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弘治没想到,自己这么小的儿子竟然问出了这个问题。
他忽然觉得有些心痛,
照儿可是大明的太子,他唯一的儿子,是什么让这么小的孩子心中种下了‘害怕外臣不同意’的种子?
“咳咳。”
“父皇?”
“朕没事。”皇帝不想把自己心中的情绪传染到儿子的身上,还是强撑着笑容,“这样吧,朕和皇儿做个约定,这件事朕一定帮你做到好不好?”
朱厚照没想到皇帝还有这样的玩心。
“好。那我听父皇的。”
“嗯。”皇帝心情平稳了不少,说了那么多也有些累,后边儿便有些乏。
朱厚照适时退出暖阁,
只是今晚的事情还是放不下。
他看了一眼送他出来满头白发的公公、
“殿下。”此人是萧敬,侍奉弘治皇帝已经许多年了。
“萧公公,最近劝我读书的奏疏,很多吗?”
“殿下询问,老奴不敢不答。只是奏疏一事,事关国政,老奴……”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老奴也不知晓。”
“奏疏在哪儿?”
“在御案。”
“好,那萧公公去吧。”
这些太监碰不到奏疏倒也正常,但是他是可以的。
反正弘治皇帝不会、也不愿把他怎么样。
换个其他时候,这么干可是大罪。
朱厚照不管那一套,奔着御案就去了。他个头小,够不着,就爬上了龙椅。
案上是整理好的折子,文房四宝齐聚,还摆了上好的宣纸。
只有一份奏疏被扔在一旁,
繁体字只能认个大概,而且古代人写文章没有标点符号,认起来有些困难。但也不是读不懂。
尤其这个名字,朱厚照一看就懂了:东宫出阁讲学疏。
正儿八经的历史上,大臣们的确为了皇太子朱厚照的教育问题和皇帝展开过长时间的斗智斗勇。
皇太子的教育问题在这个年代也是绝大的问题。
皇帝总是拦着皇太子读书,至少有两点是文臣绝对不能接受的。
其一,皇太子如果不和老师们在一起,那势必整天和太监在一起,小孩子和谁玩就和谁亲,尤其朱厚照已经七岁了。
这样下去,太子靠近太监而不是文臣,这日子每过去一天,将来文臣集团就离决策核心远一分。
其二,帝师的身份是很大的光环。一直拦着,就是挡住了很多人的荣华富贵。
但弘治皇帝对于皇太子的宠爱不下于太祖皇帝对懿文太子,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读书那么苦,孩子那么小,皇帝怎么愿意?
这样,矛盾就种下了。
弘治七年,兵部尚书马文升首先提出了这个问题,还搞了套教育方案一起呈上。
皇帝的回应是“嘉纳之”。就是非常不错,我都同意。
但是嘴上说的溜,身体却很诚实,一点儿具体的行动都没有。
拖了半年之后,大臣发现不对劲,这不是在忽悠我们吗?
被点出心思的弘治皇帝只能求饶,说我儿子太小。
于是大臣们就只好再等等。
等到弘治九年,一帮文臣实在受不了了,内阁首辅徐溥都跟着急了。
弘治皇帝没办法,只得封了以徐溥为首的十一人为东宫官。
可是之后又觉得心里实在难受,想来想去又去商量,要不各位“仍以旧职供奉”?
等到今年,大臣们的奏疏就如洪水一般怎样都拦不住,
一些头脑不好还觉得自己很刚直的大臣说的话就越来越没法儿听,
甚至就直接点了出来:皇帝你太感情用事,在教育儿子的这个问题上任性过度,实在是个昏君的做法,这样下去就是昏君又培养了一个昏君!这便也罢了,但陛下你就这么一个皇子,他若不成才,陛下以何面目去面对列祖列宗。难道陛下就想凭着性子让太子一直玩闹,以后以嬉戏玩闹来治国吗?
朱厚照啧了一下嘴,虽然只能看个大概,但也觉得皇帝是该生气。
这和骂人有什么区别?
“殿下,该回宫了。”
“知道了。”
回去的路上他还是一直忍不住想这些事情,紫禁城虽大却也难让他开心。
尤其身处五百年之外的异时空,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不免有些独孤寂寥。
这样的夜晚,这样的安静,
回到东宫,看着自己宽阔的撷芳殿,他感慨说:“是住大屋子了,可也太空旷了些。”
刘瑾是察言观色的行家里手,马上回说:“若是殿下觉得空旷,明天奴婢就让人搬些物件进来。”
“算了吧。”朱厚照倒头躺在了床上,却没有睡意,脑海中是自己父皇那无力的模样,“仔细想想,宫里虽然空旷,但闪转腾挪一下也非易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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