骰子刻薄多了,但他也有个刻薄的法子,只消一箭射入荼蘼架,万花震落,那枚香囊自然也要露出真身。只是……他笑了笑,说:“‘唤回中酒惜花人’①,我若赢下此局,这杯荼靡酒也是喝得不清白、不畅快。”
傅濯枝也笑,“这荼蘼架每年都开花又零落,檀监事不必太怜惜。”
“荼靡殿晚春,自然随时节零落,这是天生天相,纵然残忍,也是自然永生。我不是天地,见潭府的荼靡架开得极好,便知道养花人是如何精心养育,自然不忍做生摧强毁之恶事。”檀韫说,“我先输一局,世子见笑了。”
“不敢见笑,檀监事爽快。”傅濯枝屈指叩桌,“穗儿,斟酒。”
“是。”铃铛一串袅娜,穗儿曼步走到傅濯枝身旁,替他斟一杯。
傅濯枝举杯饮尽,说:“都说檀监事心有玲珑,我有一件心事,若檀监事能猜中,便为一胜,如何?”
“君心如渊,我只得见表面,今日斗胆一窥,还请世子莫见怪。”檀韫侧手,“世子,请。”
“我今日该二十一了,陛下让我娶妻,秦王让我娶妻,朝臣让我娶妻,出去逛个花楼,倌儿姐儿都要问我何时娶妻。”傅濯枝目光专注,“依檀监事之见,我该不该娶妻?”
要想赢,就不能真的如实论该不该,而是得顺着世子爷的心思说,可世子爷大抵有逆全天下而行的意思,旁人倒无所谓,要紧的是圣意。
檀韫心说世子爷够损的,面上却一派淡然,说:“依我拙见,不该。”
“哈,”傅濯枝乐了,“看来檀监事与陛下有不同的见解。”
“陛下想让世子娶妻,是因为世子是秦王世子,要以家族子嗣、血脉传承为己任,但陛下也是世子的堂兄,对世子有无限怜爱,深知强迫姻缘是两相为难之事,于家族和睦有碍,实在不忍为难。我与陛下见解不同,却与世子的堂兄见解相同,只是不知在世子眼中,此时的我是檀监事,还是檀韫?”檀韫轻笑,“若世子当我是檀监事,你我以三局赌约定秦王安危,实在儿戏,当一同入宫论罪。若世子当我是檀韫,又何必拿陛下压我?”
“我若拿你当檀……韫,”傅濯枝舌尖一卷、一放,把这个名字念得缱绻,过了一瞬才接着说,“你却拿我当世子,如何自圆其说啊?”
檀韫一愣,明知故问道:“请教世子台甫。”
“表字鹤宵。”傅濯枝好整以暇地盯着屏风上的“檀韫”,“檀兄台甫?”
“贱字驰兰。”檀韫强行压下那点莫名其妙的不自在,淡然道,“鹤宵心中踌躇,若强行应下一门亲事,于己于她都是不公,未免夫妻不睦、家宅不宁,不若等到心愿之时再求娶心仪之人,如此更易美满。”
“嗯……”傅濯枝思索着这个回答,不甚满意,“可我觉得我该娶妻,因为我已有心仪之人。”
好小子,怎么答你都不满意。
檀韫露出一抹无懈可击的微笑,说:“恕我失言,那就先恭喜世……鹤宵了。”
“驰兰认为我该求娶心仪之人?”傅濯枝定定地盯着屏风。
不对劲啊,檀韫真后悔方才说出那袭话了,但为着“自圆其说”,此下也只能先顺着说:“是。”
“那驰兰说,我能否求娶到心仪之人?”傅濯枝问。
“……”檀韫端坐着,“鹤宵乃天潢贵胄,一表人才,若真心求娶,想来大致是能成的。”
傅濯枝尾音上扬,“大致?”
“毕竟感情之事还要论缘分,”檀韫顿了一息,“非人力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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