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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楚颐让顾期年去国公府, 本意是想在双方都在京城时,多与他待段时间,也不知他此时提起阿衡是何用意。
他闭着眼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而不回答的后果, 是整个后夜被按在怀里翻来覆去。
第二日天刚亮, 总督府院外照旧开始忙碌嘈杂,楚颐几乎整夜未睡,又被过来送早膳的侍女吵醒,勉强睁开双眼, 发现身边的顾期年已经离开了。
他的头脑昏昏沉沉的, 身上的催情散倒是全解了, 懒懒撑坐起身,却见窗下的软塌上, 安静坐着一道红色的身影。
“阿衡?”楚颐皱眉道,“刚回来吗?”
唐知衡看了他一眼,目光转向窗外的秋风落叶,道:“回来大概一个多时辰, 见你睡得香,就没吵醒你。”
楚颐沉默下来, 阿衡向来最爱笑,此时表情平静, 却是满腹心事的样子, 顾期年此时虽已离开,可满床凌乱和随意丢在地上的衣衫,却明明白白揭露昨夜这张床上曾发生过什么。
说不定, 二人早已打过照面了。
他心里如坠了千斤, 忍不住低低咳了起来, 犹豫着该如何开口。
唐知衡垂眸片刻, 深深看了他一眼,起身走至桌旁倒了杯茶递给他,在床边坐了下来。
他自顾自道:“昨日收押了五六个与案件相关之人,却依旧没有证据,他们做事干净,几乎未留下任何痕迹,此时证据链全断在几个低等官员身上,若就此结案,倒是全了阿宴此行皇上对他的考验,只是,那些贪官暂时只能作罢了。”
楚颐刚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一听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不能作罢,此次案件甚至涉及军饷贪污,必须全部处理了。”他抬眸看向唐知衡道,“阿宴在意皇上的看法吗?”
唐知衡忍不住轻笑一声,懒懒撑住床道:“阿宴自然不在乎,他和我们一样,只想惩治贪官,我是担心阿颐你,被别人使了美人计,忘了咱们一直的坚持。”
楚颐面色复杂地看着他,不知他这种想法是从哪里来的。
即便是美人计,也应该是他使美人计,顾期年那种正经到有些油盐不进的样子,哪里是会使美人计的样子?
更何况,顾家和楚家扶持的皇子虽不同,可顾家也一向算是忠良,不是不顾全大局之人。
楚颐道:“顾期年和我们也是一样的。”
“顾期年?”唐知衡笑容微凝,静静道,“所以说……昨晚留在这里的是他?”
“原来是他啊……”唐知衡淡淡重复,又忍不住嗤笑出声。
楚颐身边不是没有过别人,就连当初阿衡有次从西北回京,他身边都带着陆文渊,阿衡不是不明白他的处境和心思,也知道他向来不会认真。
可顾期年,却总是例外的那个,稍一深想,就知道他与之前那些人的不同。
楚颐捏住茶杯的手指一点点收紧,静静道:“阿衡,你听我解释,我和顾期年……”
“解释什么?解释你和他什么都没有,让我不要误会?”他笑意盈盈,深吸一口气站起身问,“之前我就问过你,阿颐,你可还记得六岁那年,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对我说过的话?”
六岁那年,楚颐满心满眼都是征战沙场为国效力,第一次见阿衡,只记得是二叔将一身红衣的他带到面前,那时的阿衡瘦瘦小小的,却极好看,后来他们一起修文习武,从未分开。
只是第一次见面说过什么,他真的记不清楚了。
茶杯光滑的杯身在手指下一点点变凉,紧捏杯子的指节都变得僵硬,楚颐将它放在床边的矮桌上,道:“你没有误会,我和顾期年……确实并非什么都没有,我一直都喜欢他,你是知道的,也一直舍不得他。”
“喜欢他,舍不得他,”唐知衡冷笑道,“不过是十三岁那年救过他一次,就如此放不下,你我将近二十年的感情,都比不上幼时的一面之缘吗?”
阿衡从前即便是生气,也是自己默默忍下,从未对他发过脾气,楚颐沉默看着他,轻声道:“可即便我喜欢他,你也是我的家人,我不会因为有了他就不理你,在我心里,你一直都和二叔一样。”
“从六岁那年开始,你就是我的家人,父母亲忙于别的事,几乎无暇顾及我,你和二叔就是我最亲的人,”楚颐看着他道,“你不用担心我有了他,就失去所有,你我之间除了知己好友,还有亲情相系,是永远拆不开分不散的。”
唐知衡沉默看着他,许久未再开口,好半天后他点点头,笑道:“知己好友,亲情相系,在你心里,原来我一直都是这个位置,那我问你,顾期年知道那件事吗?”
楚颐目光看向窗外,此时天光大亮,天空难得放晴,透过窗纸明晃晃一团光影撒入屋内,他明白阿衡说的是隐瞒病情一事,淡淡道:“他不知道,这毕竟是楚家的事,何事该说何事该保留,都不是儿戏。”
唐知衡眸光晃了晃,随他的目光朝窗外的光影看去,轻轻道:“是啊,毕竟是家事。”
他转身欲走,又停下,背对着他没有回头,低低道:“那阿颐你身体既然快好了,跟顾期年一起好好想想该如何审理此案,再有一月就是年节,等过完元宵,我想尽快回京。”
他顿了顿,又道:“我先去忙,你再休息一会儿,晚点我再来看你。”
楚颐没有应声,看着那道红衣身影快步走出门外,直到与融入明亮的日光中,消失在转角处。
等他离开,绫罗快步走进了门。
那日楚颐令她送张九重离开,她大半日都未回来,此时依旧风尘仆仆的样子,到了内室,着急道:“主人,张神医和司琴都已安置好,方才仇云过来传话,说顾小少主令奴婢过来看看主人体内是否有余毒未清,主人是中毒了吗?身体可有不适?”
既然是催情散,两人都解了一夜毒了,肯定早就好了,也不知顾期年担心个什么。
楚颐轻轻按了按眉心,扫了她一眼后,将手臂轻轻搁在床边。
绫罗会意,立刻上前扣上他的脉搏。
“还好,并未有余毒,”绫罗微微松了口气,随意道,“也不知主人中的是何毒,仇云悄悄说是顾小少主解的,倒是解得彻底。”
“催情散。”楚颐道。
绫罗随口应了一声,旋即怔住,许久后,脸侧腾得红了,下意识后退两步,目光落在满床凌乱上,结结巴巴道:“奴婢、奴婢叫人过来伺候梳洗用膳,主人稍等片刻。”
说完便一溜烟跑了。
楚颐在下人的伺候下沐浴更衣完,又服药吃了早膳后,也没了睡意,他浑身筋骨疼得厉害,仿佛马车从全身碾过一般,想到阿衡的表情和眼神,心里就始终无法安定,强撑着让人搬来案宗了解案情,顺便当活动筋骨。
连续忙了几日,与案情相关之人几乎皆已锁定,只是搜寻证据依旧各种阻碍。
楚颐向来不是好脾气之人,面对那些官员的逃避推诿、互相伪证,干脆令人将所有人关进大牢,而他随二皇子等人亲审。
衡州之下郡县皆设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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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牢,而与总督府相距不远的是刑罚最为苛酷的一个,前身是前朝梁国军营的驻扎处,遗留下不少罕见刑法,甚至可与国公府的刑法媲美。
他们去之前,楚颐就令人先将那些官员绑起来,而等他们到了门前时,隐约听到里面不满的咒骂声。
“顾家不过文臣世家,顾家少主能带兵出征,也不过全靠家里权势,楚家那个世子不过是个药罐子,没两年好活……”
顾期年下意识看了楚颐一眼,脸色瞬间差了起来。
刑房内声音不断,继续隐约传入耳中。
“那个唐小将军,最后定然也是树倒猢狲散,至于那个被皇上厌弃的皇子,更没什么好怕的,此案结束,他们自然要灰溜溜离开,你们该听谁怕谁,还要我再重复吗?”
然后是低声下气的求饶声:“徐大人息怒,世子下令本该昨日就该将你们绑起来,小的们还是冒着掉脑袋的风险等到现在,这几日小的们信也帮你们传了,吃的用的也都帮你们送了,还请各位大人日后记得小的们啊……”
门外的人对视一眼,脸色都不好起来,赵总督额上冷汗淋淋,颤声道:“下官治理不严,还请少主恕罪……”
顾期年脸色阴沉,率先走了进去。
一行人随后进了大牢,立刻被里面的霉味冲得捂住口鼻,楚颐更是忍不住低咳出声,而对话声则立刻停了。
到了刑房后,满室的人立刻呼啦啦跪了一地,却皆是面容紧张,一句话不敢说。
顾期年冷冷问:“负责看管他们几个的是谁?”
四周安静下来,许久没有人再开口。
“不敢说吗?”顾期年冷笑,“方才不是说得很起劲吗?”
一个首领模样的小吏慌忙走上前行了一礼,颤声道:“大人……之前交代的人员名单皆带到了此处,大人们可有别的吩咐?”
“你是主要负责此事的?”顾期年目光森寒地从他面上扫过道。
小吏一惊,慌乱道:“是……小的……小的……”
楚颐忍不住轻轻笑了,伸手拉了拉顾期年的胳膊,道:“做错了事,直接砍了就是了,何必不顾身份与他动气,乖,别生气。”
话音落下,微微偏头,身后跟随的士兵立刻上前,不顾小吏的痛哭求饶,架起胳膊将他拖了出去。
楚颐目光落在被反绑住手的官员们,声音冰冷道:“方才那位徐大人是哪位?据说刑房中花样很多,正好今日大家无聊,那就挨个试了。”
刑房中空气骤然凝固下来。
一个小吏战战兢兢上前,道:“回世子,徐大人他……他是……”
“你们没有证据,即便是皇子,也不能随意用刑……”一位官员脸上瞬间没了血色,强自镇定开口。
“谁说的?”楚颐笑道,“真以为强龙难压地头蛇吗?即便你是清白的,今日我就想拿你们几条命玩玩又如何?”
“你……你目无法纪、无法、无法无天……”
楚颐嗤笑一声,一声令下,官员立刻被架到刑架上,之前的小吏们为他们传信送物,本就一颗脑袋吊着,此时也不敢放水,三十几样刑具连番上阵,个个尽力。
刑房中传来撕心裂肺的求饶声,整整两个时辰都未停过。
整个下午,他们都在刑房度过,顾期年脸色沉沉,干脆亲自上前逼供,一副恨不得将他们抽筋扒皮的样子,小吏只用刑到第三人,后面已有人忍不住哭着求饶,磕磕巴巴地细数起贪饷经过。
而到了夜间,其余官员们也终于撑不住,陆续供认。
几人出去随意用了些晚膳,就又回到了刑房内,楚颐落后一步,被顾期年旁若无人地牵住手抱在怀中。
“我好想你,”顾期年在他耳旁亲了亲道,“今晚别让唐知衡去你那里了好不好?”
周围陆续有小吏路过,看到二人皆是满脸震惊。
楚颐知道他着急将案子结束,就是忍受不了那些人口中提及的他的病情,苛酷刑罚,也是为了与他多呆些时间,可阿衡本就还在气头上,哪能为了顾期年再害他生气。
却依旧被他的话勾得心里痒痒,楚颐抬眸看了眼初冬天空的残月,轻轻道:“整日都想什么呢……”
他顿了顿道:“刑房旁还有休息室呢。”
第92章
刑房旁确实有间休息室, 说是休息室,其实更像是一间茶室。
能入衡州主城大牢的嫌犯,通常涉案严重, 除主审官员, 就连总督、刺史都可能临时过来问话,而问话间隙讨论案情,大多则是在休息室内。
顾期年紧紧将楚颐拥在怀里,一听就不高兴了:“休息室?这种污秽之地, 还是算了吧。”
污秽之地?楚颐一听就忍不住好笑, 顾期年平日就爱挑剔, 看来,也不是很想嘛。
他推开揽在腰间的手朝刑房走去, 下午用刑的几位口风严密,伤痕累累都未吐出半个字,一副清白刚正的模样,倒是在旁观看的率先忍不住将事情倒出个一干二净, 用刑是他的意思,若他不在场, 倒是阿宴的麻烦了。
才走出两步,身后的顾期年却抓住他的手腕, 使劲一拉带着他转进了一旁的房间。
刑房设在大牢内, 昏暗不见天日,而旁边的休息室,也只是开了一扇小窗, 骤然进了门, 双目几乎无法适应眼前的晦暗。
房门在身后合上, 紧接着, 一具温热的身体将楚颐抵在了门上。
“不是看不上这种污秽之地吗?”楚颐笑道。
而他却没有等到回答,顾期年抓住他的手腕,倾身堵上他的唇。
这个吻依旧霸道肆虐,强烈的独占欲中带着一丝狠意,几乎将他亲得背过气去,楚颐皱眉抬头,光线不明的休息室内,月光透过头顶的小窗撒入室内,依稀只能看清屋内的轮廓。
他靠在顾期年怀里,任由他抱得更紧,温软的唇自双唇脸颊再到颈侧,最后却没有继续下去,轻轻在额上印下一吻,放开了他。
“这里不好,还是下次吧,”顾期年轻声道,“刚好有些事想问问你。”
休息室原本就是为了公事准备,可楚颐没想到顾期年拉他到此处还真是谈事情,皱了皱眉问:“想问何事?”
顾期年看了他一眼,拉着他的手走到屋子内侧的竹榻上坐下,两人挤坐在一起,身体紧贴,仿佛依偎一般。
顾期年道:“所谓的贪腐案,本就由来已久,皇上此次派二皇子过来,说是为了查案,实则多为考验,他事情做得漂亮,日后回京自然能让皇上改观。”
“因此此行,想来周围有不少皇上的人盯着,你无凭无据滥用私刑,就不怕落入皇上耳中吗?”
楚颐目光落在他清冷的面容上,黑暗中表情看不真切,忍不住笑了:“你认为我该怕?”
“不是,”顾期年伸手揽住他,将他紧紧抱入怀中,在耳侧低声道,“我只是好奇,四皇子萧成暄性子沉默,凡事不爱出头,更不爱与人结交,对于人心归拢向来不屑,阿眠你真的认为他适合坐上太子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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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贵妃为安国公亲妹妹,楚家支持萧成暄也是顺理成章,而顾家则十几年来一心扶持三皇子,此时刑房旁边谈论这种事,尤其他们两位还是楚家顾家的少主,实在有些不合适。
楚颐道:“那三皇子还不是过于圆滑,爱揽功劳,实事未做成半件,你们顾家不也一样一心扶持吗?”
顾期年忍不住轻笑出声,道:“他是不太好,不过矮子里面拔将军罢了,那阿眠你心里的究竟是谁?二皇子吗?”
“问这个做什么?”楚颐眉头皱了起来。
“本来此次来衡州,结果好与坏都是二皇子的事,”顾期年道,“你不顾周围可能有皇上的暗线,偏要出头,若非你是觉得他还可以,如此帮他,难道是对他有意?”
楚颐靠在他的肩上,手指随意把玩着他的指尖。
二皇子萧成宴一向心性坚韧,温和沉稳,楚颐记得初次见他时,萧成宴还生活在冷宫里,明明年长他几岁,可个头却与他和阿衡相当,吃不好,穿不暖,就连写字,都是拿树枝在路旁花坛的红土中练习。
可他却丝毫没有自怨自艾,就算见到苛待过他的宫人,依旧可以面不改色温声言语,若非心思纯善,那就是城府极深,无论哪种,这种心性都比三皇子和四皇子更适合。
楚颐笑道:“怎么又胡思乱想,叫我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他往顾期年怀里又靠了靠,话中有话道:“还想不想我了?”
顾期年沉默片刻,倾身将他压在竹榻上亲了亲眉心,轻声道:“等回去吧,这里不好,又黑又冷戾气又重,第一次和你一起,自然要多注意些。”
什么第一次,前几日的整个晚上,难不成是别人?
楚颐抬眸静静盯着他。
顾期年被他的目光看得心跳不止,黑暗中也不再管什么非礼勿言,低声在耳旁道:“那次只是给你解毒,你身体差成那样,我哪里敢乱动,阿兄倒是毒解舒服了,弄得我不上不下的,整日看到你就心神恍惚,你得好好补偿我。”
那晚他被翻来覆又摸又弄,顾期年竟然还敢要补偿,楚颐玩笑道:“那现在补偿你,要不要?”
“不要。”
顾期年虽断然拒绝,手却忍不住已扯开衣带探入了衣衫中,温热的指尖自皮肤划过,一路向下落在了腰间。
楚颐整个人都紧绷起来,下意识伸手推他:“乖,别闹了,先将那些贪官砍了,之后再陪你。”
顾期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点头道:“好。”
手下却依旧没有停下的意思,流连在紧致的腰线处,来回轻抚摩挲,接着又一路向下。
楚颐呼吸不稳,伸手将他的手背按住,整个身体都是酥酥麻麻的:“别再闹了,等忙完公事我带你去买红枣糕和杂史游记,到时候你想如何闹就如何闹。”
顾期年这才满意笑了,乖乖收回了手。
两人整理好衣衫,一前一后出了门。
到了刑房,供词已写了一半,而那三位用过刑的官员坚持半日,几乎个个不成人形,索性咬死不肯开口,妄想躲避罪责。
楚颐看了眼一旁惨白脸色忙着写认罪状的官员们,对二皇子笑道:“这三位还真是咬死不认,或许真的有冤屈也说不定……”
见三个血人目光皆朝他看来,楚颐话音一转道:“那不如……将他们的家人带来一同审清楚,也别冤枉了好人。”
唐知衡在一旁点头:“阿颐说的是,我看他们认罪书写到明早也写不完,正好趁着漫漫长夜,找些别的事做。”
其中一个血人率先撑不住,哭喊着开口:“我、我说……我都说,求世子开恩,饶了下官家人……”
他声音沙哑,又痛得流泪不止,声音颤得几乎不辩语句,一旁的小吏连忙取了纸笔在旁记录,而剩下的两人,见他松口,也终于坚持不住,陆续开了口。
刑房内烛火通明,血腥气弥漫在半空中,彻夜未消。
天将破晓时,所有认罪状皆已写好,顾期年拿着厚厚一叠宣纸随意翻看着,对一旁的赵总督淡淡道:“桩桩件件倒是清楚,若有不尽不实刻意隐瞒的,一律直接杖杀。”
他将手中宣纸整理好,递给了二皇子。
案件进展飞速,众人皆是松了口气,回了总督府后便开始商议后续如何扯出所有犯事者,一直忙到中午才彻底处理完。
京中派出的赈灾人员两日后到了衡州,忙碌了几日后,街道终于可以通行,过了腊八,贪腐案也终于彻底了结。
赵总督令人在酒楼中摆了宴席,招待近来忙于两事的官员们。
楚颐因畏冷,坐在远离窗户的炉火旁,众人落座后随意闲聊着,喧闹的说笑声中,他的手在桌下被顾期年紧紧抓在手中,指尖轻轻落在腕间摩挲,没多久又顺着宽大的衣袖一路攀沿而上,落在光滑的小臂上。
楚颐表情淡淡,整条胳膊却被他折腾得几乎都酥麻了,等赵总督起身去接京中刚过来监察的官员,忍不住低声道:“这么急不可耐啊?”
顾期年忍不住笑了笑:“若非不来的话太不给二皇子面子,早就……”
楚颐扫了他一眼,随手拿起桌上酒杯一饮而尽。
二皇子初次远离京城,又是接手如此棘手的案子,楚家顾家重视,才不会让他被人看轻,顾家明明一心辅佐三皇子,难得顾期年肯给面子。
三杯两盏淡酒下肚,赵总督终于匆匆回来,身后引着几位便服之人,楚颐还未来得及抬头,一道身影已嗖地窜到了身边。
“眠表兄!我想死你了!”
顾不上互相见礼,王维昱已小跑至身边抓住了他的胳膊,目光落在他身边时,眉头瞬间皱了起来,不满道:“顾期年?谁让你坐我眠表兄身边的?”
不等楚颐开口,王大人已冷声道:“阿昱,不可没规矩!”
王维昱身体一颤,委屈巴巴地随众人一起互相行了礼,却依旧不肯离开去自己的席位,忍不住道:“这么多位置你不坐,坐我眠表兄身边做什么?不就是等回京后皇上打算给你赐婚吗?切,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不是顾将军自己求来的……”
“你说什么?”楚颐和顾期年几乎异口同声,脸色也同时沉了下来。
王维昱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有些不明白他们怎么会同时生气,一紧张,说话都变得磕磕巴巴:“京、京中所有人几乎、几乎皆已知晓……听说对方还是、还是朝华公主呢……”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9-10 23:59:432022-09-12 08:53: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llyyy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3章
上次因锦绣布庄给顾府送男宠一事, 让顾将军发了好大一通火,甚至想到了下药的法子,妄图让自己的独子“改过自新”。
可结果却是白费心机。
歪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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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道不行, 他竟然干脆直接让顾期年成亲。
京城距离遥远, 尤其席间大多是衡州官员,原本正与王刺史互相客套着寒暄,骤然听闻此喜讯,皆朝他们看来, 顾不多想, 端起酒水就抢着上前恭贺奉承。
“恭喜恭喜, 顾小少主也到了成家的年纪,据说朝华公主一向美名在外, 与顾小少主简直就是天造地设。”
“是啊!顾家此次与和亲王府结亲,简直是门当户对……”
“下官敬顾小将军一杯。”
“提前祝你们夫妻和顺,三年抱俩……”
唐知衡手中捏着酒杯,下意识看向身旁的楚颐, 目光又落在了顾期年脸上。
顾期年脸色阴晴不定,松开手坐直身体, 冷冷看着眼前纷纷递来的酒杯。
“门当户对三年抱俩?”他轻声重复,冷笑道,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 着急恭喜什么?”
几位官员面面相觑地对视一眼,这才看出他表情不对,一时恭贺不是, 不恭贺也不是, 进退两难。
王维昱皱了皱眉, 以为他故意摆谱, 不屑道:“哼,他们哪里配了?我怎么看不出来?”
他的声音高扬,一副看不惯的样子,原本他与顾期年就不对付,此时更不愿看他春风得意。
只是他前面的话倒还合楚颐心意,紧接着话音一转,继续道:“朝华公主才刚满十六,顾期年年长人家四岁,不是老牛吃嫩草吗?”
“老牛吃嫩草?”
楚颐正懒懒靠在椅背上把玩着腰间的玉笛,听闻抬眸似笑非笑看向他。
在座满打满算,除了阿昱和顾期年年龄相当,哪位不是年长顾期年几岁?就连楚颐自己,也足足比他大了四岁,尤其他们还是那种关系。
若顾期年是老牛吃嫩草,那他又是什么?
楚颐淡淡问:“相差四岁很多吗?”
王维昱疑惑看向他,后知后觉明白过来什么,连忙解释道:“啊……我没有讽刺眠表兄年龄的意思,现在不是说般配不般配的问题嘛……难道眠表兄你也觉得他和朝华公主配?”
“现在就讨论配不配的会不会太早?”楚颐缓声道,“连皇上都说了等他回京才会赐婚,你们如此笃定,难道平日里处理公事也是这般随意?”
他原本是在与王维昱说话,到了最后微微抬眸,目光冰冷地落在执着酒杯的众人身上。
那些官员皆是一凛,后知后觉才想到楚顾两家的恩怨,顾家拉拢和亲王,身为楚家世子的楚颐自然不满,那些讨好说辞落在他耳中指不定会如何猜想,一时间皆是大气不敢出。
王维昱挠了挠头,连忙道:“眠表兄别生气,都是我随口乱说。”
楚颐冷笑一声,没有做声,席间一时更加安静。
身旁的唐知衡默不作声拿起桌上酒杯一饮而尽,目光落在他的脸上,手指紧紧捏着杯身,然后轻轻松手放回了桌上,笑道:“好了好了,大家不必紧张,阿颐开玩笑而已。”
他自顾自取了酒壶重新满上,笑吟吟解释:“阿颐向来行事认真,才会不希望没有结果的事被拿出来讨论,今日本就是为了庆贺贪腐一案结束,水灾一事也终于解决,大家还是先放下这些私事,等赐婚旨意真的下了再恭贺不迟。”
二皇子也笑道:“酒水既已上桌,大家都别站着了,尽管放开痛饮,不醉不归。”
他们主动调节气氛,众人也不傻,自然明白有些话不该再说,连忙连连应声,各自回到桌前坐下。
气氛慢慢缓和,最后再次热闹起来,席间觥筹交错,伴着悠悠琴声,一直到了傍晚宴席才结束。
入夜时分,大家陆续离开回府,路上积水已清,马车驶过,车轮咕噜噜响个不停。
唐知衡静静坐在窗子旁,目光落在车窗外灯火喧嚣的楼台处,表情平静,好半天,才转头看向楚颐,问:“顾期年要被赐婚,你不高兴了吗?”
自上次楚颐和他坦白与顾期年的关系后,他们二人就一心扑在公事上,再未主动提及过此事,此时他骤然开口,楚颐一时愣了愣。
他抬眸看唐知衡,道:“我看起来像是不高兴?”
“对,”唐知衡笑道,“你以为不说话,不生气,就能瞒得过我?”
“可我只是不明白,你喜欢他,甚至可以与他同床共枕,这都罢了,他身为顾家嫡子,成亲也是早晚的事,你为何要这副样子,难道你还想跟他一辈子?”
不等楚颐回答,他继续道:“若真到不得不离开的那日,你打算怎么办,带上他和我们一起,还是就此放手?”
阿衡从未如此试探过他,以他们之间的默契,许多事情早已不必开口,此时他虽依旧笑着,却好似向他讨要说法一般,
楚颐道:“我们离开,和想跟他一辈子并无冲突。”
“怎会没有?”唐知衡轻笑道,“若我们一辈子不回来,你跟他如何一辈子?莫非你打算将楚家筹谋的事情都告诉他这个顾家人?”
楚颐靠在车厢上,目光淡淡看向他。
唐知衡坦然对上他的目光,笑意依旧未减,声音却低了几分,仿佛哄小孩子一般问:“真的那么喜欢他?”
楚颐移开目光朝窗外看去,沉默片刻后,转移话题道:“事情既然已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阿衡你可想这几日就去梁州?”
“若我们这两日过去,等游玩几日回来,正好可以赶上除夕,我在这里住过三年,还未带你去曾经的宅子看过,到时我们可以在当年的旧宅中一起守岁。”
唐知衡笑意一点点凝住,眸中有水光一闪而过,很快被垂下的长长睫毛遮挡。
他的表情从茫然到颓败,再到茫然,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最后只是平静点了点头。
他伸手将楚颐抱在怀里,在肩侧轻声道:“好,那到时候我们带上顾期年一起,你那么喜欢他……只要是阿颐喜欢的,我都喜欢。”
那句“你不能喜欢”莫名就到了嘴边,好在及时压了下去,楚颐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刚想再安慰几句,马车骤然被人拦停。
“何人拦车,不要命了吗!”江恕在车外怒气冲冲道。
紧接着,有急促的脚步声快速接近马车,“大美人,是我呀……”
楚颐皱了皱眉,听出外面的声音是岳兰舟,伸手掀开车帘朝外看去。
岳兰舟勾头朝马车内看着,见除了楚颐,里面竟还坐着一个眉眼明艳的红衣男子,眼睛不由都看直了。
“何事?”楚颐问。
岳兰舟恍然回神,连忙从衣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瓶子道:“啊……对,上次我不是送了你一瓶仙药吗?昨日我又遇到了那个上了仙山的人,说现在又有了加强版,不仅能让人快活似神仙,简直是□□欲罢不能……”
他小步跑上前,将瓶子递过去道:“我买下后立刻就想到了大美人你,不知上次那瓶用着还好?”
楚颐目光落在那个瓶子上,冷笑一声放下了帘子,道:“出发。”
马车再次行驶起来,唐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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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掀开车帘朝后看了一眼,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脸色渐渐冷了几分,朝骑马跟在旁边的护卫勾了勾手,等人靠近,随口交代了几句。
到了总督府后,楚颐远远看到赵思文在院中灯火下正与人说话,见了他们,匆匆走上前打招呼。
自从上次知道他与岳兰舟的事,楚颐对他改观不少,随意寒暄几句后,话里有话道:“你现在去看看岳兰舟吧,你一个人去。”
赵思文疑惑看着他,似是想问什么,楚颐却未给他机会,与唐知衡头也不回地走向了房中。
那瓶药被唐知衡一气之下下令用给了岳兰舟,□□欲罢不能……
若真那么好,今日算是便宜他们二人了。
两日后,衡州事情陆续解决,只有一些收尾工作需要善后,楚颐和唐知衡向二皇子提议后,最终四人一起去了梁州。
唐知衡主动借口有事相商,与二皇子同乘,顾期年则在众人担忧的目光中,坐上了与他“向来不和”的楚颐的马车。
梁州是前朝梁国都城,连接两州的条条大路宽阔平坦,马车驶过,犹如飞驰一般。
楚颐伸手倒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推到顾期年面前,问:“给你父亲去过信了?”
顾期年点点头:“八百里加急,若他一意孤行,大不了我以后不回京中就是了。”
“朝华公主……”楚颐轻抿了口茶水,淡淡道,“她倒真是极好,和亲王身份贵重却并无实权,在朝中又一向与人走得都远,与你相配倒也合适。”
“哪里合适了,你真这么觉得?”顾期年不高兴地靠在车厢上,一瞬不瞬看着他。
楚颐看他这副样子就觉得可爱,故意逗他道:“她小你四岁,你不会是介意这点吧?”
“相差四岁又如何?”顾期年好笑道:“若我喜欢,哪怕大十四岁也一样愿娶,不喜欢的,即便是天仙也别想安在我头上,阿兄会介意我比你小吗?”
不等楚颐回答,他又道:“再说了,我只喜欢比我大的,又好看骑射又好,最好幼时救过我,还非要将我抢回府的那种……”
“阿眠,”他柔声道,“你能帮我找出第二个这样的人吗?”
两人对视片刻,楚颐忍不住道:“那你还要以下犯上目无尊长……”
他话里的暗示再明显不过,顾期年目光灼灼看着他,忍不住轻笑着将他抱在怀中,在耳旁蛊惑般道:“那……我让阿兄在上面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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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马车上两人一路腻腻歪歪, 终于在第四日傍晚出了衡州主城,再穿过一座城镇就是梁州地界。
此行本就是游玩散心,四人并不着急赶路, 干脆随意找了家干净的客栈, 打算明日一早再继续出发。
衡州暴雨才过去没几日,客栈里冷冷清清的,等他们安顿好下楼找位置坐下,除了随行的护卫, 只有零星几个客人坐在一楼用晚膳。
二皇子笑道:“方才路过客栈不远处, 看到这附近也有家宣怡茶楼, 宣怡茶楼,轩逸茶楼……这名字几乎照搬也就算了, 竟还敢开分号,果真是远离京城,无畏无惧。”
一旁的小二正忙着上热茶过来,听闻此言立刻热情接道:“几位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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