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马公公,说话就说话,别翘兰花指。”宋楚云不禁笑骂,骂完手掌朝前一伸:“这几日卖鸡蛋的钱?”
“在这儿呢。”
马成鑫拍拍胸脯,压低了些音量:“货呢?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大鑫不提宋楚云都险些给忘了,他前儿到镇上寻摸了几本启蒙读物,没有字,全是画的那种。
要说学习起来的确方便,但就是因为没有字,那些画便格外露骨。光天化日的拿这东西出来验货,少不得要背着些家里的其他人。
宋楚云往院子里看了看,瞧见唐恬正在和小金一起打扫窝棚,遂使了个眼色,示意大鑫在小厨房稍等,他去把画册给偷偷取来。
有小金帮忙,唐恬本就没多少活要干,无非是怕他有些细节地方照管不到,所以站在旁边走个过场。
他看见宋楚云脚步匆忙从小厨房出来,还准备问问自家夫君晚上想吃点什么菜,好提早让大金准备。
不想一向没事都爱来跟他闲逗嘴的宋楚云这次居然直奔里屋,也不知是不是在想心事,连他主动凑上去想聊天的举动都给忽略掉了。
唐恬望着那背影若有所思。
宋楚云一向对他好,眼下看人闷不做声,匆匆进屋又匆匆回到小厨房,形随意动,不由跟着担心起来。
要放在平常,他是绝对不会做出偷听墙角这种事的。可宋楚云从来只捡高兴的同他说,鲜少抱怨哪哪不如意,若是能被他听来,没准还能想出法子宽慰一番。
唐恬这般琢磨,身子便缓缓往小厨房门口靠去。
屋里两个人对此丝毫不察,各自翻着图册看得津津有味。
按理说宋楚云以前在边境见识过不少这样的玩意儿,此刻再看必不会像大鑫这样满面红光,双目炯炯。奈何看归看,带入自己喜欢的人还脑补出一副小夫郎受不住欺负喑哑嗓音梨花带雨的画面就是另一回事了。
从唐恬的角度看去,只能看见他们手里捧着书册,大鑫脸色涨红,不住的舔嘴唇,翻上两页还兴奋的拿手肘捅咕下宋楚云。
而他的亲亲夫君唇角含笑,手指抚过页面,连眼底的情意荡漾都清晰可见。
“夫郎,您怎得站在这里吹风,不进里边去啊?”
小金喂完鸡鸭要回小厨房放簸箕,见唐恬站在门口发愣,好奇问了他一句。
小厨房门没关,这动静自然惊到了屋里的两个人,宋楚云将图册往袖里一藏,立刻迎门而出。
“甜甜,是不是饿了,要不要我做晚饭给你吃?”
他反应算快的,那图册收得几乎晃出残影。反观大鑫就没有被抓活包的经验了,册子拿在手里愣了片刻才想起来要藏住。
“啊是、是啊,小嫂子怎么站在风口上,外边冷,快进屋里烤烤火吧。这会儿时间不早了,差不多要吃晚饭,我就先回去了。”
大鑫脸上的红晕未散,那图册慌忙之下卷得囫囵,有一页还给卷在了外面。
纵使唐恬不想看,可架不住书页就摆在他脸上,实属是非看不可了。
“这个是”
小夫郎表示很疑惑。
他没看过春宫图,却也听村里的二牛哥说过点子夫妻躺在床上熄了灯之后的事。
让他想不明白的不是这朗朗白日宋楚云手里为何会有这种东西,而是
他的夫君到底为什么会和大鑫一起躲在小厨房看这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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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以为你喜欢的人是我,现下才知道是我想多了。”
唐恬眼眶一热,整个人委屈的恨不得蜷缩成一团。
宋楚云抓住要逃的团子稳稳塞进怀里:“哪的话,除了你我断断不会喜欢旁人。”
“臭骗子你都和大鑫一起看这个了,还是在白天呢就这么耐不住么?”
宋楚云深觉有这么个爱胡思乱想的小夫郎在侧,他这绅士风度怕是撑不到等人成年了。再看罪魁祸首马成鑫,自知惹了祸早一头蹿出去老远,连声招呼都来不及打就没了踪影。
唐恬心下清楚宋楚云爱惯他小性子,有人宠着就越发要闹起来,耳朵一捂,只差没嘟哝一句‘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宋楚云哪忍得了这个,当即把人往肩上一扛,向大眼瞪小眼的金氏兄弟俩温声交代:“夫郎身子不适,晚饭就不出房门吃了。辛苦你们做下晚饭,记得熬点清粥之类的流食送过来,这些对肠胃比较好。”
第55章
唐恬被人扛在肩上时就没忍住笑意, 等进屋那腼腆而俏皮的笑容就更加灿烂了。
“夫君。”他乖乖唤了一声,很有主动撒娇讨饶的觉悟。
宋楚云瞧他泛红的眼尾不免有些心疼,再瞧见那略微傻气的笑又只剩下满心宠溺。
“怎么, 以为叫声夫君我就会放过你了?”
小夫郎唇瓣一抿,把脸贴到他掌心里轻蹭。蹭一蹭还抬头看一看, 清澈津亮的眸子好似在无声询问, 那我这样可以么?
宋楚云失笑, 连人带图册一起丢进床榻。
“唔你干嘛”
唐恬腰上蓦然探过来只手,吓得他不敢动弹, 就小声在他怀里惊呼。
宋楚云当然知道小夫郎是故意说那些话来怄人, 但这并不妨碍他趁此机会教小娇妻做些快乐的事情。
“躺好别动。”
低嗓音的小宋哥哥上线, 唐恬惊讶发现这回压低的声线中貌似还夹杂了一丝粗重喘息。
宋楚云从后背贴上他耳廓, 语气温柔的不像话:“吃醋了?”
“没、没有”唐恬慌张否认:“是、是你不要脸, 大白天的和别的男人躲在厨房里看这种东西, 伤风败俗”
宋楚云只觉得这句‘你不要脸’被小夫郎说的缠绵悱恻,听着不像是在骂人,反倒像种别致的调情手段。
“好。”他莞尔轻笑:“我不要脸, 我只要你就够了。”
两情相悦的人在一处总是有说不完的腻歪情话,那些话或庸俗肉麻,或甜蜜入喉,登不上台面, 却是耳鬓厮磨下的良好产物。
气氛都烘托到这儿了,不做点什么简直对不起这没完全黑下去的天色。
唐恬以为他这回也是要施展啃咬大法,将自己折腾的双眸含泪, 唇瓣赭红, 便在宋楚云吻上来前先娇嗔提醒:“轻点儿上次唇角肿成那样,小金问我怎么回事, 我都不好意思直说。”
“嗯”
宋楚云含含糊糊应了声,把他抱的更紧了些:“甜甜乖,不咬你,这次我们换个别的玩。”——
先前有主家的吩咐,大金就踩着晚饭的点熬了一锅浓稠清粥给送到门口。
人还没走近主卧,就听见里头传来几声奇奇怪怪的声响,听上去似是唐恬在受欺负,连说话尾音都抖着颤。
半晌宋楚云摸下床来开门,用洗脸的铜盆换走了粥:“帮忙再去打盆热水来呗,我这腾不开空。”
大金其实挺想问问夫郎的情况怎样来着,要是身子不舒服最好早点去看大夫。可见宋主家神色自然,半点没有为此而忧心的样子,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要多嘴的好。
粥和小菜送来,他们这顿晚饭就在屋里吃了。
宋楚云把吃食在炭盆边暖着保温,用小方帕子沾湿热水,这才去敲床榻上蜷成团的棉被包。
“出来吧甜甜,我给你擦一擦。”
唐恬闻言立马将棉被边角都给卷紧了,单留出条缝隙,委屈巴巴的伸出半个手掌。
宋楚云险些笑出声,不等小夫郎说要自己来的话,扬手就掀开被子,露出里面不着寸缕的清秀美人儿。
唐恬还未成年,宋楚云自当不会真碰他。但快乐的事可以有很多种做法,比如用手,也算其中之一。
棉被陡然被抽离,小夫郎立即惊得蹦起来想拿枕头做遮挡。不料下一瞬就被人给捂了个严实,诱人春色便仅出现在眼底一刻。
“当心着凉。”宋楚云笑的像只狡黠狐狸,可那眉宇间的怜爱疼惜却是分毫不假。
唐恬被他这番逗弄给惹得没了脾气,乖巧听话的露出腿来,让人帮着擦洗。
“累不累?”宋楚云笑问。
彼时小夫郎脸颊浅绯,眼睫上还挂着点点因害羞而滋生出来的水汽,看上去十足的温软可爱。
他臊到不敢说话,偏生宋楚云凑上脸来,一个劲的想翘开他的牙关。
“好吧好吧,不愿说那就算了,横竖以后有的是机会。甜甜,别忘了你方才答应过我什么,等会儿把粥吃了,我们就开始学画画。”
这话一说,小夫郎脸颊上的红晕立马加深了一个度。
他就知道宋楚云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他,都怪那半吃醋半调侃的玩笑言语惹事,平白让他受了一遭欺负不算完,还被强按着答应了一些难以启齿的要求。
宋楚云简单解释过那几本图册的来源,当然,隐瞒了他中饱私囊偷藏小金库的全部经过。小夫郎学会使性子他是由衷的高兴,不过这爱胡乱瞎想的毛病也必须得改改。
所以在情致餍足时宋楚云哄着他一同学习下春宫图的绘画手法,美其名曰:书画双修方能加倍陶冶情操。
唐恬那会儿如跌云雾头重脚轻,加之体验了一把从未体验过的美妙欢愉,哪还分辨得出话里的圈套和撺掇,稀里糊涂的就给应许下了。
温热晚饭在等会必将遭遇的调笑中食不知味,小夫郎搅着清粥,闷声开口:“为什么咳要吃对肠胃好的流食啊?”
宋楚云没想到他会有此一问,夹咸菜的手一停,勾唇微笑道:“这个嘛,下次告诉你。”——
二月倒春寒有几日竟比年前下雪还冷,哪知三月开春,这天气就一日暖和过一日。刚进入初春时节,连炭盆都不必在夜间烧了。
宋楚云料理着那四亩地,种子撒下在大棚里不出半月就发起嫩芽来,速度远快过露天的田地。
转眼到了大金小金一个月的租赁期,这些日子他们哥俩承包了家里的一切活计。尽管后半个月两人只拿一份工钱,但除了日常做饭喂个鸡鸭骡外,还时不时的会到地里帮宋楚云修修引渠地基,拔拔田埂上的野草。
这些事是他们哥俩坚持要干的,宋楚云劝过,可小哥俩不听,非嚷着说不能吃白饭,拿人钱财就得替人消\\灾。
弄得宋楚云没办法,只好在每日份的饭食里多开一点荤,让他们那瘦成竹竿的身子骨能养得健壮些。
“主家,今日是一月租赁到期的日子了,我们兄弟俩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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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和夫郎照拂,感激不尽。小厨房的锅碗瓢盆我昨儿个全拿出来清洗过一遍,按大小用途照原样放回了碗橱。竹篾扎的簸箕要拿井水泡上两天才结实耐用,您别忘了回头再拿到太阳底下晾一晾。”
大金事无巨细,把他能想到的事全交代给宋楚云。小金也是满脸不舍,红着眼眶递去两只白麻口袋给唐恬。
“这袋是喂鸡鸭的,只有亮哥爱啄野菜根,吃不饱就喜欢满屋追着鸭子叨尾巴毛,我晒了点儿蕨菜给它,吃这个鸣儿能打得格外响。另一袋给宋初八,我上回弄混了玉米面和粗谷壳,害它吃了不消化拉了两天肚子,这是赔礼。”
大金小金即刻就要走,还惦记着家里的每一处细节,这番真诚怎能不让人动容。
唐恬接过白麻口袋,又暗暗扯了下自家夫君的衣袖。
宋楚云心领神会:“你们此次回牙行,往后有什么打算?”
“我们没甚傍身的本事,能有何打算,还不是听牙行的安排。要是运气好被员外老爷挑去做一阵的守门小厮,要是运气不好嗐,也不是没过过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劳主家记挂多问一句,我们兄弟俩心里就很是宽慰了。”
大金说着深鞠一躬,算是全了这短短一个月的主雇情谊。
宋楚云含笑:“我家夫郎心地善良,见不得人受苦,让我问问你们的意思。倘若愿意,我就去牙行讲讲价,从今往后你们留在这,我们自不会亏待了你们小哥俩。”
大金小金闻听这话纷纷惊得张大了嘴巴,不敢相信真会有人肯出手救他们脱离苦海。
“主、主家这话可当真?”大金激动的连话都说不利索了,说完一脸殷切的望向小夫郎。
这些天他全看在眼里,家里说了算的人还得是唐恬。
宋家小夫郎便点点头:“当真。”
能有个稳定的容身之所已是极好的去路,况且这去路还是他们执念报恩的老宋家,小哥俩岂有不愿意的。
大金抹了把脸,扑通一声就跪到地上:“多谢主家!多谢夫郎!我们哥俩以后一定好好伺候二位,让我们往东,我们绝不往西!家里粗活累活只管交给我们来干,绝对不会让主家和夫郎受半分劳累!”
“起来起来。”
宋楚云扶额,一手一个给人拎直站稳:“身我可以帮你们赎,但有些话必须得说在前面。卖身契在我手里,你们攒够了钱照样能赎走,去过平凡乐足的普通生活,只是这笔钱你们得自己挣。”
“我们不拿你们当下人待,只当租赁来的长工。工钱是不高,可若你们踏实本份,迟早会有攒够钱恢复自由的那一天。”
说到底,宋楚云看重他们两兄弟的纯善秉性。卖身契在他手上不比在牙行,有滚利难以还清不说,还会被当个不值钱的货物随意买卖,卑躬屈膝没有任何尊严可言。
他所能做的,就是拉大金小金一把,不至于让两个正当力壮的青年沦为供人差遣的奴役。
“挣回尊严的机会我和甜甜给你们了,往后该怎么做,那就全靠你们自己了。”
第56章
定下要赎身这件事, 宋楚云和唐恬就带着大金小金去了牙行。
牙行里守生意的居然还是上回那小哥儿,看见他们进门,便笑着迎上去:“阿齐哥才将还跟我说呢, 今日到租赁期,要我和行里的几个汉子上门去领人, 可巧你们就来了。不知这两个帮工在你们那儿干的怎么样?做事还尽不尽心?”
宋楚云颔首:“挺好。这次来本该是要还人, 但我夫郎很满意他们兄弟俩, 想留在家里继续做帮工。劳烦问一下,给人赎身的价码是多少?”
要给人赎身, 那就是做买卖人口的生意了。
阿齐两眼放光, 打从柜台后麻溜蹿出来:“哎哟这位爷, 牙行这边是我负责, 买小厮这种事儿啊您问我就好了。来来来, 贵客上门怎能站着说话, 愿哥儿,还不快去给两位贵客倒茶来,没点眼力见!”
愿哥儿遭人呵斥一声, 脸上的笑意淡了些许,他略有点抱歉的冲宋楚云和唐恬抿抿唇,依言转身去倒茶水了。
阿齐正是上次听见光租赁不买人就变脸色的汉子,这般见人下菜, 宋楚云对他自然没甚好脸色。
“这位爷,您是要买一个还是两个都买啊?上回的事对不住,小的不知爷是要把人领回去先瞧瞧脾性, 怠慢了二位, 真是不好意思。”
阿齐见宋楚云自顾自的给唐恬整理衣摆,浑然不搭理他, 忙赔笑递茶。那一脸殷勤奉承,不去青楼门口当鸨子拉客当真是可惜了。
“若是两个都买,价格上能不能给打个折?”宋楚云径直看向愿哥儿,显然是不准备把这单生意的好处让阿齐占去。
不论什么时代,伙计谈成买卖从中拿回扣都是万年不变的定律。单守着微薄工钱怕是连饭也吃不饱,由此更能激励伙计们用心对待主顾。
愿哥儿只是牙行一位老帐房先生的外孙,平日没事就来充个人手帮帮忙,即便是谈成生意,所得的回扣也没有阿齐这样的正经伙计多。
只是宋楚云给拜高踩低的阿齐脸色看,无意中给他出了口被欺压的恶气,这还是很让他心生感激。
“牙行原没有这个规矩,但若是您和夫郎诚心买人,小的能做个主,省去他们这两个月卖身的利钱。”
“去去去你能做什么主,这没你的事了,该干嘛干嘛去,少在这逞机灵。”
阿齐不满愿哥儿抢买卖,这个月他还没开张呢,哪能把这现成的好处拱手让人。
“爷您多担待,小哥儿到底是小哥儿,都笨嘴拙舌的,能说明白什么啊。还是我给爷来介绍吧,您有想了解的只管问我。”
阿齐尽想着怎样讨得宋楚云欢心,好把这笔生意给谈成,不料这不经大脑的话却得罪了在场所有人。
宋·护犊子·楚云眼神一凉:“小哥儿都笨嘴拙舌?”
唐·就很凶·恬:“胡说八道!”
大金小金:“我们夫郎也是你配说的?”
愿哥儿:“加一。”
阿齐蓦然被五双带怒气的眸子环绕,吓得他讪笑僵在脸上,连连搓手道:“小的说错话了说错话了!这不是怕愿哥儿生疏,说不清楚牙行买卖人的细则么。”
“说不清楚便慢慢说,我们又不赶时间。”宋楚云斜眼睨他:“想做生意就让愿哥儿来谈,不然人你领回去,我不要了。”
大金小金还真有点怕阿齐犟着来,待看到唐恬冲他们浅浅点头示意,这才稍微放下心。
也是,年关刚过,来牙行卖身找活干的人多,肯花钱把人买走的却少。这么一大帮子人等着开工钱养活呢,断没有为争一时之气就不做生意的道理。
阿齐管着牙行更是知道卖出人去不容易,听宋楚云口气强硬,只得狠狠剜了愿哥儿一眼:“主顾既然瞧得上你,那你就好生介绍把买卖谈成,有不懂的立即到后头帐房问我,别瞎答许些有的没的,听到没?”
“知道了。”愿哥儿低低应声,等阿齐板着脸甩帘子进到里间帐房,才撇嘴哼了下:“总是这个臭脾气。”
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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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行里的伙计都要受这种排挤委屈,大金小金在这里的遭遇就可想而知了。
许是同样都是小哥儿的缘故,唐恬和愿哥儿莫名对上气场,相互和善一笑,扫去阿齐在时的种种不痛快。
“主顾和夫郎准备好小的这就开始介绍了,这两个汉子是去年年底进到牙行的,当时卖身的价格是五百文一个人,按定例赎身价格得翻一倍,就是一两银子一个人,两个人共计二两。”
“赎完身东家拿卖身契到衙门去签条令,从此仆役归东家所有,东家可对仆役进行差遣买卖或放还自由身,但不得私自殴打仆役,也不能随便让仆役伤残。”
“拥有卖身契的仆役得在衙门登记造册,每年衙门会按人头征收一定税钱。这些仆役不能逃离本家,一旦报给官府,被抓到则要拉去蹲大牢。在卖身契赎回期间仆役必须服从本家的调配,不能做有损东家颜面和钱财的事,违者衙门有权没收卖身契,将仆役发配为家奴。”
愿哥儿倒真怕自己笨嘴拙舌说不清楚,是以条条框框,连买回人去后的注意事项都一一讲明。
这些细则总而言之还是为保证双方权益,限制了东家随意发落下人的权力,也规范了下人自身的行为。
宋楚云的重点在后面半段,而大金小金就完完全全卡在开头了。
二两银子,这对穷苦农户人家来说可是好几年的积蓄。宋楚云要给他们赎身的诚意他们并不怀疑,可二两银子不少了,要是没那么多的钱
“给。”唐恬翻出衣袖里捂着的两锭银子,塞到愿哥儿手里时还带有余温:“这可是全部家当了,幸而刚好足够。”
宋楚云笑笑,揉了把他的脑袋柔声安抚:“千金散尽还复来,要相信你夫君的挣钱能力。”
大金小金听闻是掏空家底来给他们哥俩赎身,当即感动的一塌糊涂,眼眶含泪,就差没给宋楚云和唐恬上株高香以示感谢了。
两锭银子换来两张薄薄的卖身契,宋楚云看过没有差错,就折好纸张交给小夫郎保管。
“恭喜你们脱离牙行,今儿给你们放天假,来了镇上一趟也进集市逛逛吧。我和夫郎去买点菜,晚上我下厨,算是祝贺你们重获新生,开始一段全新的路程。”
在仪式感这块可以永远相信宋楚云,他相当理解那种如释重负,一切从头再来的感觉。
每个特殊日子都值得特别对待。
一前的今天他刚执行完最后一次任务,从边境被救护队抬回国,身披红旗,于重症监护室内受勋嘉奖,光荣退役。
他不再配以军衔置身危难,可不论身处何地,始终都不忘怀在平凡小事中汲取温暖。
这样的日子本就应该举杯,举杯遥遥相敬,敬芸芸众生,也敬众生中的自己——
大金小金自来了淮昭镇便总在为温饱问题犯愁,还真没多余心思在镇上闲逛过,此刻兜里揣着这个月刚结的工钱,又赎出卖身契放在宋主家手里。去了心头一桩大事,这下总算是有闲情挺直腰板领略下淮昭镇的集市风光了。
兄弟俩欢欢喜喜跑出门去,宋楚云就牵起唐恬的手,也悠闲自在的在街道上漫步。
临近傍晚时分,街头巷尾燃起炊烟,三五个蹦蹦跳跳唱童谣的小萝卜头在各家大人的叫喊声中嬉笑告别。石桥边站着裙摆飘动的美貌女子,等下晚学的清瘦书生走近,两两相视一笑,携手回到同一间屋檐下。挎菜篮的老妪面容慈蔼,不当心从菜篮里掉出两颗没卖完的小白菜,很快就被某家准备关门的长胡子掌柜追上来塞回。
草长莺飞的初春时节,四周听不到鸡零狗碎的闲言唾骂,也没有叉腰骂街煞风景的粗鄙农妇。
岁月静好,大抵就是这个样子了。
宋楚云眉眼也被染的温柔十分:“甜甜,要不以后我们搬到镇上来住吧?离你阿爹和后娘一家子远远的,咱们在镇上买个小房子,一屋两人三餐四季,就这样一直过下去,你说好不好?”
“好。”唐恬用力回握住他的手:“只我们两个人吗?你不想要个孩子什么的?”
宋楚云莞尔:“不想。”
这倒挺出乎唐恬的意料,他原以为宋楚云对他如此体贴耐心,也该是很喜欢养小崽子的。
“为、为什么。”
“因为十月怀胎很辛苦,小哥儿不比姑娘家,有孕生子更是艰难。何况以前有高人给我算过命,说我子女缘淡薄,不宜让夫郎受孕。”
宋楚云想表达的是:小哥儿怀孕生子九死一生,这么辛苦我怎么舍得让我的甜甜来,所以咱不要孩子。
唐恬听到的是:巴拉巴拉#&@不易让夫郎受孕,所以我男人不行。
“这样啊,没、没关系的,不易受孕就不受孕吧,夫君你放心,我会给你保守秘密,不让别人知道,原来你身子不行的!”
第57章
大金小金正式入住老宋家, 那间小房屋就归了他们兄弟俩所有。宋楚云从日常开销的活动资金中取出几十文,重新买了两套新的床单和枕巾。
一晃进入三月底,暖阳高照, 万物复苏,村野田地间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 连田埂上锄田开荒的人都多了不少。
大金是哥哥, 年岁大到底老持稳重些, 宋楚云就常带他一同下地,给庄稼松个土或引渠浇灌除草。小金今年将满二十, 本该是成家立业的年龄, 却因为原先在老家时太穷, 所以一直没能攒到钱娶上媳妇儿。
上头有哥哥做依靠, 他倒难能可贵保持了一份顽皮心性, 跟相差三岁的唐恬很合得来, 两个人总凑一块儿捉鸡逗鸭。
宋楚云担心自己要操持田地,小夫郎一个人在家会无聊,便索性把小金留在家里当个伴。
等日子进入四月初夏, 栽种的庄稼经过唐恬的金手指催熟,已然到了可收获的采摘期。小金在家干活的时间多,许久没来下地,这回乍来一看不由得满脸吃惊。
“是我的错觉么, 我怎么感觉主家田里的庄稼不仅比别家长的要好,成熟的速度好像也更快些?就说那黄瓜跟茄子吧,本来正当是这个季节才播种的, 咱们提前两个月就在大棚里种下了, 这不到两个月又有了收成,主家, 您究竟怎么做到的啊?”
宋楚云对这个话题避之不及,说多说少都容易惹人误会,只得呵呵笑着打马虎眼:“秘方,秘方”
孙掌柜面上的笑容更甚,喜莱饭庄有了稳定的菜品供应,生意蒸蒸日上。在春季的食肆税收评选中,以甩第二名整整四十两的成绩荣获桂冠。
淮昭镇每年夏初都是读书人家举办宴席最多的时候,头年深秋书生去赶考,年底出成绩,来年春季等衙门送鉴书,刚好厚重的冬衣一脱就能开办清谈会大举宴客。
喜莱饭庄的雅间早被预定得满满当当,孙掌柜此次前来多带了一倍的车马,为的就是把能收成的菜一次性都给收走,省得回头不够用。
“这次的蔬菜长得好,瞧这萝卜个头,比过年前还脆生粗大。土豆也不错,我方才让伙计切开看了内里,竟是沙地里培育出来的那种黄芯土豆。”
孙掌柜喜的嘴都合不拢,他不知这其实是大金裹草木灰沃过土的功劳,还当是宋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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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有心改良品种,非得在原有的每斤收购价格上多加出几文辛苦费。
这些日子除了料理田地,开春那大棚也该拆了。宋楚云和大金忙活数日搬运木材,着实是累,就没多加客套婉拒。
一应的蔬菜称完重,卖得银钱共计十一贯,相较之前收益略增。
这和宋楚云事先预想的数目差不多,他将沉甸甸的十来贯铜板拿麻袋装好,照老样子客客气气送走了孙掌柜——
“清了欠大扬的六两地钱,剩下的就全都在这儿了,这次收购菜品我付出辛劳颇多,夫郎能否看在我为这个家如此呕心沥血的份上,赏小的一点零用钱?”
宋楚云一回来就自觉地向小夫郎交账,手头上又有了存余,心情极度愉悦之下,他也敢伸手找人要要甜头了。
小夫郎还挺爽快,捧着账本一笔一划写的很是认真:“可以啊,夫君辛苦了,那就给夫君三文钱上街买个韭菜盒子补补身体吧。”
宋楚云:“”一个韭菜盒子能补得了什么啊?
不对,怎么就拿韭菜补身体了啊?
“从哪儿听来的这都是?”宋楚云拥住他,在人脸侧落了个吻:“你又趁我不在,把春宫图翻出来看了?”
他给大鑫的那本春宫图上全是画一个字也没有,而教学小哥儿的这本上却写着零散批注,内容包含云雨过后怎样恢复双方元气。
唐恬遭他一亲脸颊陡然微红,拿胳膊肘轻轻杵去一记才嚅嗫道:“谁看那个了都说是上次找东西时不小心翻到的。就摆在桌面上,怎知不是你欺负我,不往别处放,偏故意摆在那儿让我瞧。”
嚯,整挺好,小夫郎如今也学会倒打一耙的本事了。
宋楚云莞尔:“我真有点后悔了,当初就不该教你认字的。字是写的越来越好,可人怎么还不好骗了呢?”
唐恬:“哼。”
小夫郎粉面含春,唇瓣微抿假装生气的样子可爱至极。
宋楚云玩味的欣赏片刻,握住覆在账本上的手温声询问:“甜甜,你想不想进学堂去念书?”
“学、学堂?”唐恬一愣。
淮昭镇上倒有不少阔绰人家的小哥儿会读书认字,哥儿不能参加科考,学这些也只为懂道理明是非。
但柳丰村是个小村落,农户人家出身的小哥儿向来会干活就行了,至于是不是知书达理,能言善辩,压根就无人在意。
“是啊,我听孙掌柜说镇上去年新开了家私塾,教书的先生是从翰林院退下来的老举人,年纪大了告老还乡,便开个私塾给幼童启蒙,算是回报家乡的栽培。”
宋楚云揉揉他的头,哄小孩儿一般的语气。
“虽说大部分有钱人家的小哥儿都会请先生上家里教学,但还是有愿意进学堂去读书的寻常书生。你不是喜欢看书写字么,横竖家里的鸡鸭有小金照管,闲来无事,我送你去上学吧?”
要说能进学堂去上学,唐恬当真是高兴十分的,他以前看着唐濛背个布袋去念书,心里羡慕的不得了。可惜后娘瞧不起哥儿,连唐濛的书都不让他随意碰。
“我、我真的能去吗?”
“当然能啊,咱现在有钱了,交一个季度的学费不为难。田地有我和大金料理,大鑫负责摊子上做生意的事,家里你什么都不用操心。即便有小金作伴,成天在家喂鸡鸭不也很闷么?正好四月十五私塾开学,你要愿意,明儿我就去给你报名。”
唐恬被宋楚云兴致勃勃的语气打动,眼底也泛起光芒来:“好,我愿意去!”——
书院报名是在明天,得到小夫郎的首肯,宋楚云立即就从账上支走三百文,用途是给他准备上学要用的物什。
他们去了趟集市靠南的书斋,唐恬从前只打门前经过,没有进到里面,透过门楣瞧见一排排置笔的精致案格及齐顶的梨木书架,脚下步子不免有些踟蹰。
“没事儿,家里就你一个读书人,东西当然得挑好的使。去看看笔墨吧,用料花纹选自己喜欢的,今儿个夫君付钱。”
宋楚云笑盈盈把他往里牵,单听这骄傲的语气,不明内情的还以为唐恬是某个有了功名的清秀小书生。
掌柜的见他们驻足在笔墨案格前,忙赶上来做介绍:“二位好眼光啊,这是小店刚到的水砚墨和兼毫笔,上回冯家的买了回去,第二年那冯小郎就考中了秀才哩。”
唐恬扫过墨块,上边的海棠雕花大气,他很喜欢。只是价格稍贵,单单一副墨块就要八十文。
宋楚云看他这样子便知东西是满意的了,才想拿给掌柜的包起来,就听小夫郎劝阻道:“太贵了我又不考功名,买个便宜的凑合用一用吧,别花太多钱。”
“贵有贵的好处,这种墨经久耐用,而且遇水有一股香味,写起字来不像家里那个会熏眼睛。这和兼毫笔是一套,笔尖的毛柔软有韧性,应当是拿羊毛混上灰鼠毛做的,用多久都不会分叉起卷。”
宋楚云的祖父曾是大学教授,退休后闲来无事,极爱研究书画打发时间。他年幼时常在祖父跟前玩耍,耳濡目染下也了解了这类门道。
唐恬看惯他系起衣摆扛锄头种田的样子,不料对笔墨选材竟也有所研究。
“真厉害,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小夫郎的崇拜之意几乎要溢出眸子,宋楚云无比受用,下颌开心一抬:“来,掌柜的,劳烦把这只笔这副墨还有旁边几份宣纸和习字帖,统统给我包起来。”
唐恬:“”就礼貌性夸他一句而已,这人怎么拿钱不当钱的啊。
买完笔墨纸砚,接下来要买的就是装书的布包以及上学堂要穿的衣裳了。
本来唐恬想着穿常服去就好,前不久宋楚云给他在布坊买了匹料子,制了两身薄点的春衣。可做夫君的那个非说读书人穿的不一样,得是宽袖长衫,这不就双双又进了布坊。
宋楚云是真把他上学堂的事当个大事在对待,不论买什么上去第一句话就是,给家里的读书人买的,选材用料务必要符合书生的身份。
惹得唐恬都不好意思接掌柜的话茬,生怕被暴露出他即将和一群牙都没换完的小崽子们坐在同一间课室受夫子启蒙的事实。
“好啦好啦,笔墨纸砚有了,布包有了,新衣裳也有了,甜甜,等送你学堂时我再买点麦芽糖给你揣在兜里吧?唔放在身边养了这么久,突然要去上学还真有点不习惯呢,看来老话说的挺对,唯夫君和老父亲难当也”
唐恬:“???”
第58章
淮昭镇上的私塾和一般学堂不同, 没选清净地段,反而在一片闹市区。不过这私塾设在了老先生的住所内,外边有一圈灰砖院墙, 能阻隔不少闹市的喧嚷声。
报名那日天色不好,下了点朦朦春雨, 加上宋楚云他们到的早, 就只看见几个领着四五岁孩子的家大人。
唐恬一度忧愁极了, 连在私塾前等拜师礼时还在碎碎念:“怎么办啊那些来启蒙的孩子最大的才七岁,小些的还有不满四岁的, 让我坐他们中间, 肯定要被笑话死了”
“怎么会。”宋楚云好笑, 一面给他整理斜挎的布包一面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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