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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老先生面容慈祥,“孩子,怎不见你家大人在侧?”
“我阿娘已经走了多年,”少年人安静内敛,鸦睫微颤,“我父亲也刚被拷走。”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勉强可以听出此时少年平静的面容底下是何等不安脆弱。
范老先生若有所思,这许是苏大人口中的“愚钝孩子”。
愚钝不愚钝不知道,但看的出来他确实很担心他的父亲——至少性情纯善。
如何叫这孩子放松心情、打开心扉?
“那我们不谈这个,”范老先生深觉人生无常,放柔声音道,“假如我是给你讲童生试的先生,你想问我什么?”
少年沉默看他一眼,似乎十分为难。
老人家咧嘴憨厚笑道,“你想问什么都好,我什么都懂一点点。”
不管诗书礼乐、还是骑射琴棋,在京城他都少有敌手,一定能收获这样大的孩子崇拜目光——尤其是个三次童生试不中的迷茫少年。
少年能问什么?不外乎童生试里两三句不懂的话,童生试教材都是他写的,又有什么可怕?
见老人执着,苏岚只好绞尽脑汁思考问题。
一个种地的老农,问什么问题才能叫他答上来,以此认真满足一下老人家争强好胜要角色扮演的迫切心情?
最终少年踌躇放下西瓜,“好吧。”
“那我问你,一亩地西瓜什么时候施肥、一次要施多少肥、什么时候要排水放水、收获后能储藏多久、村里一斤熟了的西瓜到京城卖多少钱?”
范老先生:???
京城的童生试已经卷到要考种西瓜脱贫致富的一百种方法了吗?
好在他种地十年,勉勉强强能把少年问题答个七七八八。绞尽脑汁解答完的范老先生战略性摸胡子,“你看,我说我什么都会的。”
少年营业性点头肯定,举起手拍了拍,“哇,先生你都会的啊,你好厉害。”
闻言,范老先生表面矜持,心里名为骄傲的小花花悉数枯萎凋零。
十年不在京城,教材内容竟然改革从诗书礼乐仁义善改成了种地卖瓜脱贫致富——这搁谁谁顶得住?
时代在进步,他十年隐居深山自给自足、与世隔绝,现在已经是个微不足道落后人士了。
范老先生他懊恼,他后悔,他自责,他对自己思想觉悟落后痛彻心扉,脸上也不免有了落寞神色。
温热的干瘦手指轻轻包住他手背,坚硬的金属被塞进他手里。老人家抬眼看见少年沉默寡言的坐在身侧,红绳系着的磨损铜钱正在自己手心。
望着手心铜钱,老人家沉默很长时间,垂眼叹道,“我年老体衰,恐活不长久。”
又恐收了你这拜师礼做你老师教不了你你什么、误你良多。
若真是一个胡作非为的坏孩子,他想死前拼一把试试将恩人家的孩子拉入正道——
但偏偏是个很乖巧很懂事的孩子。
老人家总会夜里梦魇,又害怕重蹈覆辙,再把一个乖巧孩子教成不知道德廉耻与亲姐苟合的人间恶鬼。
“铜钱还你,我为你介绍个值得你托付铜钱的人。”
苏岚心道,在场人士七七八八,有哪个比眼前老农更穷,饿到去捡地上西瓜。
“你放心,”少年平静开口,“我不缺铜钱。”
范老先生心想,这孩子确实不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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