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供的《修鬼道后前夫成了捉鬼模范》50-60
有情刀(十二)
逮到了机会的修士立刻反扑, 在空中张牙舞爪了许久的大网终于罩住了两人,刹那间,层层叠叠的光影汇聚成了几道霞光似的长箭, 由上往下俯视向试图搏出生路的蝼蚁。
领头的修士手一抬, 数不清的金光映亮了半边天,整个?永安“轰隆隆”地颤动起来, 街边卖馄饨的商贩手一抖,滚烫的馄饨汤洒了一地。
掉下来的瓷碗被一只手接住,方才免遭粉身碎骨的命运,齐瑜将?瓷碗递回给那惊魂未定的商贩, 被金光晃得眯了眯眼。
虽然易渡桥手握傀儡术, 徐青翰也?以极快的速度捡起来了苍枢剑法?, 自保应该不是问题……
掌心轻轻压在了乱跳的心脏之上,她?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仙人显灵,是好事啊。”
不明真相的商贩把瓷碗用水冲干净, 转头同她?搭话, “姑娘你怎么看上去不大高兴?”
齐瑜摸了摸她?的脸,这才发现一双眉毛蹙得死紧, 简直掩不住焦心的痕迹。
几道格外?锐利的霞光竖在空中, 以如今她?这对凡人的眼睛只能看到堪称刺眼的热闹, 倒辨不出其中藏着几分杀机。
于是齐瑜揉了揉眼睛,试图将?神情放得和缓一些:“那不是仙人, 是修士。”
商贩在心里?嘀咕“仙人和修士不是一样吗”, 脸上却不好拂了她?的面子,毕竟这姑娘刚救下来了他的碗, 只能委婉地说道:“对于我们这种?老百姓来说,仙人能做的事修士也?能做嘛。”
镇国公府, 易渡桥与那长箭两相对峙,仿佛被九天之上的仙道坐在了不肯弯曲半分的肩膀上,胸口闷痛,几欲呛出一口血来。
她?手上的细线不知何时消失无踪,曲了曲手指,那些鬼影却像泥牛入海,再无回音。
看来是芥子强行出手了。
易渡桥想不出来,如果按照既定的轨迹走下去,李轻舟当年究竟做了什么才让两人都活了下去?
问天阁明明是奔着灭口来的!
徐青翰把被光晃得扭曲的五官掰回原位,故作轻松道:“现在求饶还来得及吗?”
易渡桥:“你可以试试。”
谁都没动。易渡桥他们清楚得很,李氏姐弟绝对不是俯首求饶之流。
要?是会低头,李轻舟也?不至于在断月崖里?困了上百年。
领头的修士道:“修邪道者,当斩。”
就在这时,熟悉的失控感传来——
芥子再次接管了他们的身体。
血色与坠落下来的霞光交织在一起,成了盏凄艳的走马灯。
李氏姐弟的故事远远没有?易渡桥想的那样惊心动魄,变数发生得飞快,仿若惊雷落下,又缓慢得很,直到徐青翰扑到了她?的身前被一箭洞穿心口,易渡桥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眨了眨眼,一滴溅出来的血沿着长睫落了下来。
易渡桥忽然想起了李阅川的身世。
他被镇国公一家养大,是为了给李轻舟挡灾的。
那柄“灾”正正当当地嵌进了徐青翰的胸膛,只听一声脆响,他的肋骨生生折了三四根,炼气?期的身子骨脆得像纸糊的,口中抑制不住地涌出血来。
他下意?识吞咽了一口差点没被呛死,胸膛随之微弱地震颤起来,引发了阵剧烈的疼痛。
“咳咳、我……”
他想说点什么,最后只发出了点模糊的颤音。
说不出话就不说,他迷迷糊糊地在地上翻了个?身,好像摸着了什么柔软又温热的东西,另一只手又被煞风景的心魔抓住了。
徐青翰皱了皱眉,不耐烦地在心里?道:我都要?死了,你还烦什么?
我就是好奇。
心魔诚恳地说道,救“李轻舟”是李阅川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徐青翰未曾回答,可能是实在没力气?了。
他浑身没一处好地,那锃光瓦亮的箭伤吮血而?生似的向外?蔓延开来,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身躯寸寸崩解,奄奄一息地仰面叹了口气?。
叹气?也?疼,唉,真是辛苦我了。
徐青翰目光涣散地想起方才生死攸关的一瞬间,他说不清扑上去的动作是芥子推的还是他自己?做的,只知道当时他就一个?想法?——要?是这次也?赶不上救她?,他这辈子都别想再追上易渡桥了。
虽然赶上了也?不一定能追得上。
这丧志气?的念头刚起来,他依稀听得心魔狞笑一声。瞳孔微颤,徐青翰凛然心想大意?了,这一道心魔装欠嘴窝囊废装得太好,他轻敌了。
芥子内本身就是心魔最好的养料,他还日日惦记易渡桥,可不比酒楼里?最会来事的小二侍候得还妥帖?
无边无际的黑暗淹没了他的意?识,心魔的笑容在他眼前一晃,他从李阅川的身体里?被撞出去了。
他变成了一道谁也?看不见的影子:“……”
无他。
与徐青翰同生的心魔伸出手,点了点他的内府。
心魔笑了笑,脸上的五官乱动起来,眼睛挑了几分,唇瓣也?圆润了几分,额间晕出了一点叩心印。
他顶着易渡桥的脸,盈盈道:“天下第一剑修只剩下了元婴中期的修为……啧啧,天可怜见,这可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徐青翰脸上神色几经变换,他还没太意?识到元婴中期代表了什么,只是露出了一个?只有?市井间的平民才会做的粗鄙不堪的表情:“你能换张脸吗?”
心魔正忙着围观李阅川的尸身,随口问道:“为何?”
徐青翰斩钉截铁:“她?才不会笑得那么丑。”
嘴巴都要?咧破了!
易渡桥自是不知正有?人用她?的面容胡作非为,她?被芥子牵引着抱起断了气?的尸身,凝滞的经脉豁然畅开,她?来不及思考便将?身形瞬间化入了蜂拥而?来的鬼影中,一路向城外?逃去。
根本不敢回头,长箭叮叮当当地在影子的末尾挂了一排,仅差几寸就要?将?她?钉在永安城里?。
三寸。
两寸。
一寸。
最后一根长箭轰然压下。
足以掀开整个?镇国公府的箭气?一路掀了十几个?摊子,面对突遭横祸的小商小贩,那几个?修士并无愧疚之意?,扔下几块碎银便宣告事了:“问天阁追捕邪修,谁人敢拦!”
小商贩们不约而?同地低下头去,认命地收拾好破破烂烂的摊子。
犹如神罚的绚丽光彩映进了一双属于凡人的眼里?,齐瑜不由自主地从斜刺里?跑了出来,孔大小姐娇贵的胸口被混杂了灵力的冷风呛得生疼,她?满脸尽是恐惧的泪,却义无反顾地横插在长箭与鬼影之间。
有?修士觉得眼熟,疑惑地挠了挠头:“这是谁家的贵眷来着。”
“管她?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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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个?修士的袖口里?拂出阵清风,将?被一箭戳烂了的血泥吹成了飞灰,无声无息地与风一齐散开了,他对于此等?是非不分的凡人毫无怜悯之心,“敢挡问天阁的道,这就是下场。”
他烦心的是另一件事,逃窜的鬼影借着喘息之机一路狂奔,如今估计已经出了永安城。
易渡桥感觉她?正在被一堆熙熙攘攘的鬼影托着走,不知道谁的手糊在了她?的脸上,又惊慌地撤了下去,不小心勾掉了她?的一撮头发。
阿四愣头愣脑地请罪:“尊上恕罪!”
易渡桥不至于因为头发和他翻脸,她?把尸身牢牢地扣在怀里?,这大抵是李轻舟的意?志——反正她?想不出来留着一具尸体能做什么。
埋个?全尸?
鬼影移动得越来越快,易渡桥甚至来不及回头看一眼镇国公府和死在了箭下的孔淑,永安城中众多光景掠过?眼前,她?甚至看到了泛了金光的金玉记。
直到荒郊野岭,鬼影才停了下来,易渡桥从河水里?爬了出来,衣裳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她?捏了个?净身符烘干净了。
“你看什么?”
在她?听不到的地方,齐瑜一巴掌把徐青翰的头掰到了另一个?方向,“尊上的身子也?是你配看的?”
徐青翰火冒三丈:“我和她?什么没……”
话音一顿,他忽然觉得身子轻飘飘的,踩不到实处。他一耷眼,伸手把心魔的眼睛也?捂了,“非礼勿视。”
心魔意?外?:“转性子了?”
徐青翰哼笑一声:“要?你管。”
就是忽然不想用这种?堪称越界的方式来证明他和易渡桥曾经有?多亲近了。
他席地而?坐,手从几乎看不出人形的尸体上穿了过?去,心口处破了个?大洞,血肉翻卷着,显露出一种?与碎骨交融出的黑红色。
“你那便宜师父要?做什么?”
徐青翰嘴里?能跑八辆千里?车,“人死不能复生,她?不会想逆天而?行……哦,对,你们鬼道违逆得够多了,也?不差这一桩。但?所?求过?多必遭反噬,她?不会真想用傀儡术复活老头子吧?那这么算来,她?还是我师尊的救命恩人,按理来说我得叫什么来着?”
幸好易渡桥听不见,否则开悟道心都得被这人的碎嘴子磨平了。
细线逐渐在空中显现,易渡桥的十指扭成了个?极其复杂的手印,看她?的神色,想来是芥子硬掰出来的。
一根细线碰了碰她?的手,好像在说“瞧好了,认真学”。
那根线转瞬便缠回了手印之中,森森鬼影于易渡桥的身后浮现,地上的野草簌簌抖动,却并未被鬼影吞噬半分活气?——可能也?不大相信这邪修放过?了自己?,草尖懵然地卷起来,像挠了挠头。
易渡桥体内的灵力霎时抽空,疲惫之感压得她?睁不开眼睛。
每当这时,便有?细线轻刺一下她?的指尖。
不许睡。
她?艰难地睁眼看“自己?”的手变换了个?样式,周身灵骨一抽一抽地疼,可能转瞬就要?坏了。
脆弱的身子骨像挂在了悬崖边缘,步步惊险,却偏硬撑着没碎。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她?的手向回一捞。
抓住了那副摇摇欲碎的灵骨。
有情刀(十三)
易渡桥亲手把自己捅了个对穿, 额头冷汗涔涔,差点?一口?气没倒过来。
“师父,出手也没个提醒……疼。”
易渡桥以为此处只有她与李轻舟两人, 兀自抽着气, 并?指为刀,等芥子引她?从中央将灵骨劈成?了两半。
她勉强从浆糊似的思绪里倒腾出来了几分后怕, 心说幸好炼气修士没有神识,让李轻舟误打误撞地碰上了,不然这一下还不得将她的内府震散了?
好似听?到了她?的心声,那细线沉寂片刻, 方才继续引她?割下去, 无声地表达“师父教的你就学着”。
易渡桥的确在好好学, 她?强打精神地下视灵骨,感受灵力割过的每寸痕迹。
蹲在她?身侧的齐瑜抬手搭上了她?的肩……搭了个?空。
那锋利的灵力像是落在了她?的身上,齐瑜把手收回来惆怅地支在下颌上, 心说真是苦了辜月。这人?骨柴既然是李轻舟的, 那么如今的情境不像找她?寻仇,倒像是教习。
想到这, 她?脸上的忧色又微微缓了下来。要是这么说, 李轻舟是认这个?徒弟的——修行之路最忌心结, 轻则进境凝滞重?则生出心魔,易渡桥的心结明面上唯此一桩, 若是能解, 或许当?真有望突破元婴,位列化?神。
她?所思所想的种种易渡桥此时无暇顾及, 灵骨碎裂之感不比当?年她?炼化?两套周天时好受,只觉魂魄被人?活生生剜下来一块, 牙关咬得?死紧。
当?年的李轻舟到底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不知过了多久,碧空渐次染上晚霞之色。在昏黄的光线下,晶莹剔透的灵骨被微弱的灵力包裹着托起来,此方的天地灵力被易渡桥急促地吞入内府,活生生剖开的胸口?缓缓愈合,终于从鬼门关捞回了她?的一条命。
手抖得?不成?样子,易渡桥虚弱地瞥了眼那灵骨,上面依稀缠绕着层层鬼影。
那是李轻舟的道。
易渡桥坐直了身子,她?的手忽然稳了下来,那股灵力被牢牢地托在灵骨之下。
细白?的手指上染了泥土与污垢,此刻她?却连捏个?避尘符的时候也等不及,只见?她?食指相交,其他几指相互勾连成?莲花状,结印刹那周身绸缎无风自动,她?断喝了声,手印向下一压。
半副灵骨于瞬息间对上了李阅川体内原本存在的那副灵骨的痕迹,没入其中。
原本从李阅川体内逸散出去的灵力被什么抓住了似的陡然回笼,徐青翰晃了晃身子还没来得?及说话,后背突然被只无形的手一推,嗷一嗓子掉了回去。
做完这一切,芥子又不吱声了,易渡桥强提起来的一口?气松了回去,整个?人?脱力地倒在了地上,眼神涣散地仰望黑下来的天色。
藏经塔里写过,复活之术违逆天道,所行之人?必遭天谴。
李轻舟不得?好死了这么多年,最终落得?了个?魂飞魄散的下场……还真是应了那句话。
但易渡桥向来不信命,转念又想起来书上写的另一段话。
此术其实名为“移花接木”,花者与木者共享生机,却因两人?灵骨均缺失一半,修为只能停留在化?神巅峰,永无大乘之日。
可李阅川已然大乘了。
易渡桥的眼神冷了下来,他有一套完整的灵骨。
从哪来的?
徐青翰的意识仿佛沉沦在一场无始无终的大梦里,他借着李阅川的脸在尘世中摸爬滚打,抢过乞丐的硬馒头,也和?野狗抢过一口?浑浊的水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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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光风霁月的师父竟然还有这样一段,直到他不小心冲撞了个?衣冠锦绣的贵人?,本以为命不久矣,结果被人?家捡了回去,一路养到了十来岁。
李阅川怎么能不感激呢?
就算他只是条给李轻舟挡灾的贱命,这辈子也活够了。
徐青翰万万理解不了此等报恩的想法?,他心想:怎么就不能两个?人?一起活着,要是李阅川好好修行,十个?问天阁都?能给他扬了。
等等。
他灵光一现,忽然想通了一点?。
李阅川不是众星捧月的世子。他从小到大没什么东西是得?不到的,就算是常人?看起来颇为遥远的修仙一道也没对徐青翰造成?什么困扰。
仿佛老天爷都?站到了他一边,自出生起就身负天等灵骨,问天阁不惜破例也要抢着要他,不退剑也轻而易举地认他为主,旁人?抢破了头的东西对他来说不过触手可得?,的确没什么好珍惜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这个?剑修当?得?实在是很不食人?间烟火。
徐青翰才碰到了几分人?间的烟火,双耳里便?陡地嗡鸣一声,脑袋碰上了黄钟大吕,一下子从光怪陆离的梦境里撞了出来。
他感觉自己的头像个?铁棒槌,轰隆撞坏了整个?梦境——好像不只是梦!
睁开眼睛,徐青翰身底下的地面片片崩裂,露出黑洞洞的芥子本相。
他刚刚从鬼门关里被搂回来一条命,浑身的血还没流顺畅,四肢针扎似的疼。坐在对面的易渡桥清楚地看见?了他悄生做了个?口?型,好像是句不甚干净的骂声。
易渡桥权当?没看见?,两手撑在地面的碎块上,任由自己坠入深渊。
一回生二回熟,随着下坠得?越来越快,易渡桥周围的黑暗里逐渐浮现出另一番景致,有点?眼熟。
金陵城。
徐青翰不知所踪,齐瑜自从孔淑死后便?也不明去向,她?一分神,栽在了个?柔软的草堆里:“……”
此时齐瑜正蹲在草堆上方,将易渡桥的狼狈模样尽收眼底,叹了口?气,心想要不出去后别说实话了,给尊上和?李/大/师都?留点?面子。
草屑糊了易渡桥满头,她?下意识扑了扑,手底下的触感却有些不对。
那些属于镇国公府家大小姐的珠翠不见?了。
“现在是什么时候?”
这时,易渡桥远远看见?一个?人?影,跑了过去才发现她?身上繁琐的裙裾已经换成?了粗布衣裤,“啊,我的意思是……你知道镇国公怎么样了吗?”
来人?是个?生得?颇为朴实的汉子,皮肤被晒成?了古铜色,在阳光底下泛着光亮的汗光。他被问得?一愣,不掩疑惑地上下打量易渡桥一番:“轻舟,你怎么了?”
易渡桥也愣了。
他们认识?
不过那汉子没太?纠结此等异样,熟络地从肩上挑的筐里摸出指甲盖大的亮晶晶的石头递给她?:“刚从山里挖的,你不是要结丹吗?拿去。”
那是颗成?色不大好的下凡星。等易渡桥拿去,他继续笑道,“镇国公府不是早就倒台了,你怎么突然开始关注这些……”
他神色一紧,“你不会进金陵城听?人?家说闲话了吧,最近正道那边查得?可紧,我们这种‘歪门邪道’得?避着点?。”
说“歪门邪道”的时候,他的神色不经意间染上了几分自嘲。
易渡桥把下凡星握在手里,不知为何对他十分亲近,遂和?颜悦色地道:“我知道了。”
看样子,此人?是和?李轻舟一起修炼的邪修,也不知道有没有其他人?……想来是有的,不都?说当?年邪修势大么?
冰凉的下凡星硌得?她?手疼,易渡桥下意识放出神识穿透城墙,刹那间半个?金陵都?收归她?的眼底。
筑基巅峰。
她?刹那间判断出了李轻舟如今的实力,继而远眺金陵,试图一窥当?年城里的热闹。
画舫悠悠地穿过小河,一路飘过了人?潮涌动的街道与充斥着脂粉香的青楼,最终停在了酒楼之前。那酒楼招牌是虫草鸭方,大抵是循了永安城的喜好——京城里的皇亲贵胄就算打个?喷嚏都?有无数人?效仿,力求连擦鼻子的帕子都?要一致才好。
再向楼里探,易渡桥的神识像是被片羽柔柔拂过,一眼定在了二楼的男子身上。
那是个?修士。
神识急速撤出金陵,易渡桥心里有种感觉,她?冒失了。
等了一会,她?没感受到追来的神识,又暗暗松了口?气,想来那人?未到筑基巅峰,感受不到她?的神识。
“你到底吃错什么药了?”
那汉子突然开口?,易渡桥一惊,连怎么脱身都?想好了,结果听?他感叹道,“轻舟都?会笑了!”
语气慈祥得?彷如一个?心疼孩子的老母亲。
易渡桥:“……哈哈。”
她?干笑了声,原来李轻舟的怪脾气在入鬼道前就有所体现了。
那汉子把筐又挑了起来,易渡桥略略好奇地探头看了眼,里面放了几只被戳穿了喉咙的野鸡,而鸡毛底下零星地散落着两三?颗下凡星——品相都?不太?好,卖不上价钱,但也正因为此,颇受民间邪修的青睐。
她?怕露出破绽不好再问,那汉子却是个?兜不住话的,随手把她?头上的草屑拂掉,一边走路一边道:“十几口?人?就等咱俩回去吃口?热乎饭,怎么样,今天我猎的还够多吧?”
易渡桥配合地点?头。
得?到认同,他笑得?愈发开怀:“可惜你最近要辟谷,没口?福了!”
易渡桥叹了口?气。
齐瑜难得?看易渡桥吃瘪,笑着调动灵力引来一阵微风,把头上另一侧的草屑也吹干净了。
金陵城的酒楼里,那修士向刚刚进门的一人?拱了拱手:“问天阁的前辈们亲至,曲安有失远迎。”
来人?倒不在意这些:“无妨。仙门与凡间规矩不同,在我面前不必拘礼。”
曲安应了几声好,到底是没敢太?过放肆,躬身将他迎至座上:“多谢前辈,受教了。”
他神色略略有些不自在,那问天阁的修士看出来了异样,遂宽慰道:“此次还有几个?小辈随我出来历练,均是练气巅峰的好手,你不必担忧。如有什么事,尽管同我说就好。”
曲安犹豫了会才道:“方才有神识进了金陵,只是我境界不够,不敢轻易打草惊蛇。……前辈,我怀疑是邪修。”
有情刀(十四)
同那汉子套了?半天的话, 易渡桥口干舌燥地坐下来喝了?口水,大致在心里整理出来了?这些时日里发生的事。
从?第一缕灵力流入凡人的内府开始,修道之路便以永无止息的趋势席卷整个?大楚。甚至不止是大楚, 北蒙南蛮, 苗疆西域,个?个?都想?贪一杯名为得道飞升的烈酒。
其中, 唯有大楚对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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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修士管的最?严,没经问天阁准许的统一打成邪修。所以李轻舟一路往南逃到了?金陵城,在这遇到了?同样被问天阁追得屁滚尿流的张婉等一众邪修,就此?相依为?命。
张婉不是别人, 正是那挑鱼的大汉。
易渡桥听了?后?无甚反应, 倒是齐瑜被雷得外焦里嫩, 再看他肩上的扁担时总觉得那是根棒槌粗的绣花针。
满脸胡茬的张婉壮士同时兼顾了?给人做饭与?教人修炼的两大职责,一路把李轻舟拉扯到了?筑基巅峰,让她糊里糊涂地找到了?道心。
其实也不算找到——李轻舟自修道以来就和不朽花脱不了?干系, 易渡桥清楚地在她的内府里看见过无数次幢幢的鬼影, 比起“找到”不如?说是“继承”,她用的是不朽花的道心。
由死寻生。想?到这, 易渡桥动了?动指尖, 明显凝练出了?人形的阿四出现在她身后?。
阿四道:“尊上。”
炖煮鱼汤的香气远远地飘了?进来, 这会?屋里没人,易渡桥没什么顾忌:“我如?今有多少万重山可以用?”
李轻舟给这些鬼影取了?个?颇雅致的名, 叫万重山。
阿四问过这名字有何深意, 结果李轻舟只是弯着眼睛笑了?笑,道:“轻舟已过万重山嘛。”
阿四总觉得这个?名字不吉利, 已过……像尊上要把他们都抛下了?似的。
不过他没敢说,面对易渡桥明显不正常地询问也没多想?, 低眉顺眼地答道:“一百余人。”
易渡桥当场惊了?:“一百余人?”
阿四这才抬头,挠了?挠后?脑勺:“尊上自己去乱葬岗收的,还说这些魂魄不一定乐意和你?走,结果一挥手带走了?一群……尊上不记得了??”
易渡桥:“……”
古往今来,傀儡术向来是顺应天地生死之道,傀儡师终其一生能有十来个?万重山就已然能称作一代宗师了?,哪有她这样能数以百计的?
谁能想?到李轻舟还真下得去手刨人家的坟!
“李/大/师”的伟岸形象在易渡桥与?齐瑜心里碎得彻彻底底,连个?渣都没留下。
专注当透明人的齐瑜脆弱地捂住了?心口,感觉她的身子骨要和那颗对李轻舟敬仰万分的心一起碎了?。
阿四好像打?开了?话匣子,继续道:“尊上为?了?将魂线系在那些鬼影上手烂了?好几回,也不知道爱惜身体。”
他的语气里似有怨念,易渡桥张开十指看了?看,指根上果然圈
殪崋
上了?几道魂线勒出来的疤。
她捏了?个?治伤祛疤的符咒,结果手上毫无反应,当下心里就明白了?——这伤和叩心印一样,嵌在了?灵骨上治不好的。
易渡桥摸了?摸鼻尖,不大好意思?替她师父应下来“爱惜身体”的要求,毕竟要换作她估计也得这么拼命。仙门步步紧逼,要是手里不把着点保命之术,下一个?进乱葬岗等着招魂的就是她了?。
她与?阿四陷入了?沉默,阿四叹了?口气,只觉得可能是他又唠叨多了?,尊上不爱听。
正当他反省自己是不是该少说点话时,只听“当”一声脆响,灶台上的鱼汤晃了?晃,连汤带锅撒了?一地。
易渡桥蓦地站了?起来:“婉叔?”
张婉提溜起来了?那柄扁担,鱼汤溅到了?他的衣裳上也无暇顾及:“有人闯阵。”
邪修藏身在山野之间,为?了?掩人耳目,张婉在整个?山上画了?片用来隐匿气息的大阵。他是个?阵修,总吹牛说他当年在苍枢山学过艺。没人信他,能有拜进苍枢山的福气还来当什么邪修?
不过张婉将阵法之道对李轻舟倾囊相授,反正她用起来挺顺手,足以看出此?人还是有些真本事的。
易渡桥摸上腰间的佩剑,随口问道:“这剑怎么来的?”
阿四:“……尊上问我,剑怎么来的?”
他终于回过味来尊上有些不对劲,但她手上缠绕的魂线不似作假,阿四满怀疑虑地跟在易渡桥身后?,往大阵边缘去:“是几年前李修士送来的。”
阿四的话匣子又没关上,低声道,“当年尊上孤身离开,散布消息说李修士大义灭亲,将他送去了?问天阁。这些年来你?与?他不仅不见,连一封信也没有,就只有这一把剑了?。”
说到这,他忽然替李轻舟不平,“他明明只是玄等灵骨,是尊上分了?一半天等灵骨给他才让他被问天阁破格收入门下的,明明……”
易渡桥打?断了?他:“我辈不以灵骨论高低。”
灵力在经脉里运转过一个?小周天,在有意探索的神识下,她体内残缺的半副灵骨格外明晰,想?来李阅川也是一样。
李阅川当初将徐青翰收归门下,面对着天等灵骨引出的漫天霞光,他心里在想?什么?
易渡桥走到了?阵法的边缘,隔着一层薄薄的膜,她看到了?来人的模样。
最?前面一个?修士年纪稍长,易渡桥看不清他的深浅,估计是金丹往上了?。他身后?跟着的是当日酒楼里的曲安,正和几个?练气修士互相对视了?眼,虚心学习前辈的破阵之法。
而在这来势汹汹的队伍末尾,易渡桥看到了?李阅川。
“不就是几个?邪修吗,至于这么大费周章?”
从?结界外向里看,是看不见那些惶惶不安的邪修的,一个?修士低声道,“这阵法倒还挺厉害的,有点眼熟……记不起来了?。”
“一看你?就没好好听师叔讲课。”
徐青翰抱着剑,借剑光欣赏了?一会?李阅川年轻时的脸,感觉没他好看,遂兴致勃勃地偏头和他咬耳朵,“这是我们问天阁的阵法。”
那修士斩钉截铁:“不可能!我们仙门的东西怎么可能被那些邪修学了?去?”
徐青翰一乐,心想?那可太可能了?,再过几百年连鬼尊都能混进来把苍枢剑法偷回老家。
他敷衍地“嗯”了?一声,把那修士嗯得七上八下,活像看见了?钩的鱼,吃不到就抓耳挠腮的:“阅川,有什么内情你?倒是说啊!”
徐青翰无辜地耸耸肩:“没有啊,毕竟是我们仙门的东西——”
他的尾音拖得很?长,把那修士的语气学了?个?十成十的像,在笑骂里把这事揭过去了?。
几个?人谁也没把此?次清剿当回事,至少表面上来看是这样的。
徐青翰对于清剿邪修此?事熟门熟路的很?,近百年里他没少给问天阁当刀。反正徐青翰也乐意,他当年以为?自己孑然一身,也就只有把不退剑捅进邪修的身体里时才能由此?感受到几分属于凡尘的热度。
现在不一样了?。
心魔刚想?张嘴,徐青翰在心里抢话道:芥子把我扔到这个?时候肯定有事,你?想?说结界里面待着的是易辜月吧?我记得你?问过,芥子如?果要我杀她我怎么办,是不是?
心魔头一回见他这么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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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味地一挑眉毛:是啊,你?想?出来答案了??
想?个?屁。
徐青翰冷笑了?声,别想?骗我,这地方是李轻舟和我家那老头子的故事,同我和易辜月有什么干系。李轻舟想?把傀儡术教给她,我就是个?闯进来看热闹的,要你?多嘴。
刚刚化成易渡桥模样的心魔状似无可奈何地变了?回去,专注地盯向脚底踩塌的野草,忽然笑了?。
徐青翰睨向他,脸上明晃晃地写着你?在笑什么。
心魔没搭理他,他那双不属于凡间的眼睛透过翠色茵茵的草面,看到了?地底沸腾的岩浆。
那是芥子的最?后?一层。
随后?,他面不改色地越过徐青翰的目光望向结界,就在那年长修士要再捏道天雷砸下去时,一条缝隙忽然凭空开了?。
只见一个?不修边幅的农家汉子甩了?甩手里的扁担,笑呵呵地迎了?出来:“刚才熬鱼汤耽误了?时辰,有失远迎!”
看清楚年长修士的脸后?,张婉噤声了?。
那人定定地与?张婉对视半晌,一双手忽然颤抖起来,差点没把雷劈到弟子堆里:“小婉?”
众修士:“……”
包括易渡桥和徐青翰在内,众人俱目瞪口呆地看了?看张婉,再看了?看那年长修士。
这仿若话本里老情人相见的场景是怎么回事?
况且这俩人一个?胡子拉碴一个?眼角有纹的,缱绻起来也太伤眼睛了?!
“孙长老。”
曲安勉强把他的声音拾掇回来,“您这是?”
孙长老又一次深深地看了?眼张婉,把他瞅出来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你?不会?心悦我吧!”
孙长老:“……”
他想?把张婉提溜起来,看看脑袋里能控出来多少水。压下满肚子火气,维持着长老的体面平声道,“此?去一别,小婉,可还记得山上是个?什么样子了??”
他指的自然是苍枢山,张婉背后?的邪修们不约而同地倒抽了?口凉气。
张婉还真是苍枢山上下来的!
随即,更?多疑惑涌上他们的心头。
他下山干嘛来了?,吃苦?
“师兄啊,我就知道这座山头还挺好的。”
张婉满不在乎地咧嘴一笑,向后?指了?指那座供邪修栖身的小山,“也没个?名,要我说就叫‘断月’,听起来是个?能劈山填海的好名字,是不是?”
孙长老把手上的雷符撤了?,空中乌云尽散,显现出一种雨前的宁静:“错了?。”
张婉虚心听教。
孙长老:“邪修沾过的地方,哪有不污秽的?”
他给这群山里苟活了?多年的邪修判了?死刑。
张婉心领神会?,脸上的笑却没变,扁担铮然杵在了?地上:“这可不行。”
有情刀(十五)
轻飘飘的一句话落下来, 陡然震裂了数丈的地面。野草颤巍巍地拦腰折断,上面半截被灵力刹那间?割成无?数细小的尖刃,朝孙长老等修士飞掠而去。
风声铮鸣如刀。
“小婉, 你所行歧路不远, 如今还能回头。”
孙长老的袍袖猎猎鼓动,与张婉不相上下的猛烈灵力在阳光下泛起琉璃般的光彩, 扫过那些卷来的草叶,锐利的尖端瞬时被磨平,“若是执意如此——”
张婉一挥手,新的屏障便?再次升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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