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以为自家这一个表姐夫,不过是个纨绔子弟,更是跟自己哥哥差不多的人物。
未曾想今日一见,却是与哥哥压根不是同一类人。
通体这一身官威,让人不敢冒犯。
瞧着对方渐行渐远,宝钗不敢耽搁,赶紧往前赶去。
通判府房子不小,邢夫人的院子比贾琏和王熙凤住的院子还要大。
如今里面栽种着各式繁花异草,远远地便能闻到甜甜的香气,这香气让宝钗原本紧绷的神经,下意识地放松不少。
往日里邢夫人极其喜欢侍弄这些花草,今日这会儿可没这份心思,她一直盯着院门,计算凤姐儿归来的时间。
柳家地换上一杯凉茶,瞧着邢夫人面容沉静,轻声地安抚道:“太太且别着急,要我说竟然不会有事。”
柳家地说道这里,心中也是颇有两分纳闷,这也不知怎的,这一年半载的竟未消停。
而且愈演愈烈,竟然上赶着找死的,将手伸到贾琏这里。
不过有太太在,这些鬼蜮伎俩都是浮云。柳家的心中琢磨,这件事情要从昨夜里说起。
当时的时候邢夫人正准备用晚膳,忽然听见贾琏和凤姐儿前来请安。
当时她还以为,对方是为了陈大人今日之事,正想与其仔细的解释,结果未曾想对方,根本不是为此事所来。
而凤姐儿更是在叙述中,露出惶惶之态。
待将事情原委一一讲述完毕,凤姐儿跪在邢夫人面前,伸出手,搭在邢夫人的膝盖上,口中说道:“太太,儿媳和二爷都是想请太太给个示下,这事儿该如何。”
这件事情她和贾琏,实在是心中有些不安。
如若是在以前,凤姐儿也许会依仗着自家家大业大,只觉无人敢作为陷害。
然而如今进入江南官场之后,凤姐儿才明白,自家那点子身份,在江南也好,在京城也罢,都算不上什么出彩的。
如今将自己的位置摆正,自然而然就发现,原来自己竟是坐井观天。
也是因此,这会子凤姐儿看待事情,与往前儿已然不同。
也是因为知道越多,心中便越谨慎,因此凤姐儿这才来询问邢夫人。
毕竟邢夫人,对于这些隐私之事,接触要比她多得多。
眼瞧这凤姐儿这般,邢夫人面容没有多大变化,如今早已看透凤姐儿的脾气。
眼瞧着是个极其聪慧的,甚至颇有两分公主娘娘的杀伐果断,然而实际上仍旧有些天真。
以前那般强横,不过是知道自家实力,所以这才不将众人放在眼里。
后来因为印子钱,几乎被打折脊骨。这些时日也是被家里好好哄着保着,这才恢复些往日里的伶俐。
总归知道怕是件好事,当下里邢夫人并不着急,伸出手将凤姐儿拉起来。
本来有些慌张的夫妻二人,看见邢夫人神色淡淡,忽然觉得心中大定。
凤姐儿上前一步,轻轻摇晃邢夫人撒娇。
邢夫人拍拍对方的手,轻声地说道:“若让我出主意也不难,可你得把事情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凤姐儿眨眨眼,这才发现自己因为太过慌张,这一会子竟东扯西拉没有说到正题。
当下里,将这几日的经过仔细一一说明。
而贾琏自然将,妻子说漏的一一补足。
邢夫人面容沉静,手中念着那串绿松佛珠,听得对方这样说,念珠一顿,带着几分审视地询问贾琏:
“那薛哲你们可认识?平素里是跟在薛家表姑娘身边的?”
邢夫人的话直指重点,若薛哲真的是宝钗的仆役,倒是有可能会真的,若不是恐怕其中就有问题。
凤姐儿眨眨眼,转头看向贾琏,她却是并不太知道,毕竟凤姐儿一直在那内院打转,这外间之事她却是的确不知。
贾琏低头沉思,忽然摇头:“这事若我记得没错,应该不是,宝丫头的小厮应该是其他人,这个薛哲我倒是有些印象,乃是听姨妈说过,是跟着薛家表弟的。”
跟着的人既然是薛蟠,宝钗又怎会放着自己的人不用,反而用对方呢。
其中便是自相矛盾。
毕竟薛蟠人在京城,对外说是已然暴毙,薛家之人纵使知晓其中有猫腻,却也只是知其可能远遁。
也正是因为明面上,薛蟠的身份不对,所以他们才只敢用所谓的入赘、过继之类的事情。
话说回来,但凡宝钗不是手下无人可用,就决计不可能贸贸然的用自己哥哥的小厮,未免太过舍近求远。
邢夫人心中已有了大概,恐怕这两人所担忧得没错,却是有人想要动手陷害,只是这陷害的对象倒未必,是夫妻二人所想的贾琏。
邢夫人垂眸思索,口中的话带着几分筹谋:“如今这会子一时难以辨,明也没有办法去,说到底是对着琏儿,还是对着薛家。”
她抬起头看向凤姐儿,对方此时一脸紧张,显然是心中有些慌。
眼瞧着凤姐儿这样,邢夫人打消了,原本指挥对方的想法。
如今他们二人进入官场,自然应该学着自己处理,总不能她一辈子扶着他们。
“这件事情你们二人是怎么想的?打算将计就计,还是什么?”
邢夫人即下定决心,所说之言,便多以徐徐善诱为主。
凤姐儿和贾琏二人目光相对,两个人都是一时之间左右为难。
贾琏咬紧下唇,抱拳深深行礼说道:“太太的意思儿子明白,只是还要请太太疼着些儿子,求太太做个判断。”
做什么判断,自然是该如何应对这件事,直接联系宝钗,将此事躲开。待一切风平浪静,自然是万事大吉,然而其中另有风险。
这便是如若是,那做局之人,眼见着有所图谋,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说一计不成,对方定然会心生二计。
而如若第二次在下计谋,可未必会从哪个方面下手。毕竟今日可算一时运气好,若是来日运气不好,又当如何?
贾琏想到这里,猛然抬头看着自己的母亲一脸激动,他如今这才明白,母亲是教导自己定然要一击必中。
是以母亲的意思很简单,直接出击。直接将对方的计谋突破,然后反设陷阱,利用陷阱抓住那些人的尾巴。
这两者真正算起来,以保守一些激进,没有办法说谁高谁低。不过是各有利弊,然而贾琏从邢夫人这里学来的,却是将不利的条件,变化成自己有利的资本。
贾琏心中激动,母亲对他太好了,一片垂垂爱子之心。
说是看他们的选择,实际上却在引导着他们,是这种蛇蝎之陷阱,定然要按照母亲的想法,反设陷阱,并将其一网打尽。
凤姐儿此时才弄明白,一时之间满脸惊吓,她从没想过自家太太,竟是这般狠辣。
她忽然知晓,原来往日里太太对自己竟是那般温和,但凡是今日之手段,用上一星半点就足以让他不死也脱层皮。
当下里,凤姐儿凑到贾玲耳边轻声说道:
“二爷若咱们这次就这样了,恐怕后面还有其他算计,这有千日抓贼的,有可能没有千日防贼的。
近日里咱们躲过是运气好,来日里若是一旦躲不过,岂不是造成大害。”
凤姐儿素来是个睚眦必报的,如今有邢夫人的点拨,自然是又上一层楼,当下里便毫不客气地游说贾琏。
贾琏这会子脸上阴晴不定,实话实说自家母亲给自己的震撼太大。
这一时半会儿,让他有些转不过头来,然而母亲的话和凤姐儿的话都在耳边。
自己别说不能够,让他们觉得自己窝囊,更是如同凤姐儿说的道理,毕竟只有千日抓贼,没有千日防贼。
再者说,自己如今乃是官家身份,若是一时之间被对方真的抓住某些把柄,并以此为要挟,恐怕损失会更大。
想到这里,贾琏面容之上也露出两分狠辣。
“母亲,孩儿想好了,还请母亲帮我想办法,将这些人一网打尽才好。
万不可让他们屡次算计,一次还好,哪里能躲得次次穿心。”
贾琏此时早与往日不相同,先前的那些委曲求全,如今早就潜移默化在他身上消失,今日里,更是被邢夫人点拨开窍。
邢夫人点点头,既然他们已然决定,那自然自己便要替其谋划,当下里邢夫人写下一张帖子。
“这张帖子,你明儿一早上,送去陈知府府上交给对方,咱们可要先向他借人。”邢夫人口中说道,便将帖子直接放在贾琏面前。
听闻要向陈大人借人,贾琏刚刚还在八卦,陈大人对自家母亲有着一番心思,这一下子马上又要去求人,心中便有点别扭。
结果一抬头,便瞧见自家母亲似笑非笑的眼神,这一下子贾琏觉得,自己几乎被完全看透。
他脸上忽地升起一抹绯色,却是尴尬得不行。
口中带着几分自暴自弃地喃喃自语道:
“母亲却是孩儿有些狭隘了。”
如今这会子,贾琏哪里不知道,这是邢夫人调侃自己,其中又有着些许敲打之意。
自己背后八卦他人的确不好,非是君子之风,他纵然是个不读书的,也知这样子不合适,当下里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
邢夫人笑笑并不太在意此事,他摆摆手示意贾琏莫要多想,口中仍是平淡得紧:“且记着,没有什么绝对的敌人和朋友,所有的一切,不过按照利益划分。”
至于说陈大人,究竟是算敌人还是朋友,这个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贾琏心中品味,只觉得越读越有道理,当下脸庞更是震惊,看着邢夫人。
教育完贾琏,邢夫人转头看向凤姐儿,对其轻声说道:“我身边的柳家的最擅长化妆。
明日里让她替你装扮,到时你无视用手捂着脸,显得有些疲惫的模样,明儿去状元楼,你去替贾琏过去。”
这话一出,夫妻二人俱是一愣。
“母亲,凤儿可行?”贾琏下意识地反驳,他却是担忧自己妻子,而且二人身形有几分差别,很是容易被发现。
王熙凤自幼穿着男装,对于男装他并不陌生。实际上也是直到成亲之前,王熙凤这才被逼着换上女装,因此若说舒服,她穿着男装更适宜。
但是毕竟对方乃是女子,身形之上还是有着天然的差距。
邢夫人点点头,只说让去拿套平日里贾琏的衣服。
这会子贾琏和凤姐儿都是面面相觑,反而是站在身后的平儿是个机灵的,闻言转身出去取回两套衣服。
俏丫头将衣服捧在邢夫人面前,给对方瞧,口中说道:
“太太您看这两套可行,这一套是我们二爷之前所穿的,不过因为当时的料子多出一件,所以索性便多做了一件,这两个看起来是一模一样。”
平儿捧过来的,是两套枣红色暗色绣花镶边直袖长袍,上面绣着万字不到头的花纹。
看起来的确两件一模一样。
邢夫人点点头,平儿这丫头有时候比凤姐儿的反应还快。
“不错,这件衣服你之前可曾穿过?”后面这句话,乃是问贾琏,贾琏瞧瞧衣服点点头。
“已然穿过,正是前儿穿的。”
这个回答让邢夫人很开心,当时便指着其中的一套说道:
“今儿晚上,把它改小一号,不管如何,明儿一定要做出来,让凤姐儿穿上这个。”
贾琏这会儿明白母亲的意思,当下仔细打量妻子,王熙凤虽说长相明艳,但是眉宇间,颇有两分英气,身着男装倒看不出来是女儿家。
至于肩窄腰细的毛病,到好说,只需要在肩膀、腰间垫上厚布就行。
如若是在靴子上垫高一些,两人看起来身形倒是很像。
余下的可就要看柳家的,六家地上前打量二人,口中笑道:“好在咱们二爷是男生女相,老婆子,我要是画上一画,估计能有个六七分相似。”
邢夫人点点头,这的确是个好事,她看着凤姐儿说道:
“你如今就先画上一下也好,看看两者的差距。”
既然已经决定放弃,自然不会推辞,当下点点头。实际上如今这会子,她还有些迷茫,本来是要戳穿对方的阴谋,怎么没过一会儿就成自己假扮丈夫。
瞧着六家地拿过来一只大箱,凤姐儿颇有些木讷地坐在镜子前,任由对方在自己脸上施为。
过了约有两刻钟,凤姐儿再看到镜中的自己,已然颇有些恍惚,这副模样简直与自家夫君一模一样。
“二奶奶,看看我的手艺如何?”柳家的此时颇有两分得意,笑哈哈地说道。
柳家的这门手艺,可是必得上江湖上的易容术,只是江湖上易容术,多是用些奇绝的玩意儿,柳家的则全基本靠各种妆容补。
她自幼喜好化妆,天分又高,这些年精心钻研之下,已然算得上是少有的高手。
凤姐儿摸摸自己的脸,不可思议地看向柳家,口中连连赞叹:“嬷嬷简直太神了,这一眼望去,我跟二爷竟成兄弟了!”
听闻凤姐儿这样一说,大家俱是哈哈一笑。
邢夫人笑着说道:“如此匿名便替琏儿前往,到时纵然是有些什么问题,也不必担忧,毕竟你和宝姑娘都是女儿身。”
凤姐儿点点头,她这会子正稀奇,如今正穿着女装,这张脸配上如今的打扮,实在是让人啼笑皆非。
“太太明见,我还真不知道咱们家二爷,女装竟是这种好看。”凤姐儿这话说得颇有几分调侃之意,贾琏看着妻子,又看着笑得前仰后合的邢夫人,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只能无奈地摇头苦笑。
唯有心中安慰自己,这也算得上,是另一类的彩衣娱亲吧。
众人嘻嘻哈哈笑完,便仔细地开始布置起来,只等着第二日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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