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不是有命接,没命回去。
白术按捺下见到他后的惊诧,连忙上前两步:“亚尔斯,我没事,你……”
他后半截话被噎回喉中。
半兽人转头冷冷看他,眼中满是凶野狼性,白术意识到,现在的亚尔斯恐怕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他如同一只被触到软肋后发狂的野兽,只想把面前的僭越者撕成碎片,却尚存一丝理智——不然那把飞来的刀刺入的就会不是这人的手臂。
亚尔斯盯着他,从头到脚一寸一寸的打量,用时格外漫长,在这期间,他就这么蹲在刀柄上不断施压,手上平稳无比,地上的血迹愈来愈多,却因为材质问题浸染不入他落在上面的斗篷。
每一秒都在无限拉长,心理上的恐惧超出阈值,又在不断的失血,男人脸色苍白的两眼一翻,呼吸骤停。
终于,亚尔斯掐着他的脸,将手中染血的凶器掷出射入想要悄声逃跑的人脚前,在那人双脚一软坐到地上的闷响中沉默的翻身下来,踩着他颓然倒地的身体拔出武器。
他知道,他失控了。
他闭上眼不去看白术的脸,深深呼吸,感受着熟悉的、令人作呕的腥甜。
眼前一片黑暗,兜帽压迫着耳朵,手中提着滴血的刀,脚下是敌人无声无息的尸体。
一切的一切都将他带回雅尔蓝思亚,也许提瓦特的一切从未发生,这些只不过是他被光明神俘虏后,作为活祭前的黄粱一梦。
他睁开眼,其中一丝情绪也无。
“虽然知道你不会受伤……”亚尔斯看着高悬天穹的圆月,声音沙哑,“下次还是带上七七出来吧。”
白术惊疑不定的看着他,心悸感陡然升起。
“如果我的举动让你觉得困扰了,我很抱歉。”喉咙口有无形的棉絮堵塞,又逐渐化作锋利的刀片,随着肌肉一同运作、切割,“今天是最后一单。”
“老板,我辞职了。”
璃月律法严明,杀人偿命,理智回归后,亚尔斯知道他即将过回以前的日子。
于山林中东躲西藏,逃脱追捕。
不卜庐已经不能容下他了。
可惜,璃月的君主是个很好的神明,还帮了自己一个大忙,结果他反手就在人家地盘犯了事,不知道他会不会后悔救自己。
“离开这里吧,我会为你清扫痕迹,之后的千岩军追捕的是逃犯……不卜庐大概要热闹一阵。”
阿桂那么胆小,被盘问时知道身边相处了几个月的危险犯罪者,大概要心神不宁好一阵了。
亚尔斯正盘算如何毁尸灭迹,拖延官兵的搜寻时间——他从来管杀不管埋,山林纵火罪加一等不说,还难以控制火情,这条剔除。
不过感觉总务司有夜兰那种人在,好像毁不毁都没什么区别……
“首先,辞职申请驳回。”
亚尔斯看向声源,脸色一变:“我已经杀了——”
“其次。”白术充耳不闻,踏入血泊中,指着他脚下,“麻烦挪一下脚,他被你吓得闭过气了。”
……什么?
“还愣着干什么呢?”长生着急道,“快点,不然你真要去演惊魂逃亡了!”
亚尔斯愣愣抬脚,白术蹲下身,手成剑指,辅以元素力,迅速点上那人数个穴道,又在背上用力拍上一掌。
“噗——呼哈——”
周围剧烈的心跳声中,死灰复燃般重新多出一道。
那人骤然睁开眼,冷汗淋漓的大口喘息,白术为他的手臂止血,长生看着那血肉模糊的手臂,眯起一只眼,咂舌:“完蛋咯,这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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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是废了,哎,你们这些家伙,吃到教训了吧?”
那人一抬眼见亚尔斯看着这边,惊恐的蹭着地面往后挪,见差点被他铁锤开瓢的大夫居然不计前嫌的为他止血,杀星也不再靠近,好一会儿后三魂七魄归位,在疼痛中动了动舌头,失声恸哭。
妈的,他真以为自己要交代在这里了,废一只手换一条命,舌头也还在,这买卖怎么看都划算啊呜呜呜……
直面他臂上惨状,白术眼不眨心不跳,检查完后对他那些被盯着不敢妄动的同伴们道:“失血速度已经得到控制,但他筋骨皆断,野外条件有限,你们最好将他带回城里,及时就医。”
那些人战战兢兢的点头,试探着挪动脚步,见没有沾血铁器飞来一刀,屁滚尿流的冲过去把人扶起来就要跑。
“哦对了。”白术一出声,好几个人急刹车,以为他要反悔,吓得差点飙泪,接着就听他道,“我这丹炉炼的乃是驱寒药,至于长生药……”
他笑得无害:“若是炼制那些东西,又怎会让你们轻易找到呢?”
“贪嗔痴妄,莫要贪欲熏心,使得一叶障目——诸位回去后,还劳烦转告雇主。”
“盗匪”们:“……”
他们惊吓到麻木的心中顿时生出另一种蓬勃的情感。
不是,你有病吧
驱寒药在这种地方炼,换谁心里都在嘀咕吧?!
还架着一个虚弱的队友,他们脚步加快,匆匆离开这个恶狼盘踞的林子。
亚尔斯仍保持着动作,盯着那泊猩红一动不动。
……没死啊?
不是,那他刚才在那……凹了半天,苦逼什么呢?
我话都说出去了,心都空完了,结果你被拍几下子就能爬起来拽着人哭了?!
他倏地回过头,特别想把人拽回来再捅一刀。
“亚尔斯怎会出现在这里?”
刚升起的危险想法顿时被打消,亚尔斯拉着斗篷,庆幸这玩意儿兜帽宽大,虽然有些时候会遮挡视线,但这个弊端在这时候就很可爱了。
毕竟头一低,他就看不见白术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了。
“我睡不着……”他气势弱下去,声如蚊呐,“出来逛的时候,听见他们谈论你,说找到你人了,要来抢药。”
白术望向不远处火苗渐弱的药炉,通过他一句话就把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忍不住扶额。
先不论璃月港适合夜半闲逛的、且亚尔斯熟的就那么几条街,这些人密谋自然不会在隔墙说不定七八双耳朵的地方,就算真是这样,按他的性格,听到内容后想来会就地把人打一顿,绝不会追到这里才动手。
他知道亚尔斯对他的保护欲莫名爆棚,八成是担心他想来看看,又不清楚他的所在地点,这些人被他拿来当寻人鬣犬了吧。
仔细一想,亚尔斯来到提瓦特后,如同否极泰来,运气一下好起来了,打起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亚尔斯尴尬的清了清嗓,也看向药炉,迟疑问道:“那里……真是驱寒药?”
这东西不是庐里一抓一大把,汤药丹药一应俱全吗,干嘛非要来这种地方炼制?
白术沉默,半晌,他缓缓道:“假的。”
他呼出一口浊气:“那里炼制的……是长生药。”
吐露真相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哪怕坊间传言漫天如雪,人人都知道风光霁月医德兼备的白大夫似乎在求取仙术,个别耳目灵通的甚至探清他真正所求的是长生之法,但只要他模棱两可,拒不承认,流言也只是流言。
亚尔斯对欺骗一事难以容忍,但隐瞒真相不止有欺骗一途,白术若是想,有无数种说辞蒙混过关,哪怕事后披露,只要不是谎言,亚尔斯都不会在意。
白术只是不想这么做。
亚尔斯偏头看着那炉散发奇异香味的药,又看看神色坦然的白术。
这玩意儿是挺缥缈的。
他“哦”了一声,问出唯一在意的:“原材料只有药材吗?”
帽檐挡住他的神色,好猜的尾巴也藏在黑布下,白术从他语气中少见的摸不出心思,如实点头。
亚尔斯心中石头落地,转而嘲笑起自己。
也对,白术身上半点血腥气都闻不出来,顶多是理想在常人看上去有点疯狂,品德底线摆在那里,怎么也不可能为了长生做那种丧心病狂的事。
两人不发一言,对立站着,片刻后,白术刚要开口,却被亚尔斯率先打破沉寂。
“我要先回去,还是留下保护你?”他征询意见,“既然申请被驳回,那你仍旧是我的老板。”
说起这件事……看来亚尔斯对某件事没什么自知之明啊。
“你想要辞职,是以为杀了人,不想牵连不卜庐,对吧?”白术眉梢一挑,好意提醒:“亚尔斯,你是不是忘了,你户口页已经上在不卜庐了?”
至少在法律层面上,他们早已是一家人了。
第45章 长生药
户口这东西……不是留居证的其中一份证明吗?
白术战斗力并不像看起来那么弱鸡,留在那也是徒增犯蠢后的尴尬,亚尔斯选择回去继续看大门,也梳理一下心情。
他翻窗回到房间,整只狼都在恍恍惚惚。
#关于我对老板图谋不轨,自认犯下大罪想要撇清关系后发现我们早已成为家人这档事#
……稻妻轻小说好像没有这么长的标题。
家人啊……
松子被浓郁的血腥气吓醒,飞到柜顶盯着饭票从空茫到尾巴狂甩,两颗小黑豆逐渐变成死鱼眼,嫌弃无比。
天都快亮了才回来,也不知道去哪浪了。
这狼真不着家。
还一身血腥味,冲得鸟想打喷嚏。
也不说去洗洗!
尾巴甩的有点累,亚尔斯伸了个懒腰,把撒奔的思维拽回来,思考正事。
说真的,如果对面的不是白术,换一个人和他说自己在炼制长生药,亚尔斯二话不说,过去就踢翻那炉药。
还要亲切的用刀子紧密问候一下对方的大脑,切开看看里面都装着什么腌臜东西。
这两个字在他心中自带等式,配平的不是人体实验就是脑残活祭。
不巧的是,上述这个等式,都被倒霉鬼亚尔斯占个全。
来提瓦特之前,亚尔斯就是传说中的倒霉他妈给倒霉开门,倒霉到家了。
在所有人都无比厌恶混血,甚至血脉自身都容不下他们成年的情况下,这种存在还能隔几年冒出一只来碍全大陆的眼,不是真爱至上的恋爱脑太多,就是阴谋诡计的操盘者太会演。
混血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生出来的。
首先也是最重要的条件,就是双方要有一定的实力,尤其是人类一方,想要压住霸道的兽血,就需要其中的人类最起码拥有能役使元素力、且潜力不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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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血脉。
不然就会被兽血吞噬,哪怕碰巧生下孩子,也只会是一只纯血的兽人幼崽。
兽人与人类积怨已久,并非是大多人以为的争夺生存资源——那可是一个星球的资源,双方又不是蚂蟥,所过之境不出几天就能吞噬一空,打打杀杀的人口损耗堪比排队无保护蹦极,合伙清一清那些有实力没脑子的魔兽,地盘资源不是说来就来?
双方族群——或者说领导着他们的【神】,真正争夺的是混血的使用权。
经过被封锁的只有神知道的特殊方法处理后,半兽人也可以称作……长生药。
一只下去延年益寿,两只下去重返青春,三只下去……哦,这东西出世太频繁恐会惹来猜忌,能力强大的人类消失多了也会被人察觉,暂时没有神培育出让自己吃到第三只的实验体呢。
为什么亚尔斯知道的这么清楚?
因为特殊处理方法就是那个脑残活祭,对待他这只翻不出手掌心但戳得自己怪疼的补品,光明神和每一个败于话多的反派一样,得意洋洋的将其道出,妄图摧毁亚尔斯的心理防线。
结果在自得到一半时被他抢了当作诱饵的奇物。
即将到嘴的半兽人,啪,没了。
亚尔斯:呵,白痴一个。
至于追求长生的白术……
亚尔斯洗过澡,换了身衣服,大被蒙头。
他没有害人的想法,也没有鼓捣两个实验体玩玩的倾向,禅精竭虑的在古书药材上寻文章……
这不挺好。
有梦想谁都了不起,手段干净的追寻看似不可能的事物,这叫……叫什么来着?
哦,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教材也不是白看的双标半兽人打了个哈欠,心满意足的睡去。
没过几天,胡桃找上门来,沉痛的宣布一件事。
“我们往生堂……又少了一名潜在客户。”
这几日像个偷窥狂一样藏在树林里,围观白术炼药到半夜的亚尔斯睡眼朦胧,打瞌睡一样点点头:“节哀。”
胡桃痛心疾首:“我可是为七七准备了风景最好的坟茔啊!”
查明七七过去后,她放弃了将有所奇遇且留恋人世的少女送去埋葬,亚尔斯对此并不意外。
毕竟拥有自己的意识,按自己命令而行动的七七勉强也算是“活着”的,哪有把活着的生命强行送进火堆的?
“那不是正好?传宗接代给下一位有需要的,还能多挣些钱。”
胡桃噎了一下,语重心长教育道:“传宗接代不是这么用的,亚尔斯,你对璃月语还不够精通。”
她想一出是一出:“这样吧,诗词歌赋是璃月语的精髓,就由我这大名鼎鼎的小巷派暗黑打油诗人来教你——”
“我选择回去重读教材。”
“不不不,那些已经不足以令你进步,我们需要的是实践出真知!”
亚尔斯睁开眼,困得快变成三眼皮了,幽幽道:“上一个被我拿去实践的,灰烬都没留下。”
全被铲了丢去当花肥了。
胡桃笑嘻嘻的,完全不拿呼之欲出的威胁当回事,循循善诱:“哎呀试一试又不吃亏,晴空白鹭展翅飞,地上黄狗撒腿跑。你看你看,多简单!”
前半句听着有教材上文绉绉那味儿了。
后半句简直狗屁不通。
跟着学完之后,自己的璃月语恐怕才是真的没救了。
胡桃在逗他说话这方面简直是屡战屡败百战不殆,也不知道哪来的这些恶趣味,非要把锯嘴葫芦劈成两半敞着漏风。
可惜亚尔斯这只葫芦是精铁做的,哪怕如今相对来说已经开朗了不少,想叫他跟着胡桃学满嘴跑马车……护摩上阵都休想撬开他的嘴。
少女嗓音跳脱,富有活力却不刺耳到令人心生厌烦,亚尔斯干脆拿她当助眠的背景音,毫无心理压力的躺回去闭目养神。
他这几天除了去做千岩军发现后会被当场拷走的尾随者外,每日满身晨露的回来后也顾不上休息,点起一盏灯坐在红木桌前鼓鼓捣捣,近来秋高气爽,白天正是补觉的好时候。
得知户口真正含义后,亚尔斯一下子少了后顾之忧。
之前察觉到白术有躲着他的倾向时的丧气和踟蹰,归根结底在于他比较怕告白不成功,伴侣没蹭到不说,白术大门一关拎着他后领把他丢出去,从此老死不相往来,那就完蛋了。
他顶着一张酷哥脸想,如果套用隔壁水龙的故事,旁边海平面绝对要迅速上涨,搞不好要水漫璃月港。
但是,拜托,这可是官方承认的盖章的家人头衔哎!
人类的世界里,结了婚的可能会离婚,但没听说过从互不相识到结为家庭纽带的人们分开吧!
——对人类基础社会阴暗面还是知之甚少的半兽人如此确信着。
当然,亚尔斯已经逐渐看清了自己在追求人类上是个废物雄性的本质。
与其继续搞那些不擅长的花里胡哨,不如遵循本心,也少让白术困扰……嗯,找个时间对他求偶吧。
成败就此一举,但就算是失败,他们也还是家人嘛!
当初是哪位工作人员给顺手上的户口?简直是神来之笔!
“呀!”胡桃惊喜的转移目标,“七七回来啦?”
背着一药篓草药的七七急刹车,木然和她对视两秒,转手抱紧药篓,扭头就跑。
胡桃风风火火的追出去,尾音愉悦的发飘:“别跑呀我是来和你做朋友的呀”
在前面狂奔的七七:“……”
谁要,和你,做朋友,啊!
又开始苦恼如何融入人类看重的仪式感的亚尔斯茫然看着她们一骑绝尘的背影。
一只小团子从后面俯冲而下,追着她们飞走。
“啾啾啾!”在玩什么?也带我一个呗!
胡桃还是跑不过放弃控制形体柔软的僵尸小姑娘的。
哪怕她腿比她长那么一大截。
成功甩开人,从另一条路跑回来的七七气息都没乱一下,根据敕令走入不卜庐,看着有点熟悉但不多的药庐,歪了歪头。
几日不见,她早就把前事忘得差不多了。
好在白术有先见之明,为她准备的笔记本还被她贴身保管着,翻出来看了一会儿,就将特征明显的亚尔斯对上了号,又花费一些时间,认出了阿桂。
她将牢牢护着没被颠簸出去的草药交给阿桂,哒哒哒跑到亚尔斯旁边,指着笔记上另外的两个称呼询问:“白先生……和蛇?”
长生居然在笔记本里都没有一个正经名字……
亚尔斯提起嘴角——他在狂笑。
他赞赏的拍了拍小姑娘的头,从置物架上取下她最爱的椰奶作为奖励:“他们出门了,尝尝这个。”
七七接过,肌肉记忆在她还没意识到之前催动元素将其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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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喝了一口之后,她目光灵动一瞬。
“好喝。”
亚尔斯示意七七坐在旁边的位子上,短暂的交接棒结束,他回去补眠了。
再有精力的狼也是要睡觉的,不然早晚猝死。
窗外的风顺着留下的缝隙溜进来一缕,吹动桌上一团灰白色的绒毛,奈何后继无力,没能将它翻下桌檐。
一笔一划到有些刻板的字迹写满一页纸张,在细风下发出轻微响动,白噪音一般哄人入睡。
第46章 人类求偶的准备
在白术回来前,亚尔斯终于将对他而言告白准备中最重要的一样东西制作好了。
人类会在告白仪式上准备什么?
听者落泪的海誓山盟、绚烂斑驳的漫天烟火、无数亲朋聚集在一起的真心祝愿,或是浪漫到无以复加的堆满场所的爱情之花?
对着镜子无数次练习时差点把自己煮熟的亚尔斯定定看着写满收集来各种告白话语的纸,嘴唇张合,又羞耻的闭上。
完全做不到……比被一百多个兽人人类堵在悬崖边还令他无计可施。
被堵的时候至少还能以他贫瘠到无以复加的口才去挑起两方对立,浑水摸鱼的逃出生天,而面对那些肉麻又空洞的花言巧语——
他情愿去和一百只岩龙蜥空手互殴,真的。
人类怎么会喜欢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他忍着热意,继续全文背诵,对上镜子里倒影的下一秒,刚下去点的红色又蒸腾起来。
至于第一项……
“很抱歉。”贩卖烟花的店主歉疚道,“想要一次性燃放过多烟火是要去总务司递交申请的……唔,大概一周内会给回复?”
“不想去报备的话,大概能卖给您这两箱吧。”
亚尔斯麻木的看着箱子中的炮仗卷。
他只是不通人类习俗,不是脑子有坑。
这玩意他见别的店家放过,点燃火后延迟几秒,震天的炮响接连不断,红火又喜庆,是婚礼节庆店铺开业等场合的不一之选。
放他这里堪比摩拉克斯的岩枪按着他的头怼进耳朵来回捅。
凌迟之刑不过如此。
至于亲朋……这一条被不暇思索的划掉了。
寻求伴侣是一件很私人的事情,虽然白术一向放纵他,但就如胡桃所说,那人的各种小心思太过难猜了。
亚尔斯的阅历让他不足以分辨出人所有的情绪,野兽的直觉放在这里,就显得太过草率了。
虽然直觉一直想要冲昏他的头脑,让他觉得白术不像是对他毫无感觉的样子……
但如果白术将决定拒绝他的话,将好友们邀请过来,说不定他会顾忌亚尔斯的面子陷入为难,这和道德绑架有什么区别?
伴侣的誓言是双方的选择,如果略过后者,那伴侣一字将毫无意义。
这是亚尔斯在仍旧蒙昧的时候就扎根于心底的印象。
那眼下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作为非土著,对花语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亚尔斯的选择自然是跟随大众的脚步,有话说得好,大俗即大雅。
他约好订单,深呼吸一口气,重新踏上……已经和白术心照不宣的,疑似犯罪的小道。
时间不急不缓,从不为任何人任何事停下脚步,如今它即将步入深秋,却砂树本就金黄的树叶洋洋洒洒飘落,如同下了一场黄金雨,随着树梢越来越悲惨的秃顶现象,气温也一日低过一日。
白术这炉已经是第四次尝试了——他攒的药材也只够这几份,这炉之后,不论结果如何他都得打道回府了。
长生简直无聊透顶,有点风吹草动就像弹簧一样不断探头,兴致勃勃的搜寻疑似脑子不会转弯撞树上了的兔子;疑似小时候被白术所救,如今来报恩,叼来蔬果结果见到恩人激动到晕倒的赤狐。
这种匪夷所思到荒谬的理由,长生一张嘴编出来十多个版本。
只是这次的动静颇大,一阵狂风吹过,将旁边坚强的保留着最后尊严的树枝彻底卷成光溜溜的造型,紧接着吧嗒一声,有什么东西被树枝剐蹭到,掉到地上。
那是一个布包,里面是一件厚实的外套。
“哇哦。”长生夸张的惊呼,“这是不是十年前你偶然救的那只风精灵的手笔——”
躲在老地方的亚尔斯:“……”
白术提醒一般咳嗽两声:“我想……哪怕是现在,我也还没有救治元素生物的本领。”
这阵风看似狂乱,却连白术的头发丝都没波及到一根,亚尔斯根本是演都不演了。
虽然不清楚亚尔斯为什么执意不直接把东西送过来,而是用这些奇怪的手法……但你也别太过分了。
小心回去后真的被做成白蛇十一吃。
亚尔斯这么鬼鬼祟祟的自然不是因为之前在白术面前犯了大蠢,有些不好意思……
好吧,最开始的确有点这种原因。
但这几天,他绝对是有正当理由的。
所以……“结亲前三天不能碰面”到底是璃月哪个吃饱了没事干的定的风俗啊!
从三天前他将一只强行“自己撞树上”的兔子丢到草丛中后,长生胡编乱造开始,他每一天都在不断的加重对某样特定食材的食欲。
要不是想遵守这个人类社会的规矩……
没关系。
亚尔斯心中那把刀磨得锃光瓦亮,深深看它一眼。
不管是成是败,只要白术不烦他不赶他,不卜庐就还是他的家。
每□□夕相处,不愁找不到报复机会。
长生盘在在温暖的外套毛领上,无端七寸一凉。
“我有预感。”它沉痛道,“这是一条无辜小蛇的灵敏直觉……就在刚刚,我绝对被记恨上了。”
“……这也没办法吧。”
谁叫你非要拉仇恨呢。
最后一炉珍贵药材也以报废告终。
不论古今中外,无数前人在这一途上前仆后继,都没有记载下一个成功案例,白术也经历过数次失败,对此结果接受的毫无障碍。
他在心中划去这一次的药方,也不心疼天南海北的贵重草药,熟练的清洗丹炉,回到暂住数天的木屋中收拾好东西——
回城了。
长生:“等等,炉子没拿啊!”
白术莞尔,从外套口袋中拿出一张碎纸。
刻板的字体在上面写着:东西太重就放着。
“什么一十四孝……”长生战术后仰,嘴里泛酸。
躲在暗处暗搓搓的送吃的又送衣服,末了还心甘情愿的为白术来扫尾。
这家伙……到底是狼是狗啊!
白术笑了两声,晃了晃手中贴上标签的丹药:“天色不早,我们还要将这趟制出的特效驱寒药送去给姜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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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管人家信不信,做戏自然要做全套。
白术带足了五份药材,废了四份才制出这一瓶……货真价实的驱寒药。
与普通药丸相比,味道更苦、用材更贵、也更见效。
那也改变不了这是个驱寒药的事实啊!
某些贼心不死的用尽办法,确定姜叔将药吃下去后没两天就退烧止咳,被溜了一圈后心中愤怒,又无可奈何。
早知道这个大夫也是个属狐狸的,他们这次又是聊斋没玩过他。
属狐狸的白大夫此时觉出几分不对。
不管他在与不在,不卜庐从来是准时歇业,白日应纳万客的门扉紧闭着,这没什么问题,但——
一只小僵尸伸展运动刚做到一半,见到他愣了愣,翻开笔记对照一番后跑了过来。
自从胡堂主喜爱趁着她每晚做体操的时间来拜访,看有没有机会把她拎走后,角度隐蔽的后院就成了七七夜晚的固定做操地点,门口这块地方早就没了她的点缀。
“白先生。”她拉着他的袖子,指向不卜庐。
“亚尔……在里面。”她顿了顿,又翻了两下笔记,看向长生,“蛇……要下来吗?”
“我为什么要……”长生猛地停住话头,在白术反应过来前忙不迭的游到七七的手上,“要要要,七七,咱们这都好多天不见了,你是不是又忘记我了?”
七七如实点头:“忘了……”
“哎呀,这可不行,走,咱们去景园里做体操,我来给你打拍子,这次得让你好好记住我……最起码记住名字!”
“好……”
七七三两句就被忽悠着跑下去,白术望着她们的背影,摇头苦笑。
特意将长生支开……只希望不要是他想的那样才好。
这期望有几分能够实现,白术自己心中也知晓,他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距离察觉到亚尔斯的异常,这才过了多久?
他本想借着这次出门,和亚尔斯不动声色的拉开一点距离,却不曾料到会被直接追上来,这人乖巧的时候如同听令而动的假人,甫一有了自己的想法,真是半点不按他的计划走了。
也不知哪面更好一些。
他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伸手推开医庐大门。
屋内一片昏暗,白术迟疑一瞬,还是将大门关上,那一点外界的明亮被门扉隔断,一片安静,他按照记忆中的布设绕过前堂,路过后面半开放的待客厅时,花香扑面。
他的眼睛已经逐渐适应黑暗,准确无误的捉住那双自带荧光特效的眼眸。
白术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自然一点:“怎么不点灯?”
亚尔斯正紧张的默背那纸誓约词,听见他声音的下一秒,脑海中就一片空白,闻言想起白术不似他一般在黑夜中也能清晰视物,手忙脚乱的转身去点灯,随着火焰声响,透过灯盏变得柔和的暖光亮起,照亮这方空间。
茶几、方桌、柜子,各个能置物的地方都穿插着热烈的火红花束,毛发灰白的半兽人穿着那身他买的淡蓝短衫长裤,姿态僵硬又拘谨,尾巴都久违的僵成一根棍。
对方看着他,眼中是一片赤诚的情感。
亚尔斯握紧拳。
总……总之,按照之前设想的,先从誓词开始……开、开头是什么来着?
“无论sh……唔!”
他捂住嘴,内心瞬间崩溃。
练了这么多次,为什么他还会咬舌头啊
第47章 对峙整的跟告白似的
世界上最傻逼的不是作为一个成年人……狼,话都说不利索,也不是背了许久的腹稿结果还会刚张嘴就咬舌头。
而是,对面的是你想要共度一生的人,你准备了无数鲜花把自己熏得头脑发胀,忍着吐槽欲望背下了一整篇海誓山盟时——
在他面前说了两个字就咬舌头了。
锋利的犬齿差点将其洞穿,亚尔斯咽下口中腥甜,恨不得刚才那一下自己再用力点,干脆咬舌自尽算了!
他是白痴吗?!
当两人独处,对方比你更紧张时,另一个人总会稍稍轻松一点。
白术原本有些沉重的心情顿时哭笑不得起来,亚尔斯捂着下半张脸,手背青筋蹦起,他生怕对方将自己下巴抠掉,上前两步关心道:“怎么样?可还好?”
垂下的额发挡住剩下的半张脸,亚尔斯一动不动,一张嘴,尖利牙齿从舌中拔出来,鲜血跟小喷泉一样往喉咙里淌。
他绝望的把头埋的更低:……不太好。
他一动弹,来不及吞咽的血就顺着手指蜿蜒流下,淡淡的腥甜掺杂在满室花香中,白术脸色一变,托着他的脸想仔细看看,亚尔斯抵抗着他的力道,纹丝不动。
“流血了?让我看看——”
亚尔斯反手握住他微凉的手,白术手指一颤,向后退了一步。
那只手被紧紧握着,微弱的力道如同蛛网上的蝴蝶,挣扎起来都如此无力,撼动不了看似纤细的网罗分毫。
区别于周围的暖光,绿色的光晕在沉默中荧荧亮起,一闪而逝,舌头的自愈力本身就比其他部位要强,亚尔斯微疼的舌尖顶了顶口腔内侧,温热的血流没再彰显存在感。
他仍攥着对方的手,迅速把手上的血抹净,盯着那双离他很近的脚尖,心如擂鼓。
弯弯绕绕的誓词早就被空白的大脑甩到无妄坡,亚尔斯被手上轻微的挣动惊醒,尴尬的放开手,白术踌躇,没再往后退。
半兽人紧张的舔了舔唇,从白术的视角只能看见一抹猩红一闪而逝,无法自持的心悸感掌控心脏,他不自在的移开眼,视线又被声音拖了回来。
“我……本来背了很多东西,但现在一句都想不起来了。”亚尔斯破罐子破摔,一切情绪都朦胧的褪去,只余甘甜又酸涩的心动,他与白术对视,不被刻意压制的红霞一直蔓延到脖颈,深入到衣领里。
“你那么聪明,我肯定瞒不住你的。”
白术看着眼前美景,无言以对。
他的灵魂好像被分成两半,一半冷静的在脑海中说现在还不是时候,自己不是正确的人,不要再放任这双被血染上艳色的唇吐露下去,岔开话题对谁都好;另一半一片恍惚的占据着身体,置身于精心布置的厅堂中,脚下生根,不愿离去。
“虽然知道成功率可能不高……但认清自己的心情后,我就没办法欺骗自己。”说话时口腔中带着钝痛,那点不适已经被他忽略过,紧张的将准备数天的东西拿出来,“花……是按照人类求爱的方式布置的,这个是……狼族的传统。”
他摊开手,双手小心的捧着一团东西,递过去的动作甚至带着点虔诚,如同手捧那颗为他悸动的心脏。
一颗被打磨过的,比人类牙齿要大上两圈的狼牙,顶部中间被开了洞,灰白色的绳子穿过它,狼牙旁边亲密的靠着同样颜色的,塑形成弯曲状的毛绒挂饰。
“牙是幼牙,但毛发……”亚尔斯有些讷讷,“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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