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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梦期听完这一趟子事,有些一言难尽地望着眼前的节度使大人,道:“说实在话,大人以前在下官心中形象高大雄伟,这会儿已经砍掉了一半了。”

    从脚脖子上砍的那种。

    许牧通脸色也不好看,但都是以前自己做的孽,也怪不得连小县令都这么说他。

    “不过大人为何要谢下官,下官可什么也没做。”秋梦期不禁疑惑。

    许牧通笑了笑:“前些日子我那小舅子先是找人向我透露会审消息,我急急赶来,才知道他是怕你们压不住甘德寿,让我出面震慑一番,今早又特意去找我,让我多关照关照你……”

    秋梦期没想到李泰居然会为自己做到这个地步,鼻子有些酸酸道:“郡守大人对下官如兄如父,下官感激涕零,但下官也不愿让他因为我而勉强自己去做一些不愿意做的事情,许大人就当郡守大人什么也没和您说吧,下官不求您任何事,甘刺史那边要如何便如何,下官一点都不在意,也并未将他放在眼里。”

    许牧通没想到秋梦期居然如此倔强,简直跟李泰的性子一模一样,怪不得小舅子会如此欣赏她。

    他摇了摇头道:“这是我和李泰之间的约定,我不会因为你说了什么而改变,如今我儿子还在李泰家中养着,他长这么大我从来没见过他一面,我以前做了很多混账事,但我不想他提起我就认为我是一个背信弃义只会打仗的莽夫,你是让李泰唯一向我松口例外,我需要这个机会。”

    秋梦期心中不快,“许大人,您还年轻,想要儿子多的是女人排队给你生,何必执着于一个被你抛弃的女人的孩子,而且我相信孩子跟着李大人,以李大人君子一样的为人,他将来也能被教育成为一名品德高尚的人,您何必去打扰他。”

    许牧通苦笑了,他摇摇头道:我没有要去打扰他,也没想要把他要回来,只想给他做一个好榜样,仅此而已。”

    哼,真是说的比唱的好好听。

    秋梦期也懒得跟他争辩下去,道:“好吧,下官就不再坚持了,免得别人说我得了便宜还卖乖。不过不管有没有节度使大人的帮忙,该做什么我还是会做什么,至于甘刺史,倘若敢对我未婚妻不利,纵使粉身碎骨,我也要将他挫骨扬灰碎尸万段。”

    许牧通看着眼前小县令稚嫩的脸庞,忍不住心中翻涌,自己当年如果不一头扎进权力的漩涡里,也不会忽略那么多的东西,失去那么多珍贵的宝物。

    第94章 卖药小童 ◇

    甘德寿一行人离开后, 秋梦期就去接苏韵回了衙门后宅。

    方氏本想着提醒苏韵如今虽然订亲了,但还没举行婚礼,还是不宜有太多亲密接触, 但一想到两人早之前就关系密切了,如今订了亲倒拘束起来, 就更没有那个必要了,最终还是闭了嘴。

    晚上吃饭, 秋梦期把许牧通跟自己说的那些话告诉了苏韵, 两人一起吐槽这许牧通这种又渣又坏的男人。

    秋梦期忍不住叹息:“可怜李婉, 遇到这么个人,真心错付,一辈子都毁了,连命都搭上去。”

    苏韵也是一脸遗憾:“在现代那样健全的律法和两性趋于平等的环境下, 这样的人也不在少数, 更不用说现在了。”

    “不过人有缺点, 容易掌控, 也不知道以后咱们能走到哪一步,先积累着一些人脉, 总是有益无害。”

    秋梦期点了点头,道:“可惜的是,郡守大人恨了他那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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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被姓甘为难也没有求过他一句, 如今倒是为了我破了这个例,我心里挺难受。”

    苏韵放下筷子,看着她的眼睛道:“说起来都是为了我, 该是我心中内疚才是。”

    秋梦期对她这话表示不喜, 小声嘟囔:“为了你不就是为了我……”

    苏韵把这话听在耳朵里, 耳朵热了热,“事已至此,也只能受了他的好,等将来咱们有出息了,再报答他就是。”

    秋梦期嗯了一声:“对了,我想让郡守大人尽早去提亲,你觉得什么样?”

    前天半夜去找她父母商量这事,主要是权宜之计,为的就是应付甘德寿一行,如今他们走了,秋梦期却依旧如此积极,苏韵有些意外,但又觉得是在情理之中。

    她鼻腔里轻轻嗯了一声:“如今你父母不在,李大人风评好,我爹娘他们当真了,定是要让他们安心下来。”

    秋梦期就怕她爹娘不当真,压着上扬的嘴角道:“许牧通找我的时候说得太久,等谈完郡守大人已经走了,不过也无妨,等下个休沐我正式上门拜见他专门说这事,不然今日直接相请也太草率了。”

    “好,听你的。”

    秋梦期看着她温柔如水的模样,忍不住眨了眨眼睛,依旧还是不敢相信两人已经订亲了,总害怕是水月镜花一般的虚幻。

    见她欲言又止,苏韵问道:“怎么了,吞吞吐吐的?”

    “我……咳……我是说,我以后不会像那姓许的那样……”

    苏韵原本低着头夹菜,听到她这句话,愣了一下,抬起头看着她,半晌,才轻笑道:“我知道,我认识你很久了,你不是这种人。”

    笨是笨一点,眼睛也瞎了一点,肚量也小一点,但内里却不是那种朝三暮四背信弃义的人,这点还是能过关。

    秋梦期闻言,有些低落,苏韵说她认识自己这么久知道自己的为人,可自己认识她的时间也有二十几年了,却误会了她那么多年。

    “怎么了,说你是个好孩子,你倒不高兴了?”

    “没有,”秋梦期笑笑,“想着要去提亲,就挺开心的,对了,造纸坊和玻璃厂现在进展怎么样了?”

    苏韵见她扯开话题,知趣地不再去逗她:“造纸厂已经能生产了,现在产出的这些纸张已远超这个时代原有的纸张质量,这段时间还在继续调试,希望能一步到位生产出更好的,预计下个月就可以大批量生产了。”

    “至于玻璃,还在试验阶段,目前来看问题不大,但工艺需要调整,不然一个个瓶子吹出来的都是些歪瓜裂枣,实在拿不出手。”

    “现在这个世界还没有玻璃,这种东西的价值几乎能跟珠宝媲美,依我们的实力造出来了未必能护得住,如今才稍微得罪一个刺史就这么艰难了,一旦玻璃面世,皇家贵族的注意力也会被吸引过来,到时候只能拱手相让。”

    这也是为什么苏韵要先建设造纸坊过渡一下,等实力上来,再着手建设玻璃厂。

    秋梦期点头表示赞同:“你说的有理,柳鄂的那张宝藏图,上至太子和其他皇子,再到下面各级官吏,还有一些平头小老百姓,都在蠢蠢欲动,若是知道我们能有一个日进斗金的玻璃厂,指不定会想出什么阴招来对付咱们呢。”

    “没关系,先暂时观望,许牧通那边你可以继续保持联络,他要是能给我们当挡箭牌更好,到时候分一些股份给他,也能帮我们挡去不少灾祸。”

    秋梦期笑了,苏韵就是这样,做事走一步看三步,所以才少有失败,照着她的方向办事,总会让人觉得胜券在握。

    “那我明天陪你去看造纸的作坊。”

    “明天不用上衙吗?”

    “这几天接待那几个大佬辛苦了,我给大伙儿放了一天的假,休息休息。”

    ……

    然而第二天早上,还没来得及出门,就听说赵家来访。

    来的正是赵蕊和其弟弟赵铭。

    赵铭前段时间都是在大河村苏家住了一段时间,还拜了苏学林为师,苏韵那段时间回去,跟他也见过两次面,前些日子审判王家的案子,赵铭也上堂作证,加上和赵蕊之间的合作,一来二去,彼此关系已经很熟悉了。

    大老远见到苏韵,十四岁的少年扬着笑脸,快步上前,正要张口叫苏姐姐,但一旁的县令大人一袭红衣,耀眼得不行,他赶紧一揖到底叫了声秋大人。

    秋梦期点了点头嗯了一声,笑道:“去跟你苏姐姐说话吧。”

    跟在后边的赵蕊这才上前,见过秋梦期。

    “你今天来的倒是时候,要是提早一天来,我可没工夫招待你。”

    赵蕊道:“昨日那几位大人的车辇出了城门,这可不是什么秘密。”

    “嗐,提起那些人,就不得劲儿,走吧,书房说事去。”

    说着又回头看着正和赵铭说话的苏韵道:“卿韵,待会儿去书房。”

    苏韵嗯了声,冲着赵铭道:“你恩公在后罩房最里边那一间,去找他说话吧。”

    赵铭知道姐姐们要和县令议事,自己如今还暂时插不上话,也不敢打扰,高高兴兴地辞了她们去后院找影七。

    三人入了书房,落座之后就直接进入了正题。

    赵蕊道:“船坊那边一边扩建一边造船,目前能同时建造三艘中大型船舶和两艘小船,船只的订单已经排到了明年的五月份。”

    “除了石千户派人订的那一艘中型河船之外,都还都有谁下了订单?”

    “石千户先是订了一艘中型河船,后又加订两艘。”

    秋梦期轻笑:“也忒小家子气了,若是真的能挖出宝藏,他这几艘船能装得了多少财宝。”

    “另外有人定了一艘大型的海船,造价三万两。”

    “是何人这么大的手笔?”秋梦期挑了挑眉。

    “来人不愿意透露姓名,只知道是隔壁苍梧郡的人。”

    “看来越来越多的人知道宝藏的秘密了。”

    赵蕊点头:“岭南道许大人也订了一艘战船,还有其他一些小型的货船漕船和载人船和加起来总计十几艘,这些订单光是定金就已经入了两万两。”

    秋梦期笑了:“这不比挖宝藏来钱更稳更低风险?而且还是个长久的生意。”

    “是,如今还没解除海禁就能有这么多收益,要是开了海,就更不用说了。”

    明朝永乐年间,郑和下西洋的时候就新建和改建了约二千艘海船,其中每只宝船造价约五六千银两,为了保证造船质量的精良,明成祖还不惜“支动天下一十三省的钱粮”。

    而眼下这几艘船,才哪跟哪,等开了海禁,赚钱的在后头呢。

    秋梦期心里这么想着,仿佛看到了白花花的银子流入口袋,笑眯眯道:“放心吧,如今连海轮都有人预定了,解除海禁之事就更差不离了。”

    “全靠大人运筹帷幄。”赵蕊由衷笑道。

    秋梦期看了眼一旁的苏韵,嘴角含笑:“倒不是我运筹帷幄,是人苏姑娘运筹帷幄。”

    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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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是自己媳妇,秋梦期可没想着藏着掖着,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自己的未婚妻是有多厉害。

    赵蕊不知道二人已经定亲,但看她们的模样,想来彼此有情是错不了的了,心下不由感慨自己早些年为了当这个家,婚姻大事也顾不上,如今都成了老姑娘,本也没想再有什么心思,只是看着眼前一对碧人,眉眼间情意绵绵的模样,不知为何,居然也有些蠢蠢欲动。

    “苏姑娘冰雪聪明,大人坚定果敢,珠联璧合锐不可当,赵蕊能追随二位,三生有幸。”

    秋梦期喜欢听这种话,但又不好意思表现得太过,压着嘴角轻咳一声道:“都是老熟人了就不用给我们戴高帽子啦。”

    苏韵也笑笑道:“赵姐姐也不用太过见外,和淑娘一样,叫我卿韵就好。”

    赵蕊也乐得与她们二人亲近,从善如流道:“如此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句冒犯的话,虽说我虚长十岁,可却与二位言语投机,一时间不知道是我心智变年轻了,还是大人和卿韵过于老成持重了。”

    秋苏二人相视一笑,算起来,她们骨子里的芯可比眼前的赵蕊还要大上三四岁,如今不过是吃了穿越的福利,长了这么年轻的身子。

    苏韵道:“就当是我们两人过于老成了吧。”

    秋梦期不欲纠缠这个话题,忙转而问道:“今年税赋征收情况怎么样?”

    见她问起正事,赵蕊也肃容回道:“按照大人的吩咐,已经通知下去,把所有的丁税全部免除,只需缴纳地税,先前为了少交丁税,大家都隐瞒人口不往上报,如今赵家上万亩地分出去,按人头均分,百姓也纷纷将隐瞒的丁户上报,如此一来,全县已经多出几千口人,但有些百姓担心以后仍恢复丁税的征收,依旧不敢上报,应该还有半数隐瞒。”

    “嗯,不急,王家那件事还没结果,若是能将王侍郎给扳倒,等那几万亩地收上来,剩下的那半数自会争着报户头。”

    赵蕊点头,先前她和秋梦期说了,倘若封乐关于王家的奏疏被压下来,她就让二叔赵鸿联合别人弹劾王侍郎,但如今车马慢,只有计算好奏疏到达京都的时间后他们才能进行下一步行动,否则赶在奏疏合理的上疏时间之前到达,就不妥了。

    “如今大人免了百姓的一人二钱的人头税,一年下来,五口之家能少交一两银子,百姓无不感激涕零,就怕少了这一部分银子,到时候上面问起,不知该大人该如何应对才好?”

    “朝廷给的是定额的税费指标,只要我征够银子给他们就行,往年你家那些田地不征税,如今分到百姓手里,征少部分的税,也能把人头税那一部分补回来了,刚好抵消,不打紧。”

    说完又叹了口气:“虽说百姓如今手里有田,但耐不住税赋高啊,今年的还是按往年的情况征收,明年开始按十税一收吧,卿韵,你觉得如何?”

    十税一就是10%的税率,比起眼下的三分取其二的66.67%简直就一个天一个地,但其实历史上还是有比十税一还更轻松的税收政策,那就是汉高祖时候的十五税一和汉文帝时候的三十税一。

    苏韵点头表示认可:“土地低产,就算三取其二也收不上什么东西,还不如大力发展商业,通过收取商业税来补充土地税,如此一来,百姓也能得喘息的机会。”

    秋梦期顺着她的话道:“百姓手里有钱,就要买东西,商业流通起来,商业税这不就收上来了嘛,何必盯着农民那手里的一亩三分地,不给人活路。”

    赵蕊一听,连声道受教了。

    “以前征税的时候,看不过百姓过苦日子,只能是拿自己的资产补贴,能帮一点是一点,但照这个样子,金山银山都不够补,如今大人和卿韵这么一运作,整个生计就活了起来,也根本用不着补贴了。”

    “这个办法还是得官府主导,前提是老百姓手里要有土地保持生计才行,不然百姓没有土地,税收减少了,朝廷收不上钱,银子都在富人和乡绅士族手中,两头都没钱,也是白搭。”

    ……

    聊了一个多时辰,赵蕊这才心满意足地起身告辞。

    秋梦期则携着苏韵去造纸坊。

    “你要是不舒服今天就不出来了,改天再看也行。”秋梦期道。

    苏韵今早才来的例假,还是第一天,秋梦期多少还是不愿她今天出门折腾。

    “不是什么大事,反正就走走看看。”

    大焱虽然已经生产有纸张,但质量很差,甚至很多地方还在使用竹简,比如衙门里面很多律例记载都是靠竹简,翻阅书写携带十分不方便。

    苏韵出品必属精品,秋梦期敢打赌等她们的造纸厂的纸品出来,必定会遭到哄抢。

    “除了书写的纸张,还有一些手纸之类也要生产吧。”

    苏韵点了点头,这是毋庸置疑的。

    包括姨妈巾等等,都要做进一步的研究和改进,不然实在太不方便了。

    今天的任务除了要去造纸坊,还要在城中寻一处院子。

    先前苏韵就说了要在城中置办房产,如今苏二爷一家都在城里,苏韵也想把父母和弟弟们接上来,就算不长住,也得有个落脚的地方,就这么一直窝在春熙巷娄家那里也不像话。

    同样还是找了牙行的张婶,张婶自从知道苏韵是秋梦期的人后,对她是越发恭敬热情,早早就来春熙巷这里等着了,见到县太爷也一起来,又惊又喜,慌忙上前见礼。

    秋梦期抬了抬手:“你们看你们的,不用管我。”

    张婶没想到县太爷如此随和,这几天她也去看了连环杀人案的堂审,但堂上的县太爷可凶了,一个眼神就能将那些犯罪的人吓得瑟瑟发抖,连她们这些小老百姓也不敢直视。

    张婶一开始还有些拘束,但看着县太爷果真就跟在后面东看看西看看,几乎没怎么插嘴,胆子这才渐渐大了起来,和往日一样招呼着苏韵。

    就在几人看完春熙巷要转到其他地方看的时候,却见路口走来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这小人儿背着一个大大背篓,里面的东西比她个头还高,看样子快把人给压垮了。

    那小姑娘见到秋梦期几人,扶着墙停下来,张着小嘴微微呼了几口气,这才微微弯腰行礼道:“敢问几位姐姐,苏氏牌蚊香作坊是在这条巷子吗?”

    一旁的张婶听到这小姑娘居然把县令大人看成姑娘家,吓了一跳,忙上前想快点把她打发走,免得惹恼了这尊大佛,“就在这条巷子,往里走那个漆红色的大门就是。”

    秋梦期见她小小年纪,背着这么大一个背篓,两条竹呆子深深地勒进肩膀上的衣服里,小脸红彤彤的,头发都汗湿了,实在不忍心。

    “小妹妹你是来卖草料的吧,我帮你背过去。”

    小姑娘忙摇头道:“谢谢大姐姐,我自己能背的。”

    苏韵听她口口声声叫着秋梦期大姐姐,忍不住要笑出声,张婶吓得魂飞魄散,赶忙制止她:“你这小孩可看清楚了,这是咱们县县令,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是什么姐姐。”

    小姑娘一听有些傻眼了,慌忙把背篓放在地上,冲着秋梦期跪下,咚咚咚就是三个响头道:“小童眼拙认不出大人,还误认大人是女子,请大人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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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罪。”

    秋梦期笑了,她本来就是女的好不好,上前将她扶起道:“不知者不罪,本县长得好看被人认女人也不是第一次,我就当做是夸我的,不算是什么侮辱人的事。”

    小姑娘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县太爷,觉得她跟传闻中的又不太一样。

    “你父母呢,怎么就让你一个小小的孩子背这么重的草料来卖?”

    小姑娘一听提到父母,低着头想掩饰通红的眼眶,简单道:“父母忙,家中还有急事,请大人恕小童无礼先行一步了。”

    说着又冲着秋梦期行了一遍礼,吃力地背起地上的背篓,摇摇晃晃地朝着娄家的方向走去。

    秋梦期看着苏韵,皱着眉头道:“这小姑娘明明家中有困难,却隐忍不说,这么小一只就要去采摘草料来卖,肩膀都给勒出血了,看得让我真是心疼。”

    苏韵看她这模样,道:“去吧。”

    秋梦期笑了,冲着王小宝道,“你不用跟着我,我自己去。”

    说着朝小姑娘的方向跑去。

    张婶看着刚刚两人的对话,有些傻了眼了,苏姑娘不是秋大人的丫鬟吗,怎么丫鬟还能那么跟大人讲话的,而且大人听了还一脸开心的样子。

    她决定一会儿跟王麻子打探打探消息。

    秋梦期腿长步子快,很快就追上了那小姑娘,轻而易举地就捉住了她的小背篓道:“这么沉,你这个小肩膀还真能背。”

    小姑娘回头见到是她,叫了一声大人。

    “我帮你拿着。”小姑娘听她语气不容置喙,只得乖乖地将手臂拿出来,看来实在疼,忍不住揉了几下。

    “小小年纪却这么能逞强,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何璟焕,大人可以叫我焕儿。”

    口齿清晰,声音清亮,是个可爱的小家伙。

    “名字真不错,几岁了?”

    “八岁。”

    “才八岁就要帮家里干活,真是个懂事的孩子,你爹娘呢?”

    小焕儿不说话了。

    “怎么了?不愿说,好歹我也是咱们封乐的父母官,要真有难事指不定能帮你解决了。”

    “……我娘生病了,大夫说要一两银子才能买到药,我手头攒一些了但还不够,听说苏氏牌蚊香的作坊在收着几样草药,这些草药能卖点儿钱,凑起来也许就够了。”

    似乎确信了眼前的县太爷确实有心帮忙,小焕儿终于没再隐瞒。

    看人眼色,审时度势,是一个遗腹子的必备功能。

    只是说着说着,眼眶发红忍不住掉下眼泪,她自小和母亲相依为命,如今母亲生病好几天了,躺在床上发了高热神志不清,她好担心这次娘就熬不过去了。

    秋梦期见不得孩子受苦,忍不住出声责备道:“你这孩子有难处不说,这性子还倔,请人帮忙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走,我跟你去看你娘。”

    小焕儿指着她手里的箩筐摇了摇头:“先卖钱。”

    “我买下来了,”说着朝娄家院内叫了一声,很快就跑出来一个大福和汪汪叫的二福。

    大福根据秋梦期的指示把一筐子草药抱了进去。

    “走吧,带我去见你娘。”

    小焕儿知道母亲的病不能等,快步地走在了前头。

    两人走到路口的时候,苏韵她们还没走,见到秋梦期出来,问道:“怎么了?”

    “她娘生病了,得找大夫去看看,你身上带银子了吗,给我一点,草药钱我还没付给她呢。”

    王小宝刚要拿自己的荷包,这边苏韵已经把自己的荷包递了过去,见自家大人美滋滋地接过来,王小宝赶紧把自己的收了起来,大人和苏姑娘此时正甜蜜,他还是得降低一下存在感。

    “她家离这儿远不远,不然你们骑马过去。”

    秋梦期一拍脑袋,“焕儿,你家在哪儿?”

    一听地方是在南城被划分为贫民窟一带的旧四巷,离这里还有段距离。

    她看了一眼眼前拖着两条小短腿的焕儿,都不知道她背着那么重的背篓是怎么走到春熙巷的。

    “小宝,你骑马车去请大夫,然后直接去旧巷,我带着她走过去。”

    “那苏姑娘呢?”

    苏韵道:“你去请大夫,我和大人一起过去,张婶,今天先看到这儿,等我有空了再去找你。”

    张婶自是连连说好,王小宝也领命而去。

    秋梦期习惯性地伸手就要去拉苏韵手腕,却不想被她躲开,“大街上呢,那么多人认得你,拉拉扯扯成何体统,别耽搁,走吧。”

    秋梦期这才作罢,和她并肩跟在小焕儿的身后,朝旧巷走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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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5章 做个交易 ◇

    到了旧巷才发现, 在城里买不起建不起房子的又没有土地的人们,大多都集中在了这里,一间间狭窄的屋子一个挨着一个, 中间还夹杂着上百间草棚子,就这样密密麻麻地技在了一起。

    焕儿家就是这些草棚子中的一个, 巴掌大个地方被隔成了内外两小间。

    屋顶和草皮子做的墙像破旧衣服那样打着一层一层的补丁,看着十分简陋, 但胜在收拾的干净, 与其他见乱糟糟的茅草屋比起来稍稍能让人立得下脚。

    焕儿的母亲就躺在草棚子隔成的里屋, 屋里一股药味。

    焕儿一进草房就朝内屋跑去,嘴里叫着娘。

    听着里面传来的咳嗽,看来妇人病得不轻。

    “焕儿……娘怕是熬不过去了……我的焕儿,娘不在了你该怎么改办……咳咳咳咳……”声音很虚弱, 听起来也年轻。

    “娘, 您别这么说, 县太爷亲自来看您来了, 已经去请了大夫了,您撑着点娘——”焕儿焦急地呼唤着母亲, 声音里带着低低的啜泣声。

    秋梦期顾不得避嫌,赶紧进了内室。

    屋子里显得尤为闷热,床上的妇人大约二十六七岁的样子, 肤色惨白, 脸上去浮着一层不寻常的红晕,眼神有些涣散,看样子被病痛折磨得不轻。

    她赶忙走到床边, 躬下身来道:“夫人请勿激动, 我是封乐县县令, 大夫很快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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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撑着点,不会有事。”

    “是秋大人啊……都说秋大人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没想到您真的来看小妇人了……”

    “是本官来得晚了,不然也不会让你受那么多苦。”

    “秋大人……小妇人只求您一件事,若是我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求您帮我好好照顾我的女儿——”

    “夫人不必说这样的话,自己的孩子终究还是自己照顾得妥当,无论如何再撑一撑,不要再说丧气话——”

    另一边苏韵已经自行找了水盆和毛巾,端到床边道:“她正在发热,赶紧敷到额头上降温,焕儿,给你银子,去买半斤酒来。”

    焕儿看她这架势就知道这位大姐姐是懂医理,她推开苏韵的手没拿她的钱,从屋里掏出一个小荷包噔噔地跑了出去。

    “你帮我把她——算了,你去外头等着。”苏韵冲着秋梦期道。

    秋梦期本就不介意这些,但她毕竟是个男人的身份,她不介意可床上的女人介意,只好先退出了内室。

    苏韵这才将她的衣服解开,将毛巾顺着颈部、左上臂、左腿脚、右上臂、腿脚、背部等这几个方向依次擦拭。

    正忙活着,小焕儿也噔噔噔地跑回来了,怀里抱着一个酒葫芦,气喘吁吁。

    苏韵接过她手里的酒葫芦,迅速去水缸边上将米酒稀释,再端进屋里,浸了毛巾按照刚刚的地方又擦拭一遍。

    小焕儿看着后记下了她擦拭的顺序,道:“大姐姐,我会了,你让我来吧。”

    苏韵今天来事,久蹲确实不方便,于是把毛巾给了她,又指挥着她在其母亲腋下、肘部、腹股沟部及膝后等大血管处重点擦拭了一遍。

    摸了摸,感受到皮肤上的热度降了下来,才令她停手。

    等弄好,才听到外面马车的声音,大夫来了。

    苏韵道:“先歇一会儿,让大夫看看。”

    来的是回春堂的张大夫,先前去石盘村给苏韵和大福疗伤的也是他,和秋梦期也算是老相识了,匆匆地躬了躬腰就赶紧往内屋去。

    张大夫进屋就闻到一股酒味,又看到床上小妇人挽起的袖子和衣襟,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他放下药箱后就是一番检查,然后才把脉,再摸摸小妇人的额前温度后,心有余悸道:“幸好苏姑娘做了降温,不然人怕是要烧没了。”

    焕儿赶紧起身冲着苏韵跪下行礼,感谢她救命之恩。

    苏韵将她扶起道:“不过是用的土方子做一些紧急措施,还得看张大夫后续治疗。”

    “旧疾加新病,皆是劳累所致,老夫这就开药。”

    秋梦期碍于身份没有进来,一直在外屋转悠,耳朵也竖起来,听着里面的动静。

    直到张大夫说人暂时没大碍,这才跟着松了一口气。

    也终于有心情打量着置身的这间简陋的小屋子,确实简陋,整间屋子屋顶和墙面就像是打补丁似的一块一块粘连起来,感觉一阵风就能把这屋子吹上天去。

    只能说比露宿野外就稍微好那么一丁点。

    但令人惊讶的是,屋里里唯一一个旧柜子上边,居然还压着几本书籍和破破烂烂的几卷竹简,拿起来仔细一看,是一些小孩子的启蒙读物,忍不住感慨,这一家子日子过得这么贫穷,母亲还想着要让孩子学习知识,真是太难能可贵了。

    想着刚刚进这条巷子的时候,一群孩子还街边玩泥巴,还有一些是被父母带在身边帮忙做事,一双双眼里透着与年龄不符的茫然。

    比起他们,焕儿身上确实透着一股与众不同的灵气,想来是那位母亲的功劳了。

    可惜这群孩子了,若是在现代,本应在明亮的教室里学习知识。

    如今皇帝醉心求仙炼丹,修建完地宫修建九层塔,赋税一年比一年沉重,流民四起,这些孩子能活着就已经是万幸了。

    听闻北边那边已经开始闹饥荒,百姓连田都种不起,都涌去了京都和江南等一带富庶之地,渴望着能在那里混条活路。

    如此一来,反倒是中原地区充斥流民和骚乱,而岭南和云贵宁古塔等这几所地方处在戍边境地,一直以来以环境恶劣闻名,从来都是把犯罪的人流放到这里,想讨活路的人不会往这些地方去,因此却变得安宁了。

    秋植当初选择封乐作为仕途的起始点,不得不说是歪打正着,能够在前期和平缓慢发育。

    苏韵这时候也走出来了,看着她手上的书道:“这小姑娘看着倒是与众不同。”

    “性子坚韧,相貌端正可爱让人心生怜意。”

    “你就是个在意皮相的,见到漂亮的小姑娘就想拐走。”

    “你真是冤枉我了,我最多就拐你这种漂亮的大姑娘。”

    苏韵闻言,嗔了她一眼,警告她别胡说八道。

    秋梦期却因这样的眼神心中发痒,可又不好造次,生怕做出不合时宜的举动让她心生厌恶,只有站在一旁讪讪笑了。

    谁叫她只是名义上的未婚夫呢。

    这时茅草屋外边也围了一群小萝卜头,大家满脸担忧地朝屋里望过来,看样子都是跟焕儿玩得来的小伙伴。

    苏韵懒得跟秋梦期贫嘴,走到门口问道:“你们都是住这一带的棚户吗?”

    小萝卜头们点了点头,眼睛黏着苏韵的脸,因为他们这一片地区,就没见过长这么漂亮的姑娘。

    有一个小萝卜头问道:“你们是来给焕儿的娘亲看病的吗,她好起来了吗?”

    苏韵道:“我们请了大夫过来,大夫正在看,会很快好起来。”

    有一个小萝卜头道:“你后面那是县令吗,我先前和我爹去领工钱,见到了县太爷,长的就是这副模样。”

    苏韵笑道:“是县太爷。”

    这群小萝卜头一听一个看一个,大一点的孩子知事了,赶紧跪下磕头,其他的小萝卜头看见也跟着跪下来给秋梦期磕头。

    秋梦期赶紧让他们起来,捉了一两个跟他们说话。

    其中一个小萝卜头看着苏韵,眨巴着大眼睛问道:“你是太爷的婆娘吗?”

    这里的百姓有些人会称自己的妻子为婆娘,孩子们天真无邪,见到苏韵和秋梦期二人长得好看,就自动将她二人给配在一起了。

    秋梦期正背对着她们和其他另外一个小萝卜头说话,此时听到这个问题,耳朵瞬间竖了起来,只听一阵沉默之后,那清软的声音再次想起:“很快就是了。”

    孩子们不知道为什么很快就是,但答案里有一个是字,那就是“是”的意思了,听到期盼中的回答,小家伙们头挨头挤在一处,看着二人笑嘻嘻地挤眉弄眼。

    在他们的眼里,和“一对儿”“婆娘”相关的词,是大人之间暧昧的词,往往大人们提到这样的词,脸上都会浮现或羞或嗔的表情,久而久之,他们也跟着学会了起哄。

    秋梦期倒不在意孩子们的态度,但听到了苏韵的回答,她表示很满意,下巴也抬得老高,像只骄傲的大公鸡,似乎在告诉这群小屁孩,这个如仙子一般的女人是她的。

    苏韵当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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