢!”席间有人咯咯地笑,“都没备下杯盘碗筷,哎呀,愁人,这可怎么办?”

    凤怀月脖子一缩,不说话,继续充当一个尽职尽责的苦瓜脸,你嘲任你嘲,反正同我又没什么关系。他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桌面果真空空荡荡。很明显,这对姐弟平时人缘并不算好,此番夏家出事连累邱家,估摸有大把人正在等着看笑话。

    司危却不惯着。他走到方才说话之人眼前,将杯盘碗筷端了两套就走,这一举动显然大大震惊了席间所有人,一个个大眼瞪小眼,连声音都没了。

    凤怀月:让你们先见识一下大人的世界有多么险恶!

    “你,你好大的胆子!”被夺走碗筷的少女看起来快气懵了,站起来指着她骂,“连我的东西都敢抢!”

    司危皱眉道:“一副碗筷,也值得如此大呼小叫,看来你是真没见过什么好东西。”

    少女:“……”

    邱莲的容貌生得并不差,只是细眼薄唇,脸上没肉,看起来有几分刻薄,而这几分刻薄经过此刻司危的演绎,简直就像是冰窟窿里挖出来的大棒,又冷,看起来又像要揍人,成功吓唬住了一众少男少女。

    席间越发鸦雀无声,凤怀月伸手,及时将司危拉到身边坐下,而其余人也赶忙将少女劝回座位。司危扭头一瞥,又将旁边人的菜牌拿了过来,摊开在凤怀月眼前。

    菜还没点完的无辜少年看起来对邱莲害怕得很,连连道:“没事,没事,你们先!”

    司危问:“你想吃什么?”

    凤怀月细细看了一遍,答:“都想吃。”

    于是司危就真的把所有菜都点了一遍。此举显然又大大激怒了先前那名少女,差点站起来继续骂人,却被闺蜜劝住,这位小姐悄声道:“邱莲这是故意气你呢,气得你席间失态,她好出去造谣你既把碗筷当成宝,又舍不得让客人点菜。就让她点吧,这点吃的能花多少钱,更何况她那弟弟,简直瘦得像个鸡崽子,吃不了几口。”

    凤怀月举着筷子专心致志地等菜。司危则是转头,又看向失去菜牌的那位少年。少年被他看得眼皮子直哆嗦,悄声说:“我可没想着欺负你,况且你家这回出事,我爹也是帮了忙的,你千万别找我麻烦。”

    司危微微点头,伸手拨开他,将视线投到下一人身上。

    那少年急忙道:“我家也帮了忙,不仅帮了忙,还帮你爹藏了十几船的货,你难道不知道吗?”说着,脸还红了起来,道:“反正我总是愿意帮你的。”

    邱莲从鼻子里挤出一个“嗯”。

    少年被“嗯”得欢欣鼓舞,干脆抬着自己的椅子跑过来,又不敢往邱莲身边坐,盘旋半天,硬是挤在了凤怀月身侧,殷勤地替他夹菜盛酒:“来,你多吃一点,还要什么点心吗,我去替你取来,对了,你姐姐喜欢吃什么?”

    凤怀月:“……”

    少年,我劝你擦亮双眼。

    第47章

    邱莲平日里就不是好相处的性子, 仗着家中有些钱财,飞扬跋扈。此番邱家好不容易出现了那么一些即将倒大霉的迹象,席间等着看好戏的人不少,结果司危上来就给了少男少女们一个下马威, 先抢碗筷再抢菜牌, 还要用冷冰冰的眼神一个一个扫过去,真是好大一个爹。

    做东的少女气恼极了, 咬牙道:“她家都那样了, 到底在嚣张什么!”

    邻座闺蜜用帕子捂住嘴, 凑在她耳边小声说话,就是因为邱家现在到处漏风, 她才要强撑出这副缺教养的嚣张模样。咱们再等等,过一阵,估摸她爹就会为了保住家业,将她当成礼物送出去。

    少女们“嘻嘻”笑起来, 想要讨好她们的少年们也低头忍笑。坐在凤怀月身边的少年见状, 悄悄一拉他的衣袖,道:“不必放在心上, 有我们欧家在, 你邱家肯定不会出大问题,对了, 听我叔叔说,今晚那批货也会按时出港。”

    什么货, 几时出港, 又是出哪个港?眼前这少年明显知道不少内幕, 于是凤怀月看了一眼司危, 示意对方速速出手, 不要浪费这份暗恋。

    结果司危只是倨傲瞥来一眼,但偏偏青春期的少年就是很吃这一套,当场心跳如擂鼓,脸更红了,偷偷地对凤怀月道:“你姐姐今天可真好看。”

    “她往日难道不好看?”

    “往日也好看,但今日不知为何,好像与往日又格外不同。”

    不同在哪里,不同在多了几分祖宗气质吗?年纪轻轻,口味不轻。凤怀月拍拍他的肩膀,往后若有机会,我一定要教教你,心上人可以选温柔的,可以选泼辣的,但一定不能选像祖宗的,连年纪一大把的我都招架不住这一款,更何况是你。

    仆役端了玉盘鱼贯而入,很快就将凤怀月面前的桌子摆得满满当当,与其余人形成鲜明对比,活像个饭桶。席间的少男少女们还没有活到心机深沉的年纪,因此讥笑与嘲讽都明显得很,但凤怀月当然不会管这些,他在静室中被关了近两月,喝风饮露的,一口好东西没尝过,眼下嘴里正淡得慌。

    竹笋清脆,鱼羹鲜甜,鲜花饼也很酥香。因为有司危在,不必自己做任何事,所以凤怀月吃得十分忘我陶醉,他在三百年前就是惯会享受的,苦了三百年,到如今这份本事也没减。其余人原本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结果没曾想,三看两看的,把自己给看馋了。

    怎么搞的,吃这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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