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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过去。”

    “你这孩子,你妹妹怀着身?子不方便,让她去干什么?”杜月娘不满,“又不是?什么好事。”

    明雪霁知道,她之?所以拦着,一半是?怕她劳累,另一半却?是?替母亲不平。舅舅说过的,舅母嫁到邵家时?母亲还不到十岁,外婆去世早,是?舅母一半当嫂子一半当娘把母亲带大的,如今母亲不在了,舅母肯定恨透了明睿两个。想了想道:“我没事的,要是?明天方便的话,明天哥哥带我去看看。”

    不是?担心明睿,而是?想确认一下,那两个人是?否罪有应得。

    第二?天一早,邵七果然驾船带明雪霁去看明睿,原来这一带零零散散有七八个岛屿,浮洲岛是?其中最大也是?最适宜居住的一个,剩余的要么太小要么没有淡水,并不能住人,但用作囚禁,最好不过。

    杨桃也跟着来了,一路上眼巴巴地看着邵七,后来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七哥,让我掌会儿舵行不行?”

    邵七点?点?头?:“你来吧。”

    “谢谢七哥!”杨桃一蹦跳起来,“七哥别走,你帮我看着,万一我出了岔子,你帮我一把!”

    明雪霁靠坐在船舱口,吹着海风,看着他们。杨桃握着舵,邵七站在她旁边低头?看着,前面?有暗礁,杨桃发现得晚,方向不免打?得急了,船身?忽地一晃,明雪霁急急抓着船舱才能坐稳,看见邵七靠着边沿,向杨桃讲解如何根据波浪形状和回声判断暗礁的位置,杨桃仰着脸看他,毛茸茸的睫毛,蜿蜒流畅的侧脸,明雪霁认得这种眼神?,女子们看着心爱的男人时?,总是?这样热烈,仰望。

    杨桃喜欢邵七。倒也并不意外,回来的路上她就?隐隐有这种感觉,但杨桃先前也说过,邵七有个未过门的妻子,去年出海时?失踪了,眼下,有消息了吗?

    “到了。”邵七唤了一声。

    明雪霁扶着椅子站起来,看见小小一个半月形的岛,大片石头?滩和沙子,中间一个小山包,几棵树,太小了,沿着边沿走完一圈,大约也就?一个时?辰不到。

    “大侄子,”树底下坐着明睿,看见船时?飞跑过来,嘶哑着声音大喊,“你可?算来了,我都两天没喝水了!”

    明雪霁吃了一惊。眼前的明睿又黑又瘦,跟在京里时?简直两个人,他后面?跟着赵氏,同样的又黑又瘦,衣裙破烂着,赤脚穿一双草鞋:“七公子,我都知道错了,求求你,放我回去吧!”

    “岛上没有淡水,所有吃喝都得我们送。”邵七淡淡说道。

    所以这两个人才这么狼狈吧,这岛上连房子都没有,昼夜只能睡在野地里。明雪霁默默看着,是?很?惨,但是?,活该。

    明睿跑到近前,看见了她,一下子激动起来:“好姑娘,好闺女,你跟你哥说句好话,求求你了,我知道错了,放我回去吧!”

    “大姑娘,求求你了,放我回去吧!”赵氏也在喊,跪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从前都是?我错待了你,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放我回去吧!”

    明雪霁转身?,走回船舱坐下,一个字也没有说。

    邵七也没有下船,只让船工们抬了淡水和吃食下去,船很?快开走了,明睿和赵氏追了一阵没追上,在吵,在骂,甚至开始撕打?:

    “你这黑心烂肺的毒妇,都是?你害了我!”

    “放屁!事情?都是?你做下的,都是?你害了我!”

    真是?,丑陋。还好从今往后,她不用再看见他们了。

    邵七看了一眼:“就?这样关着,让他们自生自灭吧。”

    明雪霁点?点?头?。如果母亲泉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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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应该能瞑目了吧,那些?害她的人,一个也逃不掉。

    “少主,”一条小船箭也似地追上来,“镇北王带着船队,正沿着东南一带搜索!”

    来得好快。邵七回头?,明雪霁坐在船舱口,低着头?没有说话,邵七走近了:“妹妹如今有了身?孕,想回去吗?”

    明雪霁摇头?,下意识地,又捂住了肚子。他来得好快。她如今有了他的孩子,可?她并不想跟他回去。她刚回家,她喜欢这个家,想住在这个家里,陪着外公,陪着舅舅舅母,不想回去被他关着。“如果他强行上岛,怎么办?”

    “妹妹放心,”邵七笑了下,“浮洲岛也不是?谁想来,随便就?能来的。”

    第二?天一早,元贞看见了岛屿的轮廓。

    圆如满月一般,郁郁葱葱都是?树木,枝叶掩映间有灰色的房屋,岩石垒成,许多屋顶还铺着海草,这岛上住户不少。

    “应该是?这里吧,”领航的船工也吃不准,“邵海公势大,没他的允准,谁也不能上岛,咱们之?前也都没有来过。”

    是?这里。元贞一言不发看着。他不会弄错,越靠近,心跳越快,她就?在这里。“上岛!”

    他带了几百个精兵,再加上这些?船工,他一向用兵如神?,小小一座浮洲岛,何愁攻不破。

    打?前站的小船飞快地向浮洲岛靠拢,近了,很?近了,元贞紧紧望着,忽地看见船身?剧烈摇晃,咕嘟嘟往外冒水,船上的人慌张着叫了起来:“不好了,船漏了!”

    好端端的怎么会漏?必是?有人动了手脚。元贞飞快地跑去边上,扒着船舷往下看,水流湍急,什么也看不见,船工在叫:“王爷,是?水鬼!”

    所谓水鬼,是?潜在水里的凫水好手,这些?人在水里就?像在岸上,来去自如。不消说,是?邵家的人,他们潜在水里,凿坏了那些?船。当年他怎么没想到去学学凫水?

    “撤!”元贞沉声下令。

    几艘小船很?快沉没,船工们跳在水里,又被大船救起,元贞下令大船往近前靠,岸上一阵箭雨,半步也靠不近,看见远处邵七长?身?玉立:“镇北王,回去吧。”

    休想!元贞咬牙,既已追到了这里,无论如何,都要带她一起回去!

    从早至晚,到入夜时?都没能靠近浮洲岛半步,元贞焦躁起来:“放浮板!”

    几块浮板抛进水里,元贞纵身?掠下,踩着浮板飞快地向岸边去。只要他能上岸,就?能破了箭阵,就?能捉住邵七,谁也休想拦住他!

    近了,更?近了,漆黑中没有人迹,元贞足尖一点?,疾疾向岸上掠去,头?顶上突然有渔网从天而降,牢牢罩住他。

    第114章

    软而韧的渔网, 没有形状没有分量,像黑暗中张开的蛛网,而他就是被捕捉的飞蛾。

    元贞还没落地便已拔剑,剑光闪烁中破开网罗, 可紧接着?又是一张更大的渔网落下, 从头到脚牢牢罩住,空无一人的沙滩上突然涌出许多人影, 无声而有序地从四面将渔网牢牢扯住、收紧, 剑太长,腾挪不开, 元贞一只脚刚刚踩到松软的沙滩,立刻从袖中拔出匕首,要切割时突然一阵恶心,急急弯腰,呕一声吐了?起来。

    就像突然打开了?闸门,翻涌不停发?呕的感觉,他不惯坐船,这些?天又惦记着?明?雪霁, 吃不下睡不着?, 此时肚子里并没有什么?东西,只是不停地往外吐酸水,越吐越厉害,到后里都是苦的, 也许是胆汁。

    渔网越收越紧, 将他牢牢罩住, 周遭有低低的笑声,是那些?捉他的人, 元贞愠怒着?,苦于一直呕吐没法腾出手来对付,黑暗里又走出一人,带着?笑招呼:“镇北王,别来无恙啊。”

    邵七。该死?的,邵七。他这笑声分明?是在奚落他。想抬头还没抬,又一阵恶心泛上来,忙忙地又吐了?起来。

    “内陆人初次坐船难免呕吐,尤其是刚从船上下来,踩到实?地以后,”邵七笑着?,不紧不慢的语调,“这也是人之常情。”

    该死?,什么?人之常情,他竟然敢嘲笑他!元贞咬牙,想忍住不吐,可根本忍不住,一口一口吐个不停。上船后他带的那些?士兵差不多全都吐过几遍了?,他开始也想吐,嫌难看,硬生生忍了?下去,在海上走得久了?,后面反应不那么?强烈,以为没事了?,哪想到居然折在了?这个紧要关头,还让邵七看见?了?!

    又羞又恼,听见?身后叫着?喊着?,船上看见?他被捉,黄骏带头冲下来救他,扑通扑通扑通!接二连三落水的声音,元贞挣扎着?回头,水面上无数个沉沉浮浮的脑袋,是黄骏他们,还没摸着?岸边就被放倒了?,水底下钻出来许多穿着?水靠的人,按着?他们的头猛灌海水,灌到人翻着?白眼?没法抵抗了?,这才拖出来扔到岸上,湿淋淋的到处都是水。

    该死?!生平百余战从不曾栽过,唯一一次栽了?,还是在邵七手里!

    邵七在笑,半真半假:“镇北王放心,他们都没事,只是喝多了?水晕过去了?,你是贵客,我不会这么?对你。”

    贵客?狗屁。谁家贵客被渔网绑着?,千里迢迢追来,连老?婆的面都见?不着?!呕吐的感觉稍稍平缓,元贞别开脸,不肯去看地上的秽物:“簌簌呢,她怎么?样?”

    他身体这么?强壮都吐成这样,她那么?弱,肯定吐得很难受吧?该死?的邵七,明?明?她安安稳稳在家里,却被他拖着?跑到这荒岛上!

    “她很好,在自己家里,怎么?会不好呢?又不会有人天天关着?她,不让她出门,不让她见?人。”邵七笑道。

    赤裸裸的嘲讽,元贞脸色一沉。谁关着?她了??他都是为了?她好,外面那么?危险,那么?多人想害他们,唯有牢牢看好她,才能确保她的安全。然而也不需要跟邵七说,他算什么?。紧紧握着?匕首,留神着?每个机会,忽地听见?邵七说道:“得罪了?。”

    他出手如电,穿过渔网迅速来夺匕首,元贞早等着?这一刻,立刻反手来抓他脉门,邵七格开,抓着?渔网抖了?几下,也没看清怎么?回事,网上密密的孔洞一下套进元贞手中,霎时将他两只手死?死?套住,急切中怎么?也挣不开,该死?,怎么?会有人用这东西做兵刃!

    邵七笑着?,抽紧渔网将元贞双手双脚牢牢捆住:“镇北王远来是客,今晚就屈尊在岛上安歇吧。”

    渔网到处都是孔洞,每个指头都被缠住,纵有浑身武功也施展不出来,邵七拽着?绳子在前面领路,元贞沉着?脸跟在后面,又见?身后人影憧憧,邵七的手下把黄骏几个捆了?往另一个方?向带,那些?人行动敏捷配合默契,比他手底下的精兵也不差多少,都说邵家的私兵厉害,能和地方?一争高低,果然。

    一朝失手,眼?下也只能等待时机,元贞冷冷问?道:“簌簌呢?我要见?她。”

    “这么?晚了?,镇北王不困,我妹妹还要早点休息。”邵七道,“明?天再说。”

    该死?的邵七,等捉住他,要他好看!元贞不再多说,在黑暗中向岛上眺望着?,几处灯火明?灭,不知哪一处是她?眼?下她在做什么?,睡着?了?,还是在暗中瞧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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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邵家大宅里,明?雪霁吃了?安胎药,杜月娘帮着?她漱了?口,扶着?她躺下:“赶紧睡吧,睡好了?,孩子才能长得壮实?。”

    为了?方?便照顾,杜月娘把邵宏昇赶去外院住着?,让明?雪霁住进了?自己卧房里间,邵筠之是岛上最有经验的大夫,为着?照顾外孙女,也从主院搬进了?这边的厢房,一天两三遍诊脉,饮食穿用都亲自过问?,这夜里睡觉不迟于亥时也是邵筠之定下的,道是她前些?年身体亏虚,元气?不足,须得早睡早起顺应天时,调养才能更有效果。

    白天里元贞闹了?一天,明?雪霁也都知道,此时满心里想问?问?结果,又怕杜月娘忧心,只得点头道:“那我睡了?,舅母也早点睡。”

    杜月娘给她掖好了?被角,吹熄蜡烛离开了?,明?雪霁闭着?眼?睛躺着?,元贞这会子在做什么?,还在想着?怎么?上岛吗?无声叹了?口气?,其实?外公和舅舅这么?疼她,如果他低了?头好商好量,外公未必拦着?不让他来,偏偏他又不肯说又要用强,这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呢?

    元贞跟着?邵七兜兜转转,最后走近一处大宅,火把照得明?亮,进门后不是地面而是巨大一片水,也许是海水,水中央孤零零一座小石屋,邵七道:“镇北王就住这里吧。”

    岸边距离石屋极远,既不可能越过,他又不会凫水,游也游不过。该死?,当年为什么?没学学凫水?元贞沉默着?,看见?从人抬过一条独木舟抛在水里,邵七亲自驾舟送他到石屋:“区区渔网,想必也难不倒镇北王,我就不替你解了?。”

    他转身离开,咔嚓一声反锁了?门,元贞快走几步,站在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窗前,看着?邵七撑着?独木舟上了?案,岸边到处都是火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到处都是人,邵七对他倒是十分看重,只他一个人罢了?,竟然弄了?这么?多人在边上看着?。

    身上渔网缠得很紧,没有利器,一时半会儿也解不开,元贞慢慢走着?,熟悉着?地形和出入口。屋子很小,但?桌椅铺盖都是齐全,案上放着?水壶水杯和点心,还有几盘干鲜果子,床后隔着?小屏风,放着?马桶,这是要让他在这里长住吗?

    也得看邵七有没有本事留他。

    元贞从渔网的缝隙里腾出几根手指,摸索着?顺着?纹路解着?,织网的绳子有弹性,这边扯开了?,那边又绷紧,他从来都没什么?耐心,眼?下也不得不耐着?性子一点点解,该死?!

    海风从窗口吹过来,带着?咸湿的气?味,真是难闻,闻到就想吐,她一直都住在京里,怎么?能闻得惯这该死?的气?味?肯定很难受吧。元贞急急解着?,快了?,他很快就能想出脱身的法子,他很快就能救走她!

    明?雪霁躺了?很久,还是睡不着?。满脑子都是元贞,他们有孩子了?,当初离开的时候万万没想到这一点,甚至从来都没敢想自己还能再有孩子,他若是知道了?,肯定很高兴吧?这么?多天过去了?,她临走时说过,等他好好听他说话?时会回去,他有没有好好想过她的话?,有没有改变一点呢?

    外面有极轻的脚步声,邵七来了?,杜月娘还没睡,低声嗔怪:“你妹妹刚睡下,你轻着?点,别吵到她。”

    “我来跟娘说一声,元贞抓到了?。”邵七低着?声音,“关在石屋。”

    明?雪霁知道那间石屋,四面都是水,除非划船,否则根本没法进出,元贞不会水,所以舅舅早就看好了?那处。心里发?着?紧,他那么?骄傲的性子,这会子肯定气?恼得厉害吧?听见?杜月娘在催邵七:“你赶紧走,有事明?天再说,别吵到你妹妹。”

    明?雪霁连忙叫了?一声:“舅母,我还没睡呢。”

    想去看看他,想去安慰他,不要生气?啊,他们好好说说话?,她只是回家而已,她也有权力回家的,不是吗。

    披衣下床,杜月娘已经进来了?:“快别动,都这么?晚了?,你赶紧睡。”

    帘子后隐隐露出白袍的一角,是邵七:“妹妹放心,镇北王毫发?无伤,明?天一早我带你去看他。”

    “依我说就不该见?,这个姑爷可是有点不近人情!”邵七几个顾忌明?雪霁,元贞再如何也不好狠说,杜月娘可不管这个,她是直爽性子,又真心拿明?雪霁当女儿,“既做了?亲,他就是咱家的女婿,哪有做女婿的带兵打上门的道理!不看僧面还看佛面呢,便是为了?你,也不该这么?横。”

    明?雪霁涨红着?脸:“给舅母添麻烦了?,他性子急,有时候考虑得不周全,舅母多担待。”

    邵七在笑,轻快的语调:“依我说也不该立刻就见?,关他几天,好好杀杀他的性子才行,妹妹若是信得过我,这事我来办。”

    她自然是信得过的,元贞这个性子,如果不好好磨磨,她也不舍得让外公舅舅他们受气?。况且她这一走,本来就是因?为元贞不肯顾及她的意思,若是什么?都不说就又好了?,那她这一走,又有什么?意义呢。明?雪霁点点头:“好,那就麻烦哥哥了?。”

    邵七笑出了?声:“没事,不麻烦。”

    不仅不麻烦,还有趣得很。从前在京中、在北境都是束手束脚,由着?元贞耀武扬威,如今在浮洲岛,情势可是反过来了?,得好好磨磨元贞的脾气?,免得将来这个温柔腼腆的妹妹受他的气?。

    元贞到天快亮时才勉强眯了?一会儿,闭上眼?睛就觉得摇摇晃晃,就好像还飘在海上一样,心口那种恶心想吐的感觉也始终没有消失,只是强忍着?没吐罢了?,那些?渔网足足解了?快一个时辰,屋里虽然什么?东西都有,但?没有一件可以当做兵器的,就连桌椅都是钉死?在地下,半点也挪不动的,邵七费尽心机弄这么?个石头屋子,就是为了?对付他。

    该死?!元贞睁开眼?睛,睡不着?,明?明?离她这么?近了?,偏偏见?不着?人,怎么?能睡得着?。起身下床,觉得潮觉得闷,这边天气?真古怪,她能适应吗?

    外头有动静,邵七来了?,隔着?窗子跟他说话?:“镇北王怎么?起这么?早?”

    谁跟他假惺惺的客套。元贞冷着?脸:“簌簌呢?我要见?她。”

    “镇北王还不知道吧,元持跑了?,”邵七道,“趁着?燕国公探监的功夫,伤了?燕国公从狱中逃跑,如今元家已经将他除名出族,京中搜了?几天,一直没找到人。”

    元贞并不知道,这些?天一直在海上,京中消息多有延误。跑了?就跑了?吧,元再思多的是儿子,再找一个立为世子也不难:“关我屁事?我要见?簌簌。”

    “当然跟你有关。”邵七笑吟吟的,“元持那样恨你,我猜他很可能追到海上来,多半要对你不利,为了?确保你的安全,这些?天镇北王最好就住在这屋里,外面都是我精心挑选的护卫,我也会亲自保护你,绝不让元持有可趁之机。”

    “狗屁。”元贞轻嗤一声,“我有手有脚,要你保护?”

    “是么?。”邵七摇头,“我可是为你好呢。如今这么?做,都是为了?护你安全,你听我安排就好。”

    窗户打开了?,从人用吊篮送进来新?鲜的食水,元贞心里忽地一动,这些?话?,怎么?好像在哪儿听过似的。

    第1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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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水声响动, 邵七走了,元贞沉沉地想着?。

    为?了你?好。听我安排。是在哪里听过这些话,怎么觉得这么耳熟?

    明雪霁吃过早饭后便?在院里走动散步,一来是为?了强身健体, 二来也是想等邵七, 问问他元贞的情况。听见厢房那边有动静,邵筠之带着?斗笠出来了, 一身短打扮似乎是要去做活, 明雪霁连忙问道:“外公要去哪里?”

    “去茶园看看,”邵筠之笑眯眯地走过来, “趁这几天?天?气好,翻翻土除除虫,来年春天?茶叶长得更好。”

    明雪霁悠然神往。她虽然自小跟着?母亲学茶道,但京中并不出产茶叶,所?以她长了这么大,连茶树长得什么模样都不曾见过,忍不住问道:“我可以去吗?”

    “行啊,”邵筠之笑道, “你?戴上斗笠, 再管你?舅母要双方便?上山的鞋,茶园在山上。”

    明雪霁有点犹豫,她现在怀着?身孕,杜月娘百般小心照应的, 就怕不放她上山。哪知问了问, 杜月娘立刻找了双方便?走路的鞋子给?她, 又装了水和点心,殷勤叮嘱道:“山不陡, 慢慢走着?上去,千万别着?急,上去了别干重活,就当去散散心,你?外公干活时你?在旁边搭把手就行。”

    竟然让她去吗?明雪霁欢喜着?,听见邵筠之隔着?窗子说道:“放心,我带着?呢,不会有事。”

    明雪霁跟着?他往山上走,山在东边,来的时候她见过,不高一个小山包,郁郁葱葱长满了树木,从前她并不知道上面那些就是茶树。空气清新湿润,遥遥望见海滩上邵宏昇领着?人在检修船只,她听舅舅说过,冬天?跑船少,要趁这时候检修部件,方便?来年使用。

    沿着?弯弯曲曲的山道往上走,山腰处便?能?看见那间石屋了,明雪霁偷偷张望着?。四?面都是水,那间石屋像孤零零的岛,沉默地落在水中央。他这会子一定憋坏了吧?他从来都是要如何便?如何,像这样被关着?不许出来,应该还?是头一回吧。

    也不知道他在里头,都想些什么。

    石屋里。

    啪,元贞撂下茶杯,终于明白那怪异的熟悉感觉是怎么回事了。这是从前他对?明雪霁说过的话,虽然不全一样,但意思是一样的,外面不安全,得留在家里,他来保护她,他来安排她的一切。

    该死,邵七怎么知道这些话,居然拿来奚落他!

    沉着?脸观察着?四?周,墙壁屋顶都是石头砌成,即便?是他也破不开,唯有这扇木门是弱点,可难题在于,出了这门,他还?得过了这一大片水。当初为?什么不学学凫水!

    默默思忖着?,邵七每次过来都会坐船,他见过别人划船,不难,况且只要有船,便?是不划,只要让他在中途落下脚借个力?,他就能?冲出去。岛上那些私兵虽然训练有素,但想拦住他?做梦。

    只等邵七下次再来,想办法让他开门,趁机抢了他的船。

    元贞站在窗前细细观察着?岗哨的位置和轮换规则,不知怎的,脑子里时不时总冒出来邵七的话。我可是为?你?好呢。都是为?了护你?安全。你?听我安排就好。

    从前他对?明雪霁这么说的时候,的的确确是为?了她好,她关在屋里时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可为?什么事情落到自己头上,就如此?难受呢?元贞想不出原因,也许因为?他是真心为?她好,而邵七这么做,只是为?了羞辱他吧。

    应该是吧?

    明雪霁走进茶园,并不很大大,一陇陇种得整整齐齐,邵筠之带着?几个人沿着?田垄中间翻土,向明雪霁解释着?:“冬天?里深翻一回松松土,明春根茎会长得更好,也能?把土里的虫卵翻出来,减少虫害。”

    原来种茶有这么多讲究,跟种田一样,从前在乡下种田,一年里也总要深翻两三次,这样土地肥力?才能?更足。都是重活,明雪霁既不能?做,便?帮着?晾晾茶水,递递毛巾,茶树叶子是深绿色,看上去并不显嫩,那些茶饼茶叶,就是这些叶子做出来的吗?这些天?在岛上,看见外公他们经常喝的都是叶茶,莫非就是产自这个茶园?“外公,咱们平时喝的茶都是从这里来的吗?”

    “一半一半吧,”邵筠之接过她递的毛巾抹了把汗,“岛上水土不一样,种出来的茶跟内陆风味有差别,不过岛上这茶,炒青茶或者?直接冲泡,极是清爽,我觉得比内陆那些名茶更好。”

    炒青茶。明雪霁从前听母亲说过,道是新摘下来的嫩叶在铁锅里翻炒,要用手边揉边炒,必须要有经验的制茶师傅上手,才能?保证炒出来的茶火候均匀,香味幽远。向往着?羡慕着?:“外公,我可以学学吗?”

    “好呀,”邵筠之笑起来,“你?舅舅不怎么弄这些东西,当年你?娘最喜欢,时时缠着?我学,如果又该教你?了。”

    他想起早逝的女儿,目光有一霎时沉郁,很快又放下:“不过冬天?茶叶太?老,炒出来也吃不得,你?可以先?采点,回去我教你?炒茶的手法和火候,等春茶下来时,你?再好好练练手。”

    “好呀。”明雪霁欢喜起来,“要怎么采?”

    邵筠之摘下头上斗笠唤她走近,两指一掐捉住一片叶子:“要摘最中间的嫩芽,叶片完整没有虫眼的,现在冬天?没有新芽,你?先?学着?,就当练练手吧。”

    明雪霁听着?学着?,一点点摘着?,斗笠里很快有了薄薄一层,日头越来越高,因为?温度不很高,倒也不觉得很晒,身后有脚步声,邵七来了:“刚刚去给?元贞送了食水,我看他那模样还?不服气,不如这几天?先?不管他,让他好好想想,等回过味儿了以后我再去见他。”

    明雪霁低着?头,他肯定不服气,他连在皇帝面前都不肯低头,如今被抓了被关了,肯定气恼得很,怎么可能?服气?

    邵筠之在笑:“年轻气盛嘛,可想而知,是该好好磨磨他的性?子,我可不舍得簌簌以后受气。”

    明雪霁脸上一红:“他,他性?子有点急,心肠不坏的。”

    邵筠之笑眯眯的:“光是心肠不坏可不行,还?得会疼人,知道冷热,两个人过日子总得有商有量的才好,什么都要用强,这日子可没法过。”

    心里沉甸甸的,明雪霁忍不住望着?石屋的方向。要他跟人有商有量的可不容易,他性?子强横得很,什么都要自己说了算,关了这么久了,她临走的时候跟他说的话,他有没有认真想过?他到现在,有没有明白她为?什么走?

    “阿祖,”邵七卷了袖子帮着?翻田垄,道,“等妹妹的事情了了,我想出去一趟,往南洋走走。”

    “好。”邵筠之拄着?锄头在边上歇着?,“到时候天?也暖和了,你?多走几个地方,家里这边我们照应。”

    邵七笑了下:“好。”

    这边几道田垄翻完了,邵七放下锄头,独自往山上去,明雪霁仰头看着?,他到了山的最高处,那里有一株斜生出去的大榕树,半边树干都朝着?大海的方向,他便?独自站在树下,脚边是块孤零零的白石,他一直看着?南边没有回头,在看什么?

    “清瓷那孩子你?知道吧?你?顾六叔家的,跟你?哥一起长大,前年里两家定了亲,谁知去年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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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瓷带船去南洋,半道上遭了风浪,一直没回来。”邵筠之也望着?山顶,“你?哥这一年多一直在找,往南洋跑了四?五趟,始终没有消息。”

    明雪霁觉得难过,眼睛有点湿。这些天?时时听舅舅,听邵七说起出海的事,来的路上她也亲眼见过,风浪来时人实在是渺小无助,那未过门的表嫂眼下,到底如何了。想着?杨桃热切的目光,看着?邵七孤零零的身形,又想着?那从不曾见过的表嫂,轻声道:“我的事不着?急,哥哥找人要紧。”

    “冬天?也不方便?出海,等开春以后吧。”邵筠之目光悠远,“世事无常,就像这大海一样,谁也说不准几时有风,几时有浪,好孩子,我知道你?从前吃了很多苦头,眼下跟镇北王也不尽如意,但你?看这海,多大的风浪过后,依旧还?是从前的模样,人活在世上就是如此?,风浪该来就来,过后该怎样就怎样,不要怕,天?大的事也会过去的。”

    明雪霁细细咀嚼着?话里的意思:“我知道了。”

    两天?后。

    外面水声响动,邵七来了,元贞呼一下站起来。

    关了整整三天?,自出宫以后再不曾受过这样的憋屈,此?时满肚子里都是火气,高声道:“邵七,你?敢不敢开门见我?鬼鬼祟祟算什么男人!”

    吱呀一声门开了,邵七笑吟吟地站在门前:“叫我开门做什么?莫非你?有什么算计不成?”

    他身后就是那条独木舟,船桨搭在边沿,唾手可得。元贞沉着?脸猛一下冲出去,越过邵七跳上船,邵七紧跟着?上船,元贞立刻扑来厮打,邵七却不跟他动手,向后一仰,跳进水里去了。

    独木舟孤零零地漂在水上,岸上那些私兵只管看着?却没动手,想必是等着?他上岸,元贞一把抓过船桨,便?是只有这两把桨也够了,这些人谁能?拦住他!

    拿起船桨学着?邵七的样子开始划船,刚刚走出去一点,独木舟突然开始团团打转,任他怎么用力?也控制不住方向,不好!必是邵七捣鬼!在水上他太?吃亏,须得尽快上岸才行。

    元贞急急将船桨抛出去,噗噗两声落在水面上漂着?,提气跃起,还?没来得及落下,脚底下水面突然破开,邵七一跃而起,半空中捉住他两只脚,扑通一声拖到水里。

    该死,到底着?了他的道!元贞知道一下水就得坏事,憋着?气不肯呼吸,伸手来抓他的脉门,邵七在笑,在水里滑得像只泥鳅,滴溜溜一转便?到了他身后:“镇北王,得罪了。”

    伸手从后面按住他的后颈,猛地一压,元贞半个头都浸在水里,死撑着?不肯呼吸,下一息,邵七另只手捏住他的下颌一掐,元贞身不由己张开嘴,咕嘟咕嘟,苦咸的海水飞快地灌进鼻子里嘴里,眼睛睁不开,呛得喘不过气,浑身的力?气一下子泄了一半。

    神智开始不清醒,四?肢瘫软着?,听见邵七的笑声,他还?在灌他,好黑的心肠!又过一会儿,身上瘫软得不剩一丝力?气,邵七这才拖着?往石屋去,元贞半闭着?眼睛,又羞又恨一言不发,由着?他拖上台阶,抓着?他的后心给?他控水:“吐吧,得把水吐干净,不然有你?好受的。”

    啪,他一掌拍在后心上,元贞身不由己,哇一声吐出许多苦咸的海水。该死,为?什么当初不曾学凫水!

    邵七看他吐得差不多了,这才把人往屋里一丢,锁上了门:“屋里有衣服,镇北王最好换一换,湿衣服穿着?容易受风寒。我这就让人送姜汤过来给?你?,好好喝几碗好好歇着?,呛水这事可大可小,失于调养极可能?落下病根,为?着?你?好,这几天?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屋里吧,别再吵着?出门折腾了。”

    狗屁!就算不呛水,难道他会放他出们?狗屁的为?他好,无非是找借口,他根本不在乎他想做什么!

    元贞恨恨想着?,忽地一愣。那种熟悉的怪异感觉又来了。他似乎也跟明雪霁说过类似的话。他当然是为?了她好,可他替她做决定的时候,是不是也没在乎过她心里怎么想的?

    外面水声响动,邵七划船走了,元贞再也忍不住,追到窗前问道:“簌簌呢?我要见她!”

    “呛水后须得好好休养,若是见了我妹妹难免心情激荡,实在不利于养病,”邵七带着?笑,“为?了镇北王着?想,还?是不要见吧。”

    狗屁!他要见谁不要见谁,几时轮得到别人做主!

    跟着?又是一愣,还?是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从前他总防着?邵七,总拦着?不让她见邵七,他当然是为?了她好,可为?什么这时候想起来,总觉得格外的讽刺?

    元贞用力?一甩,头发上的水珠凌乱着?飞出去。他这是怎么了,他明明没有做错,为?什么同样的事情落到自己头上,桩桩件件都这么让人难受。

    忘了擦头发,忘了换衣服,湿淋淋地站在屋里,想得出了神。她走的那天?站在船上跟他说,等你?什么时候愿意听我说话了,我再回来。他一直想不通她为?什么这么说,眼下似乎有一点点亮光,引着?他抓着?他,让他一点点去窥探她短短一句话背后深藏的意思。

    元贞沉沉地想着?。

    第116章

    第三天时, 明?雪霁第一次尝试自己炒茶。

    三口大铁锅连在一起,第一口是生?锅,烧得很烫,新鲜叶片放进?去?很快就开始打卷, 明?雪霁拿竹子?扎的茶扫帚迅速翻炒, 看着绿色叶片一点点去?掉水汽,变小变干, 观察着颜色差不多了, 立刻扫进?第二口锅里,这口锅唤作二青锅, 温度没那么高?,要用茶扫帚边翻边揉,再?使上巧劲,把叶片初初揉出形状,邵筠之亲自给她看火,指导着:“劲儿要匀着点,手法要快,不然容易烫到了手, 还揉不好形状。”

    锅里烫得很, 许久不曾亲自上手干这些活了,烫得有点发疼,额上也?出了汗,但心里是欢喜的。从前她只知道做好的茶是什么模样, 没见过茶树没见过茶叶, 如今她能亲手炒茶了, 外公?懂得这么多,跟着外公?再?学学, 也?许她将来,也?能稍稍赶得上母亲。

    “差不多了,”邵筠之观察着颜色,“换熟锅。”

    明?雪霁连忙把茶叶扫进?第三口锅里,茶叶将在这口锅里炒制成形,此时茶香气已?经很浓了,能嗅出来跟常吃的茶稍稍有点区别,香味更清一些,也?许是浮洲岛的水土与内陆不一样的缘故吧。

    翻炒,抓揉,叶片一点点卷曲成形,手烫得发红,明?雪霁拈了几?片细细看着,试探着问邵筠之:“这样应该可以了吧?”

    “差不多了,”邵筠之赞许地说道,“不错,你学得很快。”

    茶叶盛进?竹匾里,邵筠之道:“接下来我教你烘茶,把茶叶里剩下的水汽彻底除掉。”

    “阿爹,”杜月娘拿帕子?给明?雪霁擦汗,轻声提醒,“簌簌怀着身子?呢,这又是个体?力活,让她歇歇,待会儿再?弄。”

    “好。”邵筠之笑着点头,“是该歇歇了,这个太耗费体?力,你总站着也?不好,等明?天我再?教你吧。”

    明?雪霁其实并不觉得累,全神?贯注的时候体?力总是格外好,然而外公?和舅母都这么说,必定是有孕的时候须得注意:“好。”

    闻着茶香,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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