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跳下马车,杜听寒就将长刀横到我身前,冷言道,“上去!”
我彻底石化,身体抖若筛糠。
“杜听寒!”
梅若笙随我一道下车,扶住我的脊背,厉声斥他,“把面具摘了!”
我有些不明所以,侧头望向梅若笙。
梅若笙轻抿唇瓣,凤目中夹着薄威,虽面容清俊温润,可气势却根本不容得人抗拒。
杜听寒闻令,迟疑了会儿,方才将面具摘去。
我便借着明朗的月色,看清了这杜听寒的脸。
29、
出乎我的意料,杜听寒这煞星长得还算不错。
微低下的脸冷硬刚劲,线条分明,双眉如剑般修长,斜飞入鬓,他的嘴角不笑时也是微微上扬的,颇有种邪魅之感,只眸光却锐如毒蛇,只那般直勾勾地扫来,就让我又忍不住打了个颤。
我抓紧了梅若笙的手。
“跪下!”
梅若笙又是一声喝令。
杜听寒大概并不情愿,默了几息后,才缓慢下跪。
梅若笙牵着我,走到他跟前,对我道,“他此前伤了你,你打他出气,好不好?”
我怔怔呆住,满脸难以置信。
梅若笙却坚持,甚至拉着我的手伸向杜听寒,“别怕,他不会反抗。”
我哪里敢打杜听寒。
我的手刚触碰到他的脸,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烫着了一般,急欲往回抽,可偏偏,这个时候,杜听寒微不可闻地嗤笑了一声。
他居然在嘲笑我?!
杜听寒笑的幅度极小极小,只有我这个角度才能看到,梅若笙和其他的暗卫都看不到,分明就是故意笑给我看的!
我一想到杜听寒当初用各种不齿的话讥讽我,便是跪在我面前也依旧不把我放在眼里,还嘲笑我,不禁怒火中烧。
凭什么…凭什么他敢这般笑我!
我的理智很快就被愤懑蚕食吞没,在大脑未能做出反应之前,就一个巴掌掴了上去。
我这掌打得很重,杜听寒竟被我打得身子往后栽去,但他很快就重新跪好,再抬头看向我时,目光却变了。
我说不出那是种什么表情,总之,他看我的眼神不再像之前那样充满敌意,反倒极是奇怪,甚至暗藏了种隐约的期待。
“清妙,这个你拿着。”
梅若笙取出一枚短木哨递到我手上,“今日,我便把杜听寒给你,以后他就是你的影卫,负责保护你的安全,你想罚便罚,想打便打,若他惹你生气了,你杀了他也无妨。”
梅若笙语气轻淡如常。
仿若这杜听寒并非是一个人,而就只是一样可以随意赠与我的物品。
我接过木哨,仍未从震惊当中回神。
梅若笙鼓励看我,“试试。”
我只好执起木哨,吹了一下,短促的声调让我一惊,但冷静下来后,却莫名觉得熟悉。
这木哨发出来的哨音,同许桑衡在顾府时用叶片吹出来的声调,十分相像。
杜听寒听到哨音后,立时起身站定,重新拾起面具,遮住了被我扇红了的脸上,不情不愿地对我道,“有何吩咐?”
我没想到,桀骜如杜听寒当真会听我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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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了眼他,又看了眼梅若笙,壮着胆子道,“我,我不要你驾车!我要换个人驾车!还有,你,你以后没事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杜听寒微一点头,闪身融进黑夜,很快,就来了新的暗卫,接替杜听寒,为我们驾车。
30、
我重新上了马车,打量着手上的那枚木哨。
“还害怕吗?”
梅若笙坐在我身旁,宠溺问我。
“不怕了。”
我将木哨收起,问梅若笙, “武德司的人,在外联络时,都是用这种哨子吗?”
“不错。”
梅若笙解释道,“此哨声音短而尖锐,其实极像寒鸦的鸟叫声,用来联络同伴,隐蔽性强,不易被人察觉。”
“最关键的是,若木哨不慎丢失,可用叶片代替吹出相似的声调。”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没,没有,就是有些好奇,现在明白了。”
原本,我对梅若笙还是抱有了一丝期望的,我想着,如果我实在没办法见到容望,干脆就将许桑衡的事告诉他,毕竟他是皇上的人,应该不希望立储出何差池,但现在,我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因为许桑衡和武德司的关系,比我想象中的,或许还要深。
梅若笙在这场立储之争中所扮演的角色,也并不明朗。
我不可冒险。
31、
武德司的马车同我坐过的任何马车都不一样,想来应是要经常出任务所以特制而成的,当中不仅有各种巧妙的机关护盾,还行驶得格外平稳。
若非偶有透过车帘的风吹过来,我甚至都感觉不到马车在前行。
但也正因如此,我才不至于晕车想吐。
梅若笙上车后,命人拿了点心给我吃。
“此番我们需绕路回上京,大约需要两三日才能到达,你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再去睡。”
“嗯。”
我心思很乱,就也没想太多,就着梅若笙递过来的香糕一口咬下。
梅若笙陪我一道用完点心后,就用车中备着的清水服侍我洗漱。
他先是用清水将布巾打湿,再拧干为我擦脸,动作优缓。
可我却僵着身体,眉心轻皱。
“我,我自己来就是。”
“你要习惯。”
梅若笙拨弄了下我的发丝,将我额前散下的碎发拢至耳后,缓缓凑近我。
潮热的气息渐渐逼来,就在我以为梅若笙又要亲我的脸时,那股冷梅香气倏忽抽离。
我掩唇重重咳了几声,神经完完全全都是紧绷着的。
梅若笙没有再理会我,而是给自己净了手,脸,方拿来他此前给我用的软玉膏药,对我道,“把裤子脱掉,让我瞧瞧你腿上的伤消去没有。”
32、
我直觉地想要摇头。
可梅若笙却并不依我了,直接动手将扒去。
我这下彻底不敢动了,弓着腰蜷在马车的矮榻上,眸里氤氲着水汽,泫然欲落。
“分开。”
梅若笙就只是帮我上药,可是,他的指尖好像有何魔力,所到之处,带来滚烫的热意…
偏这马车里面又很是亮堂,一览无余,我恨不能将脸捂住,可偏又被梅若笙抱在怀间,手只能软软地搭在他的腰际,额头也无力地抵靠在他的肩上,任凭他为我上药。
他的手有时重了些,我的喉间就控制不住地逸出低-喘。
打在我皮肤上的鼻息倏忽重了些许,我睁着模糊的眼,分明能看到梅若笙的耳根也薄红一片,他却反而捧过我的脸,哑着声儿故意问我,“脸怎么红成了这样?”
我呐呐不敢言。
梅若笙便叫我自己提住袍摆,继续给我上药,我这般岔着腿,他却埋首在给我上药,我甚至低眼就能看到他头顶的发旋,我实在羞耻难当,终于滚下眼泪,低低地哭出了声。
梅若笙却还轻笑,拉过我的手,放到唇边碰了碰,“手指都是粉红粉红的,好乖好可爱。”
我被他这么一打趣,愈加不自觉地蜷起手指,结果,便拉着袍摆不停上提,直至露出了我腰间的那块丑陋的烫疤。
梅若笙之前就看到了这块烫疤,但不知为何,他今日格外在意,盯着那块烫疤,说道,“清妙,你腰间的这块疤痕,位置极是靠下,又同耻骨相连,应该不会是你不小心弄到的,而是有人脱去了你的衣服,刻意为之的。我不管你从前被几个人上过,被如何上过,但从今日开始,你不可再同旁的男人厮混,明白了吗?”
他怎么又这般重提旧事。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梅若笙给我上好药,又将我的亵裤和外裤拿去一边,才陪我一道卧下。
“你腿上的血泡已经快要消掉了,你这几日就不要再穿裤子了,以防再捂出来。”
33、
我低垂着脑袋,咬住唇瓣。
感受到他骨节分明的指,很方便地掀过袍摆,攀了过来。
“书中有言,肌如白玉,原先,我只当是古人夸张其词的说法,没想到,世间真有如此润泽净亮,比玉还要美的皮骨。”
梅若笙拨开我挡住的双臂,脸上瞬息而过一丝伤痛,“只可惜白玉染暇,若你从小就养在我身边,就不会被别的男人玷污了。”
他动作更大,我声若蚊蝇地闷哼出声。
“我是被迫的。”
我呼吸紊乱,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要跟梅若笙说这些,但我知道,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梅若笙是世人口中惯能清冷自持的梅郎,但他对我,却有着掩饰不住的欲。
“是许桑衡…绑了我的手…强迫我的…我当时受伤了,反抗不了…我不是天生下贱,也不想被男人压在身下肆意欺辱…”
“老师,不,哥哥。”
我啜泣着唤他,“我知道,我知道你把我当做了弟弟,所以才会责怪我不洁身自好…可是…”
“若我当真是你的弟弟,你会这样对自己的弟弟吗?夸赞自己弟弟的身子,还,还将自己的弟弟如此抱在怀中,说着些不着边际的荒唐话。”
我看到梅若笙瞳孔微缩。
但还是硬着头皮,想要唤起他的理智,“还有,你这样对我,你死去的弟弟,会不会不开心?”
第055章 陷困境(七)
34、
梅若笙良久不语。
车厢内更是弥漫着死一般的沉寂,但他并不松开我,反是眸色更深,气息愈热。
我下意识地想要逃。
却被扣住腰身,紧压在下,他那清冷若仙的面容,如今全然皆被欲壑填满,脸上泛起诡异的潮红。
看来,他的理智还是被口口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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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了。
我害怕得眼皮直抖,硕大的泪珠滚落而下。
“不会不开心的。”
“我的弟弟,当也会喜爱…同自己的兄长欢-好。”
“呜呜…梅若笙,你疯了!”
我从未想过,梅若笙有朝一日会说出此等大逆不道,有违人伦的疯言疯语,偏还是当着我的面这般说的,令我惊惧交加。
梅若笙轻轻皱眉,好像很不喜欢我说的话,于是便捂住我的嘴,用拇指的指腹一点一点地搓摸我的唇瓣。
“我没疯。”
梅若笙嗓音发哑,带着炙热的气息,将我整个包裹住,脸上却带了一丝迷惘,像是要说服自己,“兄长疼爱弟弟乃天经地义之事,更何况,强上你的人,就是你梦中常常所唤的许桑衡罢,他不也是你的义兄么?”
“许桑衡可以,凭什么,我就不可以?”
我起了一层凉汗,只觉毛骨悚然,现在方才意识到,梅若笙是真的把我当做了他弟弟的替身,而他现在就是要同自己的弟弟,颠覆伦常。
莫大的震慑让我瞬间失去了反抗的力气,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双唇被玩-弄到鲜赤如朱,我无助地张开嘴,不断泌出津夜,他滚烫的气息,就立时压了过来。
偏偏梅若笙还在问我,“他平时是如何亲你的?也像这样吗?”
“还是更温柔的方式?”
“抱你呢,他喜欢如何抱你?是面对面的抱,还是从后面抱?”
“弟弟,你喜欢哪一种?”
他故意叫我弟弟,又痒又疼,而我听到他问的话,崩溃到快要受不住了,连哭都失却了力气,直到身子被他翻过去,才清醒过来,猛踹了他一脚,发了疯似的往前爬,想要逃离他的桎梏。
“弟弟。”
他根本不在乎我踹的那一脚,而是轻而易举地拽住我的脚腕将我拖回,还捧住我的手腕吻了吻我腕间的胎记,“我定会温柔些的,不会让你受伤,你不要怕。”
就在我以为今夜当真无法脱身之际,车外这时忽传来“嘭”地一声巨响。
35、
马车停了。
杜听寒躬身掀开车帘,平静无波地向梅若笙禀报,“追上来了。”
梅若笙不动声色地将我的袍摆拉下盖过脚踝,像是早已预料到,只淡淡吐出两个字,“改道。”
“是。”
“人已经走了,你不用继续捂着脸了。”
梅若笙理了理衣摆,回首看我。
我正趴伏在车厢小榻的被中,双手死攥着身下的床褥,仍未从方才的刺激中回过神,听到他说话,才迟钝地爬起来。
梅若笙没有要继续为难我的意思,他用车厢中的清水净了净手,表情又恢复了一贯的平静。
“睡会儿罢,我们要改道进京,时间又要拖上几天。”
我偏过头,默默拉住被子,将自己整个人蜷进里头,试图阖上眼。
但我知道我不可能睡得着,因为我逐渐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原来自始至终我都被梅若笙当做他弟弟的替身。
且这个弟弟,要在自己的兄长之下承-欢。
36、
我闭了很久的眼睛,直到眼眶被泪意氲湿,涩到发痛,我才睁开眼,悄悄望了下梅若笙。
梅若笙这次没有选择和我同榻共枕,而是合衣靠卧在车厢的软凳上,微闭双目。
不知是不是因为察觉到了我的视线,梅若笙缓缓睁了眼。
他掀开车帘道,“天快亮了。”
转而拿了块干净的布巾递给我,“擦擦眼泪。”
我缩着身子,没有接。
“知道为什么许桑衡会强迫你吗?”
梅若笙的手僵持片刻,嘴边却倏而浮出一抹淡漠的笑容。
他明明是在凝视我,可他的眼神却空而无神,他接着说道。
“因为你,只有这么点用处啊。你的意愿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做什么。”
“所以,为了达成目的,你既然能够被他强迫,又为何不能被我强迫呢?哭成那个样子,是在怪我侮辱了你?”
“清妙,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所以,委身于许桑衡,不如委身于我。”
37、
我骤然怔住,胸膛剧烈起伏。
梅若笙的这番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知晓我要向许桑衡复仇…可他…可他怎会知晓,或者说,这一切,其实根本就是梅若笙的算计?
我想不明白,头痛欲裂。
梅若笙却轻描淡写地继续道,“总之,清妙,你自己想清楚,既然你总要被男人上,那么被谁上又有何分别?”
“你不一样的…”
我哑着声音轻轻开口。
我的唇瓣还受着伤,一说话,就疼得不住嘶气,我只好抿了抿唇,忍痛咬牙道,“你在我心里,一直都是不一样的。”
梅若笙一愣。
“其实,我并非,并非是北燕王的亲子。”
说出这个秘密时,我确是鼓足了全身的勇气,但梅若笙却并未露出什么意外的表情。
他大概早就从许桑衡那里得知了我的身世。
“我身虚体弱,养母早逝,许章驰并不喜欢我,从小到大,我都未曾被人好好关怀过,就连来王府教书的夫子,都说我天性愚钝,实难成器…”
眼泪再度凝上眼眶,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啜泣着道,“直到我遇到了你。你会夸我,会关心我,甚至会陪我做那些无关紧要的闲事,我那个时候,便在想,若我有一个兄长,他应当也会像你这样…关心我喜爱我…”
“可惜我没有…”
我目光垂落,茫然地直视着前方,“如果我有哥哥,他一定…一定,不会让你们这般欺我的…”
“而我曾经在心里,是真的…真的把你当做过我的哥哥。”
梅若笙在听到我的话后,身体猛地震了一震。
“正如你所说,我为了一些事情,不得不委身于人,可这一切,皆非是我所愿,我被强迫…受到伤害的明明是我,可你们,为何却要怪我不自怜自爱。”
前世的不甘和今世的屈辱在我心中不断交织,我撑住一口气,质问对他道,
“你又何尝怜爱过我?”
面对我的哭诉,梅若笙始终默而不语,但我能清楚地看到他的脸色,在一点一点变得难看。
良久,他才定定问我,“你真的,曾将我视作过你的兄长?”
“是的。但我明白,你不可能是我的哥哥。我的哥哥,定会怜爱我,而不是变本加厉地欺负我。”
“你永远都不会是我的哥哥。”
“停车!”
两息后,梅若笙忽而高声喝令。
马车很快就停了。
梅若笙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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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下了车,像是在避着什么,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我的视线当中。
38、
梅若笙没有再碰我了。
甚至于,整整一天,他都没有再出现过了。
期间,有暗卫上车,给我送来干粮和水以及擦涂伤处的药膏。
腿间的血泡消了大半,为了避免伤口再被磨破,我确实没有再穿裤子了,只将袍子往下拉着,缩在被里盖住身子。
我用了些干粮,而后,就挪到车窗前朝外头张望。
马车正行在一段很偏的山路上,一众脸戴面具的黑衣护卫分在马车两侧,骑马随行。
而梅若笙也骑马紧随人后,他同这些暗卫不同,穿的是一身白袍,因此格外扎眼。
我悻然放下车帘,胸口堵的闷气还未完全消退,又不由地重重咳了几声。
很快,就又有人给我送来了药囊。
原来,我之前走得匆忙,药囊没有带上,但梅若笙竟派人为我配制了药囊,只这装药的香囊很是特殊,是红黄相间的,上头有不少祥瑞图腾,背面还有几个烫金小楷,上书万佛寺三个字,很是面熟。
我想了一下,才想起,这是万佛寺那棵硕大的祈愿树上挂着的香囊。先前寺院的小和尚带我游览时给我介绍过,说是这香囊经过本寺高僧开光,有平安御守之意,并不易得,因那万佛寺是百年古刹,向来灵验,求香囊的人需沐身斋戒,再抄诵整整三日佛经供奉,才能拿到。
而现在,这枚香囊就轻轻巧巧地放在我的手中。
我打开香囊,里面除了我常用的几味药外,还放了不少珍贵的香料,有一种清淡的香味,不至于呛鼻难闻。
我轻嗅了嗅,这种好闻的香味,便就是梅香。
39、
晚间时分,马车停下,所有人原地休息。
我给自己的腿伤涂了遍药,还给腰上的烫疤也涂了,正当我涂好药,岔腿等药干时,车窗被人敲响。
接着,还未等我有动作,车帘就被人从外面一把抓了起来。
杜听寒那张戴了黑铁面具的脸,就蓦然出现在窗外。
我被他吓到魂飞,顾不得皮肤上的药膏有没有干了,赶紧拽好衣袍,双腿并在一处,轻轻地蹭了一下。
“你,你来做什么?我不是说过,你不准出现在我面前吗!”
我板着脸质问他。
杜听寒语带不屑地瞟我两眼,“遮什么遮,好像谁都想看你一样。你我都是男人,身体一样,有何好看的?”
我被他说得面红耳赤。
杜听寒冷硬地向我陈述道,“前哨刚抓了个跟踪我们的北狄人,说是认识你。”
“你下车过来,看看这人是谁。”
第056章 横夺爱(一)
1、
北狄人?!
我突然想起,之前为我解困的乌朔,难道是他?
若是乌朔,他会不会带我逃走?
2、
我小心翼翼地跳下了马车。
几个暗卫正围着一个胡装打扮的人,梅若笙则站在一旁,审问着什么。
我走近只扫去一眼,心就沉了下去,这人并非是乌朔,而是个我完全认不得的汉子。
那汉子看到我却好似十分激动,拍着手掌,叽里呱啦地说了一通,旁边一个会北狄话的暗卫便对梅若笙道,“他说没有错,就是许公子,还说许公子是他们北狄使团里的人,他不会认错的。”
“一派胡言!你告诉他,清妙是大宣的人,同北狄并无瓜葛。”
梅若笙沉着一张俊脸,看不清是何表情。
看来希望落空,我又得想别的法子了,我瞥了梅若笙一眼,掉头要走。
只这夜风吹在皮肤上,凉嗖嗖的,我将腿并得更紧了些,慢腾腾地朝马车那边行去,可就在我跨腿想要上车时,一双手忽帮我将袍摆拉下。
我回眸一看,正是梅若笙。
“差些被风吹开。”
梅若笙语气平淡。
我有些尬然地道了句谢。
上次我冲他说了那么一通话后,他就明显有些避着我了,对我的态度也格外疏离。
他将我的袍摆拉好,手悬了一悬,分明是想抱我上车,但最后,还是重重垂了下去。
我亦抿着唇瓣,没有说话。
梅若笙注视向我,那惯来硬秀的面庞竟在月夜下闪过一丝脆弱。
“清妙,我不会再让许桑衡碰你了。”
“我也不会再强迫你了。”
“希望你…还能将我当做你的兄长。”
3、
我周身一震,霍然抬头。
我不敢相信梅若笙会用这样的语气对我说话。
我想问问他所说的话究竟是为何意,梅若笙却已然走开,开始命令手下安置好刚抓住的那个北狄人,根本不给我机会。
我只好扶住车杆,刚欲转身,一直紧随我身后的杜听寒忽地抓过我的手臂。
“你做什么?”
我怒斥一声。
就在这时,变故陡生。
那个原本还老老实实的北狄人竟拿了个什么东西往地上一掷,伴随一声剧烈炸响,紧接着,滚滚浓烟就向我们弥漫而至。
“不好!有埋伏!”
“快!保护长使!”
暗卫们拔刀而上。
而我则心神恍惚,在这烟雾之中什么都看不清,只凭着感觉,意识到自己正被杜听寒拉住朝前走。
但很快,就有人向我们逼近了,刀剑碰撞声接踵而至,杜听寒只好举刀迎战,但向我们围过来的人实在太多,他应付不过来,应该是负伤了,闷哼一声,不得不松开了我的手。
他将将松开我的一瞬,我就被另一只更有力的大手牵住。
我飞快地扭过头,隔着这一层朦胧的烟雾,看到了那个有些熟悉的,格外高大伟岸的身影。
以及他那标志性的,带有北狄口音的中原话。
“媳妇!我终于找到你了!”
4、
直到被乌朔从武德司手中救走,又花了两天时间,跟随北狄使团一路平安抵京,我还恍然觉得,这一切好似是一场梦。
乌朔…他怎会来这里?
前世的乌朔,虽后来也恢复了记忆,但到底放不下那些收留过他,曾对他有恩的山贼弟兄们,便索性带着他们一道在边关垦了块地,安住下来。
那个时候北狄已经和大宣言和,化解了多年宿仇,边疆没有大的战事,山贼们也乐意跟在自己信任的首领乌朔后边,安生过活,乌朔本人则更是不愿再提旧事,对于大宣朝廷之事更是敬而远之。
许桑衡曾拉拢过他,我亦为许桑衡求过他,但是,都被他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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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逍遥洒脱,性子亦与世无争,可现在他却堂然出现在北狄使团当中,不仅千里迢迢来到上京,还要进宫面圣。
这实在太不符合乌朔的个性了。
5、
使团抵京之后,自有大宣的官员负责接待。
我蒙着面纱躲在北狄人后边,偷偷打量。
这干人应是礼部的,还有一些专程负责外司通事的大臣,并没有任何我熟悉的面孔。
北狄使团的人倒还算客气,同他们交谈了一些朝觐的相关事项。
“我们圣上特意选择在朝觐之后,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宣下储君,还邀请北狄使者共同见证,足见对于两邦关系的重视。”
那几个官员谄笑道。
其实北狄若真论实力,是要强于大宣朝的,特别是当年,北狄还有堂堂战神将军乌善石,也就是乌朔的父亲,多年来,屡次打得大宣节节败退,不得不采取和亲纳贡的方式获取安宁。
直到大宣朝横空出世了那位凌轩云将军,才捍卫了边疆的一片安宁,现在反轮到北狄向大宣献贡。
只这凌轩云将军实在可怜,一生戎马报国志,最后却战死沙场,也没有留下何子孙后代,事迹怕是也终将会被掩于黄沙之下,再不为人所知。
我心中唏嘘。
一旁的乌朔察觉到我不开心,就不着痕迹地拉过我的手,牢牢放在自己的手心里握住。
再说那北狄人,对于大宣立储一事并不关心,交谈期间,使团当中有个瘦瘦个矮的中年男人,用中原话问及了北狄几个月前送来大宣的贡品可还安好。
大宣的官员们立即点头应和道,“是,是,那批贡品,都在,都在。”
他们虽这样说,但其实明显心虚,一个个眼神闪躲,以袖揩汗。
我不知北狄人到底知不知道贡品被盗一事,但总之,北狄人没有多问了。
他们又谈了些朝觐时的注意事项,最后,大宣的臣子们告知,时间,就定在了这月的月末,而北狄使团便会在大典的前三日被迎入皇宫。
6、
使团下榻在皇城西设立的专司接待外邦使臣的驿站旅馆中,名曰雁声馆。
乌朔怕那帮黑衣人会来抓我,就自告奋勇要跟我住在同一间厢房。
我没有拒绝,回到厢房后,开始默默解身上的衣服,我身上穿的是北狄人的衣服,形制跟乌朔当初在山匪窝里给我拿的那件白绿相间的小袄一样,盘扣实在太多,我解了好久,才将外袍脱去。
乌朔本是想上前帮我的,但我却侧过身子躲开,道,“我自己脱就可以了。”
乌朔只好垂头丧气地放下手,又不甘心地问,“媳妇,现在天还没黑,你干嘛要脱衣服!”
“你们北狄的衣服实在太多了。”
我被他直白的话语问得有些脸红,只好老实地对他说,“外袍下面还有层褂,再到中衣,里衣,现在是夏天,我怕热,所以想将外袍脱了。”
“原来是这样!”
乌朔若有所思地点头,随后也扬手将自己的上衣全部脱了,露出一身结实的腱子肉。
他颇有点委屈地对我道,“我也觉得穿衣服不好!很热!我以前只穿兽皮!这次入京,使臣告诉我,不能再穿兽皮,所以我只好改穿衣服了。”
“对了,媳妇,你为什么,会在那些黑衣人的马车里面?为什么还有人在后面追杀你们,你之前,不是要进宫吗?现在为什么一直在外面跑?还有你的义兄呢,他为什么没有和你在一起?他之前带着北燕的士兵招安我们,但没过多久就离开北燕了,说是要来上京找你,他怎么不在?”
乌朔十分不解,叽里呱啦地问了一连串问题。
“这…这事说来话长。倒是你,为什么会在北狄使团里?”
乌朔现在应该恢复了记忆才是。
我在他眼里,依旧是许章驰的儿子,当年许章驰也有份带兵攻打北狄,同乌朔之间横亘着深仇大恨,但他怎么却毫不在意,待我如初,言谈举止当中还依旧透着股憨里憨气。
“啊,这个,说起来,也很长。”
乌朔挠了挠头,面带为难。
我想到许桑衡此前所说北狄人这次来者不善,他们选择在立储的节骨眼上入京觐见,自然有其目的,我想不明白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但乌朔不肯说,我也没有办法。
我不能跟乌朔闹翻,因为我还想借由北狄使团顺利混进宫,去找到容望,好向他揭穿许桑衡的阴谋。
“媳妇,你,你是不是生气了?不是我故意不跟你说的…只是…只是…”
“我明白,你是北狄人,我是大宣人,我们各有立场,你不肯告诉我也是常理。”
我语气平静地对他说。
乌朔却立时慌了神,他抓过我的手臂,急急解释,“其实,在你走后没多久,我,我就恢复了记忆,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的事…我的父亲,在当初同大宣的那场战役中战死了…当然,这,这不能怪你的父亲,北狄人跟我说,姓许的那个王爷,当初也不过是一个负责粮草押送的副将,我的父亲不是他杀的。”
乌朔生怕我会因为我们之间的宿仇同他产生隔阂,竟反过来安慰我道,“再说了,这是上一代的恩怨,跟你和我,是没有关系的。”
“但是,但是…当年战败之后,北狄的王,却抹黑了我的父亲…”
乌朔说到这里时,一向刚毅的面容也露出了难以言喻的痛苦,“他们说,是我父亲软弱无能,才害得那场仗打败了,所以父亲死后,他们不仅没有好好安葬他,还继续迫害乌家,迫害我的母亲…母亲为了保护我被杀,而我在逃难的过程中受伤失忆,随流民一道来到了北燕关中,我父亲打了一辈子的仗,从未退缩过,他是勇士是英雄,不是懦夫!”
“是北狄人带着我母亲生前的信物找到我,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的事,他们还承诺可以帮我父亲平反,前提就是,我这次,须随他们一道入京。”
“媳妇,我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做什么,但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了,我保证我没有任何隐瞒!”
“当真?”
“还…还有一点点私心。”
乌朔紧了紧手臂,将我抱进怀里。
“我也想入京,来寻你。”
第057章 横夺爱(二)
7、
乌朔把我抱得甚紧,我的脸几乎全埋进了他的胸前,被他的肌肉憋得又红又烫,偏他自己根本就毫无察觉,还不停地用蹩脚的中原话对我诉陈思念,“我说过,我会来找你的。”
“媳妇,我好想你。”
“我终于又找到你了!”
“那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我轻推开乌朔,问他道,“朝觐之后是要回北狄,还是留在大宣?”
乌朔挠挠头,“我也没有想过,总之得先回一趟北狄,我要为我的父亲和母亲平反,好好祭拜他们,至于再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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