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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会如此咄咄逼人,雪若不由松开手,怔懵望着他,听到他继续道:“难道因为他在意你,便要处处迁就于你吗?你想要就要,不在意了就弃,难道他连不想见面的权利都没有吗?!”

    莫轻寒言罢,对车夫喊了声:“出发!”便放下车帘,不再搭理她。

    雪若有些莫名,莫轻寒没来由对她发了这么一通火,而上官逸第一次没有回应她。

    她拉着缰绳,茫然地坐在马背上,心里反复思忖着莫轻寒方才的话。

    抬眼看时,马车已经一路颠簸着走出了视线…

    关山飞越影成双

    夏州和亲车队的残余人马在凉州城门外会合, 可汗王重新派遣特使将和亲大队迎入王城驿站。因昭月公主在途中遇刺受到了惊吓,原本两日后举行的世子妃册立大典推迟五天。

    和亲大队入驻王城的消息不胫而走,而关于此次和亲的各种小道消息早就插着翅膀飞遍了凉州城的大街小巷, 给街坊茶肆增添了不少茶余饭后的谈资。

    凉州城繁华地段中最热闹的一座酒楼里顾客盈门, 跑堂的小厮手里提着茶水殷勤地在各桌之间招呼,堂内高台上端坐着一名说书先生, 正唾沫横飞、绘声绘色地讲述着两国和亲的秘闻:

    “话说那昭月小公主,长得是貌美如花、倾国倾城,我卑兹汗王世子亦是人中龙凤、轩昂气宇,命运安排这天定姻缘的两人在夏州的围猎场相遇,英雄遇美人那是一见倾心, 两情相悦。”

    台下发出了一阵赞叹唏嘘之声,王宫秘闻向来在民间深受欢迎, 听客们一个个屏气凝神,竖着耳朵仔细听。

    “哪曾想, 那天围猎场好巧不巧就发生了刺客行刺的事情,那刺客手持尖刀就向我们英勇的王世子刺了过来,昭月小公主一见心上人遇袭,不顾自己弱柳之姿,毅然挡在了王世子身前…”

    酒桌上众人不由齐齐惊叹, 崩紧了心弦, 大气不敢出。

    “噗-”靠窗一隅的桌子上, 带着半边脸面具的男子突然一口茶喷在桌上, 引来众人一阵不满的侧目。

    他旁边圆脸浓眉大眼的年轻男子悄悄在桌下拉了拉他的袖子, 他擦了擦嘴上的茶, 正襟危坐地继续听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 我们的草原雄鹰次丹王子怎么会惧怕小小的刺客,就在刺客的刀即将刺到昭月小公主纤弱的身体上时,次丹王子奋起一跃,空手握住了雪亮的刀刃,同时一记挥掌将那刺客击出几丈远,鲜血自他的手指间缓缓流下。”

    座下一阵骚动感叹,有妙龄女子感动地拿出手帕擦拭眼眶,一脸倾慕向往之情。

    “不行,不行,我受不了了。”面具男半边脸俱是无语,准备逃走时被旁边坐的几人强行按在位子上。

    “莫先生,现在出去目标太大,听他讲完,还…挺好听的。”房赟压低声音,不好意思道。

    莫轻寒龇牙,瞪了他一眼。

    “谁知,那刺客穷途末路中竟然掏出一个霹雳火球,向次丹王子和昭月公主扔了过来。千钧一发之际,英武的次丹王子将昭月公主牢牢地护在身下,美人的心从此也被他彻彻底底地捕获了。”

    台下之人都松了一口气,且听那说书先生继续道:“正所谓好事多磨,原本情根深种的两人却没有得到夏州王宫的祝福,小公主的兄长粗暴地回绝了次丹王子的求婚,并要将小公主许配给他人。”众人齐齐低眉垂目,扼腕叹息。

    “次丹王子得知爱人要他嫁,冲冠一怒为红颜,毅然挥师西进,一路攻城拔寨将夏州军队打得落花流水,还俘虏了那从中作梗的夏州三王子,终于逼迫夏州王室低头同意将小公主和亲,有情人历经磨难终成眷属啊!”

    台下众人热泪盈眶,被次丹王子和昭月公主的爱情故事深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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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动。

    莫轻寒数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压低声音不敢置信道:“这些卑兹汗人都是傻的吗?明明都是上官逸做的事情,怎么都安到那个长毛王世子身上了。”

    元裴穿着当地特色的服装,坐在他对面,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见怪不怪:“卑兹汗不让他们的百姓仰慕自己的世子,难道来仰慕敌方将领?民心舆论,不过都是被王族操控利用,来达到自己的目的罢了。”

    房赟在一旁点头道:“所以编出他们世子与殿下的故事,他们百姓才能被打动而拥护这段两国联姻,就连这茶馆先生都有了谋生的谈资不是?”

    莫轻寒点头,若有所思,“说的倒也是。”

    大堂中的酒客开始议论纷纷了,把故事给接了下去,有人说因为夏州公主貌美倾城,所以世子侧妃古丽按捺不住,派人于深山悬崖袭击和亲车队,不想因为那个战神骠骑大将军随行护驾,把袭击的刺客打得落花流水。

    还有人说因为夏州那个战神将军屡次打败卑兹汗部队,所以那些行刺他们的人都是之前被打败的卑兹汗义士云云等。

    在座的女子又纷纷对夏州那位战无不胜年轻英俊的将军表示了仰慕,引来了四周汉子的冷嘲热讽。

    长乐城有不少卑兹汗的商人往来做买卖,莫轻寒他们原本就能听懂一些卑兹汗语,来到凉州这些日子听力突飞猛进,对卑兹汗语已经能听明白个七七八八了,也算是此行艰苦之中的一大收获吧。

    几人听堂内的议论越扯越没谱,趁大家乱哄哄之际悄然起身离座,一个接一个走出了酒楼。

    元裴走在最前面,莫轻寒三两步跟上他,疑惑地问道:“你说在长乐的王室猎场发生的事情,怎么会加油添醋歪曲地传到凉州城里的?”

    元裴侧头看他一眼,似笑非笑:“莫先生,你说呢?”

    莫轻寒呆立在原地,忽地一拍脑门,恍然大悟。

    凉州驿站,最东边一间僻静的厢房内。

    上官逸一身青衫斜靠在躺椅上,他膝上盖着薄薄的绒毯,一个侍卫模样的人躬身立于一尺开外,正向他汇报着什么。

    他神色淡然,面容略显憔悴,不过才两天功夫,整个人就瘦了一圈,更显得五官深刻分明。

    “卑兹汗可汗正派人加紧追查那日刺客的来历,这驿馆周围都有卑兹汗的精兵把守,他们明为保护安全,实则监视着驿馆内的一举一动。”侍卫低着头,恭敬地汇报。

    上官逸注视着手中的一张寸余长的纸,神色严峻,那纸上上面写着寥寥几行,是用北魏文写的密信。

    他看了眼那个侍卫:“这个,是如何传进来的?”

    侍卫面色一僵,吞吞吐吐道:“是…绑在我们与长乐和宁阳通信的信鸽身上带过来的,上面写着让您亲启。”

    上官逸神情一凛,眸光寒厉,冷笑着反问:“我们的信鸽带过来的?”

    他声音不大,凌冽强悍的气势却让侍卫吓得立刻跪地,拱手赔罪:“属下失职!”

    上官逸面露不悦,摆手道:“起来吧。”

    他思索片刻后吩咐:“原来的信鸽和往来通信渠道全部处理掉,新的联络通道建立前不要再用了,你让城内外人马暂且按兵不动,等我号令。”

    侍卫毕恭毕敬道:“属下遵命!”又试探性地问了一句:“那这信上所言”

    上官逸修长的手指夹着那薄薄一片纸,在一旁的烛火上点燃,他注视着字片化为翩翩灰烬,淡然道:“我自会处理,你且下去吧。外面没有守卫,注意不要让人看到。”

    侍卫答应着,行了个礼倒退着出了厢房门,小心翼翼地关上门。

    他在院内四下观察了一下,纵身跃上一旁的墙头,瞬间便消失不见。

    他刚离开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元裴和莫轻寒就回来了,驿馆的院子里响起了密集的脚步声。

    莫轻寒等人进门时,上官逸已经从躺椅上起身,坐在厅中的椅子上喝茶。

    “何事如此高兴?”上官逸拈着青瓷茶杯,淡淡道。

    莫轻寒走近仔细端详了他一下,见他今日精神尚可,便放心道:“上官逸,方才我们在酒楼里听了半天说书,那说书先生编排的王世子和夏州公主的故事把我牙都要笑歪了。”元裴在远处的椅子上坐下,抿着嘴唇低头微笑。

    上官逸放下手中的茶杯,凉凉地看了莫轻寒一眼:“那故事不是真的,你是不是觉得很可惜?”

    这一眼看得莫轻寒毛骨悚然。

    他干咳了下,勉强嬉皮笑脸道:“怎么可能,齐雪若再怎么眼瞎,也不会看上那毛猴子世子。”

    说完觉得哪里不太对,见上官逸脸色越发的难看了,赶紧闭嘴不吭声。

    上官逸无语,不想再跟他说话了。

    元裴忍俊不禁道:“莫先生,你这样在背后腹诽公主殿下,好吗?”

    莫轻寒扬起下巴,“去去去,你懂什么,在你们眼里她是公主,在我眼里,她不过就是…”他嘴很硬,边说边扭着脖子往门外看,确定房赟不在才放下心来。

    “轻寒,不得无礼。”上官逸出言打断。

    莫轻寒讪讪闭嘴,停歇了片刻,又不甘心问道:“凉州城里那些传闻是不是你让人散布的?”

    见上官逸不否定,他竖起大拇指,由衷地夸赞道:“没想到你心胸如此宽广,佩服佩服!”

    上官逸沉吟不语,元裴从旁解释道:“那世子侧妃古丽得知我们在途中遇刺,或许会心生动摇,她也许觉得一举铲除我们是最便捷的方法。所有大人着人把和亲之事在凉州城内广而告之,引得全城百姓关注,她便不敢轻举妄动,再激发她的妒忌之心,这样,她只剩下与我们合作这条路了。”

    他感叹道,“只是,没想到那些市井小民把故事传得如此模样了。”心想要是大人听到卑兹汗民间给次丹和公主殿下编得那些狗血又香艳犹如街头话本的故事,不知道会不会不高兴。

    可是大人自从坠崖回来后,就经常一个人待在屋子里不出去,只有莫先生进出照顾,他几次想要随身服侍,都被大人支开了。

    上官逸抿了一口茶,懒懒地靠在椅背上出神,似乎他们在说一件与他毫不相干的事情。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集中注意力,对元裴吩咐:“你去回禀卑兹汗特使,说传公主殿下口谕,自遇刺受惊后见不得那么多士兵,让他们把门口侍卫都撤了!”

    元裴立即起身领命,停顿了一下,迟疑道:“对了,公主殿下几次前来探望您,您还是不见吗?…”

    上官逸的神情一顿,目光变得空茫,“驿馆人多眼杂,不得不避嫌一些,暂时…先不见了吧。”

    莫轻寒磨了磨后槽牙,鼻子里哼了一下,抓起茶杯灌了口冷茶。

    元裴闻言不再多说,拱手行礼出去了。

    上官逸转头吩咐莫轻寒:“替我备马,入夜后我要出去一趟。”

    莫轻寒犹豫道:“你的身体,可以骑马吗?”

    马上又觉得自己多此一问,上官逸要做的事情从来说一不二,便改为了:“让我陪你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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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吧?”

    上官逸长身立起,简短地一次性回复了他两个问题:“可以,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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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驿馆朝南宽敞的暖房内药香袅袅, 左子衿和衣坐在床上,侧头看着面对一桌子药材,皱眉配药的雪若。

    只见她利索地把各种药材称好重量, 混合在一起, 用纸裹成一个小包交给身旁的芸儿。

    左子衿含笑道:“殿下抓药、配药的手法倒比我长乐医馆的徒儿还要熟练几分。”

    芸儿闻言点头,接口便道:“是啊, 殿下做个医馆药铺的老板娘也很是合适呢。”

    左子衿眼中波光漾气,抿着唇不说话。

    雪若绑好最后一袋药,扔给芸儿:“我啊,可不想开什么药铺医馆。我就想开一家脂粉铺,卖自个用花草植物研制成胭脂花粉和香料, 天气好呢就开门迎客,下雨天就关门煮茶听雨, 岂不自在惬意。”

    子衿脸上笑意犹在,却有了几分落寞的意味。

    芸儿拍手赞道:“殿下带我一起去开店吧, 我可以帮你卖胭脂花粉呢,我们一起出宫去,宫外不用看人脸色。”

    雪若伸出手指弹了下她脑门,“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不过你现在先去把药煎了, 过两日我们还有大事要办, 办好大事且徐图之。”

    芸儿被从未来自由生活的憧憬中拉了回来, 脸上还余留着些兴奋, 她将药包都装进手上的竹篮里, 一边絮絮道:“殿下, 您知道吗,驿站门口的那些卑兹汗的精兵都撤掉了。听说, 是上官大人传您的口谕让他们撤的。”

    “哦…是嘛”雪若淡淡应道,“撤了不是很好吗?”

    芸儿扁扁嘴,道:“可是,这些日子殿下召见他和找他,他都躲着不见,却替您传口谕…”

    雪若一怔,神色有些复杂,敛容缓声道:“上官大人做事,必然有他的道理。驿馆中人多眼杂眼线众多,凡事自当谨慎小心才行。”

    芸儿“嗯”了一声,对她做了个鬼脸,拎着一篮子药出去了。

    屋内一时变得异常安静,雪若倒了杯热茶递给子衿,在床前坐下默然无语。

    子衿目光如水地望着她,嘴唇动了动,却没想好说什么。

    夜色笼罩着安静的驿馆,疲惫奔波一路的人们都早已歇下了,偌大的驿馆内只有星星点点的灯火。

    守在门口的夏州侍卫开了驿馆的边门,上官逸一身玄色长衫独自从外面进来。

    他看上去满脸倦容,将手中的马鞭扔给恭敬行礼的侍卫,便缓慢地往驿馆内走。

    经过一处僻静长廊之时,黑暗中忽然有个轻柔的女声响起:“你回来啦。”

    他脚步一顿,不由站直了身子。

    月华如水照在院中,熟悉的窈窕身影从廊下阴影中缓缓步出,雪若温声问道,“这么晚了,你去哪里了?”

    上官逸很快转过头去,避开她的视线,含糊道:“出去办点事情。”

    他注视着地上,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太晚了,早点休息吧。”说罢,便抬腿就要离开。

    雪若快步上前,拉住他的衣袖,他不得不停下脚步,却并没有回头。

    她有些发急:“上官逸…这些天你一直在躲着我,我来找你很多次,你都不见我,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上官逸不动声色地拉回了袖子, “殿下,我并没有躲着你,是你多心了。”

    雪若心底凉凉的,这样私下的场合,他还称呼自己为“殿下”,显然他在刻意拉开两人的距离。

    见无法脱身,上官逸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去,“行动之事我都安排好了,你不必担忧,多陪陪你师父吧…”

    “我不是担心这个…”雪若打断道,抬眸望着他:“有你在,我很放心。我只是…想见见你”

    风吹动树影,一缕月光照过来,可以清晰地看到上官逸的脸。

    雪若睁大眼睛,不自觉地抬手,手指微张,想要触碰他的鬓角,惊道:“你…你的头发怎么又变白了?”

    上官逸心头怦然一跳,快速侧头躲了躲。

    他看上去心情不太好,有些不耐烦:“没有,是你的错觉而已。”

    他叹了口气,“驿馆中有不少卑兹汗的粗使下人,我不想被他们看到我们私下见面,有话改日再说吧…”简短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转身,疾步离去。

    雪若呆呆地站在院中,望着那黑色的背影一点点远去,很快就融入了苍茫夜色中……

    尽管脚步虚浮,上官逸仍然走得很快,仿佛逃离和摆脱什么似的,不给自己分毫犹豫的机会。

    眼前的庭院景物渐渐变成了重影,他努力看清楚方向,摸黑推开了房门。

    关上门,他重重地靠在门口,喘着粗气。

    他很快就站直了身子,一手摸向腰中的佩剑。

    直觉告诉他,房内有外人的气息。

    “什么人?”

    有人自屏风后发出一声低笑,女子略带口音的中州话响起:“上官将军,你终于回来了。”

    她的嗓音犹如沙沙的蜜糖,柔婉中带着一点慵懒。

    桌上的蜡烛倏忽亮起,眉目浓艳的丽人收起手中的火折子,她一身利落的窄身胡服,拿着马鞭大咧咧地坐在厅内正中的椅子上,微笑地望着上官逸。

    “依缇公主?”上官逸挑眉,松开了握剑的手。

    依缇嫣然一笑,“不错,正是本公主,将军是否觉得惊喜呢?”

    上官逸客气笑笑,“不知公主殿下深夜来访,所为何来?”

    依缇把玩着手里的马鞭,盈盈立起,走到离他很近的距离,抬起精致的下巴,深褐色的眼睛清透如水,妩媚又清纯,“上次比武是我太任性了,害大人受伤,令人于心难安。所以本公主今日特意前来探望。”

    她一瞬不瞬盯着上官逸,弧度优美的唇轻吟出几个字:“和赔罪。”

    她心知,一般男人都无法招架这份柔媚,做好了接受眼前人仰慕痴迷的准备。

    不料上官逸对这份柔情置若罔闻,还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礼貌而疏离回道:“多谢殿下关心,在下并无大碍。夜深不便,为免影响殿下清誉,还请回吧。”

    他有些支撑不住,额头隐隐汗珠,脸色发白,找了张椅子坐下。

    依缇有些失落和忿忿,隔着茶几在他对面坐下,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脸上,“本公主从来不在乎什么清誉,谁敢在背后嚼舌根,杀了就是,岂不简单?”

    上官逸冷淡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依缇目不转睛地欣赏了上官逸一会儿,满足且得意,好像打量着自己的宝物,忽然直言不讳:“上官将军,本公主喜欢你,你可愿意留下来做我的驸马?”

    见上官逸神色一诧,她坦然道:“我们卑兹汗的女子向来直来直去,那么多草原勇士我都没看上,唯独看上了你,这难道不是你的幸运吗?”

    她从身边取出一个小小的木匣子,打开放在上官逸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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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面一粒乌黑的药丸在烛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这是用卑兹汗境内的奇草和珍禽提炼出来的百转丹,治疗创伤和滋补最是有效,我特意带来给你疗伤的。”

    上官逸有些哭笑不得,他把药盒盖上推了过去,“依缇殿下的垂青令在下受宠若惊。只是,我恐怕无福享有这番荣幸了,时候不早,殿下请回吧。”

    没有想到他拒绝得如此干脆,依缇有些吃惊:“你不答应?你可知道,多少卑兹汗的王公贵族,想让我正眼瞧一下都难。”

    她扬眉,又急又气:“难道是我不够美,你不喜欢吗?”

    上官逸摇头,坦言道:“公主美若天仙,谁能有幸能娶到公主殿下,他必定是得到天神眷顾的幸运之人。只不过,那个人不是在下而已,抱歉。”

    依缇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他拒绝得干干脆脆,要知道来之前,她连大婚时礼服上的花样都想好了。

    她不能接受这个结果,掺杂着失落、悲伤、不甘和愤怒的各种情绪齐齐涌了上来。

    半天说不出话来后,她从纷乱的神思中找回一点理智,努力维持礼仪,“上官将军为何回绝得如此干脆?据我所知,你在夏州王宫的储君之争中已然失势,现在的世子也不会重用于你,你在夏州已经没有前途。但如果留在卑兹汗,我是父汗最受宠爱的唯一女儿,作为我的驸马,你必将会受到重用,荣华富贵一辈子享受不尽…”

    “人各有志,勉强不得,我对做卑兹汗驸马没有兴趣,公主请回吧。”上官逸长身立起,要去开门。

    见他丝毫不为所动,依缇恼羞成怒,腾地站起,正待起身去拉住他。

    忽然,外间响起敲门声,有女子低声道:“上官逸,你在吗?开开门…”

    上官逸猝然止步,两人皆是一惊。

    依缇打量他的神色,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恍然道:“我知道为何你会拒绝我了。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和那齐雪若,我未来的王嫂,你们二人有私情!”

    她故意把私情二字说得很重,有一种残忍的痛快,心头像被割了一刀,汩汩流血。

    上官逸神色凛然,压低嗓音,断然道:“依缇公主,休得胡言,请自重!”

    依缇怒火中烧:“你不必否认,你几次不顾危险为齐雪若挡刀,若不是对她有情,怎会如此?”

    她冷冷一笑:“果然,你不肯做我卑兹汗的驸马,原来是打着做夏州驸马的主意吗?可惜过几日,你那心爱的昭月公主就要嫁给我王兄了,我王兄后宫佳丽众多,估计新鲜几日就把她扔在一旁了。”她将心头的恨意和嫉妒一股脑儿倾吐出来。

    雪若还在外面敲门,依缇拧眉,心头一横,忽然一把将上官逸转身拉过来,伸手勾住他的脖子。

    上官逸一惊,不知她又要耍什么花招,本能地就要挣脱。

    不料依缇将身子紧贴在他身上,一手勾住他,一手忽然自腰间拔出一把弯刀来:“信不信我立刻出去杀了她?”

    上官逸冷声道:“你敢伤她试试看!”

    依缇愈发恼怒,咬牙切齿道:“为什么不敢?这是在卑兹汗,你们能把我怎样,就算父王和王兄也不会把我怎样,况且,你知道有多少人要她死吗?”

    上官逸不再听她言语,双手一挣,轻松就甩开了她,准备开门将她扔出去。

    见他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依缇气急败坏无处发泄,竟使起孩子性子来,从背后死死抱住他的腰,赌气道:“不许走!我不让你走!”

    见她如此放肆,上官逸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不愿再与她纠缠,正要出手将她一击打昏。

    不料,一股汹涌的寒意不早不晚,偏偏这个时候倏忽自后背窜出,向四肢百骸快速发散。

    他哆嗦了一下,带着依提向前踉跄了一步,一时失去反抗之力,依缇见他不再挣扎,将他搂得更紧了。

    仅仅一瞬间,上官逸只觉浑身骨骼僵硬,几乎不能动弹,只能喘息着回头:“你松手…”

    见他语气缓和下来,竟然有些哀求之色,依缇心中欢喜,又生出几分疑惑。

    她是见过他的功夫的,以他的武功挣脱她只是须臾之间的事情,搂住他的时候,发现他的身体竟然在微微颤抖,似乎在努力克制着痛苦。

    她忙松手,将上官逸拉转过身来,见他脸色灰白发青,眼神都有些涣散,心中不禁一惊,“你…伤得很重?”

    上官逸不回答,徒劳地挣扎了两下,还是摆脱不了她的手,强忍着难受道:“依缇公主,请你松手…”

    依缇忧虑地望着他,松手从桌上拿起那盒药,因为急切竟然有几分结巴:“你…把这个吃了吧,对你的伤有好处。”

    上官逸摇头,“不用了,我自己身体自己清楚,多谢”

    “难怪今日见你气色不佳,你年纪轻轻,竟然白发早生,莫不是受了严重的内伤?”

    依缇见他不听劝阻,也不肯接受她的好意,情急之下把心一横,一手开了那木匣子,取出药放入自己口中,不由分说踮起脚,一手按住他的脖子,不管不顾地将唇送了上去。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吻男人,被自己大胆的行为也吓了一跳,上官逸的唇微凉柔软,让她一时心跳如擂,意乱情迷。

    上官逸瞳孔骤然收缩,被她大胆的行为吓到了,他身体抽动了一下,却无力抵挡她一意孤行强迫的吻,嘴唇被她狠狠咬了一口,清晰的刺痛传来。

    他下意识地张开口时,她已经用唇舌将那药送了过来,他想拒绝,可是喉头一松,药丸直直地滑了下去…

    敲门声忽的停了,风吹动窗棂,慌乱作响。

    雪若向后倒退了两步,扶着旁边的一棵树才没有跌倒。

    她以为自己花了眼,努力眨了几下眼睛,才确认眼前不是幻觉。

    手颤抖着捂住嘴,她竭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亮着灯的纸窗上,映着纠缠亲吻在一起的两个人影…

    她并没有眼花。

    骤然撞见此事,一时间方寸大乱,不知该如何处置自己。

    上官逸眼中燃起熊熊怒火,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依缇,扶着桌角大声地咳起来,想把那药吐出来,却是徒劳。

    依缇的嘴唇上挂着一抹嫣红的血,她伸出舌尖舔了舔,得逞地笑得像只妩媚的狐狸:“方才我咬破了我们俩的嘴唇,在我们卑兹汗,尝过彼此血的人就是夫妻了。”

    她的手轻轻抚上自己的嘴唇,杏眼微挑,得意道:“现在,你是我的人了。”

    上官逸止了咳嗽,用两根手指抹去唇上的血,眼中汹涌的波涛渐渐平息。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淡薄的笑,缓缓地说道:“既然这样,那我也只能做殿下的裙下之臣了。”

    依缇神情一凛,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的视线转移到被上官逸握住的手上,瞪大眼睛,又惊又喜,好一会儿,琥珀般的眼中才绽放出光彩来。

    依缇出门后,上官逸坐在房内发了一阵呆,方才被强迫吃下的百转丸让他身体略微轻松一些,寒疾的症状似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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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被暂时压制住了,可是这个感觉却有些奇怪,他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一阵风起,虚掩的门被吹开。

    他这才回过神来,思索片刻,撑着桌子站起来,缓缓地走到院子里。

    疾风吹着地上的黄叶转圈,他的目光扫过空荡荡的院子,停在了树影下的人身上。

    她果然没走。

    他迟疑了一下,慢慢走到她的身后,明知故问道:“你…来了。”

    雪若转头过来,她脸上看不出什么异样,还是像以往那样对着他笑:“嗯我等你很久了”

    一阵心照不宣的寂静后,雪若哑着喉咙开口:“上官逸,你可以陪我去一个地方吗?”

    上官逸沉默抬眸,不置可否时,她已经拖起他的一只手就往外走。

    两人站在高高的草原上,风呼啸而过,带起衣袂飘飘。

    上官逸抽回被雪若拉住的手,淡淡道:“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雪若似沉浸在眼前景色之中,她凝望着漆黑的夜,语气轻松,努力带着笑。

    “看流星啊,我听说这里是天空最近的地方,很容易就看到流星。不是说对着流星许愿,就能如愿以偿吗?”

    上官逸站在原地不动,“满天乌云怎么可能有流星?”

    雪若不以为意,走回来,兀自拉着他在草地上并肩坐下。

    上官逸有几分抗拒,拗不过她的坚持,只能坐在她旁边。

    雪若露出认真的表情,她仰着头,目光停留在没有一颗星子的天空,一脸向往:“你知道吗,其实我的愿望很简单,只要和你一起在这里坐着,或者两个人并肩走着,我便觉得十分满足。”

    上官逸默然听着,乌沉沉的眼眸地望着远处的天际,看不出悲喜。

    她停顿了一下,转过头来望他,目光深沉,“这些日子,我心里一直很乱,我要救允轩,师父病了我也放不下心来……我都没有时间好好地坐下来,陪你说说话。”

    上官逸眸色微动,嘴唇动了动,半天才闷声道:“你…想说什么?”

    雪若吸了吸鼻子,“如今救允轩已经有了希望,师父也脱离了危险,我却感觉离这个愿望越来越远,好像怎样都实现不了。”

    她努力想把今晚看到的那一幕从脑海里清除出去,可总是不经意就想起,挥之不去。

    “上官逸,你还记得我们一起去上元节吗?你给我亲手做了蝴蝶灯,我们在长街上吃糖葫芦,你还记得那个都是荧光蝶的山洞吗…那个时候我们多么快乐…为什么,我们在一起走了这么久,可是,现在我却感觉,你离我越来越远了。”

    她握住他的手,“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你说出来,我可以改”

    上官逸摇了摇头,目光躲闪,“你没有做错什么”

    他的身体悸动了一下,皱眉隐忍,“你究竟想要说什么,你不说我走了。”说着就站起来要走。

    雪若起身一把拉住他,握住那双冰凉的手,“我听说这里的流星能实现人们的愿望。你曾经说过,我想要的,你都会替我做到。可是你已经为我做得够多了,我也希望能为你做点什么。”

    上官逸怔然望着她,眼中几番明灭,欲言又止。

    一颗流星划过中天,带着势不可挡的决绝冲向无际的大地。

    原来真的有流星,可惜她背着身子,没有看到。

    他抽回双手,猝然转过身去,只留了个清冷的背影给她。

    风声呼啸,几乎将他的声音扯碎,“我没有什么要你做的。”

    雪若只觉心中一痛,手兀自空空地举着,下意识地咬住嘴唇,她掩饰地低下头,大滴的泪水掉落在地面上。

    风有些大,衣裳拍打着她的身体,好似风中摇摇欲坠的黄叶。

    她不信他这么快就会变心,他或许有他的缘故,可是

    “上官逸,我希望你能活得轻松一点,快乐一点。”眼中升起朦胧雾气,眼泪终于流了下来,“你可不可以,不要什么事情都自己一个人扛,什么事情都不告诉我…”

    “你这样,我感觉很孤单。”最后一句话几乎带着恳求。

    上官逸闭上眼睛,额头上冷汗沁出,吃力道:“你的话,我听不懂,也不想听懂。”

    唇边一缕血倏忽流下,他不动声色地抬手抹去,背对着她,喘息道:“雪若,跟你在一起,我很累,你知道吗?现在我已经倦了,没有力气再给你回应了。”

    雪若仿佛被闷雷击中,一时愕然,回不过神来。

    他停顿了一下:“答应过的事情我会做到,我会帮你救出允轩,你放心。”

    雪若从未感到如此恐惧,流泪问道:“你,是要丢下我了吗?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上官逸又往前挪了两步,唇边不断有新鲜的血溢出,他低头用袖子捂住嘴,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正常:“你如果听不明白的话,我就再说一遍。”

    他叹息了一声,道:“我累了,你放过我吧。”

    雪若呆呆望着他的背影走远,伸出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冰凉的液体从指缝无法遏制地流下来……

    无数闪亮的流星悄然滑过黑寂的夜空,好似天神自九天撒下一把银沙……

    上官逸脚步踉跄地穿过幽暗的庭院,跌跌撞撞走得有些狼狈,上台阶的时候抬脚无力被拌了一下,一跤摔在了房门前爬不起来。

    手臂被人搀扶住,他猝然抬头,月色中那人青衫如洗,容色淡淡。

    “左先生?”上官逸诧然,喘息着道…

    关山飞越影成双

    左子衿艰难地把上官逸从地上拉起来, 将他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吃力地撑着他进了房。

    房内伸手不见五指,他摸黑把上官逸放到了床上。

    关上门, 点起蜡烛, 见上官逸已经昏了过去。

    左子衿连忙探了探他的脉息,快速从怀着拿出了一个布卷, 在桌上急急摊开。一排银针在烛光下闪着幽幽的光亮。

    他扯开上官逸的衣服,从桌上中挑选了几根针,走到床边,思索片刻,凝神在上官逸的几个要穴把针一一扎了下去, 又从袖子拿出一个白瓷瓶子,往桌上的茶杯里倒了两粒药丸, 用清水融化开来后,扶着上官逸坐起来, 一点点将药丸化成的水喂给他喝。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上官逸幽幽转醒,望着端坐在床前,正用帕子替他擦拭唇边血迹的左子衿,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低头身上插的银针, 才渐渐清醒过来。

    左子衿放下了手中的帕子, 喝了一声:“不要乱动!”说着利索地将他身上的银针取了下来。

    上官逸不敢妄动, 表情有几分不自然, 待左子衿弄好, 他低头整理衣裳。

    左子衿盯着他看了一番, “你是不是用了什么药,为何此次病发得如此凶险?”

    上官逸苦笑了一下, 轻声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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