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监,无非是恰好赶上六公主暴毙,戎狄发难,担心?冯大年那边出什?么岔子,所以才暂时没有动?他。偏要遮遮掩掩,说什?么兄弟情深,让人恶心?。元贞瞥他一眼:“臣燕尔新婚,只想?在家陪妻子,陛下既然如此好心?,那就放臣回家。”
祁钰大笑起?来:“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啊!朕实实没想?到,潇洒如你,竟然也会有一天,心?心?念念只是夫人。”
“那又如何。”元贞不自觉地,向圆山的方向望了一眼。整整三天了,他已经许久不曾跟她分开这么久,况且还是失而复得,还是新婚燕尔,她这会子,在做什?么?
祁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心?里突然一动?。原本想?着?他只是胡闹,他一向性子别扭,娶个再嫁的妇人也许只是跟元再思赌气,可眼下这模样?,越看越像是动?了真心?。若是这样?的话,这么一个无法拿捏的人,岂不是从此有了软肋。思忖着?说道:“朕这次过来,一是想?跟你叙叙旧,二是近来戎狄不大安分,也想?问问你接下来该如何处置。”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元贞冷冷的,“臣如今什?么也不是,陛下想?问什?么,该去问冯大年。”
祁钰又笑了一下,他涵养功夫极好,恼怒只是在心?底一晃,像细细的小刺扎着?,脸上并不露出任何异样?。是要问问冯大年,也是四五十岁的老将了,未见得比元贞差,只不过元贞太强,这些人都被他的锋芒压住,无法耀眼而已。这次真要打起?来,既是麻烦,也是机会,冯大年只要一战功成,他就能彻底除掉元贞这颗弃子,朝野上下,任谁也说不出二话。“罢了,你既不肯说,朕也不强求。”
思忖着?,捉摸着?,从前总想?除掉元贞,都因为他太难控制,如今他既如此喜爱那个明氏,那么只要能拿捏住明氏,也就拿捏住了他,倒也不怕他翻到天上去。余光里瞥见院门外小太监海水纹的衣角一晃,又见贴身大太监坐过去说着?什?么,祁钰抬高声音:“怎么了?”
大太监连忙躬身回禀:“启奏陛下,顾老尚书、燕国公等二十多个官员跪在庆忠门外,要向陛下进谏。”
祁钰回头,元贞依旧站在鱼池跟前,神色淡淡的似乎事不关己的模样?,可他肯定是知道的,这些人都是为他而来。祁钰笑道:“松寒,老尚书是为你求情呢。”
“是么。”元贞轻描淡写一句。
真让人窝火。怪不得他一直气定神闲的,原来暗地里居然能联络到这么多人,尤其?又赶在要打仗的节骨眼,那些人越发有的说了。祁钰道:“改日再跟你说吧,朕得过去看看。”
走出几步又回头:“改天让你夫人也进宫来一趟,朕和?皇后好好为你们庆贺新婚之喜。”
元贞心?里一动?,看过来时,祁钰很快转回头去,温雅的笑意一闪而逝。然而不对,他这种人但凡行事就有无数个心?眼,这么多天不曾提过,又怎么突然要给他庆贺新婚,又要接她进宫?
不行,必是不怀好意,得想?法子尽快出去一趟,亲口叮嘱她一声才行。
祁钰坐着?肩舆来到庆忠门前,这里是内宫与?六部?相?隔的大门,此时前面空地上齐刷刷跪倒一片紫衣朱衣,文武官员都有,尤其?武官更多,都是跟元贞共事过的。最?前面跪着?的是顾铭翀,八十多岁的年纪,头发胡子差不多全白了,看向他的目光依旧清明深邃,相?比之下,反倒是元再思年纪轻轻的,显得一脸疲惫老态。
说来也怪,元贞那个性子应该得罪过不少人,尤其?上次在圆山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跟顾铭翀和?元再思闹了一场,按理?说总该有点芥蒂吧,偏偏这两个人还是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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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意为了他好。怎么会那么好命呢。得了太多偏爱的人,真让人不痛快。
祁钰来到近前,双手扶起?顾铭翀:“地上凉,老尚书年事已高,快起?来吧。”
“陛下,”顾铭翀连连顿首,“边□□急,戎狄虎视眈眈,元贞征战多年,最?熟悉戎狄的情况,臣乞请陛下网开一面,许他赴北境作战,戴罪立功!”
“老尚书,”祁钰依旧是温和?的语气,“非是朕不肯答应,实在是元贞的案子还没有结,朕若是糊里糊涂放他出来,岂不是徇私枉法?”
“元贞如今罢官夺爵,足以惩戒,陛下,战事一触即发,若是没有得力?大将,北境危矣!臣愿以性命担保,陛下可命元贞为一小卒,赶赴北境,为大雍,为陛下效力?!”顾铭翀再又跪下,叩首进谏。
身后众人都跟着?叩首:“臣愿为元贞担保,请陛下命元贞赶赴北境,为国效力?!”
祁钰一言不发。一旦让元贞去北境,那就是放虎归山,以元贞在军中的影响里,即便?是无官无爵地过去,想?要左右局势也易如反掌。他大费周章走到这一步,可不是为了看见这个结果。
“陛下,”不远处元持匆匆赶来,双膝跪倒,“臣兄犯下重?罪,难逃惩治,臣愿替兄出征,赶赴北境,为大雍,为陛下效力?!”
他?祁钰瞟了眼元持消瘦的身躯,病恹恹的眉眼。笑话。那可是打仗,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他以为元贞能行,他就能行吗?口中说得温和?:“世子一片拳拳之心?,朕心?甚慰,不过世子年纪还轻,待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元持一阵失望,什?么年轻,元贞上战场时才十二岁,还有比那更年轻的吗?元贞能行,他为什?么不行?还想?再说,突然听见奔跑的声音,由远及近,一眨眼到了跟前,是兵部?的官员,手中举着?塘报,一路奔跑一路高叫:“北境急报,北境急报!”
所有人都停下要说的事,回头望去。
信使瞬间奔到近前,双手奉上塘报:“陛下,戎狄犯境!”
四周一霎时鸦雀无声,嗤啦一声,祁钰揭开封口的火漆,抽出内里的奏折。还真的,打起?来了。这一仗,冯大年是会让他失望,还是会让他如愿?
夜半时,明雪霁还没睡。
外面暖道里烧着?炭火,烘得墙壁地面都热乎乎的,四角放着?水盆,丝丝缕缕蒸腾着?雾气,整间屋子温暖如春,夜深了,她该睡了,可这会子满肚子心?事,怎么也睡不着?。
到明天,就是第四天了,邵七没有消息,舅舅没有消息,元贞也没有回来。困在这里,像个孤岛。傍晚时廖延说戎狄已经打起?来了,还说很多官员替元贞求情,求皇帝许他出征,那么现在,有结果了吗?
望着?黑沉沉的窗外,不觉叹了口气。如果有结果的话,肯定会有消息传过来,到现在还没动?静,那就是没成吧。
翻了个身,忍不住搂住元贞的枕头,深深吸了一口。其?实没什?么气味,都是新做的,那夜他也没枕多长时间,可总觉得似乎沾染了他的气味,让人闻一闻,心?里就能安稳许多。
他现在睡着?了吗?他那个不肯受气的脾气,这几天一定憋坏了吧?
脸颊贴着?枕头,明雪霁默默地想?着?,账外忽然有动?静,还没来得及抬头,一双微凉的手抚上来。
第95章
微凉的手停在身侧, 似是要贴上来拥抱,又突然离开,明雪霁听到对着手心哈气的声?音,感觉到初冬夜里清寒的凉气, 闻到熟悉的, 雪后松柏的清寒气息,元贞, 是他, 他回来了。
惊喜浮上两靥,还没来得及出声?, 他已经?贴着床沿在她身边躺下,猛地抱紧了她。
隔着被子,依旧能感觉到身上的凉气,外面很冷了,他这?样深夜赶回来,肯定很冷吧。他的手刚刚搓过,微微的暖,紧紧搂在腰间, 让人一下子就起了颤栗, 明雪霁颤着声?音唤他:“松寒。”
没有得到回应,他扳过她的脸,用?力吻了上来。
没有点灯,明雪霁在灰暗中依稀分?辨出他的轮廓, 挺拔的鼻子点着她的脸颊, 让人贪恋的真实, 用?力搂紧,迎合, 回应,手心急急抚着他宽阔的脊背,他肯定很冷吧,她是暖和的,她可以暖他。
元贞贪婪地吻着,恨不得夺走一切,让她只剩下他。屋里是暖的,她身上更暖,像火一样,迅速烧热了他。胡乱将外衣一甩,掀开被子,抱住了她。
热得很。新挖的暖道看起来不错,没什么烟熏火燎的气味,闻到的只有她淡淡的甜香气。出了汗,一滴滴的,掉落在她身上。她也出了汗,可连这?薄薄的汗也是香的,卷在舌尖,微微咸涩的味。真是要疯了,白白的脸,红红的唇,小?小?的脚。天底下怎么会有人让他这?么沉迷呢。天底下怎么会有人,让他这?样恨不得抱紧点,再紧点,怎么靠近都不够……
“松寒。”明雪霁闭着眼,嗓子哑了,涩的声?音。
“嗯。”他应了一声?,手搭在她腰里,指侧的薄茧摩擦着皮肤,来来回回,微微的痒疼。
“陛下放你回来了?”头枕着他的胳膊,怕压得他累了,明雪霁轻轻挪开。
他立刻贴过来,固执的,非要让她枕着,男人连肌肉都是硬的,垫在脖子上并不很舒服,然而这?点不舒服也让人留恋,已经?这?么多天不曾见到他了啊。明雪霁向他靠近些,脸颊蹭到微微的潮意,是他不曾下去的汗,摸索着找到帕子,小?心擦着。
他一把抓住了她,手压着胸膛,他带着笑,沙哑的嗓:“还要?”
“不要!我?,我?给你擦汗呢,你想到哪里去了。”明雪霁羞臊起来,挣扎着往边上缩,又被他拽住按进怀里,他在笑,咬她的耳朵:“不信。我?还没够呢。好容易回来一趟。”
好容易,回来一趟。明雪霁忘了挣扎,许多想说的话?也都忘了说,只是怔怔问他:“不是陛下让你回来的?”
原是怕她累着,她身子那么弱,但是她居然这?样撩拨,才不信她只是为了擦汗。元贞一把拽过她:“不是。”必定是她也想。不容她躲闪,只是抱紧了,听见她徒劳地抵挡:“不要了。”
不要么。可是他想要,很想。元贞低着声?音哄着:“不怕,我?轻着点,乖。”
他什么时?候这?样好脾气,居然开始哄人了。真是奇怪呀,对于她,总有许多耐心,许多之前从不曾对别人做过的事,连他自己也觉得惊讶。“我?自己跑出来的,专门回来看看你,天亮前就得赶回去。”
“你快,快点回去吧,嗯,”听见她断断续续的回应。手攀着他,无?意识地划着,短而整齐的指甲。不觉得疼,只是痒,骨头缝里透出来,一时?一刻也不能忍,“快走吧,别,让人,发现了。”
元贞含糊着声?音:“怕什么,管他呢。”
发现又怎么样。有她在身边,就算是天塌下来,他也不想回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
山上没人打更,元贞掀开一点帐子往外看,黑漆漆的,看不出什么时?辰,她睡着了,也许是累的,他也分?不很清楚,已经?极力收敛了,但她身体还是太?弱,经?不起折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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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算算路程,再加上刚才几次,怎么也得是四更近前了。元贞轻手轻脚下床,捡起之前丢在床下的衣服披上。他得快点回去,近来事多,万一皇帝用?这?个借口发难,她肯定又要担惊受怕,一宿一宿睡不好了。
掖好被角,在她脸上吻了一下,默默在心里道别。放下帐子,忍不住又掀开,想再亲一下,终是一狠心撂下了帐子。该走了,五更近前观澜苑换防,得赶在那个点溜回去。
边走边穿衣服,出来门,掩住门,出了院子,值夜的卫士默默行礼,漆黑的夜幕下十来个漆黑的影子等?在风里,是廖延他们。
元贞停住步子:“怎么?”
“王爷,”刘朴拄着拐往跟前来,拐杖敲着地面,笃笃的声?响,“北边打仗了,兄弟们都想跟你回去!”
七嘴八舌,众人都跟着叫嚷起来:
“对,我?们都想跟王爷回去!”
“是好汉子就该上阵杀敌,窝在京城算什么!”
“冯大年算个球,屁用?没有!到时?候遭殃的还是老百姓!”
元贞顿了顿。从接到战报后,他就没有一刻安心,便是夜里睡着,也总是梦见金戈铁马,梦见带着兄弟们杀敌的情形。可有什么用?呢,皇帝铁了心要扳倒他,绝不可能让他再带兵。“都回去吧,以后再说。”
“我?们还能往哪儿回去?”刘朴急了,“我?家就在北边,我?爹娘老子、老婆孩子都在那边,等?戎狄打过来,他们还能活吗?王爷,弟兄们跟着你这?么多年,大家伙儿都等?着你哪,只要你发话?,兄弟们不怕死,我?们都敢回去拼命!”
“刘兄弟,不是王爷不想回去,眼下形势不好,王爷也一直在想办法。”廖延极力安抚着,“陛下不松口,眼下只能稍安勿躁,等?战报传来以后再做决断。”
“等?战报来了,黄花菜都凉了!什么劳什子陛下,要不是王爷这?么多年保着他,他当个屁的皇帝,戎狄早打到京城来了!”刘朴粗野汉子,最是憋不住话?,“还不如反了!弟兄们拥王爷做皇帝,不受这?口鸟气!”
四周一时?鸦雀无?声?,元贞冷冷站着,廖延厉声?喝道:“住口!”
刘朴果然闭了嘴,廖延低着声?音叱道:“你可知道这?些话?会置王爷于什么境地?这?等?大逆不道的话?以后再不可提起,连想都不要想!”
元贞一言不发,在黑暗中打量眼前的人,太?黑了,看不清神色,但这?山上也未必固若金汤,说不定里面,就有祁钰的眼线。祁钰怕的不就是这?个吗?这?般压着防着,可不就是怕他兵权在手,黄袍加身吗。真是无?聊,就好像这?个皇帝,谁都想着抢着似的。
迈步往前走:“都回去,等?我?消息。”
早有侍从牵过了马,元贞一跃而上,回头叫一声?:“廖延。”
催马往前行去,廖延拍马跟着,走上山道,灯笼照着,一丛丛高高低低的衰草,元贞低声?道:“好好看着山上,尤其?是夫人的安全。”
“是。”廖延答应着,试探着,“夫人应该已经?知道了主?上的意思,似乎有些不快,但也没说什么。”
元贞沉默着。并不是想软禁她,但他现在不在家,就怕出什么纰漏,况且上次她那一跑,也着实让他吃惊害怕,她又知道了他曾经?卑劣的居心。无?论如何都不能冒险,先留住她,等?他回来再说。
“刘朴的话?,”廖延含糊着说辞,“虽是粗话?,但如今这?样任人宰割也不是长法。况且陛下膝下也有几位皇子。”
元贞明白他的暗示,有皇子,就可以扶持一个,甚至连皇帝也都不必留。十多年前在宫中相扶相伴的情形一段段闪过眼前,他从不是什么野心勃勃的人,便是打仗,也不过是有这?个能耐,不过是知道,唯有自己立起来了,才能给母亲撑腰,一步步走到现在,他问心无?愧,少年时?答应过祁钰的他都做到了,可换来了什么。
元贞望着黑沉沉的前路。思绪纷乱着,索性抛开了不再想,吩咐道:“守住山上,夫人那里,不得有任何差池。”
“是。”廖延有些失望,“北境那边怎么处置?”
“让王之盯着,所有战况我?都要知道。”元贞加上一鞭,照夜白甩开四蹄,飞一般地跑远了。
王之,祁钰先前安插在他身边的棋子,如今在冯大年手下,只不过祁钰和冯大年都不知道,王之早已倒戈。他虽然不怎么理会这?些心术计谋,可也不是不懂,更何况廖延这?些人出身世家,数百年积淀,人心官场,哪一样不是玩得精熟。
祁钰防着他,他又何尝不曾防着祁钰。兄弟一场,如今仇敌一般,可笑。元贞又加上一鞭,在清寒夜色中默默驰骋。仗打了一天多,按经?验来说,新的战报今天应该就能到,有他这?些年精心操练出来的部队,还有那些辅助保障的文?官,第一仗应当不至于吃大亏,但后面的,就不好说了。冯大年实在是个废物,手底下的人超过一万就带不了,而戎狄那边,全都是跟他较量多年,狼一般狡诈凶残的对手。
难道真要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任由?祁钰将他呕心沥血筑起的防线毁于一旦?风刮在脸上,刀子一般,元贞沉沉地想着。
将近五更时?回到观澜苑。守卫正在换防,几处死角此时?都没人,元贞越过高墙落在院里落下,推门时?,屋里的人转过身来,笑着叫他:“松寒回来了。”
宫人点起灯,元贞停住步子,看见祁钰和钟吟秋并肩携手,坐在面前。
第96章
烛光摇摇晃晃的, 罩在琉璃罩子里,元贞瞥一眼:“这?么一大早,陛下好兴致。”
黑灯瞎火堵在屋里等了这?么久,真是煞费苦心。假如?他今天不回来, 还真是很?想看看祁钰白等一场后, 脸上是什么表情。
祁钰听出来讽刺的意思?,不过此时心情大好, 便只是笑吟吟的说了下去:“一大早就收到?了北边的捷报, 想着你肯定也惦记着,特地过来说给你听, 没想到?你竟然不在,去了哪里?”
捷报。所以这?第一仗,冯大年果然打赢了。皇帝这?是迫不及待来向他炫耀,紧跟着的,应该还有?报复。元贞笑了下:“回家。”
果然是回去了,他对那个新婚夫人,竟然如?此上心。但也许,是回去布置吧, 毕竟仗已经打起来了, 他能不能翻身,也都要看这?次有?没有?机会,近来朝中跳出来那么多支持他的人,未必不是他暗中运作的缘故。祁钰悠悠看着元贞:“让朕怎么说你呢?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朕对你已经是网开一面, 你却还是这?么我?行我?素, 拘押期间擅自外?出是欺君之罪,这?次连朕也不能再偏袒你。”
心里一阵痛快。元贞倚仗的是什么?无非是能打仗, 如?今冯大年也胜了,可见打仗这?事,并不是非他不可。“来人!”沉声?一唤,底气十足,“即刻押元贞去刑部大牢!”
整齐的脚步声?中,一队金吾卫一涌而?入,元贞神色淡淡的没什么反应,边上钟吟秋胡地说道:“慢着。”
正?要上前?拿人的金吾卫不由得?停住了没敢再动,祁钰立刻看过去,钟吟秋微微皱眉神色严肃,他料到?她会劝,但她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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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顺,从来不曾当着外?人给他难堪,便是劝,也都是事后私下里劝,今天是怎么了?思?忖着,神色严肃起来:“皇后有?什么话要说?”
“陛下,”钟吟秋向他靠近些,压低了声?音,“事关重大,尤其是昨天百官刚刚为此谏言,此时突然拿人难免又生争议,马上就是早朝,不如?等早朝时摊开了说,证据确凿,更为稳妥。”
祁钰一时无法确定她这?番话,是为元贞好,还是为他好。拘押期间私自离开,铁板钉钉的罪过,就算拿到?早朝上议,那些人也无话可说。看起来好像是为他着想。马上就是早朝的钟点。思?忖着:“这?么说的话,也有?几分道理。”
“况且战况多变,还是留几分余地的好。”钟吟秋声?音低低的,“陛下信得?过我?的话,不如?我?好好劝劝他。”
“朕怎么会信不过你。”祁钰笑着,心里无限狐疑。战况的确瞬息万变,但冯大年能胜第一仗,必定也能胜了后面的,他有?这?个信心。但又隐约有?些担心。而?钟吟秋对这?事这?般上心,也有?点怪,只是说不出怪在哪里。最近总觉得?她有?点怪,但细究的话,又跟以往没什么不同,难道是他多心了?“好吧,朕得?去上朝了,你跟松寒好好说说。”
起身往外?,向身边的太监递个眼色,走出几步,但见房门开着,里里外?外?都是他的心腹,这?种情形,他们?又能说什么。祁钰放下心来,快步离开。
屋里,钟吟秋叹口气:“你这?样也不是第一次了,天家威严摆在那里,你只管由着性子,让陛下和我?都很?为难。”
元贞轻嗤一声?:“殿下若是没别的话,也不必再说了,我?从来也不是个听劝的性子。”
钟吟秋低着头,叹了一声?:“你是回家,探望你夫人了吗?”
“怎么?”元贞反问。
“没什么。从前?并不知道……”从前?并不知道,他一旦钟情,竟会是这?个样子。年少时习惯了祁钰的温存体贴,总觉得?那样的男子才可托付终身,原来,都错了。“山上冷清,她孤零零一个人在家,须得?多注意安全。”
元贞心里一动,定睛看时,钟吟秋低着眉眼,似乎只是随口一句。然而?这?话,怎么听怎么觉得?另有?深意。难道是提醒他,祁钰会对她下手?不觉警惕起来:“我?会留意。”
钟吟秋抬眼:“祝你们?早生贵子。”
又顿了顿:“我?也很?想,有?自己的孩子。”
元贞心里又是一动,沉默着,看见她抬起眼,温和平静的口吻:“陛下对你一再容让,他整天操劳国事,我?看着实在是不忍,哪怕念在曾经的情分上,你也该收敛收敛,不要让他那样为难。”
这?话,又像是她从前?经常劝他的那些了。元贞一时也吃不准她到?底想说什么,淡淡说道:“等早朝散了,自然有?定论,陛下也就不用为难了。”
“你认个错低个头,陛下也好让你一步,这?样岂不是皆大欢喜?”钟吟秋道。
元贞嗤笑一声?:“殿下看我?像是那种人吗?”
许久,钟吟秋摇头:“不像。”
站起身来:“那么,就等早朝过后吧。”
宫人侍卫跟着她,乌泱泱地一时全都散尽,元贞一遍遍回想方?才她说的话,不对,她是在提醒他,祁钰可能对明雪霁下手。
毕竟眼下谁都知道,他那样爱她,她就是他在这?世上最大的软肋。
抬眼望着门外?,宫禁幽深,他得?尽快把这?消息,传出去。
明雪霁将近中午才起床。
昨夜的一切像做梦一般,他来得?突然,走得?无声?无息,她那时候累坏了,睡得?太沉,连他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心里有?点酸楚,新婚燕尔,却连见一面,都这?么难。许是累狠了,越发觉得?身上懒懒的不想动,独自坐在廊下晒着太阳,看见头顶上四四方?方?一块天,蓦地意识到?,她待在这?院里,已经是第四天了。
哪儿也不能去,但凡行动都有?人拦着,连往山道上多走几步,周围那些人都如?临大敌似的。她不想为难他们?,元贞那个说一不二的脾气,假如?那些人不拦着她,将来必定受罚。只是这?样子软禁一般看着她,哪怕是因?为爱她,真的对吗?
明雪霁说不清楚,心里沉甸甸的,把盖着的毯子又往上拉了拉。
“夫人,有?工匠来检查暖道,外?面可能会比较吵,夫人要不要进屋里歇歇?”青岚走来回禀道。
暖道开在屋后,若是要检查,必定要进院子里来。明雪霁没有?多想,起身避进屋里,不多时听见外?面有?走动说话的声?音,叮叮当当,似乎是撬开了石板,又过一会儿青岚来了:“夫人,匠人说烟道出口开得?有?点太朝里,想问问您要不要改个方?向。”
明雪霁不很?明白,起身道:“我?去看看。”
屋外?暖道上铺着的石板已经打开,露出里面宽阔的坑道,四五个匠人拿着工具站在边上,为首的是个五十来岁的老者,跳在坑里正?拿尺子丈量,忽地看见她,连忙停住:“夫人来了。”
他虽有?了年纪,但头发胡子都是漆黑,一双眼睛看着她时炯炯有?神,说话也是中气十足,明雪霁点点头:“需要改什么方?向?”
“这?里。”老者指着从坑道里通道外?面的烟道,“烟从这?里排出去,但管子离后窗户太近,夫人这?两天可觉得?有?烟熏气味?”
这?两天屋里干干净净,其实并不觉得?烟熏,明雪霁道:“不曾。”
“那就好。”老者瞧着她,“不过还是改得?远些才好,烧炭烧柴都会生出毒气,离窗子太近的话还是有?点危险,尤其身体健壮的人,越发容易冷不防。”
身体健壮的人,元贞就是。明雪霁心里突然有?点慌,反正?改一下烟道也不费事,安全的事大意不得?。忙道:“若是这?样的话,那就改吧,离窗子远点。”
“好咧!”老者笑着说道,“今儿来得?匆忙,工具什么的都没带齐全,等我?回去带齐了工具,明儿一早上山来修。”
他按了下坑道上沿,一跃跳了出来,身手很?是矫健,明雪霁还想细问,廖延从外?头匆匆走来:“夫人。”
他一大早下山办事,刚刚赶回来,此时看见老者并不是先前?常用的匠人,连忙问道:“你是谁,李青呢?”
“我?叫洪四,是李青的师父,李青病了,他手里的活眼下都是我?来收尾。”老者指了指跟来的匠人,“大人看,这?些都是我?徒弟手底下的人。”
廖延一一看过,果然都是先前?李青施工时曾带过来干活的人,当时没有?错的,今天叫这?些人来,无非是例行的检修,便也没有?深究,问道:“都检修完了吗?”
“检查了一遍,烟道安得?有?点近,这?几天北风多,一吹就容易往窗户里灌,刚刚夫人吩咐说把烟道改得?离窗户远点,”洪四道,“我?没带齐工具,等明天一早我?带齐了,再上山来改。”
廖延点点头,着急说正?事,挥手命他们?退下,眼看着众人收拾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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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1工具陆续离开,连忙说道:“夫人,北境首战告捷,主上因?为昨夜擅自出宫,已被押入刑部大牢。”
明雪霁大吃一惊。
刑部大牢里,元贞坐得?烦了,起身打了一套拳。
虽是入狱,但因?为朝中议论纷纷,祁钰便也没有?太苛刻,安排的是单独一间牢房,各样东西也都洁净齐全,只不过他许多年不曾这?样被限制过行动,此时不免有?些烦躁,又不免想到?,消息虽然已经通过内线传到?了山上,但他不在,没能亲身守着她,又怎么能够放心?
得?尽快出去才行。
又突然想起钟吟秋的话,我?也很?想有?自己的孩子。无缘无故的,她突然说这?么一句是什么意思??
“松儿。”门外?有?人叫,元贞看过去,元再思?扶着顾铭翀,正?往跟前?来。
第97章
厚厚的铁门打开了, 元贞一言不发?,看着元再思扶顾铭翀进来,房里除了床便没有别的能坐的地方?,顾铭翀在床上坐下?, 元再思侍立在旁, 犹豫着说道:“你外公来了,还不拜见?”
元贞冷冷行了个礼, 依旧没有说话。
顾铭翀也没在意, 开门见山说起了正事:“今日早朝时,为你的事争论得很?激烈, 朝中有识之士都看得出,这一仗赢得不容易,接下?来只会更?难打,松儿,你须得想办法尽快去?北境。”
赶往北境?说得容易。入狱前他看过详细战报,冯大年在兵力占绝对优势的情况下?,伤亡竟然与戎狄持平,实在是个废物。这一仗虽然胜了, 戎狄必定也探出了冯大年的深浅, 况且如今祁钰一力抬举,冯大年在兴头上难免自大,一旦自大轻敌,兵败就如山倒。但是, 他看得出, 朝中那些人看得出, 并不代表祁钰愿意相信。元贞反问:“怎么出去??”
“向陛下?认罪,以戴罪之身, 赶往北境。”顾铭翀低着声音,“宁可忍辱负重在冯大年手底下?做个小卒,也要守住我大雍国土。”
“凭什?么?”元贞轻嗤一声。
别人一心?想要他性命,他还要上赶着去?尽忠,贱不贱哪。
“凭什?么?”顾铭翀挺直着脊梁,满头白发?银光闪烁,越发?沉肃,“凭你是大雍的将士,凭你是元氏血脉,顾氏血脉!”
元贞顿了顿,唇边嘲讽的笑意一点点消失,听?见元再思沙哑的嗓音:“顾、元两家世代忠良,我们的子弟宁死也不能对不起大雍,况且你手里还有钟家的兵,你钟叔叔战死在北境,直到最?后一口气也没有放戎狄进来一步,松儿,不要再任性了,低个头,回去?吧,那边不能没有你。”
所以,他就得受着吗?愤怒在心?中激荡,元贞压下?去?:“他的国土,他的子民,他想让谁去?就让谁去?,关?我屁事。”
“放肆!”顾铭翀沉着声,“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况陛下?始终对你网开一面……”
“网开一面?”元贞打断,“假如不是你们力保,假如不是戎狄还在,我坟头草都长了几尺高了吧。”
顾铭翀傲然道:“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亦无不是的君主,你既是大雍的臣子,就该为君父分忧,尽忠报国!”
“早就不是了。”元贞笑了一下?,“外公别忘了,我如今是白身,不对,是戴罪之身,便是尽忠报国,也轮不到我。”
“岂能因?为个人得失便心?生怨怼,置数十万将士百姓的性命于不顾?”顾铭翀花白的胡子抖着,“从?小我就教你忠孝节义,你就是这么学的?”
教过么。应该是教过的吧,顾氏子弟都这么满嘴忠孝节义,但他入宫太早,听?的太少?,学不会。况且忠孝,如果就是皇帝要砍脑袋,立刻洗好脖子伸过去?,一刀没砍死,立刻爬起来继续效忠的话,他还真没那么贱。元贞淡淡说道:“没学会。”
“你!”顾铭翀德高望重,这么多年从?不曾有人如此当面顶撞,一怒之后随即端正了神色,道,“听?说你前阵子擅自拜堂成亲了?”
元贞一阵警惕:“怎么?”
“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门亲事不算数。不过。”顾铭翀话锋一转,“假如你能够为国尽忠,那么你去?北境期间,顾家可以接回明氏照应,等你们回来,我让你父亲好好为你们操办婚事。”
接了她?去?,好拿捏他么?元贞笑一下?:“不必。我的婚事,我自己做主,我的妻子,我自己照顾。”
拉开牢房大门:“如果没别的事,就请走吧。”
顾铭翀沉着脸往外走,元再思连忙跟上,到元贞面前时又忍不住停下?:“松儿。”
元贞低眼,看见他浑浊的双目里密密麻麻全都是血丝,他犹豫着:“你那桩婚事是不是再考虑一下??如果有个有力的岳家,也能帮你……”
眼看元贞眼皮一抬似要发?作,元再思连忙改口:“元持近来不安分,一直在走门路想去?北境,他要是去?了,要是真立了功,你,你提防着点。”
就凭元持?以为打仗也是耍耍心?眼,嘴上一套心?里一套就行?元贞轻嗤:“随他。”
元再思沙哑着嗓子:“有些话你外公不方?便说,咱们亲生父子,也只能我跟你说。你现在一味硬顶着不肯服软,说句不好听?的话,你从?前有底气是因?为战功,真要是有别人顶上去?了,你还凭什?么?就连那个明氏,你也未必能护得住。你再好好想想吧。”
都走了,牢房门重又关?上,最?上面探视的孔洞还开着,映着外头黑沉沉的过道,元贞沉沉的想着。
何去?,何从?。
第二天一早,洪四果然带着人上山来改烟道,因?为施工吵闹,明雪霁便避在偏院里,正对着字帖描红,突然听?见洪四在外头跟侍卫说话:“麻烦回禀夫人一声,就说洪四有事要问。”
明雪霁连忙放下?笔出来,洪四站在院门口,笑着说道:“开口的位置已经定下?来了,麻烦夫人过去?看一眼,要是合适的话,咱们就开始动工。”
明雪霁跟着他过去?正院,屋后拦着布障,匠人们忙着修石材,乒乒乓乓满耳朵都是敲打的声响,洪四转回头跟她?说着什?么,太吵了听?不清楚,明雪霁放慢步子等他靠近,听?见他低低的声音:“夫人手上的戒指,我也有一枚。”
明雪霁一愣,下?一息,洪四跟上来,侧着身子挡住身后丫鬟和侍卫的视线,握紧的右手忽地张开,露出里面一枚戒指。椭圆的红宝石主石,赤金的戒圈,形状工艺与她?手上戴的这枚极其相似,只不过洪四那枚主石大点,周围没镶珍珠,只用?赤金包边。
“戒指一共两枚,”洪四合掌,戒指看不见了,“你外公从?海外带回来的石头,你母亲和我各有一枚。”
明雪霁屏着呼吸,挪不动步子,只是怔怔地看着他。身后的青岚瞧出了异样,紧走一步似要跟上,洪四低声提醒:“走,跟我说话,别露出破绽。”
明雪霁猛地清醒,洪四已经往前去?了,指着挖开的坑掉亮着嗓门说话:“夫人请看,烟道往后挪了一尺多,避开了窗户,贴着后墙砌上去?,从?前头也看不出来,夫人看看这样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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