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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走出东院, 陈在溪仍旧是没什么精力的样子,既是退了婚,也看不出她有多开心。
一旁的绿罗见她这般, 出声安抚:“小姐,都过去了, 过去的事情, 便不要再想了。”
陈在溪点头,她也告诉自己应该开心一些。
她已经退了婚, 表哥也答应要娶她,事情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她不应乱想的。
可就算这般告诉自己,陈在溪却还是笑不出来。
她不是一个看不懂眼色的姑娘, 自来到宋府以后,老夫人对她的态度, 对她的冷淡, 她其实都看得很明白。
宋府的人不喜欢她,她也是知道的。
所以表哥答应要娶她,她也不敢同别人说。
隐隐间, 她甚至觉得一直藏下去也挺好。
正胡思乱想时, 忽然听见有人叫了一声“表小姐”。
陈在溪侧过头,见白术态度热切地走过来:“表小姐,可算找到您了。”
他出现得突兀, 见四下无人以后, 陈在溪才敢轻声回:“不知白大哥是因为何事而来?”
“表小姐, 是大人让我晚些时辰接你去北院。”确定身份以后, 白术看陈在溪的目光都殷切许多。
陈在溪却没说好,她揪着袖子低下头, 沉默了会儿才道:“白大哥,你同表哥说我脚疼好不好。”
其实她没撒谎,她的脚确实也是疼的。
白术有些意外,看着眼前这位纤弱的表小姐,他目光更加敬佩。
大人定下的决定,很少有人敢拒绝。
白术没拒绝,满口应下:“好。”
总归他只是一个带话的。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园中,陈在溪呼出口气,又开始环顾周围有没有人。
许是太过紧绷,所以在看见宋佳茵的身影以后,陈在溪心下一跳。
她紧张到只会傻傻冲着人笑。
“退婚啦在溪!”宋佳茵刚刚过来,她是真心为她高兴。
走近后,却又担忧:“在溪你是不开心吗?怎么笑得这般勉强。”
“没有。”陈在溪摇头,嘴角的弧度僵硬住。
“没有不开心就好,”宋佳茵撇了撇嘴:“其实我一直就觉得,祖母给你挑的未婚夫不够好来着,也不知道祖母怎么想得。”
“好啦,”陈在溪拍拍她:“现下已经将婚退了,我当然是高兴的。”
“那我还和你说件事,”宋佳茵凑过去:“刚听说表哥要将宁夏姐姐送走,是因为江尚书这几天被参了一本。江家本就不得帝心,现如今宁夏又被送回,江家怕是更难过了。”
宋佳茵早已经将陈在溪当妹妹看待,自是什么话都敢说,此刻直叹一口气:“原来大哥娶妻,也会有考量啊,就是心疼宁夏姐姐,我还以为她能当我嫂嫂呢。”
“佳茵,”陈在溪若有所思:“所以你想让宁夏姐姐当你的嫂嫂吗?”
“嗯……”宋佳茵立马点头:“宁夏姐姐和大家都熟悉,祖母也喜欢她,她若是能嫁进府上,还能多陪陪祖母。”
“唉,毕竟到时我们嫁出去,府上就没人陪祖母了。”
“老夫人是很喜欢宁夏姐姐。”陈在溪揪着袖子,未再多说。
“好啦在溪,我就是想到什么和你说什么,你就就别操心了,明日祖母还要替你相看呢。”
宋佳茵回忆着,“我方才都替你问好了,祖母给你找得是沈家公子沈二,他头上有一个哥哥已经婚配,就是刑部的沈大人,沈大人同大哥相熟。”
连着说完一长串话,宋佳茵定下结论:“有大哥和沈大人这层关系,你若是嫁过去,是不会受欺负的。”
“好,也谢谢佳茵姐姐帮我问。”陈在溪打起精神,不想被人看出不对劲,她笑道:“既是这般好,那我就得去准备准备了!”
“刚好我给你带了脂粉铺新出的胭脂,你明日……”
日落时,远处的天空被染成金红,云像是被火烧一般,有种别样的美。
陈在溪捧着盒胭脂,坐在梧桐树下。
一旁的绿罗正在算账,清点了一番首饰以后,绿罗笑不出来。
“小姐,这几支还要当掉吗?”
“一并当了吧,”陈在溪抬眼看天,“上回爹爹求得事我未帮上忙,家里大概是不会寄银子来了。”
在宋府的日子难过,处处都需要打点。
毕竟老夫人是真的不喜欢她,也是真想让她难过。
想到这,陈在溪捧着脸,又叹气。
老夫人不喜她,她也不喜老夫人。
但像佳茵姐姐说得,若嫁了表哥,就要时常去东院陪老夫人。
陈在溪皱起脸,忽然发现,她也不是那么想嫁表哥了。
就这般乱想了会儿,她打了个哈欠,准备起身回屋中躺躺。
起身时,从身后传来些动静。
天色已经黯淡,只剩下冷色的月光落在院中,是很稀薄的光芒。
墨色人影静立在门边,男人身型修长,眉目冷淡,不知像这般看了多久。
陈在溪莫名有些心虚,便朝着男人走去。
等两人的鞋尖抵着鞋尖,她便仰起头来,乖巧道:“表哥,我是真的脚疼的。”
“嗯。”宋知礼并未计较什么,语气平静:“进屋吧。”
在这样的平静之下,却陈在溪感受到一种不能抵抗的强硬。
她便不说话,只是看着鞋尖。
宋知礼大约摸清她的脾性,抬手理了理她颈间的碎发,当她是个小孩一般哄:“今日同表哥闹什么?”
“不止是脚疼,”陈在溪扯着他的袖子,闷声抱怨:“哪里都好疼。”
同表哥相处久了,陈在溪也觉他并未有面上那般冷漠。
相反,表哥在许多事情上都不会计较。
这般想着,她抬手环住男人的腰,一边流泪一边说:“我不想同表哥一起睡觉。”
她语调可怜,缩在男人怀中,又可怜巴巴地抽泣。
宋知礼轻抚在她颈侧,容她哭着,手上的力道也带着一丝安抚。
察觉到他态度缓和,陈在溪吸吸鼻子,哭声刚刚停下时,却感受到落在颈间的力道加重。
大手掐在她肩侧,与此同时,从头顶传来的声音淡漠。
宋知礼双眸中坠着冷意,他直述:“妻,自是生则同床,死则同穴。”
既是要娶她,便不应她年纪小而忽视,宋知礼知道娶妻意味什么责任。
“可是同表哥睡一起,”陈在溪试着反抗,耳根渐渐红透:“嗓子也疼,方才我都要说不出话来了,是表哥总欺负我。”
陈在溪知男女之事,但不知其他夫妻是如何相处,昨夜的记忆零零碎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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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也都像表哥这般吗?
总归她是不喜欢的。
宋知礼面色平静,正色道:“是你一直在哭叫。”
“我哭还不是因为表哥,”陈在溪气得擦眼泪,“我腰也疼腿也疼哪哪都疼。”
因为老夫人,陈在溪本就烦闷,现下表哥还狡辩,她也有了小脾气,便抬手猛地扯开领口。
夏日的里的衣衫较为轻薄,伴随着她的动作,颈下大片大片的肌肤尽数裸露出来,红痕和指骨的印迹覆在锁骨上,胸上。
陈在溪撇了撇嘴,委屈着说:“我都不敢让绿罗给我换衣,都是表哥的错。”
第62章
她动作突然。
夏日的夜, 月光映在她裸露出的每一寸肌肤上,将那些痕迹映照得一清二楚。
宋知礼沉默着。
他尚未解释什么,陈在溪便觉他是心虚, 底气更足以后,她又抱怨:“都怪表哥。”
她皮肤薄, 极容易留下痕迹, 这样的红痕,需要养上很久。
思及, 陈在溪气鼓鼓地瞪大眼睛。
见她这般幽怨,宋知礼却极轻地笑了下。
大手落在她衣领上,他替她将衣衫理好,指腹触碰到肌肤时, 陈在溪忍不住往后缩。
宋知礼没让,他将她衣衫边的褶皱一一铺平, 神色认真:“这么小气?”
陈在溪低头, 忍不住嘀咕了句:“明明就是表哥弄的,表哥还不承认,讨厌表哥。”
他抓着她外衫的手忽而收紧。
顿了下, 宋知礼缓缓将手放下, 他一句话也没说,只缓缓走去内室。
墨色背影在月光下,被镀上一层冷色的光辉。
绿罗有些怕。
见人走了后, 她才敢走出来, 轻声道:“小姐你怎得这般说?”
方才不觉有什么, 现在她也觉得自己是有些胆大。
陈在溪忽然有些心慌, 只好抬步跟了上去。
正室内点着灯,淡淡的暖黄色将屋内映照地清晰。宋知礼并未停步, 熟稔地走到床榻边坐下。
相比于他的自然,陈在溪站在门边有些紧张,只缓慢将门合上。
大抵是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她低着头磨蹭着,其实并不想上前。
“还不过来?”
男声淡然,落在耳畔,有些冷冽。
“哦……”陈在溪一点一点缩回床边。
刚一靠近,手腕便被一股力道环住。
宋知礼将她轻扯过来,他仍旧沉默着,只是将双手抬起,压在她的衣衫之上。
薄薄的襦裙被揭开,他动作仍旧缓慢,慢条斯理地样子同方才替她整理时一样。
陈在溪皱着张脸。
她不知道成亲的人是不是每晚都要这样,但她不喜欢。
怕表哥又生气,她不敢再说些什么,只将双手揪在裙摆上反抗。
像是知道她的不情愿,宋知礼耐心道:“没有不承认,表哥只是再看看。”
这有什么好看的!
陈在溪眨巴着大眼睛,随着这句话,有淡淡的潮红从脸侧一直蔓延到颈下。
她皮肤白,稍有一些颜色就极其明显。刚想说些什么,双手却被男人一手环住。
两人之间的身型相差巨大,面对宋知礼时,她总是没有反抗的机会。
方才刚沐浴完,裹着的外袍底下是寝衣,松松垮垮的。
眼下陈在溪只能看着自己的寝衣被一点一点褪去,她双颊更红了些,埋头不说话。
月光下光影模糊,室内却足够明晰,在足够明亮的光下,那些痕迹变得异常惹眼。
白的白,红的红。
宋知礼看了会儿,眸中平静。
片刻后,他却抬手覆上去,将粗砺的指腹压在她背上。
“表哥……”被他触碰上的肌肤都变得灼热,许是昨夜的经历并不好,陈在溪语调委屈,现下有些排斥。
但预想之中事情并未发生,下一瞬,空气中弥漫开淡淡的药香,不是苦味,反而甜丝丝的,有些熟悉。
压在她背上的手只是平静地将药膏抹开。
宋知礼放轻动作,放轻的同时,也意味着他的动作更为缓慢。
不只是看,他指腹擦过她每一寸肌肤,又缓缓将药膏揉开。
陈在溪忍不住颤抖起来,捂着脸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将药膏上完。
落在身侧的目光还未移开,她尚未习惯这样亲密的接触,下意识地想缩进罗裘。
“别动。”
宋知礼的声音有些冷:“药还未干。”
“嗯……”陈在溪只好将自己缩在一旁,轻轻颤着。
她以为方才已经是最磨人的了,抬眼一看,却见坐在床榻边的男人正在脱外袍。
墨色外袍被褪去,表哥大抵也是刚沐浴完,外袍下是丝质寝衣,布料在光下,泛着细腻的光泽。
她移开目光不敢再看。
宋知礼将两人的外衫叠好,又重叠在一起。侧过头,就见缩在一旁的人。
“在溪,”他唤她名字,见她微颤后,又道:“抬头。”
陈在溪不想。
“抬头,”
他冷声说话时,久居上位的威压笼罩着人,陈在溪吸吸鼻子,还是听话地抬头。
然后就直直愣住了。
成年男子的体格都像表哥这般健壮吗?
身躯紧实有力,胸膛微鼓,腰腹也同她不一样,紧巴巴的,看着就很硬。
宋知礼并不是真正清瘦的文官,一双手在边疆磨练了数十年。他近些年换上官袍,转为拿笔,气势淡然,已经收敛。
褪去外袍后,那些曾经的磨练才清晰可见,结实的胸膛上,伤痕交错,已经变得很浅。
看得陈在溪面红耳赤,她呜咽了声,羞耻到只想将自己藏起来。
宋知礼没让,他不让她避开,亦不让她闭眼。
在陈在溪瑟缩的目光下,他抬起手,环住她手腕,然后,压在胸膛之上。
她小手之下,是微烫的血液,跳动的心脏,灼得陈在溪发抖。
更近的距离,陈在溪颤着手,就看见眼前的身躯上,覆着浅浅的红痕,还有被指甲划过的痕迹。
虽然很浅,但密密麻麻,交错在男人精实的肌肉上,要很近的距离才能看清。
陈在溪目光惊恐,羞得她怀疑人生,当下便想收回手。
下一瞬,耳边又落下道声:“你弄得。”
宋知礼语调很平,不带一丝情绪,只是在客观地陈述一件事实。
“呜呜……”陈在溪不想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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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知礼目光淡然,又冷静道:“昨夜是你缠着表哥,”
他还想说更过分的话。
“表哥你不许说了。”
男声冷静,冷静到陈在溪快疯了。
一些记忆零零散散,她恼羞成怒,张开嘴便咬在眼前人的手臂上。
她是用了力气的,但也没留下多重的痕迹,咬痕同男人身躯上的痕迹如出一辙,一看就是出自同一人。
陈在溪看了眼,又自顾自哭起来:“呜呜表哥你大我这么多还和我计较,我还是个小孩,表哥都不能让让我吗?”
她哭得可怜,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说话时嗓子都是哑的。
宋知礼拿她没办法,一时无言。
过了会儿,他才缓声开口,生硬道:“没有同你计较。”
陈在溪轻哼了声:“那表哥还给我看。”
“是让你替表哥涂药。”
陈在溪又不说话了,方才的气焰一扫而空。直到手中被塞入了一个小瓷瓶,她抬眼,见光下表哥的眉眼冷淡。
他却说:“你咬得表哥也疼。”
陈在溪足足愣了好一会儿,她看着手中药膏,最后不情不愿地用手抚上去。
其实她适应的很好,小手贴在男人的身躯上,轻轻抹着药。没抹一会儿,注意力又被别处吸引。
表哥身躯上的伤痕很多,肩胛边的箭伤也还未好全。
她有些好奇,“表哥怎么这么多伤痕?”
宋知礼静默了瞬,似在回忆。
陈在溪也不急,她年纪小,很多事都没见过,此刻好奇地戳着这些伤口。
就感受到手下的身躯一僵,戳着的地方也变得硬硬得。
她慌乱移开手,一抬眼,见男人盯着她的目光黑沉,似是不悦。
“对不起表哥,”陈在溪立刻将手收回:“这些伤口原来还会疼吗?”
她眨巴着杏眸,湿漉漉的眼眸透亮。
“不疼。”宋知礼的声音却有些闷。
“嗯嗯。”
他虽然这么说,但陈在溪也再不敢乱戳,想继续给他上药。
双手却被男人宽厚的掌心盖住。
宋知礼收了瓷瓶,声音冷淡:“睡觉。”
今夜的夜晚寂静,灭灯后,屋内只剩下稀薄的光芒。
陈在溪自幼时便是一个人睡,她早就习惯。现下多出一个人,只觉哪里都不舒服。
锢在腰上的手不舒服,身后滚烫的身躯也不舒服。
冷冽的松香几乎将她包裹,这味道一点也不甜。
而她不过是想动一下,腰上的力道便收紧一分。陈在溪告诉自己要适应,但她真的睡不着。
她真的不喜欢这种,被裹到喘不上气的感觉。
“表哥,”她试着同他商量:“我想过去一些。”
宋知礼未松开,顿了下,他同她说:“明日称病不去。”
陈在溪应了声,也没说好。
她打了个哈欠,一点一点适应,才迷迷糊糊睡去。
毕竟明日还要去相看……她要早些睡。
第63章
刺目的光落在眼前, 睡梦中的陈在溪微颤,转而睁开眼。
她眨眨眼,一转头发现床榻边是空的。
绿罗刚将窗户支起, 大片的日光随之透进屋,将屋内照得明晃晃。
陈在溪正揉着头发, 她发觉自己这一觉睡得是太久了, 明明昨日还不习惯表哥的……
思及,她随口问道:“表哥呢?”
“世子爷天还未亮就走了。”提起宋知礼, 绿罗缩了下,不知怎得心里有些怕。
“小姐,”绿罗将窗户支好后朝前走,“其实世子爷大抵也是很看重小姐的。”
喜悦的同时, 其实也让人忧虑。
宋府家大,老夫人主权, 小姐若真嫁进来, 她分不清这到底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
像世子爷那般出身的人,娶妻当娶一位大家出生的小姐, 若是没有母家扶持, 又怎么能在宋府里站稳?
她只是怕她家小姐受委屈。
“表哥才不看重我。”陈在溪侧过头,还有些生气。
“小姐。”绿罗无奈。
“……绿罗,几时了?”说着, 陈在溪缓缓下床。
“刚过午时。”
“啊?”她看了眼窗外, 有些懊恼。
陈在溪连忙去找了身衣裳, 一边嘀咕:“今日还要相看呢, 可不能迟到了,若是没去, 老夫人又得说我了……”
“小姐还要去相看吗?”绿罗一愣,没反应过来。
陈在溪理所应当的点头,又想起昨夜,落在耳边的冷冽男声。
她有些心虚,下一瞬又觉得自己没错:“绿罗,既是老夫人叫我相看,我又如何能不去?”
越想越委屈:“这般重要的事,还有老夫人盯着,我若是找借口不去,日后又怎么办。”
想起昨夜的男声,她只是觉得,表哥根本没未她想过。
他是国公府的嫡子,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都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但是她会害怕,她也不敢。
同表哥的关系也不敢对别人说,不敢让表姐们知道,更不敢让老夫人知道。
怎么办怎么办,其实她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清风堂-三楼
沈确拉开门,他走上前,一边将手上的东西放下:“宋大人你这就有点过分了啊,自己宅家里休息,一有事就丢给我们这些劳工?”
信封被丢到桌上,泛黄的纸张上,黑色字体狂草,隐约可见检举二字。
宋知礼拆开看了眼,神色平静。
几丝光亮落在他眼底,未曾给他添上一丝暖意,他脸上显少有表情,只给人冷冽的威严。
沈确同他是在军营认识的,虽是相知多年,但他不觉得自己了解好友。
越接触越觉得他这个人可怕。
一个人若是对什么都不敢兴趣,也没有软肋的话,那才是真的不受牵制,做起事来,也不会有顾忌。
要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他孩子都有一群了,每天都深怕做错什么被诛九族。
沈确到是挺佩服他,自顾自给坐下,他喝了口茶道:“宋大人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这将江尚书平时看不出来嘛,早知道礼部那边这么多油水,我当年就去当文官了。”
“现在也来得及。”
男声冷淡,纵使是沈确也因为这句话愣住。
缓了好一会儿,他拍拍胸口,显然是被吓得不轻:“太可怕了太可怕了,你们大理寺的人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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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可怕了,我真怕哪天做错什么 被大理寺的人揪住,我一屋子孩子谁帮我养?”
宋知礼未说什么,只是将信封重新叠好。
见他要走,沈确站起身:“哦,我跟你一起回宋府吧。”
“我二弟同你的一位妹妹相看来着,不过沈二还小,我也不放心,正巧过去看看。话说这么婚事还是他自己讨得…… ”
“没有,”顿了下,宋知礼道:“她没去。”
“谁?”沈确没反应过来:“你那个表妹吗?没有吧,沈二刚过去呢。”
“没有。”他语调有些冷,但笃定。
男女相看这一事,放在大晋并不稀奇。
因着有客人,府上的丫鬟将园子稍加收拾了一番,一眼望去,园中绿意盎然,蔷薇在光下正艳。
老夫人最喜这样的场面,连看向陈在溪地目光都愉悦不少,“嗯,你去吧,老太太我去送送宁夏,你且注意些,可别让人看笑话。”
陈在溪点头。
她是第一次同人正式的相看,心下紧张,手掌心也一片湿润。
“你是叫在溪吗?”
男声出乎意料的清亮,陈在溪抬眸,见眼前的男子穿着一身蓝衣,面带笑意。
他一张脸生得很好,总归是比张阳要好上许多的,笑起来的样子,也很干净。
又有些傻气,总归同大人长辈是不一样的。
陈在溪后知后觉地点头,在距离沈二几米的位置坐下。
沈二还在笑:“宋大人生辰那日我看见你了,你同李大哥很相熟吗?”
“我是景江人,”陈在溪声音很轻,她还是有些紧张:“我,长怀哥哥以前住在我家。”
“是住在我家旁边的院子。”她又补充道。
“我已经二十了,好像比你大了一些,”沈二脸颊薄红:“母亲和父亲都希望我早点成家,问我想同哪家小姐相看,我就想到了你。”
“母亲和我说你已经有未婚夫了,”沈二笑了下:“没过一会儿却又同我说你未婚夫没了……”
他好像真的觉得这件事很好笑,两排白牙露在外,笑个不停。
她原本紧张地心也被这笑声搅乱,陈在溪终于勾起嘴角,杏眸一闪一闪。
夏季的天,虽是闷了些,但透着一股生机,万物向阳,万物都被笼在光下。
年轻的男女前,是一墙蔷薇,散发着蓬勃的生命力。
沈确将这一幕收入眼底,摇摇头感慨:“唉,感觉我们都老了,还是和年轻人不一样。”
话落,却无人回应,沈确侧过头,想起来一件事:“看吧,我就说我小弟今日同你表妹相看。”
“是吗?”
男声冷静。
静默一秒后,宋知礼抬步上前,步调平稳。
“你个长辈过去干嘛?”沈确叫了声,也没见他停下。
沈确看了眼自己小弟,内心犹豫着,平时第一次,也不知是从哪生出的勇气,他抬手就将人给拉住。
也就是这一瞬,蔷薇花墙旁多出个人影。是老夫人身边的李嬷嬷上前,不知说了什么,沈二站起身似要走。
他侧过脸,一张脸上是明晃晃的落寞。
陈在溪又朝他笑了笑。
和人说清楚以后,她呼出口气,内心舒服不少。
转过头,却见李嬷嬷有些不自然的神色。
陈在溪乖巧道:“嬷嬷,既是沈家人催沈公子回府,那我也回院了。”
“你先别走。”李嬷嬷一脸复杂。
这目光看得陈在溪内心发毛,她摸摸脸,神色疑惑。
“是老夫人有事问问你,先跟我过来。”
陈在溪步调一顿,双手紧紧揪住衣摆。
她有些不想上前,步调放得很慢,仿佛这样就能拖长时间一般。
李嬷嬷见她磨蹭,脸色更加复杂,她抬手,掐在她手腕上将人一拉。
心下紧张,陈在溪步调一顿,被人拉住也没反应过来。
李嬷嬷很快就将手收回,她却没能稳住,直接前扑去。
双手下意识地往前撑,手掌心擦着沙石划过,手心被磨掉了一层皮。
膝盖也直直磕在地上,还未消散的伤疤再度裂开,陈在溪忍了忍,只眼角分泌出了一点泪花。
有些疼。
第64章
她摔得突然, 李嬷嬷反应过来以后,忍不住颤了下手,却是往后退一步。
陈在溪静了静, 自己缓缓起身,但脚腕似是折到了, 稍动一下就很疼, 她有些没法使力。
伴随着疼痛一袭而来的,还有似有若无的目光, 她皱起眉,扭过头看去。
是老夫人站在长廊前。
老夫人目光平静,瞳孔黑黝黝的,正凝视着前方, 什么也没说。
过了会儿,她才开头, 声调不稳:“沈家挺满意这门婚事, 明日便来提亲。”
不是商量,是陈述。
又要订婚。
陈在溪一颤,第一次鼓起勇气想要拒绝:“老夫人, 我……”
没等她说完, 老夫人轻笑一声,“到是和你娘一样,自有勾人的本事。”
刚说出口的话便被打断, 陈在溪的脸色苍白, 她摇摇头, 有些说不出话。
阿娘的事情, 从来不会同她说。
耳边的声音还在继续。
老夫人头一次这般生气,或许也不是生气, 只是有些心闷。
不该是这样的,知礼哥这个性子同怀玉明明不一样。
心下忽然乱起来,她打量着陈在溪,缓缓皱起眉。
她和她母亲并不像。
一点也不像,眼睛不一样,鼻子不一样,嘴唇上扬的弧度也是不一样的,甚至于眼神,都没有半分相似。
更别说性格了,林知允这般要强的性格,若是知道她女儿日后会这般懦弱,理应会气得从棺材里爬出来。
只可惜她真的死了,死的人便是输了。
连留下的女儿都这般懦弱。
思及,老夫人心下的紧张消散了些,只当是江宁夏想多了。
既是有,凭知礼这个性子,她也用不上慌张。
老夫人呼出口气,心下舒坦很多,缓缓道:“沈二同你年龄适宜,沈家也算是高门大户,你嫁过去已算是高嫁。”
“陈家式微,远在景江,你这般出生放在上京,已算得上是低贱,老太太我为了你的婚事是操碎了心,也没有人来问候我,感谢我一声。”
一番话砸下来,若是她还不说些什么,到是成了不知好歹的白眼狼。
陈在溪不是一个会拒绝的人,面对老夫人,更是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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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颤了颤,只能极轻声地顺着往下接:“嗯,为,为了我的婚事,辛苦老夫人了。”
老夫人满意地点头,“溪丫头,你要明白,我说这些话,也不是想听你的一句感谢,我既是将你从景江接过来,本就是要替你寻一门好婚事的。”
“嗯。”陈在溪乖顺地点头。
“再过几天就到九月了,老太太我还记得你是月初及笄,”老夫人叹口气:“原是想将你留到明年的,但又怕你在宋府过得不开心,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早些将你嫁去好,等你及笄,我便去看个好日子,替你好好准备。”
陈在溪有些喘不过气,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怎么永远都在被安排呢?
她不想来上京,不想留在宋府,也不想嫁。
她不想答应的。
只是她不敢说,陈在溪讨厌这样的自己。这一刻,她感受到从脚腕处传来的,钻心的疼意。
不知何时,周围的丫鬟都散去,园中变得空荡起来。
老夫人静站在前方,她看着跌倒在地的纤弱身影。
眉眼间皆是不屑。
她连她母亲的半分骨气都没学到。
“祖母自是该好好准备。”
平静的男声却自身旁传来时,老夫人忽而一愣。
也是这时,长廊上跑过来两位少女,她们的裙摆在光下荡漾开,像一旁的蔷薇花一般艳丽。
“在溪!”
宋佳茵眨眨眼,还想说些什么,只是园中极其安静。
多看了眼后,宋妙仪赶紧抬手,将自家妹妹的手压了下去 :“别乱喊,大哥怎么也在?”
正前方。
宋知礼静看着眼前的人,神色未变:“那祖母就好好挑个日子吧。”
日光落在男人身侧,映下一片阴影,被他挡在身后的陈在溪脸色惨白。
没两秒,陈在溪慌忙起身,连疼痛也顾不上。
“表哥?”
她轻声唤他,尾调带着不确定。
伤口处还很疼,站起身以后,全身都在打颤,陈在溪想说些什么,忍不住抬步往前走。
小腿肚却一软,使得她控制不住地往下跌。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后,羞耻和害怕一齐涌上心头,让她再度跌落在地。
陈在溪干脆将脸捂起,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她觉得自己犯了一个大错,然后一次性被人揭穿,上赶着去面对。
越想越乱,乱得她头疼起来。
不知怎么又开始乱想,心跳愈渐愈快,耳边的声音减淡,眼前是一片漆黑。
失去意识以前,陈在溪有些嫌弃自己。
她控制不住情绪,她怎么这么胆小……
……
园中寂静,宋知礼看着缩成一团的人,缓缓蹲下身。
他一时分不清她是没准备好还是害怕。
他却不是一个会选择逃避的人。
宋知礼冷下声音,唤她的全名:“陈在溪。”
无人回应。
跌在地上的人一动不动,她将脸埋在膝中,看不清神情。
任谁也能看出她的不对劲,宋知礼刚抬步上前,一旁的宋佳茵也担忧地跑过来。
她性子急躁,一看见不对劲就直接上手去扒拉,将陈在溪的头抬起来以后,才发现她闭着眼睛,面色苍白。
是晕过去了。
她身子轻,随手一便碰还往一边倒,宋佳茵赶紧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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