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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一章
乍然听闻久违的名姓,李道长怔了片刻,再回神时,脸上的倦色浓重了许多,显得愈发憔悴。
他?沉默了少顷才答道:“司冰河……的确是守灯人,司夜阑是他?的表兄弟。”
他?看向丁瓜瓜:“方才?你提到在墓地里?听人说什么‘天才陨落’、‘敛尸人失踪’……这天才指的就是司冰河。”
“他在十六岁时便通过了所有的试炼,也通过了灯塔的检验。大动乱发生的那一年,恰是他?参加誓约仪式的那一年。他在仪式上第一个获取了怀表,第一个挑选了某个濒危宇宙进行迁跃……前脚刚离开不到半分钟,动乱便爆发了。”
“半分钟?这动乱这么会挑时间?”丁关雎嘀咕,“该不会是故意的吧,我可?记得司冰河在剧里?是个深藏不露的反派啊……”
“可?按老道长的意思,守灯人应该都是好人啊?”桃桃小小声说,“难道……灯塔的检验出错了?还是他?也被湮灭影响了?”
“都不是。”顾长雪听得蹙了蹙眉头,“他?的确是个彻头彻尾的好人。我去过他?所?迁跃的那个世界,司冰河至死都在竭力抵挡蛊灾。重生之后,哪怕他?失去记忆,仍在追查蛊的来源。”
一些之前想不明白的问?题,他?现在终于明晰了:“他?一直说自己要传递什么情报,但?又?想不起?要传递什么……大概,是想向灯塔求援?还有他?总是本能地摸胸口……他?是不是在找自己的怀表?他?曾说过,他?摸的东西不见了是一件好事,只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此喜悦却又?难过。”
“……”李道长一直安静地听着顾长雪的描述,沉默良久后,眼眶陡然泛起?红。
他?绷着牙关克制了片刻,抬手用?力抹了下脸,起?身?从袖中掏出一只拇指大小的人形傀儡,声音沙哑地道:“我很抱歉,但?这件事对我——对很多人来说非常重要,能请你拿着这具傀儡再说一遍,确保这番话的真实?性么?”
“……”顾长雪在丁关雎“都拿人偶了还说这是科技”的嘀咕声中接过傀儡,瞥了眼李道长,“颜无恙的疑心病也是这么养起?来的?”
“什么?”李道长没听清。
顾长雪没再重复,只将之前的话又?说了一遍:“这东西亮橙灯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说的是真话。”李道长的声音更哑了,脸上的神情像是想笑,又?因为这份心病已苦闷多年而?一时笑不出来。
他?僵立了许久,才?缓缓放松身?体:“谢谢。不论你是如何去往冰河所?在的那个世界,如何遇见敛尸人的,你说的这些情报对于我们来说都至关重要。”
丁关雎在旁边翻白眼,小声逼逼“怎么有人说着感谢还要掺带几句怀疑的”,顾长雪却觉得这行事作风颇为熟悉可?亲。
李道长仿佛完全没听见丁关雎的絮叨:“方才?我说到哪了?哦,对。灯塔的破损导致无法定位守灯人手中的怀表。”
“这种影响是双向。那些在外巡逻的守灯人也失去了灯塔这个母锚点。所?以□□发生后,那些不在本世界的守灯人都迷失了回家的方向,上万名守灯人因此身?死他?乡。”
李道长轻闭了下眼:“我想冰河遇到的也是这种情况。”
“他?在异界守灯失败,本想向灯塔传讯,却不知为何丢失了母锚点。既无法通讯,也无法回到灯塔。唯一能做的就只有为那个世界设法截留下一线生机……”
“只要还有一丝生气在,湮灭就无法吞噬那个世界。只要能等到敛尸人循着怀表的锚点找来,或许便能请来支援,力挽败局。”
“等等。”丁瓜瓜无心再粉饰自己的本性,皱着眉头冷声打?断,“不是说灯塔坍塌后就无法追踪怀表了吗?”
“的确如此。但?颜家人是特别的。”李道长好脾气地回应道,“诸多守灯人中,唯有颜家人还持有千年前从孤舟之灾中获得的……秘术。”
“这种秘术只能凭借血脉传承,并且同一时期只有一人能够持有它。”@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们曾查阅过孤舟之灾留存的下来的档案,推测这种秘术可?以令持有者与灯塔、与各怀表之间保持强有力的联系,所?以持有愿为萤火这一秘术的人仍能自如地穿梭于不同的世界,去寻找散落在异界、承载着火种的怀表,也能正常地回到原世界。”
“那这不就简单了?”丁关雎撑着下巴道,“让这个……颜家人?到处去把怀表收集回来,然后再一口气用?秘术复生——”
“不,”李道长轻叹了口气,“事情并不像你说得这么简单。”
“守灯人被复生的同时,怀表会自动消融。这就相?当于承载着火种的火盆忽然消失,火种会自动落地生根,无法再离开他?所?扎根的世界。”
“……”顾长雪瞬间想起?他?在《死城》中梦到的那簇火光,还有元无忘虚化为火时的模样。
李道长苦笑了一声:“放在四?十年前,这的确不算什么难事。按照一贯的流程,敛尸人确实?会将怀表带回灯塔,在原世界复活他?们。造成的后续影响,无非是被复生者无法再做外勤,反正有灯塔在,自然会有其他?的守灯人按照坐标前往守灯失败的世界帮忙收拾烂摊子,不必太?过担心。”
“但?大动乱后,灯塔破损。异界的锚点坐标无法被确认,一旦敛尸人将怀表带回原世界,就将失去唯一能找到那一方受难世界的道标……带回怀表,等同于放任那个宇宙步向毁灭。”
“……所?以,敛尸人会直接就地复活那些守灯人?”也不给?人家选择的机会?后面?半句话,丁关雎好歹还是吞了回去。
李道长却看穿了她的想法:“不。”
“守灯人中有一个从千年前流传下来的传统。所?有牺牲的守灯人都会在濒死前留下遗言,存放于怀表中。敛尸人会根据遗言的要求,带回怀表或直接复活他?们。”
“大动乱后,颜家两代敛尸人前前后后找到了共计四?千余名牺牲的守灯人。他?们本都可?以回来……但?没有人选择回来。”
“……真的假的……”丁关雎小声嘀咕,用?狐疑掩盖她一瞬间受到的震撼。顾长雪却一直缄默地摩挲着手中的木匣。
他?见过几位守灯人,与他?们打?过交道,完全可?以推想得出那四?千余名守灯人在牺牲前会有什么反应。
大抵都是像司冰河一样,拼命想向灯塔传递消息,又?在尝试无望后回望身?后分崩离析的世界,最?终毫不犹豫地选择留下。
或许这就是司冰河在摸到怀表不见踪影时,觉得既欣喜又?难过的原因。
欣喜是因为怀表消融,这意味着敛尸人赶到了。难过则是因为……他?将永远留在异界,再也无法还乡。
他?甚至因此逐渐想明白了在《死城》时,颜无恙某些时刻忽冷忽热的态度缘为何故——
如果守灯人的品性真的高洁到不惜为守护异界生灵而?战死,不惜永远告别自己的故乡,那在失忆后得知自己杀人无数,会有什么反应?
那一次在吴府密室中颜无恙对吴虑的诘问?,是否也是在诘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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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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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虑嘶声问?颜王难道不怕自己的今日就是他?的明日,颜无恙的那一句毫无迟疑的“不怕”,或许包含的正是对自己“罪责如此,本该赴死”的宣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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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来看,颜王一切古怪的言行便变得可?以理解——
为何颜王会在离开密室后突然疏远他??
因为“贤明的君王怎能信赖佞臣”。
为何他?在王府外的挑衅反让颜王重新愉悦,恢复惯常的相?处方式?
因为“景帝并非因轻信佞臣,而?是手握把柄。此为权衡制约,乃是为君之道”。
“……”顾长雪极轻地哼笑了一声,说不清心里?的情绪是好气还是好笑,只收敛了心思看向李道长,“那‘敛尸人失踪’又?是怎么回事?我遇见颜无恙的时候,他?完全不记得自己是谁,真当自己是颜王……而?且他?还犯过两回病,一回比一回严重。犯病的时候浑身?僵劲——”
“像一具银质的傀儡?”李道长接过话茬,“这事你要在他?失踪前问?我,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知道灯塔里?摆放着四?具傀儡。但?他?失联后,我去摆放着那几具傀儡的窗台附近……缅怀故人,找到了几只漂流瓶。”
“瓶子里?塞着几段对话,大致意思是劝他?不要那么频繁地穿梭异界。他?的身?体虽然在经过改造后力量强于一般的守灯人,但?频繁穿梭很容易激发排异反应。”
李道长露出几分困惑的神色:“按字条的意思,植入进颜无恙身?体里?材料很特殊。一旦激发排异反应,每经历一次穿梭,他?的肉.体都会被侵蚀一部分,相?当于丢失一部分的自己……最?开始只是丧失一些常见的欲望,到最?后或许会丧失所?有情感,成为一具彻头彻尾、只为了履行敛尸职责而?行动的傀儡。”
“……”顾长雪摩挲着木匣的手指不由地停滞了数秒。
在《悬壶济天》中,颜无恙的情绪反应的确比在《死城》时浅薄平淡不少。但?他?一直以为那是换了一个世界、换了一个身?份导致的……难道不是?
第一百八十二章
至于?欲望……仔细回想起来,在《悬壶济天》中他们的确不曾有过什么亲近的举动。
最?亲近也就是碰碰后颈和下?巴,稍微能?算得上逾矩的可能也就是他在江上寒沐浴那回,颜无恙看着他像是回忆起了什么,极其短暂地?产生了些许情绪波动。可被他反手拉住傀儡的手甲后,那人又在几句话的功夫里恢复了平静,没聊多久便转身?离开了江上寒。
……但这也不足以衡量是不是“丧失了一些常见的欲望”,毕竟他们大部分时间?都忙于?四处奔波,调查真相,没什么闲暇聊感情。就连在江上寒众弟子都以为他们朝夕相处的那段时间?,颜无恙也会?每日避开耳目溜出寒江查事。这没有感情基础,直接往床上躺也不现实……
顾长雪轻咳了一声,拉回自己越想越偏的思绪,听见一旁的桃桃小声说:“那我捡到的那枚怀表……其实,是某位牺牲的守灯人留下的?”
她的声音里掺了几分哭腔:“我那天和朋友约好一起去写生,走到半路却下?起了暴雨。我倒霉惯了,跟朋友取消了约定就想抄小道回去……”
现在想来,那天的雨真得下?的好突然啊。狂风肆虐到她钻进了小巷也依旧躲不开。
她背着画具前行,总觉得背后好像有人在看着他,视线里充满了粘稠的恶意。就在她几乎惶恐到撒腿跑起来时,忽然听见背后传来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
脆响响起的瞬间?,暴风骤雨齐歇,巷道口传来几声男人的闷哼。等?她攥着拨通了父亲电话的手机挨蹭过去时,就见巷口晕着三个满身?酒气的地?痞,不远处的地?上落着一只金灿灿的怀表。
“他救了我,是吗?”桃桃很难不多想,嗓子眼里压抑着哽咽,“如果他不帮我对付那几个流氓,别管我身?边有没有什么风暴,他说不定还有机会?获救的,对不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李道长叹了一声,温和道:“别想太多。大动乱后,湮灭盘踞在外,所有的守灯人都不再外出?巡逻,只负责修补灯塔,维系这一方宇宙的屏障。他会?伤到连几个地?痞都打不过的地?步,就意味着在此?之?前他已经受到严重的来自湮灭的侵蚀,就算能?赶回灯塔,也一样药石无医。”
他说完这段话,又顿了许久,微微闭了下?眼,才带着几分歉意看向丁家兄妹:“这位守灯人曾是我的学生。他牺牲的消息传来后,我一直忙于?寻找他的怀表,所以先前你们打了不少通电话,我的态度都不怎么好。”
丁关雎瞅了眼红着眼睛的桃桃,难得老实:“不能?怪您。之?前有几次我们的确编得很不着调,您不乐意浪费时间?是正确的。不过,现在桃桃手上的怀表已经遗失了——”
“未必。”李道长摇摇头,轻声道,“穿梭宇宙并不简单,没有怀表做不到这点。可顾先生先后昏迷了两回,方才又说见到了冰河和敛尸人……我记得,顾先生第一次昏迷是被一个小姑娘撞倒导致的?这个小姑娘是不是就是这位捡到我弟子怀表的小姑娘?”
“您的弟子——”桃桃微微睁大眼睛,又赶紧拉回正题,“对。”
李道长颔首:“我猜测那块怀表是在碰撞间?因为?某种未知的原因与顾先生绑定了,所以才造成顾先生两次昏迷,两次穿梭宇宙。”
他的神情变得肃然:“这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不光是因为?母锚点丢失,顾先生下?一次穿梭未必还能?回得来,也因为?顾先生两次穿梭宇宙似乎都处于?灵肉分离的状态。这情况我还是头一次见,毕竟历代守灯人穿梭都是连带着□□一并离开的……但想也知道,灵魂频繁离体?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一来为?了回收怀表,二来为?了顾先生考虑,我准备剥离顾长雪与怀表的绑定,将这两块怀表带走。”
“两块怀表?连老爷子的遗物一起带走?”丁瓜瓜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李道长看过去:“我不清楚那块怀表为?何落入顾先生的爷爷手中,但客观来说,它本属于?一位名为?‘阿犇’的守灯人。四十年前动乱发生后,很多守灯人被湮灭吞噬,怀表也被一并吞没。我们本以为?阿犇的怀表也是其中之?一,却没想到它居然会?遗落在外……”
丁瓜瓜还想再说,顾长雪总算开了口:“按照你之?前的说法,阿犇牺牲后,便化身?为?火种,一直沉睡在这块怀表里?”
丁关雎迟疑地?冲她哥道:“人家的魂魄还在里头,我们强留的确不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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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有一个问题。”
顾长雪再度开口,手轻搭着木匣,声音中听不出?情绪:“我记得很清楚,并且周围的人也曾听我提起过,十来年前我爷爷时常几个月、大半年的失踪。李道长认为?,我爷爷这是去哪了?”
“……”李道长的神色逐渐变得迟疑,“听着像是也穿梭了异界,可……哪会?有这么多巧合?怀表从?未有过绑定两人的先例,顾先生已经是极为?罕见的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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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了……更何况,老爷子有何特?殊之?处,为?何能?和颜家人一样穿梭后仍能?正常归乡?”
“这我不清楚。但我清楚,确认爷爷出?事的那一晚,我和桃桃一样,也听见了一声怀表落地?的脆响。醒来时,原本空荡的地?上凭空多了一只怀表,并且门窗反锁,不可能?有人进出?。”顾长雪按着木匣,“我是否能?认为?,这块怀表中或许也保存着我爷爷的火种?”
“……”李道长眉头紧锁,“但——”
“但这两块怀表也牵涉到这位叫做阿犇的守灯人,牵涉到您的弟子。”顾长雪松开手,“所以,我想参考一下?另一个人的意见。”
他屈指在木匣上叩出?一串节奏古怪的闷响:“李道长知道这段暗码是什么意思么?”
“……”李道长的神情变得有些微妙,“白呆子。这是元无忘常做的小动作,当年他还在接受训练时总和白木深——就是《人域》的主角原型厮混在一处,有事没事就爱拿这串暗码逗白木深。你问这个做什么?”
顾长雪没有回答,只改换了节奏:“那这段呢。”
当初他被颜无恙拉进松脂殿里,本想问清楚心中的疑惑,但颜无恙只冲他摇了下?头,就坐到石头前低下?头开始捯饬他的银质内脏。
他们一言不发地?坐了三四分钟,顾长雪本有些焦躁,但过了半分钟后便意识到那些器具在拨弄间?始终在发出?有节律的声响,并且一直循环重复到元无忘进门。
顾长雪轻声道:“这暗码里的字或许打乱了顺序,但应当能?拼成一句完整的话。李道长,是什么?”
李道长犹豫片刻,还是低声道:“来找我,唤醒我。”他顿了顿,“这是谁给你的留言?冰河?……还是敛尸人?”
悬挂在他腰间?的罗盘陡然嗡响。
窗外天色骤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桃桃刚叫了声“怎么回事”,就听得一连串炸响,整座医院灯光齐灭。
世界陷入数秒的安静之?中。
周仁心在这片安静中满脸茫然地?站在病房插座边,忐忑不安地?攥着手里的电线连声低问“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拔线——这会?不会?被我扯坏了?”,丁瓜瓜则死死盯着窗外。
隔着屏障,窗外黑得像是蒙了一层不透光的幕布,隐约听见风声呜咽。
丁瓜瓜将妹妹往身?后掖了掖,几步挡在顾长雪床前:“李道长。不是说这里的裂隙不大,很快就能?修复吗?”
他防备着初次见面并不熟识的李道长,也防备着窗外的异象。正绷紧了肩背,就听丁关雎在他身?后低声急唤:“顾哥,顾哥?!醒醒!”
·
丁关雎的几声呼喊并不能?阻拦灵魂飞跃的速度。
顾长雪熟稔地?闭眼等?待眩晕劲过去,还未睁眼,就觉身?体?像是蓦然撞入了一片寒潭。
四周是细细索索的嗫语:
“道士……杀了这道士……”
“他是狗皇帝派来抓人祭的!我听外面的人说了,这家伙已经沿着北河掳走了百来个童男童女……歹毒至此?,合该受死!”
“他呼吸都停了,是不是受不住尊主的阴煞之?气,直接被冲散魂魄了?”
手背处有阴凉的东西轻轻拂过,顾长雪却没动,只静静闭着双眼,屏息继续凝听:
“真是见了鬼了。既然他是道士,为?什么会?贸贸然闯进咱们这片阴煞之?地??但凡能?开阴阳眼,都不至于?看不见这儿那么浓的阴气吧?”
“这是个假道士吧?我跟了他一路,亲眼看着他领着督查办的军队闯进村子,想抓走村民家里的孩子,结果村长说村里所有的孩子都被送到净地?洁身?去了,又一路把他引到了这里……他要是个真道士,早在看见这漫天的阴煞之?气时就该知道村长在蒙骗他,何至于?一脚踏进这里?”
“他是假道士,他身?后跟着的督查办难道就没一个有真本事的?”
“督查办也未必爱办这种差事啊……不过,现在怎么办?这家伙的肉身?怎么处理?”
“不如送去给尊主享用吧。”
聚在一起的阴鬼们纷纷应和:“好好——哇”
顾长雪蹲在缺胳膊断腿的阴鬼们中间?,微微挑眉:“既然都说好,为?何还不带路?”
第一百八十三章
周围静默片刻,爆发出一片私语。
顾长雪耐着性子听了会,发觉这些阴鬼除了惊愕于“怎么还有活人上赶着想?被鬼吃”,没一个注意到先前还不能视鬼的道士怎么现在又能?见鬼了,明摆着都没长什?么心?眼。
这就有些古怪了。
这些阴鬼既然提到了“尊主”,又提到了“督查办”、“北河”,他显然是穿入了《人域》剧本所写的世界中?。
这世界里野鬼横行,大都揣着九拐十八弯的诡计。像这样阴煞浓郁的“风水宝地”,哪轮得上这些心思纯直的鬼占据?
除非那位尊主极度不喜心?思深沉的阴鬼留在身边,几番……嗯,淘汰之下,才只留得这群没心?机的阴鬼幸存下来。
……细想?一下,这好像就有些不妙了。
顾长雪不动声?色地起身往后退了一步,正想?找机会离开,多掌握点情?报再决定下一步的行动,一股渗入骨髓的阴寒从背后倏然袭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被一股巨力狠狠扣压在地,刚想?抬头啐开不慎入口的泥沙,颈间?就被冰冷如铁的手?掌死死箍住,掐着他的脖子将?他半拎起来。
颈骨隐隐发出咯吱的声?响。顾长雪虽然不会轻易窒息,但痛觉与常人无异,眼前发黑的同时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了一句,抬手?攥住袭击者的手?腕。
袭击者很低地“嗯?”了一声?:“你不是人?”
“……”我特么的……顾长雪闭了下眼,绷紧腰腹猛然一拧身,长腿狠狠扫向压制着他的邪祟。
惊呼声?四起,众鬼被尊主身上骤然暴涨的阴煞之气骇得四下逃窜。
顾长雪只短暂轻松了不到半秒,就觉一道冷风倏然刺向自己脑后,反手?接住的同时那柄断矛就被另一只手?握住一转,嗤地一声?贯穿他的手?掌,又深深钉进?土里。
疼痛并未如约而至。
就像当初在永乐海地牢里被贯穿眼珠时一样,痛觉像突然断线似的销声?匿迹。
顾长雪停顿了半秒,疑惑于总是失灵得恰到好处的痛觉,但很快便收敛心?神,抬眼看向再度将?他抵在地上的恶鬼。
按照剧本的描述,此?方世界中?的确存在着一位被尊称为“尊主”的邪祟。
它来处不详,名姓不详。据说乃是千万道怨魂融合而成,故而并无凝实的样貌,大多只以?面目不清的灰雾形象示人。
但眼前这位五官轮廓深邃分明,骨相冷峻,顾长雪盯着对方那双含敛着银芒的眸子看了片刻,想?问对方对过往还有没有印象、状态如何,这张脸是不是你原本的面容,就见眼前的邪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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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俯低上身,用低沉冷漠的声?音问:“你在想?什?么?”
冰冷的鬼手?依旧压在颈项上,贯穿手?掌的断矛被钉得更深。
顾长雪没忍住翻了个白眼,看明白了这人根本没打?算听他的回复,只一心?想?杀死他——或者说,杀死他占据的这个作恶多端的原身了事。
这明摆着是他之前不妙的预感成了真。面前这家伙的确如李道长所说,因?为多次穿梭造成情?感和人性化的思维被削弱,开始采取一些激进?的行为。
好比对付这些祟鬼,若换成还在《死城》或者《悬壶济天》中?的颜无恙,多半不会直接出手?,而是会将?他们用某种契约束缚着,不得不受他驱使,等?待某日作为底牌用出,确保牌局大获全胜,再挨个慢慢清算总账。
而眼前这个,选择的则是直接荡涤干净,一个后患不留。
客观来说,这两?种做法都没错。只要有绝对的实力护航,其实并无高下之分。但——
很不幸。目前的顾长雪在眼前人……眼前鬼眼里,显然也归属于害人不浅、心?机深重的行列中?。
压着他的邪祟不知是否确认了无法轻易拧断他的脖颈,箍着他的双手?缓缓放松了力道,阴凉的指腹抵着他的喉结:“问你话。”
“在反省。”顾长雪扯动被断矛钉穿的左手?,无视鲜血长流的掌心?,凭蛮力一点点抵开邪祟,“反省之前干什?么事业心?那么重。”
但凡他恋爱脑一点,在《悬壶济天》中?抽出哪怕十分之一的时间?撩撩闲,指不定早就发觉颜无恙的古怪之处,也不至于面对眼下这种局面。
邪祟身遭的阴煞之气逐渐凝实,千根锥针直指道士:“叶星,观星台督查。虽是二把手?,却?是个彻头彻尾的假道士,单凭汲汲营营、替皇帝办他人不愿为之事,才爬上如今的位置。”
银眸的邪祟凝视着他:“你不是叶星。叶星从无阴阳眼,看不见鬼神,更无如此?蛮力。”
“他当着我的面魂飞魄散,而这片阴煞之地中?存活的阴鬼又一个都没少……你是谁?怎么占据叶星的躯壳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顾长雪有些意外地看向邪祟,没想?到这回对方一照面就看出他是换了个里子,“我是——”
眩晕感不期而至。
有那么一瞬,顾长雪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魂魄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重重扯拽,即将?拖出躯壳前,那股力量又徒然消失。
一切快得就像只是个不轻不重的警告,却?足以?让顾长雪姑且吞回了本想?直接灌输给邪祟的真相。
“你是什?么?”凝着阴煞之气的锥针又驱进?几分。
“……”顾长雪木着脸地在心?中?轮转了一遍剧本中?的角色,当真想?不出哪个能?让颜无恙版的邪祟收敛敌意,只能?自暴自弃地选了个好歹能?圆得上逻辑的,“鬼王。”
《人域》剧本中?,九州大地瘟疫丛生,野鬼邪神横行。
有那么一段时期,民间?曾传过一则谣言,说人间?的动乱都是瘟神导致的。为了镇压瘟神,观星司私底下尝试造鬼王,所以?每年才要掳掠搜刮那么多童男童女做人祭,只为了快点将?鬼王喂养长大,以?毒攻毒。
这谣言未必是真的,毕竟永帝收罗人祭很快被确认就是为了长生不死。但鬼王的确存在,并且还在大结局时被主角团“借”来镇压过一回瘟神,因?此?魂飞魄散。
顾长雪望向邪祟的银瞳:“我听说北河有个邪祟尊主一直在寻我,想?拜入我麾下,所以?便亲自来看看,这位尊主究竟实力如何。”
剧本中?,眼前这位被称为“尊主”的邪祟——准确的说是原主,曾露过两?回面。
第一回 是为了找鬼王,与拦路的主角团干了一次架。第二次是为了守护鬼王不被捉去镇压瘟神,被主角团打?得几乎溃散,反手?喂给鬼王做了口粮。
如今邪祟换了个主心?骨,主角团能?不能?打?得过颜无恙得另说,颜无恙乐不乐意拜鬼王的山头也得两?说。但顾长雪能?确认,拿鬼王镇压瘟神这种办法,主角团能?想?到,颜无恙肯定也能?想?到。对方多半会收手?,并且为了防止鬼王跑路,还会亲自寸步不离地跟着。
“鬼王?他就是鬼王?”
四下里再度响起窸窣的私语:
“难怪尊主拧不断一个假道士的脖子,这便能?理解了……”
“尊主之前的确想?拜山头的来着,现在鬼王亲自上门,咱们是……?”
“是你个头!这些时日有多少恶鬼邪神从咱们地盘附近经过,天大的能?耐还不是让尊主给吃了!照我说,这鬼王看起来也打?不过尊主,咱们搏一搏,让尊主把鬼王吃了,那尊主以?后不就成鬼王了?这不比拜山头好!”
阴鬼们的七嘴八舌似乎并未传入邪祟的耳中?,或者说他并不在意。他只是微蹙着眉头,冰冷的银瞳审视着顾长雪,显然在打?别的主意。
顾长雪并不怎么担心?地任他打?量。至少这一刻的颜无恙远没有面对湮灭时那般压迫感慑人,相比之下他现在更像一只侧卧着的老虎正睨着眼看身边的活物,最多也就是动一动尾巴,还处在要不要捕猎的思考中?。
顾长雪现在更在意两?个问题。一是这次穿梭前忽然发生的意外究竟是怎么回事,二是颜无恙这状态该怎么处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既然对方会给他传“来找我,唤醒我”这样的话,就说明他该有办法将?对方从当下的状态中?拉出来才对……
周围的嘈杂声?逐渐增大。阴鬼们从先前的交头接耳,变成低喝:“吃了他!吃了他!”
邪祟的眉宇皱了一下,冷漠地抬起银瞳,身周的锥刺还未调转方向,忽觉唇畔一烫。
阴鬼的体温总是比活人要冷得多。
对方柔软的唇从他的唇角一路吻向唇峰,又贴着他低声?道:“都是鬼,尊主也该知道进?食不止生吞活剥一种方法吧?”
周遭的锥刺微顿了须臾,猛然扎向胆大包天的某人。
对方非但没躲,反倒反攥住他箍着对方的手?,语调里掺着几分意味不明的嗤笑:“别试了。方才不都试过了?我们奈何不了彼此?。”
“我对生吞活剥没有兴趣,倒是对另一种吃法颇为好奇……尊主可曾听过……炉鼎之说?”
第一百八十四章
周围陷入一片死寂。
阴鬼们的脑袋乱成一团浆糊,震惊地瞪着以一种?危险又暧昧的姿势紧贴在一起的一人一鬼。还未反应过来,就听四野传来风声尖啸。
难以计数的残戟断矛刺破煞气凝成的灰白色雾潮,一股脑袭向纠缠在一处的一人一鬼,又在他们的躲闪间深扎入土,没柄七寸。
雾潮被搅得尘浪翻涌,伸手不见五指。莽莽灰浪中唯有两点银芒穿透阴雾,因顾长雪的一句“停手”被禁锢在原地。
“……你?做了什么?”仍执握着断矛的邪祟缓缓胎眸,终于不再藏锋,骇人的威胁性在雾海中蔓延,激得顾长雪后脊寒毛树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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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雾中,那双眸子?中并?无瞳纹、唯有刺眼银芒,非人的特质似乎彰显着他已经彻底滑向了远离人性的另一个极端。
顾长雪却?没后退亦或是畏惧,只?看?着这双银瞳轻声道:“我可什么都没做。这师徒契,是你?自?己?同我立下的。”
颜无恙在松脂殿向他立誓契时,他还纳闷过。危机已经解除,记忆已经恢复。这位疑心癌晚期患者修补身体就修补身体,传暗码就传暗码,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同他立这种?刻在灵魂上的契?
现在他倒是明白了。
他抬手按住眼前?邪祟的后颈,半强迫性地将人带近了低语:“是你?让我来的。是你?让我来唤醒你?的。所以我接下来做什么,你?都没立场指责我……”
剩余的话淹没在唇舌交缠间?。
他吮吻着邪祟冰冷的唇,有那么一刻感知到对方紧抿的唇终于松开一条缝,旋即他的后腰被一双寒如霜冰的手臂箍住,压得他与面?前?冷硬结实的身躯又贴紧几分。
他被揽着腰带得浮起几寸,又被抵在一块湿冷的巨岩上。道袍的衣襟被略有些粗暴地扯开,属于生人的阳气随着唇与肌肤的厮磨迅速流逝向另一端。
有那么几秒,顾长雪分出几分清醒的神智思索“这家伙该不会真打算一口气吸干阳气”以及“怎么恰到好处地叫停,免得出师未捷身先死”,但下一秒,本还在索求无度地进食的某只?邪祟就黑着脸起开了。
“?”顾长雪有点意外地半撑起身体,“我还以为你?打算趁势吞噬我。”
“……”邪祟冷冰冰地扫了他一眼,显然心情不是很晴朗,“真想死,地上有断矛。”
顾长雪没被他带歪:“以你?的性格,要?下死手又怎么会轻易放弃——等等。你?不会是几口就饱了吧?”
“轰!”
深扎入土的残损兵器再度飞起,带出土泥剥剥落下。
邪祟微微屈了下右手,那些在阴煞宝地浸润了不知多?少年的遗器便被粗暴地生拧成一柄巨剑,嗡然飞至邪祟背后。
顾长雪微微挑眉:“都是些凡兵俗铁,拿它们做武器?怕是还比不上你?的鬼气有威力。”
“鬼气能伤你??”邪祟抛下一句,转身便往雾海外走。
顾长雪从巨岩上一跃而下,优哉游哉地系着衣带跟上:“去哪?”
“问你?。”邪祟连眼神都不想递一个,“既然立有师徒契,还大费周章来找我折腾这么一出,你?定然有所图。”
“你?要?去哪?”
·
顾长雪领着邪祟走出阴煞之地时,那些引诱他入死地的村民们早没了踪影。
邪祟扫了眼周围,语气薄凉地嘲讽:“你?被引入死地,跟随你?来北河的督查办军队一个来查看?情况的都没有。真是好人缘。”
“是叶星人缘‘好’,跟我可没关系。”顾长雪看?了眼已经愈合的手掌,随意找了处溪流洗了洗手,起身往北河村走,“那些阴鬼,你?就这么丢在阴煞之地里?不管了?”
“他们实力不差,又分吃了不少我丢给他们的邪神野鬼,死不了。”邪祟瞥向顾长雪,“倒是你?。口口声声说?要?唤醒我,我却?从未听闻唤醒鬼的方式是给鬼做炉鼎的。”
“那你?就得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了。”
这也是顾长雪在那群阴鬼起哄时忽然想明白的——颜无恙两度犯病,都是在触碰他之后表明或展露出有好转迹象的。
在与佛子?对话之前?,顾长雪一直认为这是某种?安慰剂效应,但听佛子?提到他们体内都有某种?光亮的碎片后,他不得不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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