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了一个难题。温明裳轻轻呼出口气,忍不住皱了下眉。
“你啊,也别想太多。”沈知桐瞥了她一眼,从手边接过木勺舀了一勺茶水给她重新添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即便先生不写这封信,柳文昌的调令一到,你不也还得回去?到时候要么跟着去春闱,要么继续在国子监待着,有何分别?”
说着就伸手孩童打闹一样不轻不重地在她脑袋上点了一下。
温明裳轻嘶了声,面上露出点无奈的嗔怪神态:“师姐……”
如此,原本称得上凝滞的气氛才化解开。
朝中还有事要办,沈知桐不能在济州长留,送完这封信就得走。临行前,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脑袋。
“对了,还有一事。”
温明裳脚步一顿,侧头朝她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先生说,有个消息你得听听。”她摸了摸下巴,想起这事目光也变得有些复杂,“雁翎关的主将,那位镇北将军要被陛下调回长安了。”
温明裳闻言一愣,皱眉道:“为何?”
“还不晓得。”沈知桐撇了撇嘴,“雁翎近两年无战事,调回来……也不是说不通。算起来,应当跟你到长安的时间差不了几日。不过先生的意思也就是让你知道这事,旁的也不必多想。边关战事,一向不归咱们管。”
但这么个调动……她叹了口气,颔首道:“我知道了。”
把人送走后回书院的路上,温明裳还在想着这个消息。虽说沈知桐说的不错,战事不归他们来管,但……边关主将调配也不是小事。大梁如今边地安稳,唯一的动荡之处就是这北境雁翎关,按理来讲调哪的将军都不该动雁翎关的。
“雁翎。”她低声喃喃道,“北邙洛氏……洛清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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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着世家的名头,但洛家是大梁最不像世家的了,也不是因为旁的,恰是因着这是唯一一个以武立家的世族。
不插手朝堂事,无意与其余任何世家结盟,不重嫡庶之别,男女之防,唯才是用,世代为将。
雁翎关屹立北疆百年不倒,自景帝册封洛氏靖安侯后,洛家便世代戍守雁翎关与北燕狼骑遥遥对峙。战事常有,埋骨者亦数不胜数。
北境的战场防线是他们拿尸骨堆起来的,这也是缘何他们虽是世家里的异类,但无人敢不敬北邙洛氏。
至于这一代的主将洛清河……说起来这人的评价倒是褒贬不一。
温明裳此前也听过这位将军的一些传言。她是洛氏嫡女,上代靖安侯洛清影是她长姐,此人十五踏上北境沙场,宁关守备战一战扬名后做了她长姐的副手。尔后不过三年,在洛清影战死雁翎关后力挽狂澜收复燕州丢了近二十载的汲、晋、樊三城,可谓战功赫赫。若只是到此,她也不辱没先人威名。
可她偏偏在收复三城后屠了樊城。
从敌将至城中百姓,三万人被坑杀埋于白沙坡下,淌的血染红了白石河畔的草野,秃鹫盘旋其上数月不退。
大梁素来不耻这般如北燕人屠城的举动,洛氏更是自接掌雁翎铁骑以来有不杀战俘的先例。
可她洛清河偏偏就做了这个特例。
听闻当年朝堂之上,众人指责她暴虐嗜杀,不配接下这靖安侯位,她竟也不反驳,反倒是大笑三声道既如此,她洛清河便此生不受靖安侯位,言罢便自请天子册幼弟为靖安世子。
那年温明裳远在济州,并不知个中详情,她也曾修书询问崔德良,但对方回信也只说了此事为真,至于对方究竟是否真如传闻中那般张狂不驯,却是只字未提。
但……为什么?
平心而论,大梁无人不敬仰洛氏的将军,温明裳自己亦如是。洛清河此前此后皆无斩战俘的举动,为何偏偏是那一次收复三城要屠城?
那可是活生生的三万条人命,没道理啊。
天色渐暗,天边烧着一卷红霞,暮色压下来,远远地能听见倦鸟归巢的啼鸣。
温明裳想这事想的出神,从过往传闻到刚知道的这个消息,她试着在脑海里把这些桩桩件件杂乱无章的信息串连在一起,找出个具体的关窍。但不知为何,到了最后,她的注意力仍是下意识落到了洛清河这三字上。
“雁翎关的定海神针。”她在心里默默咀嚼这三个字,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轻轻道,“你该是因为什么会被调回长安的呢?”
可惜她没能想出个所以然,就已经被不速之客拦住了去路。
路旁的寒梅不知被谁折断了枝干,毫无生气地垂落于地。
温明裳眼神一动,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起来。
来人比她高了一头,站在她跟前,把日暮时分昏暗的光遮去,投下了细密的阴影。
“何时豢养的家犬也有了站在主子眼前的资格?”年轻男子一张称得上清俊的脸阴沉着,开口便是极鄙夷的口气,“给本公子滚开!”
温明裳眸底的光晕暗沉下去,藏于宽袖下的手掌一点点攥起。
柳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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